1.一线生机?
不就是一辈子装聋作哑么? 她服了,她以后彻底认栽。 她是通过层层筛选考核才入的云轩阁,成了小相爷贴身哑奴,现下误食奇毒能大难不死,得多谢萧秦将军,确是大善人、大恩人,稀世的解药,能舍得用在她身上,救她这小命。 窦管家说得没错,有歹人想借相府的手谋害萧家,毒物被她误食了,也算是她立功一件,为萧家挡了灾祸。 小命还在,真好,得好好补补,好好睡一觉,以后要更谨小慎微,保小命要紧。 相府权倾天下,不知多善于耍阴谋手段,尤其是凌云洲这个主子,他爹被禁锢宫中,说什么他是自幼驰骋疆场的少年将军,代父执掌相府,战功赫赫,能文能武。 还尤其长得俊美无双的。 这样厉害的角色,千芮在话本中都未曾听闻,待她这次养好了身子,一定要更敬而远之,这样的人物,最是惹不起,惹不得。 不过,千芮在梦中想着,除开装聋作哑这一点,相府的日子其实挺自在逍遥,主子一年打不到几次照面,在云轩阁这几年,还算吃得好、穿得暖,窦管家慈爱,又格外照顾她,所以,知足了,挺好。 * 凌云洲一袭灰裘,轿中正襟危坐,哑奴躺在马车的羊绒地垫上,酣睡,盯了许久,他抬脚往前踢了踢—— 岿然不动。 还发出熟睡之人才有的沉重呼吸声,有节奏地伴着马车微微的颠簸感有节奏地打着呼噜。 几年前,刚回都城,母亲就找了由头往他身边安置了这个哑奴,人是谨慎聪明的,他不常回云轩阁,她在身边伺候时,懂分寸、从不刻意引人注意,有时候甚至忘了云轩阁多了个女奴伺候。 连窦管家都帮着她开脱,说这哑奴是一时贪嘴,误食了要送给萧家的果子,幸好中了毒,若是这果子送到萧家让老夫人吃了,后果不堪设想。 此人露了马脚,竟还能如此酣睡,看来,不是个简单的奸细。 * 好柔软好舒服的暖塌—— 今后不管那果子看起来有多稀缺难得,千芮在梦中盘算着:她今后绝对不贪嘴吃来路不明的果子,相府不知要对萧家耍什么阴狠手段,她不过眼馋,尝了一个萧秦要拿回府的果子,就差点被毒死,郎中还说,只有她吃掉的那…
不就是一辈子装聋作哑么?
她服了,她以后彻底认栽。
她是通过层层筛选考核才入的云轩阁,成了小相爷贴身哑奴,现下误食奇毒能大难不死,得多谢萧秦将军,确是大善人、大恩人,稀世的解药,能舍得用在她身上,救她这小命。
窦管家说得没错,有歹人想借相府的手谋害萧家,毒物被她误食了,也算是她立功一件,为萧家挡了灾祸。
小命还在,真好,得好好补补,好好睡一觉,以后要更谨小慎微,保小命要紧。
相府权倾天下,不知多善于耍阴谋手段,尤其是凌云洲这个主子,他爹被禁锢宫中,说什么他是自幼驰骋疆场的少年将军,代父执掌相府,战功赫赫,能文能武。
还尤其长得俊美无双的。
这样厉害的角色,千芮在话本中都未曾听闻,待她这次养好了身子,一定要更敬而远之,这样的人物,最是惹不起,惹不得。
不过,千芮在梦中想着,除开装聋作哑这一点,相府的日子其实挺自在逍遥,主子一年打不到几次照面,在云轩阁这几年,还算吃得好、穿得暖,窦管家慈爱,又格外照顾她,所以,知足了,挺好。
*
凌云洲一袭灰裘,轿中正襟危坐,哑奴躺在马车的羊绒地垫上,酣睡,盯了许久,他抬脚往前踢了踢——
岿然不动。
还发出熟睡之人才有的沉重呼吸声,有节奏地伴着马车微微的颠簸感有节奏地打着呼噜。
几年前,刚回都城,母亲就找了由头往他身边安置了这个哑奴,人是谨慎聪明的,他不常回云轩阁,她在身边伺候时,懂分寸、从不刻意引人注意,有时候甚至忘了云轩阁多了个女奴伺候。
连窦管家都帮着她开脱,说这哑奴是一时贪嘴,误食了要送给萧家的果子,幸好中了毒,若是这果子送到萧家让老夫人吃了,后果不堪设想。
此人露了马脚,竟还能如此酣睡,看来,不是个简单的奸细。
*
好柔软好舒服的暖塌——
今后不管那果子看起来有多稀缺难得,千芮在梦中盘算着:她今后绝对不贪嘴吃来路不明的果子,相府不知要对萧家耍什么阴狠手段,她不过眼馋,尝了一个萧秦要拿回府的果子,就差点被毒死,郎中还说,只有她吃掉的那颗果子喂了毒,她这是什么倒霉运?
好在小命被救回来了,好虚弱,好在喝了几碗安神汤,今后得好好养着,好好睡一觉,养养神,再找机会好好补一补。
凌云洲从腰间取出匕首,握在手中,仔细打量,此女虽眉目清秀,只能勉强算上略有姿色。
萧秦心善,取解药救她不奇怪,但萧秦显然对她格外焦心在意,他们竟相熟,且他毫不知情,这才是问题所在。
他不是没有被女子诱惑过,北朝的公主沈莘,瀚海部曲韩将军之女然儿,都是家世和品貌绝佳的女子,看不出,这女子究竟有何可取之处?能让萧秦如此在意。
冰凉的刀刃贴着脸颊,依然没醒,惹得凌云洲孑然一笑。
萧秦算是他身边唯一得力之人,昨日,这哑奴竟在后院假山后,拦住萧秦,哭哭啼啼述衷情。
哑奴只认一个主,他的哑奴,竟与别人私相授受 ,传出去,就会是个天大的笑话。
此女在云轩阁竟能安然隐藏身份三年,竟开口跟萧秦表白,说什么大恩不言谢。
还有那句:
这世间,姻缘际会,于萧将军而言,像风一样轻,于奴婢而言,却像海一样深。
其一,萧秦知道她装聋作哑隐而不告,其二,此女幕后之人不容小觑。
凌云洲把玩着匕首尖锐的刀锋,思量着,萧家的虎营是他必争的助力,此次前往虎营安抚萧家,带上这哑奴,在萧家当面拆穿揪出幕后之人严加惩处,以解两家嫌隙。
*
马车出了都城走上山路,开始有些颠簸,看躺在地上的人动了动,撑了个懒,凌云洲垂眼静静等着她接下来的动静。
千芮闭着眼睛松了松筋骨,自觉身子爽利不少,眯着睁开了点眼缝,感觉到眼前有银色的反光。
等等,这是哪?
马车?
凌云洲! 小、小相爷!
这是,小相爷轿撵?
千芮猛地从地上坐起,那银色反光是小相爷手中的利刃,千芮脊背一凉,连小相爷的表情都没来得及看,往前一磕,脸埋进羊绒垫子里。
轿子气氛逼仄可怕,心跳得厉害,千芮只能小心翼翼张嘴换着着气缓解。一定出来什么乱子,否则她不会无缘无故在小相爷的马车里,难不成是自己装哑奴的事情,已经露出了马脚?
若真是这样,她凶多吉少了,镇定、镇定,千芮脑袋晕眩,极力搜罗着解决办法 。
浑身发怵得厉害,想着她也不能就这么把脖子往前伸地磕着头,要是小相爷的刀砍下来,她一点分辨的机会都没有。
千芮抬起头,努力装出无辜表情,堆上平和的微笑看着小相爷,指自己的嘴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请小相爷吩咐。
“你,究竟是谁?若坦白,可以饶你不死,否则——”
读唇语是哑奴必备的技能,凌云洲便用嘴型说了一句没有声音的话。
“啪!”
旬邑在轿辇外赶着马车,突然听到马车地板发出闷闷地几声头磕在地上的声响,随即一个娇弱的声音哭道:
“小相爷饶命!奴婢罪该万死!”
“不不,奴婢不该死,小相爷,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是一个小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嘴根本不听使唤,脑中已经有一只和尚在敲着木鱼超度她的亡魂:
“妈咪妈咪轰/完了完了/你完了,妈咪妈咪轰完了完了/你死定了——”
凌云洲玩味地把玩着她手中的匕首, 千芮感觉自己要吓晕过去了,声泪俱下:
“小相爷,您听奴婢解释啊,你、你完了,死定了,”
千芮给自己的长瓢的嘴一个耳光:
“啊,呸呸呸。”
“是我完了、我死定了!”
“呸呸呸!不是的,我不想死!”
千芮头嗑得像小鸡啄米,脑袋里轰轰隆隆的,根本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对、对不起,小相爷,奴婢并非有意隐瞒,奴婢时迫不得已的,奴婢本是——”
“闭嘴!”
凌云洲厉声呵斥,外面的声音不对劲,他快速掀开马车窗帘,一颗巨石从马车旁划过,往上一看,马车奔驰的前方,无数巨石正从山顶上滚滚落下——
“停!快停车!”千芮慌忙大喊,往前必定会被乱石碾成肉泥。
马儿受惊嘶吼,往落石方向加速狂奔,千芮紧紧抓住门框。
“旬邑,割绳!”凌云洲大喊。
“喏!”
旬邑应声,边快速抽刀割断疆绳,转瞬间轿撵脱离,朝着山坡翻转着向下滚落。
“小相爷,小心!”
那一瞬间千芮也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向前扑,护住小相爷的头,马车开始向山崖下剧烈翻撞,凌云洲也紧紧地抱住她,身体剧烈碰撞到轿撵 边缘,极度恐慌下, 痛到失去知觉。
除了紧紧抱住他,千芮使不出半分力气自救,轿辇在山崖上翻滚了几圈,被碎石卡住,停在半山腰。
脑袋被震的意识模糊,千芮松开抱着小相爷的手,一串鲜血从额头流下,糊满眼眶,千芮甩了甩被撞懵的脑袋,抬手抹开挡住视线的血,凌云洲已迅速拔剑跃出马车外。
轿撵外立刻有了刀剑相拼的搏斗声。
有四名黑衣人伺机而起,对凌云洲四面夹击,招招夺命。
凌云洲挥剑拆招,与那四人不分上下,以一敌四,还要分心躲避山上滚落的碎石。
刀光剑影间,几个回合下来,与凌云洲近身交手的两个黑衣人已经倒下。
千芮伏在轿撵之中,方觉脑袋被磕得辣疼,外面那些黑衣人连相府的主子都敢杀,她大气不敢出,抽出随身手帕,摸到头顶的出血口,死死摁住,止血。
跟着徐丁丁入都城时,便是这般刀光剑影的打斗声,生与死都在那细微清脆的刀剑碰撞拼杀声中,千芮尽量让自己屏息静气,不敢再往外张望。
这般刀光剑影的场景,三年前就经历过一次,她随徐丁丁入都城,便是像如今这般数名黑衣人,将护送徐丁丁入城的人,连同官兵,杀光。萧秦手下留情留了她性命,送到的相府,现下该怎么逃命?
千芮屏息静气,看着。
剩下的两个黑衣人没料到凌云洲功夫如此了得,交换眼神,前后猛攻,一人不顾性命逼近凌云洲,与他搏杀之际抓住他刺向自己的剑,另外一个找准时机背后偷袭,凌云洲松开手中的剑及时侧身躲避,另一只手从地上黑衣人腹中拔出剑,迅速朝身后刺去,两名黑衣人血光飞溅,瞬间毙命,但黑衣人这种自杀式的配合,他再敏锐,肩膀上还是被划了一道。
“出来!”
凌云洲将手伸到轿中,等着。
小相爷打赢了,千芮不知她该哭还是该高兴,千芮不敢去摸那只手,她强撑着,刚要把半个身体伸出轿辇——
“呃——”
就听到一声被剑贯穿胸膛的低沉的呻吟声,她听过这种声音,这是人被刺死前,血流到喉咙里才会发出的声音,千芮没敢抬头,往地上跪趴下大声求饶:
“各位大哥,各位大侠,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一个小奴婢!冤有头债有主,我是冤枉的!”
“大英雄,别杀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大难临头,这是千芮磕头磕得最虔诚的一次,老天有眼,老天开恩,她是良民,大大的良民。
“我、我吃得少,力气大、会洗衣服、会做饭,我只是给人家烧洗澡水的小奴婢,我什么也不懂,相府做了什么坏事我一概不知,与我无关啊,黑衣大哥!”
吓得嘴都哆嗦,黑衣大哥是劫财还是谋命,没听到半点回应,抬眼一看,那只手还杵着,问她:
“你走不走?”
千芮心中一喜,赶紧握住那只手,凌云洲把她拉出马车,同时一脚用力一踢,把马车踢下山谷。
千芮顾不得自己浑身疼痛,又朝那只手扑通跪下。
“小、小相爷,对不起,奴婢并非——”
凌云洲手上的剑还滴着黑衣人的血,没想到他武力值那么高。
千芮颤颤巍巍地想,看来是自己假装哑奴之事败露,才在昏睡中被押上马车,莫不是小相爷是要找什么偏僻的地方处决她,只是恰好偏偏这时他又遭仇家偷袭。
此时凌云洲,怕是比那些黑衣人更想要她的命。
“别废话!”
这哑奴嘴真聒噪,凌云洲觉得精疲力竭,否则,他定将她丢到山匪窝里,洗衣做饭一辈子。
“小相爷,我们该怎么办?”
凌云洲本就阴狠不好相与,她当了他三年的哑奴,现在呱呱地说话,偏偏此时他身边无人,又遭这般追杀, 她怎么狡辩,她还有一线生机吗?
他手里把滴血的剑,让人觉得脖子冷飕飕地疼。
千芮腰间,相府哑奴特制的腰牌,刻着徐千芮三个字,凌云洲目光冷冽。
“你、究竟是何人?”
那只滴血的剑朝她抬了起来,千芮心悬到了嗓子眼:
“小、小相爷,不、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这些黑衣人哪来的,跟、跟我无关!”
千芮吓得连连磕头,但也想咬掉自己舌头,怎么说出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
“你、若敢——”
凌云洲手中剑掉在地上,突然浑身瘫软, 他狠狠地瞪着千芮,瘫倒在地。
*
凌夫人后院,一只信鸽从角落飞入。
老婢女从飞鸽脚下取出纸筒,神色匆匆,回到屋内,轻掩门窗后,从袖中取出纸筒,递给凌夫人,小声说:
“夫人,成了。”
凌夫人打开纸筒看了一眼,嘴角下压,抑制着浮出的笑意,把纸条放在烛台上点燃,看着火苗幽幽地熄灭。
“吩咐下去,请相府的各位大人们,到议事厅等候,相府戒严,小相爷遇险,生死不明。”
“诺!”
老婢女走出厅外,厉声吩咐:
“吩咐窦管家,自今日起,任何人不得出府,云轩阁之人,严加看管,一个也不许放出去!”
作者的话
三枕
作者
01-24
交待一下故事的前情,这个场景之前有四万多字的开头我删掉了。主角背景处于两个大国博弈之间夹缝生存的小国,想要为自己的国家谋求生路。一、凌云洲回都城是带着和北朝的盟约,他驻守边境之时,北朝本就想收复曼国,北朝世子沈裕要抓获他,北朝郡主听闻他风流倜傥制造偶遇倾心于他,凌云洲将计就计被绑着见了北朝君上,却说服北朝结盟,将沈世子作为质子带回都城,沈世子对其恨极;二、千芮在去都城途中,故意整日与冷面俊俏的萧秦凑近乎,萧秦在军营长大,没见过热情不害臊的女子,因而不忍杀她;三、千芮是通过小相爷设置的刁钻考题选入的云轩阁,在云轩阁相处了三年,尽量低调,比如给小相爷洗澡水里放花瓣,在他书房偷书看饮泣被抓包。
2. 究竟是何人?
穷乡僻壤的徐家寨。 刚入春,寨子里蒙着大雾,天刚见亮,徐丁丁眯着睡眼吱呀拉开那大门准备往茅房去,恍惚间,好像看到院子里静悄悄齐刷刷地跪了一地的人。 徐丁丁揉了揉眼屎,睁眼一瞧—— 那群人竟齐齐对着他扣拜,齐声道: “臣等恭迎世子回朝!” “娘,闹鬼啊——” 徐丁丁差点吓得失禁,魂飞魄散大叫一声,迅速拴上门,往徐大娘房里跑。 徐大娘养在侧房的几只胖乎乎的大白鹅,听到主人惊呼,拍着翅膀扑了出来,雄赳赳朝一地官兵啄去,徐大娘腾地从床上跳起往儿子奔去,屋内屋外顿时乱成一团。 * 徐家寨另外一头,千芮的藏书洞,千芮揉着睡眼在书案前提笔记录,徐大哥媳妇圆圆瞪着一双眼睛坐在千芮对面,自顾神秘地说: “他又出去偷人了。” 徐大哥媳妇眼神中闪出狡黠的光,接着说: “大白天无缘无故关着门,以为我不知道。” 徐千芮平静地听着没说话,徐大哥家媳妇眼珠一转,噗嗤笑起来: “我不怕,大火会把他俩烧死,都烧死!哈哈......” 看来是癔症又犯了,千芮拿手里的笔敲了敲书案,正思考着几年前看过的那本医术放在了哪里。 好几年前,有人看到徐大哥媳妇脱光衣服在后山跑,嘴里嚷着一些没脸没皮的胡话,说:“不要、不要、来这么多人,我怎么受得了” 自那次之后寨子里没人她当人看,笑她中了淫邪,让徐大哥将媳妇头发剃光,请道士烧邪避灾。 徐大哥不忍,千芮说自己在书里看到古方,可以医治,就将她留在藏书洞照料,没多久,徐大哥家媳妇果然好了,说话行事都跟常人无异。 此后,寨子里三姑六婆,遇到疑难杂症找来,千芮翻翻藏书,能治个八九不离十。 “为什么他俩会被火烧死?”千芮问道。 “火油,很多火油,他们藏在山洞里”。徐大哥媳妇阴沉笑着,笃定地重复道: “反正,大家都要死了!哈哈、哈哈......” 清醒的时候,徐大哥家媳妇知道自己有时候犯糊涂说胡话,寨子里的人,妇孺在她身后会指着她窃窃私语,寨子里的男人,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不动声色地嘲…
穷乡僻壤的徐家寨。
刚入春,寨子里蒙着大雾,天刚见亮,徐丁丁眯着睡眼吱呀拉开那大门准备往茅房去,恍惚间,好像看到院子里静悄悄齐刷刷地跪了一地的人。
徐丁丁揉了揉眼屎,睁眼一瞧——
那群人竟齐齐对着他扣拜,齐声道:
“臣等恭迎世子回朝!”
“娘,闹鬼啊——”
徐丁丁差点吓得失禁,魂飞魄散大叫一声,迅速拴上门,往徐大娘房里跑。
徐大娘养在侧房的几只胖乎乎的大白鹅,听到主人惊呼,拍着翅膀扑了出来,雄赳赳朝一地官兵啄去,徐大娘腾地从床上跳起往儿子奔去,屋内屋外顿时乱成一团。
*
徐家寨另外一头,千芮的藏书洞,千芮揉着睡眼在书案前提笔记录,徐大哥媳妇圆圆瞪着一双眼睛坐在千芮对面,自顾神秘地说:
“他又出去偷人了。”
徐大哥媳妇眼神中闪出狡黠的光,接着说:
“大白天无缘无故关着门,以为我不知道。”
徐千芮平静地听着没说话,徐大哥家媳妇眼珠一转,噗嗤笑起来:
“我不怕,大火会把他俩烧死,都烧死!哈哈......”
看来是癔症又犯了,千芮拿手里的笔敲了敲书案,正思考着几年前看过的那本医术放在了哪里。
好几年前,有人看到徐大哥媳妇脱光衣服在后山跑,嘴里嚷着一些没脸没皮的胡话,说:“不要、不要、来这么多人,我怎么受得了” 自那次之后寨子里没人她当人看,笑她中了淫邪,让徐大哥将媳妇头发剃光,请道士烧邪避灾。
徐大哥不忍,千芮说自己在书里看到古方,可以医治,就将她留在藏书洞照料,没多久,徐大哥家媳妇果然好了,说话行事都跟常人无异。
此后,寨子里三姑六婆,遇到疑难杂症找来,千芮翻翻藏书,能治个八九不离十。
“为什么他俩会被火烧死?”千芮问道。
“火油,很多火油,他们藏在山洞里”。徐大哥媳妇阴沉笑着,笃定地重复道:
“反正,大家都要死了!哈哈、哈哈......”
清醒的时候,徐大哥家媳妇知道自己有时候犯糊涂说胡话,寨子里的人,妇孺在她身后会指着她窃窃私语,寨子里的男人,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不动声色地嘲弄。
一想到现在,那些看不起她对不起她的人都要死了,徐大哥媳妇开心大笑:
“都要死了,哈哈哈......小千,你快逃、你赶紧逃吧......”
徐大哥家媳妇说完自顾地跑了出去。
徐大哥忧心忡忡走进来交待原委:“前两天我堂弟媳妇满月,我看她状态不错带着一起去凑热闹,这几年她一直想生个孩子,所以,又受刺激了。”
“昨天半夜跑出去,不知看到了什么,又开始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胡话。”
徐大哥记得小千嘱咐过,媳妇一有异常就来找她。
“徐大哥别担心,我加点药量,让大姐按时服用,若还不好,再带她来找我。”
千芮蹙着眉头想徐大哥家媳妇刚才说的话。
“好、好,谢谢、谢谢小千!”徐大哥连道谢后赶紧拔腿去追媳妇。
“你知道,寨子里的人怎么传你的吗?”
门吱呀一声被掩上,徐千阳倚在门边上,微黄的晨光映得他小脸更显得稚嫩俊俏,他翻着白眼看着徐千芮抱怨:
“你就整天只知道与这些人说些无聊之事,怪不得大家说你是巫婆转世。”
“有没有好听点的?”
千芮边把药方从书中抄录下来写在纸上折好,徐千阳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不是第一次领教,但总归一腔娃娃音,说得越严肃,反而越让人听了想笑。
“好听点的,说你是徐家寨圣女。”
“你那些药,还是让我去抓的,不过就是一些喝不死人的助眠的草药,非有些人说你能治百病,骗人!”
千芮认真反驳道:“你不懂,这古书上写了,大部分毛病都是思虑过度所致,吃得好睡得香就是最好的“灵丹妙药”。”
“爹让我叫你马上回去,有急事。” 千芮刚收拾了出了藏书洞,就看到爹娘喜上眉梢地赶来。
“如苑,徐家寨有大喜事,赶紧回家换身衣服,去你丁丁哥家道贺!”
“我不去,”千芮对见到这个徐丁丁就头疼,胖墩墩流着哈喇子,成天想着娶她当媳妇,“徐丁丁家的喜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徐丁丁,大名徐家祥,整个徐家寨的人除了嫁进来的都姓徐,千芮爹是寨子的教书先生,给取了个好听的大名,徐如苑,说只盼她人生顺遂,徐徐如愿。
千芮是她给自己取的小名,又做主把弟弟的大名取成千阳,爹娘也是遇到正事得时候才叫她的大名。
徐家寨地形窄而狭长,徐丁丁家住最东面,千芮一家住最西面,从她的藏书洞直至家里,千芮听得爹娘眉飞色舞说起徐丁丁竟是曼国君上流落民间世子之事:
“打头来接你丁丁哥哥的,可是当朝的宰相,宰相亲自跪拜在你丁丁哥——世子屋外,痛哭流涕,说当年君上为避战乱,无奈将唯一的子嗣遗落了民间,凌相经历十几年艰险才终于寻得世子下落,君上与王后期盼多年,如今终于可以亲人团聚,你不晓得,那场景好不感人,看得大家跟着哭成了一团,这会家家都张罗着庆祝道贺呢。”
“天啊!”
两姐弟听完,千芮充满警觉地觉得离了个大谱,千阳充满兴奋地觉得离了个大谱。
千芮把刚听爹娘说的事儿在脑子中捋了一遍,赶紧拉住爹娘的手,忧心说道:
“爹、娘,赶紧收拾点要紧的东西,这事太蹊跷了,女儿心里不安。”
听了女儿这话,千芮爹娘打住了笑脸。
女儿幼时得了场大病,想尽了办法治,郎中都只知道摇头,眼看着孩子奄奄一息了,千芮爹去求了个道士,生了一圈烈火,让把孩子放进火圈里驱邪。千芮爹抱着女儿站在火圈里,女儿被火炙得扭动不安,千芮爹不忍心,早早把孩子抱出火堆。道士劝不住,摇头叹息道:
“罢了,你家姑娘这命数,是福是祸,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自那以后,女儿就与平常孩子不同,总是无故蹦出寻常人听不懂的话,道士只说,是之前附在女儿身上的邪魅没驱除干净。打小总不爱开口说话,喜欢自己一个人坐着发呆,寨子先祖留下一山洞的藏书,平时根本没人看,女儿认了字就成日喜欢在藏书洞里。
村里人都说这孩子是被换了魂,小时候偶尔能听得这孩子说一些不知谁教的胡话,待慢慢长大了,也不知是孩子懂事,还是他们习惯了,孩子心肠热,也不知怎么就学会帮人解忧看病,村里人都说她是灵姑转世。
没有不支持的。女儿自幼机警聪慧,主意过人。千芮爹娘对这个女儿自是有求必应,从不以父母威严束缚她。
千芮爹也纳闷这个事,阵仗那么大总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又听女儿这么一说,顿时心里有点发怵:
“怎么说?”
“爹、娘,女儿问你们,若是遇到危险,爹娘会不会丢下我和千阳,自己逃命?”
当娘的万不能想象那样的场景,千芮娘抓住女儿的手,急忙说:
“说什么啊,你和千阳是我们的命根子,爹娘拼了命也要护你们周全!”
“娘说的话,是人的本性,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
千芮继续分析:
“所以,君上和王后,怎么会把自己唯一的孩子丢在徐家寨这山旮旯这么多年,不管不顾呢?”
“哦!”
千芮爹用力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激动地说:
“我想起来了,丁丁娘以前说过,她把丁丁接回家,花了不少钱,丁丁怕不是她买来的孩子,谎称是途中捡来的!”
千芮娘越听心里越发慌,虽然他们一家人老实本分,行的正坐的直。但徐丁丁如果不是真的世子,知道内情的人会落得什么下场是可以想象的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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