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浮木行人》作者:折周 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4-17分类:小说浏览:14评论:0

浮木行人

作者:折周

文案

十二年共苦不同甘,一朝意外又把身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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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物辩证角度来说,质变是量变的必然结果。

所以喻衡一度以为十二年的岁月至少能换来什么成果,直到他后知后觉,周维轻的情感应该不符合讨论前提。

他们挺过了所有贫穷苦难,然后喻衡在对方功成名遂后离场。

他们大概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然后一次意外又强行将喻衡的名字拖回台上。

标签:破镜重圆、HE、虐恋

第1章 短信

“大概哪天回来?我们谈谈吧。”

周一清晨,雨天,睡前窗户没有关严,喻衡被风声吵醒。

他现在住的房子总面积太大,卧室将近二十五平米,却几乎没有软装,此刻外面风雨飘摇,屋内就显得空旷渗人。

距离上班还有三个多小时,起床嫌太早,再睡又怕迟。喻衡静坐在床头,进行着思想上的抉择。他扫了一眼旁边的手机,昨晚发出去的讯息还无人理睬。

也不太意外,周维轻的微信一向言简意赅且答复缓慢,没有回信也是常有的事。

几经斟酌,谨慎的打工族喻衡还是选择了起床,脚踩在地面的一瞬间,他便有些站立不稳——他昨晚实在喝得不少。

昨天农历正月二十,喻衡本科室友结婚,他难得地收拾了自己,抓了头发,还放弃了这个冬天轮流上岗的三件羽绒服,套了件呢大衣出门。大衣是衣柜里随便翻的,一个轻奢品牌,吊牌还没有剪,估计是品牌送给周维轻的。

可惜喻衡畏冷,才出门就被冻回原形,走路缩手缩脚,大衣被他拉扯得看不出版型。

结婚的是喻衡上铺,当年在他们寝室是最情绪激昂的一位。大三跟初恋分手时在雪里站了一夜,喝了半瓶二锅头,第二天被强行拖回来时还声嘶力竭地哭喊造化弄人,说他这辈子也没办法再爱任何人;二十五岁时依旧一腔热血,被家里逼着去相亲,当晚在群里怒斥,自己像被挑菜一样问东问西,说这辈子不会理解以条件交换为基础的婚姻。

而六年后再次相见,当年体重一百出头的愤青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体型跟维尼熊似的新郎,在人群里忙得焦头烂额。

本科的同学被安排在了一桌,好歹是曾经朝夕相处的人,相谈还算自在。婚礼流程按部就班结束,开席后新郎新娘过来敬酒,随口问道:“你们家周老师没来啊?”

喻衡瞬间感觉到各方视线隐晦地向他聚集。

这就是跟公众人物恋爱的弊端,就算是平常毫无八卦之心的人,现实里遇见也难免会想探究一二,仿佛喻衡说出口的不是个人私事,而是新闻头条。

“周维轻有活动去外地了,”喻衡说,“我替他给你道贺。”

“理解,理解,”新郎端起杯子,“咱们有空再聚,来,我先伺候下这桌子上的各位老总。”

其实在座的人心里也清楚,就算周维轻在本地,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无论怎么看,他都与这样的场合格格不入。

那毕竟是周维轻,如今声名大噪的音乐人,从出现就带着特立独行、不流于世的标签,两周前被外媒高调评价其作品有“浮世灵魂”。

也是喻衡十二年来的恋人。

多年未见的人难得聚在一起,这席就不太好散,下午各忙各的,晚上又继续凑了一桌。喻衡喝酒上脸,平常基本不沾,但在这种场合里独自清醒就不太合适,也只能陆陆续续喝了两瓶,不到一小时便双脸通红。他今天还不幸穿了浅黄色的内搭,整个人就是一道番茄炒蛋。

不知谁散了一圈烟,年过三十的一群人,烟酒齐全,就开始把那些陈年烂事翻来覆去地倒腾。喻衡在烟雾缭绕里,晕晕乎乎地听他们讲十年前的事。

其实大学时那几年,也远远没有描述里这么鲜活有趣,他们也有很多时间被埋在困苦、焦虑和茫然里,不过被淘了一圈,记忆里留下的就只有最放纵潇洒的片段,和当下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一对比,更显得闪亮而璀璨。

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喻衡冲动地给周维轻发了条微信。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在周维轻外出工作时打扰,他还记得曾经方树安委婉的声音:喻衡,轻哥现在很忙,你可以稍微权衡一下吗?

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出差的周维轻。

但酒精作用下,喻衡心里难耐,像有一滩积水在里面来回波荡,他迫切地想要速战速决。

真正散场的时候已经超过十一点,喻衡喝得不多,算是走得最直的几个。他和当年宿舍里的大哥把人一一送到门口,帮忙叫了代驾。

大哥姓陈名然,本科四年里,喻衡在寝室年龄最小,和陈然是最亲的。住一起时,陈然大事小事都顾着喻衡,开学总是给喻衡带一堆家乡特产,每周定点提醒喻衡作业截止期限,喻衡生病时连翘一上午的课给他买药倒水。

当时宿舍的人都笑他俩,说喻衡是然哥的心肝,捧在手里的宝贝。

陈然只会一脚踹在那人屁股上,狠狠骂道:“滚蛋,纯洁的父子情都被你给说恶心了!”

后来,当喻衡第一次对着舍友坦白,说他跟周维轻在一起后,其他人大惊失色,说天啊,原来你真的是传闻中的同性恋!

而陈然只是蹙着眉,面露忧色地问他,你跟他在酒吧认识,还没相处多久,周维轻真的靠谱吗?

“你还记得那年期末考试前,你放着大半本数据结构没复习,晚上零下五度穿一件破夹克出门,我怕你被人拐去卖了,一晚上打五次电话你都没接,后来宿舍熄了灯你才跑回来,我做贼一样溜到楼下给你开门禁。”

把一波醉鬼都送走,街上只剩了他们两人,陈然搂着喻衡的肩,边走边说。

“你回来之后还魂不守舍的,我又担心你是不是被灌酒下药了,我从小就想有个弟弟,但计划生育没得搞,我那些年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当时我问你什么你都不开口,我急得快要揍你的时候,就看见我那便宜弟弟像个傻逼一样笑,对着我说然哥,周维轻可他妈真帅啊。”

冬夜的风刮得喻衡双颊刺痛,他顺着陈然的话努力回想这些布满灰尘的琐碎片段,令他惊讶的是,他原以为把这些旧事忘得一干二净,但只要略一检索,它们就急不可耐地翻涌上来,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

于是喻衡又像当年一样痴痴笑起来:“然哥,你永远是我哥。”

“你记得就好,”陈然把他的衣领翻正,“我每次见你,都觉得你没长岁数,别人发福发得亲妈不认,你还跟个瘦猴儿似的。最近怎么样,跟周大师还好吧?”

可能是这个整理衣领的动作太过熟悉,喻衡霎那间体会到久违的依赖感。

以至于喻衡有一种孩童般的冲动,想要将心底的郁结对着这个知根知底的人全盘托出,好像只要说一个字,负担就能少一分。

他想说然哥,我后悔了。

他想说然哥,我跟周维轻到头了。

然而无论喻衡在陈然心里几岁,他现实里依然三十二岁,没办法口无遮拦,将自己的破事拉人分担。

“我跟他还能有什么事,”喻衡最后说,“倒是你,跟嫂子结婚一定要请我当伴郎。”

风灌得他双眼生理性地发红。

-

喻衡刷牙时,昨天的种种像幻灯片一样在脑子里放了一圈,头还是隐隐作痛,他有些后悔昨晚喝的那两瓶啤酒,既伤身又让人变矫情。

下雨的工作日尤其难打车,就算喻衡提前在软件上叫了车,半小时后排队的还有五十号人。

他无聊地环视了一圈屋子,他跟周维轻的东西摆放得泾渭分明,一个靠北一个靠南,互不打扰。喻衡躺回自己的营地里,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他突然想起大概四年前,自己给周维轻提过买车的事。喻衡不是本地人,户口也没有迁移,排不了号。周维轻出行都有助理接送,没有用车需求,因此喻衡只是尝试问问对方想不想买车。

印象里周维轻当时答应了,不过紧接着就因为一个专辑企划去上海住了三个月,回来时已经把这事忘记了,而喻衡也没有再提。

坐上车已经是半小时后,喻衡看了眼手机,时间上还来得及,不会迟到,而微信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还没来得及锁屏,微博的推送就弹了出来——特别关注对象“维轻行程记录”更新了一条微博。

周维轻没有开通微博,只在Ins上更新,因此有几个微博账号在自发地搬运周维轻更新的内容。

喻衡点开推送,看到周维轻十分钟前更新的三张照片。

前两张是黑白的环境,条件比较落后的一条巷子,无人打扫的落叶,角落堆放的遗弃家电,路灯坏了一盏,因此整条道路昏暗不明。

最后一张也是街景,对焦落在贴满不孕不育广告的电线杆上,不过拍摄用的广角,画面里框进去不少人,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包括喻衡平日里也常见到的方树安。

画面里的人叼着烟彼此交谈,穿着都极具特色,方树安只披了一件民族风的针织衫,没有内搭,而另一个剃着寸头的人干脆裸着上身,纹身从锁骨贯穿至下腹。

肆意而放浪的人群明明不融于街景,却又与破旧的周遭构造了一种奇异的连接——独立电影的忠实观众可能凭借这张照片,已经构想了无数个镜头。

照片没有配文,周维轻更新社媒从不添加配文。

喻衡给这条微博点了个赞。

第2章 廖昭

周维轻的照片更新三个小时,短暂地在文娱板块引起了话题,或许是周一上午摸鱼人数众多,话题讨论度还不低。

当然,周维轻本人并不知情,他向来不看网络舆情,照片随手发完就登出了软件。

他们正在国土南部的一个贫困城镇,虽然是冬天,但气温宜人。周维轻脱掉了外套,只穿一件灰色短袖,袖口挽到肩膀。他方才接水冷洗了把脸,水珠顺着略长的头发下淌。

制作人给他递了根烟,他接了,近年来他创作多,上台少,烟酒不忌。

“哥,竟然有人猜到我们的节目了,”方树安望向他,手机浏览着评论,“现在的保密工作难做啊。”

周维轻此行是参加一个还未官宣的音乐节目,过去三周为了采风走遍了五六个偏僻城镇。

“节目都在网上溜一圈了,有啥难猜的,”制作人接话,“其余还说什么了?”

“没了,”方树安起身,薄毯落下,露出了一点肩颈线条,“无外乎就夸轻哥照片拍得超凡脱俗呗。”

大众对周维轻的认知始终是有些“脱俗”意味的,不太好定义这是否算一种刻板印象,但在早年间,这是周维轻最为人诟病、引发争议的特征。毕竟他十多年前才崭露头角时,面对舞台和镜头总显得漫不经心,他的音乐也不完全贴合市场,更像等市场来适应他。新人的桀骜很犯忌讳,因而当年周维轻的评价非常两极分化,驳斥他的人将他贬得一文不值——当然,周维轻并不在意这些排斥,这无异于火上浇油。

直到市场趋向经历了多次转换,周维轻也更频繁地投入幕后,凭借为他人创作的专辑斩获奖项时,类似的争论才消弭于无形。近来更是因为几部老电影的翻红,作为配乐制作人,周维轻受到的推崇达到顶峰。

一段合理、近似圆满的发展历程,一个旧live house里玩乐队的青年自我实现、功成名遂的故事。有低谷,有高峰,熬过贫困,最终名利双收。

虽然他近年重心偏向创作,曝光率大幅降低,但随着知名度上升,对他本人的好奇从未停止。观众津津有味地挖掘着他的过往琐碎,家庭、经历、言论、情感,尤其是最后一项,是围绕所有公众人物经久不衰的话题。

被讨论的对象层出不穷,周维轻为其打造出年度专辑的女歌手,周维轻合作过的德日混血鼓手,以及多次对周维轻表达崇拜的年轻偶像...

直到一个莫名的说法流传出来,并且越传越深——周维轻有一个交往十年以上的圈外人,男性。

尽管这个说法没有任何证据,并一直被批判为谣传,但不知名论坛常年存在这样的讨论:一个什么身份、何种格调、何等相貌的人,能够得到被评价为目中无人的周维轻长达十年的垂青?

——而此刻,实体人物画像喻衡正在大会议室里开会。

喻衡就职于一家做出海项目的游戏公司,每周组会的流程都是固定的,首先是各部门汇报本周任务和进展,其次针对近期的重大策划进行讨论。他们最近的OKR是如何提高用户生命周期总价值,即到底怎么让老外用户给他们掏美金。

从情人节开始的新策划是未来一个月的核心,他们要在用户社交里面强化亲密关系的功能,增加礼物赠送、羁绊度的显示,比如送九十九颗钻石能够换取一个“COUPLE”的前缀。

为此整个项目组已经熬了两周夜,改了快十版方案,负责前端的喻衡第六次调整完页面显示后,对美术组长表示出了不解:“这种十几年前QQ空间就玩烂了的套路,真能骗到洛杉矶洋人?”

“不要低估所有种族人类对于占有欲和秀恩爱的追求。”美术组长回答他,随后又补充了论据:“隔壁做东南亚市场的已经上线这个功能了,短期流水达到这个数。”

喻衡看着伸到自己眼前的五根手指,礼貌地住了口,并且反思了自己欠缺的产品思维。

组会进行到尾声,几个后续方案也已经逐渐拍版,总监开始常规画饼:“知道大家这段时间比较辛苦,熬过第一季度就好了,什么都会辜负你们,但年终奖不会。”

随后又转向喻衡和几位后端负责人:“尤其是开发的同志们,咱们辛苦一阵,没问题吧?”

得到了对方没有灵魂的点头。

互联网企业说的辛苦永远不是一句托词,当天晚上喻衡就加班到了九点。

改完一个重复显示的BUG后,喻衡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他按了接听,发现对方是房产中介。

“您好喻先生,我这边看到您在浏览五号线周围的整租房,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真好,喻衡感慨,无论几点,房地产、金融行业的人总会陪着自己加班。

“是的,”他礼貌地回答,“我想看一居室的短租,最好离地铁近、带电梯,近期入住。”

“好的先生,租期预计多久呢?”

喻衡短暂思考了下,他不确定自己整理这边的事情需要多长时间,于是给了一个预估时间:“大概半年吧。”

中介表示可以提供很多选项,并询问了喻衡的微信。

房产中介不仅每日加班加点,工作效率也出奇的快,这周内陆续给喻衡发了五六套出租房,都距离地铁站一千米左右,并且可以随时入住。

周末喻衡便和中介约了看房,前三套都在一个小区,小区是九二年建成的,外观比较老旧,但房东为了出租都翻修过,因此屋内看着还算干净,但致命缺点是没有电梯,懒人喻衡比较嫌弃这一点。

“那咱们看后两套,那个小区是零五年修的,离地铁远一点,但有电梯,周围也很方便。”中介推出了他的小电驴。

喻衡说好,正准备打车时被中介拦下:“就两公里,别浪费钱,来上车,哥十分钟就开到了。”

打量着对方二十五六的面貌,喻衡意识到自己的外表可能确实有些年龄上的欺骗性,但还是妥协地上了后座。

如他所说,后两套确实符合喻衡的要求,电梯、装修都有,就是面积小了点,整套屋子跟喻衡现在所住的卧室一样大,好在喻衡不挑剔这方面。

看着狭窄的厨房,喻衡突然回想起当初桥头那间出租房。那真是一个条件都没得挑——它都不能算一套正式的房屋,只是一个地下室房间,狭隘逼仄,光线昏暗,位置偏远,墙壁都斑驳脏乱,更别谈什么硬装软装。

但只要一想到它,心里就觉得平静舒适,好像二十平米的空间,装下了全宇宙的快乐。

看完最后一套已经将近八点,喻衡礼貌地感谢了中介,表示自己回去考虑一下。

中介劝他早日做决定,房屋不等人,然后也同样礼貌地询问了喻衡的现住址,说近的话可以捎他一程。

喻衡摇摇头,说了自己的小区名称,然后看见对方迅速投来一个眼神,里面的信息很好解读:你要从十六万一平的小区搬到月租四千的房间?咱们是破产了还是负债了?

没等喻衡想好怎么解释,一个电话突兀地插了进来。

“喻衡,你在本地吗?”廖昭没有寒暄,直奔主题。“现在在哪?有空吗?”

“有空的。”喻衡在三个问题里挑了最关键的一个回答。

“行,我一个小时到你们小区,”廖昭那边信号不好,声音忽大忽小,“我们见面聊下吧,就楼下星巴克,如何?”

可能廖昭这样职业的人,雷厉风行是她们的标配,帮人统筹是她们的习惯,于是一个小时后喻衡就服从安排地坐到了她对面。

喻衡点了杯柠檬水,而廖昭在晚上九点喝上了冰美式。

“你上次说要跟维轻分开,是认真的?”廖昭说话向来直接,“你跟维轻聊过吗?”

喻衡很轻微地点点头:“提过一句,还没来得及细聊,他这次已经走了大半个月,你知道他工作时不喜欢受干扰。而且他每次工作周期也比较随性,我不确定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应该会有一些需要准备的事项,所以才先跟你说一声。”

他们之间有部分共同财产需要处理,而周维轻作为公众人物,公关危机也得廖昭提前防范。

“你就没想过维轻不同意?”廖昭问他。

“又不是离婚,哪需要双方意见,”喻衡笑了下,但随后又敛了神色,说得很笃定,“他不会不同意的。”

廖昭短暂地沉默了,可能已经在心里开始了复杂的规划。她涂着深红指甲油的手指围着咖啡纸杯来回摩挲,不时轻敲几下,发出细微的响声。

“好,我明白了,我会提前做下准备,等维轻回来,也建议你第一时间跟他聊聊,”半晌后廖昭开口,“可以的话,可能要让你受点委屈,如果真跟维轻分开了,短时间內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其实不用她说,喻衡也心知肚明。

他跟周维轻的关系从没有在官方上承认过,周维轻国内基本没有社媒账号,Ins也不会发个人生活相关的内容,因此迄今为止外界也只是流传着“周维轻有一个长期交往的男性恋人”这样真伪难辨的说法。

但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并且他们在一起十二年,共同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总会有周围的人能够觉察,尤其是像喻衡同学那些旧识,对着他们更是无从隐藏,没有人能判断这段关系传播的程度。

一个圈内人和一个圈外人,扶持着走过人生超过三分之一的岁月,陪对方从籍籍无名到如今算是成名立业,然后又分道扬镳——就算喻衡是个男人,也很难不会有背信弃义、兔死狗烹的联想。

得等到周维轻事业更加稳定的时候,再放出他们已分开多时的消息才足够安全。

“我明白,”喻衡说,“我也想过这件事情,无论怎么解释,似乎都无法周全,人们总会有自己的理解,我只是个社会人士,没什么好委屈的,按你们的计划来就好。”

喻衡的柠檬水只喝了一小半,而廖昭的咖啡已经见底。走到星巴克门口,喻衡帮廖昭推开了门,寒风抓住缝隙立即往里灌,冻得喻衡一个激灵。

在冰冷的空气里,喻衡听到廖昭再次开口:“其实我也无法理解。”

“什么?”喻衡耳朵冻得有些僵硬,回头问。

廖昭掏出车钥匙,不远处的辉腾车灯闪了两下。

“我说其实我也无法理解,”她没有看喻衡,“维轻入行以前,你俩一穷二白,跟电影一样住地下室,那时你们没有分开;后来他的作品被拒无数次,看不到出头之日,你们没有分开;再后来他有点名气,但每天被人指摘,据我所知那段时间你也有困难,你们还是没有分开;如今什么槛都跨过了,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你们却告诉我要分开了。”

第3章 搬家

二月末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雪,那三天路上的积雪几乎有拇指深。

喻衡选择了最后一套房子,抽空签了合同,押一付三,冰箱是坏的,房东爽快地掏钱换了一个。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收拾东西,虽然也没太多值得搬运的,最多不过是一些电子设备。他的衣服很少,每个季节穿的始终就那几套,如果有特殊场合就会去翻周维轻的衣柜,满满两排全是品牌送的,百分之九十都全新,这还是筛选之后留下的部分。

但喻衡穿归穿,带走是不可能的。除此之外,由于喻衡非常好养活,所以屋子里那些风格鲜明的装潢,还有昂贵的家用设备都是按周维轻喜好添置的,他也用不着收拾。

喻衡原本没打算这么早搬,但下雪那几天通勤实在痛苦,早上叫车一百人起步,路上还拥堵,基本上天天迟到。他现住的小区虽然位置寸土寸金,造价昂贵,但离他公司太远。

既然决定了要走,不如早搬早享福。喻衡联系了搬家公司,打算这周末先搬走,等周维轻哪天回来再跟他聊。

不过没想到周维轻在那之前回家了。

晚上喻衡照常加班回家,开卧室灯时就发现床上多出一人,他也来不及停手,倏然亮起的光线就这么打断了周维轻的睡眠。

周维轻裸着上身,一个月没打理的头发遮住了表情,他睡觉的姿势一直很怪异,喜欢往床边缩,但双手又会伸得很远。

喻衡想说你回来了,或者是你醒了吗,但这两个问题有些明知故问,于是他换了个开头:“你吃饭了吗?我煮点东西。”

“不用,”周维轻刚醒,声音又低又哑,“不怎么饿。”

于是喻衡只给自己煮了个韩式大酱汤,他下厨永远是简易模式,在各种调料包的基础上随便放几样百搭的菜品。他在这方面没天赋,照着烹饪视频一步一步地做,也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成品。就算如此,他也是这家里唯一开火的人,周维轻除了用咖啡机以外不会进厨房。

喝完最后一口汤,周维轻光着膀子出来,也没穿鞋,他在家里喜欢赤脚,因此整个客厅都铺了地毯,而此刻地毯上放了两个巨大的行李箱。

“你这次带这么多东西?”喻衡拿勺子指着它们。

“装了点旧设备,”周维轻说,“还有一个是方树安的,他下飞机有活动,今晚顺丰来取。”

最近方树安的商业活动应接不暇,无论是代言、商演还是节目邀请,虽然也是一些半温不火的项目,但已经算得上质的飞跃,毕竟一年以前,他和他的乐队连两百张票都卖不完。

他转运的契机是一档音乐综艺,不知是被谁赏识,名不经传的方树安得到了客串机会,刚好和周维安同一期。他们合作了一首曲目,由方树安演唱,反响很好,在那之后很多制作人都想利用余温,同时邀请他和周维安参加节目。

晚饭后喻衡了洗个澡,粗糙地吹了下头发,出来的时候周维轻已经进了工作间。

喻衡想利用今晚的时间跟他聊聊,毕竟他约的搬家时间就在后天,而明天周维轻回不回家还待定,但没想到周维轻这么快就开始工作,喻衡不能在这种时候打扰他。

于是喻衡守株待兔,在客厅玩了半小时手机,终于等到对方出来倒水,趁机叫住了他:“周维轻。”

“嗯。”周维轻回答。

“那天晚上我跟你说的话你记得吗?”喻衡问,“就是你这次出差之前那一晚。”

那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

当时美术组长临时发来一个需求,喻衡坐在沙发上加班,周维轻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手里翻着未来几周的流程表和项目书。

喻衡就在纸张和键盘发出的声响里,不紧不慢地说:“周维轻,要不咱俩分开吧。”

他故意选的这个节点。

他故意举重若轻、漠不关心地提了出来。

他把它包装成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好像说得越轻易,压力就会越小一点。他还是没办法正式而郑重地提出这件事。

十二年的重量用一句话承担,他怕自己开不了口。

一个月前,周维轻回答了他“好”,现在又回答他“记得”。

“那你要搬出去吗?”周维轻问。

“对,”喻衡说,“这周六搬。”

那之后他们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事,比如喻衡要搬去哪里,比如这一个月收到的快递都放在哪,后来周维轻回了工作间继续他的事情,而喻衡依旧在沙发上玩手机。

其实早就过了平常的入睡时间,但他今天不太想进卧室,直到论坛更新的帖子都被他一一看了一遍,他直接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是被周维轻的手弄醒的。

拇指缓慢地摁着喻衡最上方的颈椎骨,然后依次往下,同时中指摩挲着他的肩胛骨。

周维轻的手闻名在外,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弹合成器或者吉他时尤其美观,每次在镜头前演奏,导演运镜都会给他的手一个特写镜头。

而当他把喻衡的骨骼当成琴键时,就只能是一种信号。

喻衡不禁有些敬佩。不得不承认,周维轻的漫不经心才是一种天赋。喻衡说分手,他便问他什么时候搬走,好像只是在确认节目流程,流程核对完毕,现在又能像过去无数个日夜那样,平静地提出需求。

而自己只是个拙劣的模仿者,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分手,智能手表却一直发出心率过快的警告。

不用下一步示意,喻衡自觉地解着衬衫的纽扣。

天赋又如何,拙劣又如何呢,他从未有过拒绝周维轻的经验。

周维轻压力过大时会重欲,这一点喻衡二十出头就深刻领会了。不仅需求频繁,动作也毫不留情,喻衡时常会觉得自己是被操纵的乐器,而周维轻正在演奏一首情绪激烈的曲目,他投入在自己的表达里,乐器只用负责发出声响。

演奏手法变化多端,而琴弦的声音完全在他掌控之中。

起初喻衡求饶过很多次,他觉得某根弦快崩断了,后来日积月累,成了一台很经事耐用的乐器,大多数时候还会觉得曲目悦耳动听。

不知是喻衡错觉,还是这段时间压力超负荷,周维轻今天下手尤其狠重,喻衡半个身子靠在墙上,只觉得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不间断的刺激,每一根神经都传导着强烈的信号。

也可能是因为最后一次,所以身体加重了记忆。

就像是高考前一天,把校园的风景观察得尤其细致,以至于后来每次回忆起高中,想到的都是六月的夏天。

喻衡突然发力,撑起身子望向周维轻,看他难得不漠然的时刻。汗珠顺着下颌流向锁骨间的凹陷,再流向他们接触的地方,代替周维轻送给喻衡一点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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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喻衡所料,周五晚上周维轻果然没有回来,一直到喻衡搬家时,他都没有再踏进过家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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