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绿茶成长实录[七零]》作者:傅延年 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4-11分类:小说浏览:16评论:0



本书名称: 绿茶成长实录[七零]

本书作者: 傅延年

第1章 身世 曲灵睁开眼睛,正对上年前新糊的……

曲灵睁开眼睛,正对上年前新糊的棚顶。雪亮的裱糊纸,才熏染了小半年,亮白如新,被照进屋里的太阳光反射着,刺眼极了,瞬间像是无数根细针扎向眼球,双眼灼热、刺痛,带着钝钝的麻木感,让她不由自主流下眼泪来。

缓慢地抬起胳膊,而后不受控地砸在脸庞上,冰凉的手重重压在双眼上,眼前一黑,冒出无数金色小星星。

用草珠子穿成的门帘子“哗啦啦”地响着,一个身影进了屋里来。

这是个四十多岁,相貌清秀,脸色蜡黄泛白,眼泡红肿,身材偏瘦,身量中等的中年女人,身穿一件宽松的白色的确良衬衫,袖子挽到胳膊肘处,一根草珠子缠到袖子堆叠的位置,被她抓住,狠狠往后一甩,又是一阵噼里叭啦的声响。

这中年女人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炕上的曲灵,在距离稍远些的炕沿儿坐下后,打量了曲灵一番,而后抿抿嘴唇,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清了下嗓子,沙哑着声音开口说:“曲灵,我知道你醒了,我要跟你说个事儿。”

曲灵自然知道有人进来了,但她身上懒懒的,提不起劲儿,也不关心到底是谁进来了,听到这句冷硬硬的话,她才迟缓地挪开了盖在脸上的手,适应了一会儿光线后,眯着眼睛朝着不远处的妇女说,“妈,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行吗,我这会儿很累。”

累?你累,谁不累?

要换在之前,这妇人,也就是曲灵的妈妈李三梅早就没好气地这么说了,但这会儿想着马上就要和她分道扬镳,彻底没有关系了,便忍下了这口气,用她很少有的耐心说,“就今天说吧,说了省事儿。”

不依不饶,一点都不体谅人,没有一点身为母亲温情,是李三梅一贯的态度,要是搁在几天之前的曲灵,肯定会针锋相对刺上两句,或者扭头跑开去找父亲告状。

可是父亲曲铁军已经去了,她失去了父亲,李三梅失去了丈夫,如今这个家里,就只剩下他们娘俩相依为命了。

在灵堂前,曲灵曾在心里头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改掉自己任性的暴脾气,跟母亲好好相处,当好家里的顶梁柱,以前有父亲跟他们娘俩挡风遮雨,以后就由她来帮母亲撑起一片天。

她决定好好对待李三梅,再不像以前了。

使了些力气,从炕上坐起来,瞬间,有种头昏眼花的眩晕之感席遍全身,整个身体都发胀,隐隐生疼,不听使唤,好似在水里面泡发了似的,沉重、迟钝,尤其是脑袋,像是顶了个大石头,把脖颈都快要压断了。

曲灵靠到墙边,喘了一会儿才好了些,嘴巴干得不行,特别想喝口水。

她张张嘴巴,没有张开,抬头看向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母亲李三梅,还是闭上嘴巴,摸索着下地,在炕对面的红漆柜子上端起暖壶,倒了些不知道放了几天的水。

水已经彻底凉了,在东北六月份的天气里,喝着正合适。曲灵先润了些水在嘴唇上,才让粘连在一起的嘴巴分开,而后将一茶杯的水都喝下去,顿时,喉咙乃至整个身体都舒服了一些。

她看向李三梅同样干巴巴、起皮的嘴巴,想要给她倒一杯,不过,还是问了一下,“妈,你喝点水吗?”

李三梅抬起头来,没有回答曲灵的话,但绷着脸,嘴巴紧紧抿着,明显是不高兴的,说:“你坐下,我跟你说事儿。”

对于李三梅的态度,曲灵不意外,他们娘俩日常相处的模式就是这样,好话不会好好说,一说话就是要吵架的架势。

她将杯子放到柜子上,而后准备重新上炕,爬上炕沿时,脚踝忽地磕在炕沿的木头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疼得“啊”地一声,连忙用手捂住伤处,眼泪立时涌出来,涨了满眼,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感涌上心头,憋得人难受极了。

感觉着眼泪就要掉出来了,曲灵连忙一鼓作气上了炕,而后不经意地拿手一摸,将眼泪抹干净,这才坐下,好似刚刚无事发生,说:“妈,你想跟我说啥,说吧。”

刚刚曲灵被磕到的那声很大,李三梅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这会儿终于等到曲灵准备好了,她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

“你早就知道了吧,我不是你亲妈。”

李三梅的声音平平淡淡,表情也很寻常,但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寻常。

曲灵瞪着肿着的眼皮看向李三梅。

对于李三梅不是她亲妈的事儿,曲灵有所猜测。

她是个早熟,又聪明、敏感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和母亲相处的模式,跟其他所有女同学跟母亲相处模式都不一样。她从李三梅身上,也感受不到书本上歌颂的那种母爱,有时候,她可以清晰感受到李三梅对自己的排斥、不喜欢。

这不应该是一个母亲对于独生女儿的态度。

那时候,她就觉得李三梅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后来,又从姥姥家那些人遮遮掩掩的细碎话语之中,窥探到一点细枝末节,她心里头隐隐有了些判断。

这会儿,听见李三梅亲口承认,曲灵稍稍吃惊,没有伤心、难过等负面情绪,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释怀。从小到大的冷漠、不喜欢甚至是针对,都找到了缘由,哪有儿亲生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却又蓄满了眼眶,曲灵转着眼珠子忍耐,但终究还是掉了下来,模糊了眼睛后,又砸在腿上,炽热的眼泪很烫,烫得曲灵的双腿蜷起。

她快速用手背抹干净眼泪,抬头直视李三梅,问:“为什么现在跟我说这些?”

曲灵迟钝的脑子中涌现出浓浓的困惑,她不关心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也不想知道自己怎么就被爸爸抱回来,交给李三梅养了,只是困惑着李三梅干嘛着急在父亲刚去世没几天,头七还没过的时候就来挑破这个事实。

李三梅迅速扫了她一眼后,将目光移开,而后又转过来,看了她一会儿,依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出了另外一个石破惊天的事实。

“曲铁军,你爸他在战场上伤了下半身,不能生了,你是他收养的。”李三梅好似知道这个事实会带给曲灵怎么样的震撼和伤害,所以不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紧接着说,“你亲爹姓唐,叫唐建江,是首都的大干部,你有好几个亲哥亲姐,你是家里头最小的那个--反正把你给老曲的时候是这样,后来又生没生孩子我就不知道了。老曲是为了救你亲生爸爸才受的伤,你亲爸把你送来,说是要报恩。”

她看见曲灵双眼逐渐瞪大,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好似要从自己脸上找到撒谎、开玩笑的蛛丝马迹,而后,本就泛白的小脸愈加苍白,嘴唇哆嗦着,脑袋不停地摇晃起来,像是不肯相信这个事实,喉咙里头发出轻微的“咯咯”的声音,一副想说话,却又说不出的样子。

看见她这个样子,李三梅说不上来心里头是什么滋味。

前两天,面对着丈夫忽然的离去,她难过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心里头没着没落,不知道以后没了一家之主的日子该怎么过,她是靠着想象,想象以后终于可以和曲灵这个强行塞给她的女儿划清关系,从此可以一刀两断,过自己的日子才挺过来的。

可是,这会儿看见曲灵这么难受的样子,李三梅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快意。

曲灵猜测李三梅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从来没有怀疑过曲铁军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曲铁军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自己的人,比所有的父亲都爱,宠着,惯着,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她从小到大的同学们,没有一个不羡慕她有个好爸爸的。

她猜想着,自己或许是爸爸是和别的女人偷偷生的,却没想到,爸爸也是养父。

曲灵想要开口,跟以前一样,没大没小地跟李三梅辩上几句,大声指责她胡说八道,是在骗人,可她的喉头像是被堵住了似的,根本就发不出声音来。

她心里头是相信李三梅这话真实性的,她虽然对自己不好,但也不是信口胡说的人,能将亲生父亲的家庭情况说得一清二楚,这也不是能凭空编造出来的。

 父亲的音容笑容,生前跟自己相处的一幕一幕头从记忆深处涌现出来,堵得她像是被灌进去了一壶铁水,让她浑身上下,都沉甸甸地,堵得慌,呼吸不上来,想要被憋死了,曲灵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捂住胸口,大口地呼吸着,眼泪不争气地又流了出来。

李三梅眼泪也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流了出来。

眼前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是她从两个月的小婴孩照顾到大的。

当她还是小孩的时候,自己也曾经喜欢过她,想把她当成亲生孩子的,但,那也只是短暂的错觉而已,到底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她的相貌跟自己没有一点点相似之处,脾气、性格更不是自己喜欢的样子,牙尖嘴利、脾气倔强,得理不饶人……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丈夫曲铁军对这孩子无条件的宠溺,好似曲灵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想尽办法给摘下来。

在这个家庭里,他们父女两个是一伙儿的,而自己,管不了大的,也管不了小的,就只是个伺候他们吃喝拉撒的老妈子罢了。

每每看到他们父女两个比亲生父女关系还好的样子,听着曲灵一声声地喊着“爸爸”,她就幻想着,有朝一日告诉她真相时,不知道曲灵该得多受打击,看那时候,她还嚣不嚣张得起来。

这会儿,她的梦想实现了,却没有想象中的畅快淋漓,甚至,一度想要改口,告诉曲灵,自己是跟她闹着玩的。

但她终究是咬了牙,把这话憋了回去,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不要再叽叽歪歪了,她盼望这一天,盼望了那么多年,对于没有曲灵生活的向往,足以掩盖掉心中的那一点点不忍。

第2章 分家 曲灵的眼泪很快就止住了。 ……

曲灵的眼泪很快就止住了。

不是父亲亲生的孩子,她确实很受打击,可经历过父亲去世那样的灭顶痛苦后,这世上所有的伤痛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父亲去世的时候,她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久久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她的爸爸怎么可能会死!

可爸爸就躺在那里,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不会说话,不会动,皮肤没有弹性,脸也灰败下去。

她终于接受事实,明白最疼爱自己的那个人去了,心如刀绞,了无生趣,心里头空荡荡的,像是漏了一个大洞,感觉再也好不了了。

可熬了这几天,伤痛依旧还在,但没有了活下去的感觉,到底还是挺过来了。

这会儿的她,像是经受过战争洗礼的战士,经历过这世上最残酷的事情,心脏已经坚硬了许多。

一阵说不出的难受过后,她很快释然,不是自己的亲生爸爸又如何?他给自己的疼爱比亲生的还要多,他是自己唯一承认的爸爸,有没有血缘关系,真的没那么重要。

相对于这个事实,她更想知道李三梅此时此刻戳破这个事实的目的。揉了揉流了太多眼泪后干涩不已的眼睛,抬头看向自己的养母。

李三梅跟她目光相碰,到底当了十几年的母女,她立刻就看懂了曲灵目光中的含义。她避开曲灵的目光,自顾自地说:

“当初我坚决不同意抱养你,我娘家好几个外甥,抱养哪个不行,干嘛非要养你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丫头片子?我跟老曲都说好了,我五妹肚子里头的那个,如果是男孩,就归我们了。可你亲爸,在首都享福的大官啥都没说,就把你送了过来,硬踹给了我们,还说是报恩,呵。”

“我本来打算把你送回去的,可老曲不答应,说,既然都已经把你送来了,就跟我们有父女缘分,好好养着吧。为了让你将来不至于让人说是抱养的,愣是让我躲在娘家装大肚子,装了好几个月。”

李三梅脸上露出气愤的表情,事情都过去十四五年了,依旧让她心愤难平,她的嘴唇抿成一条,使劲地向下撇着,接着说:“后来,我五妹的儿子出生,我想把他抱养回来,可老曲不同意,他怕我偏心,怕我分心,照顾不好你。哈,把个亲爸不要了的孩子,真就当成个宝贝了!”

本来,曲灵迟钝的头脑里,并没有分出心思去思考自己亲生父母是谁,可李三梅再一次提到了亲生父亲,被迫在曲灵心里头撒上钉子。

她的话说得太戳人心,说得曲灵就是个被人丢弃,不得不让人硬着头皮接手的小可怜。曲灵心里头也不是不受影响的,只是从小到大和李三梅斗争惯了,通常还来不及感受心上的疼痛,就绞尽脑汁地开始想着反驳,刺激对方的方法了。

虽然,父亲去世时,看着李三梅悲痛欲绝的样子,知道以后就剩下两人相依为命了,曲灵曾经在心里头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和妈妈对着干了,一定要对她好,可是此时此刻,面对着她对自己弃如敝履的样子,曲灵忍不住了,她仰着下巴,大声地喊: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是要告诉我多可怜,你对我有多大的恩情吗?你放心,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即便你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以后我也会跟亲生女儿那样,养你老的!”

李三梅嘴角又往下撇了撇,瞧瞧,这孩子就是这样,说话没大没小,脑子活泛,嘴皮子利索,半点亏不肯吃,浑身上下就没有一点讨人喜欢的地方。

“我自己有手有脚,我用不着你给我养老!”

李三梅终于说出了挑破曲铁军隐瞒十多年秘密的目的:

“我跟你的母女关系,是被老曲强行捏合在一起的,如今他不在了,我们两个也没啥必要勉强凑在一块过日子,反正你不待见我,没把我当成你妈,我也不待见你,不乐意再给你当老妈子,还成天受你的气了,我想过我自己想过的日子!以后,咱俩干脆就一刀两断,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这话一出,曲灵迟钝的头脑、心脏再次受到强烈冲击,有些艰难地撑起眼皮,不可置信地确认:

“你要和我分家?”

分家?远不止分家。

李三梅用手指甲掐了掐手指肚,语气冷硬说,“你十四了,不,你都十五了。你是1955年出生的,不是55年。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白天下地干活,当个壮劳力一样,能自己赚自己一年的口粮,回家之后,洗衣服、做饭、烀猪食,喂鸡喂鸭,照顾弟妹,家里的活儿样样都会干。你爸不是一直都说你聪明、能干吗,你保准能把自己个儿照顾得好好的。”

李三梅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又往下撇了撇,抻得圆润的下巴下多了一圈儿的肉。

这番话说得流利得不行,一点磕巴都没打。

曲灵听着听着,居然笑了起来,有些艰难地撑开险些粘连在一起的嘴唇,刚刚喝下去的那一杯水,并没有起到多少作用,双唇之间渗出嫣红的鲜血来。

“这些话,你准备很久,早就想说了吧。”她问。

被猜中,李三梅有些不自在,但瞬间就坦然起来了,彼此到了摊牌,要一刀两断的时候了,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呢?

“你说对了,从老曲去世,支撑我好好生活下去的,就是跟你分家,从此一刀两断。”

那熟悉的脸庞上,透露着些隐隐的欢喜。

曲灵低下头去,声音低低地说:“原来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李三梅:“你不是也一样讨厌我吗。”

曲灵摇了摇头,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咸咸的味道渗入到口中,她这才感觉到嘴唇的不适,随手一摸,看见了指肚上的血,缓了一会儿才明白是嘴唇破了。慢吞吞地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块皱了吧唧的手绢,擦擦嘴唇,又擦擦手背,忽然就没有了想要辩解的情绪。

曲灵对李三梅说不上喜欢,但绝对没有记恨。虽然从她身上,没有得到过母爱,但日常的吃穿也不曾亏待,两人在一块,话说不到三句就要吵架,有时候吵得很凶,李三梅气得抄起笤帚疙瘩往她身上招呼,但曲灵手脚灵活,笤帚疙瘩挥出来的时候,早就跑远了,从不曾吃亏。两人闹得凶了,爸爸曲铁军就会出面,他从来都是站在曲灵这一面的,笑着让李三梅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曲灵自问,两人关系虽然一般,但绝对不至于就到了一刀两断的程度,一时间,她的心里头拔凉拔凉的,都是不解、困惑。自然也就忽略了自己以后大

春鈤

概要一个人过日子的事实。

嘴唇上的血又流了出来,快要滴下嘴唇的时候,曲灵才发现,下意识地抬手用手绢按住。

李三梅接着说:“我呢,也不占你的便宜。你爸的留下的工资、厂里给的丧葬费咱们二一添作五。这所小院,是铁矿的家属院,虽然老曲不在了,但矿上应该没那么不近人情就让你搬走,这院子你就住着吧,家具什么的都归你了,我只带走我自己的东西。”

她竟然打算得这么清楚了!曲灵又一次震惊了。同时,也确定了她离开的决心,这是宁愿净身出户,也要和自己一刀两断,她怔忡地看了李三梅好一会儿,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真是陌生得很,在一块生活了十四五年了,好似从来没有了解过。

曲灵将手绢松开,好一会儿后才问:“那你呢,以后要去哪里住,靠什么生活?”

第3章 想开 李三梅没有工作,是家庭主妇,会……

李三梅没有工作,是家庭主妇,会去街道接一些缝纫、手工之类的零活赚些零花钱,她是农村户口,在老家有人口粮,每年秋天的时候,都能分到粮食,这两年风调雨顺,亩产粮食数量屡创新高,人三劳七的人口粮能供得起她大半年的吃食。粮食不够吃的话,就从老家亲戚那里,用比议价粮低得多的价格购买,也花不了太多钱。

曲铁军是复员军人,在均州铁矿担任保卫处副处长职务,工资补助比较高,足以支撑起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每月还能有结余存款。

但曲铁军去世了,李三梅没有了收入来源,又要净身出户,以后要靠什么生活?

李三梅笑了下,说:“你就别操心我了,我自然有去处。”

曲灵没有大吵大闹,令她很意外,同时也重重松口气,语气软了下来,说:“那这事儿咱们就说定了,明天,你爸的头七就过了,我就搬走了。你爸留下来二百块的积蓄,加上矿上给的五百块丧葬费,一共是700块,今天晚些时候,我就把那三百五十块钱给你送来,你省着点花,够你花好几年的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三梅已经走到了门口。

“等等!”曲灵心里头升起了浓浓的恐慌和不舍,她大喊道:“你能不能别走?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肯定让着我。等我上了高中,毕业了就去矿上上班,以后给你养老!”

李三梅停住脚步,冷冷地说:“曲灵,你知道我的脾气,我已经决定好了,不会反悔的。”

曲灵想要再劝,想要再挽留,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让李三梅松口气,转过头来,扶了扶门框,说:“我要是你,我就去首都,你亲爸是城里的大官,怎么也能给你安排个前程。你要是想找亲爹妈,你就去找张九钢,他肯定能联系到。”

曲灵扯了扯嘴唇,手掌撑在炕席上,什么话都没说。

李三梅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她的反应,便叹口气,说:“我要走了,最后再劝你一句。你知道你这孩子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是太倔了,不服输,不服软,以前有你爸惯着你,干啥都能给你兜底,以后可没有了。人啊,该服软就得服软。”

说完这句话,李三梅没再停留,大步朝外走去。

曲灵挪蹭着身体到窗台边上,看见李三梅穿过院子,身影消失在大门口。

院子中,搭建好的灵棚还没有拆,摆放着白色的花圈,上面张贴着亲朋好友们送来的挽联。这样有仪式的丧礼,在婚丧嫁娶从简的50年,已经算是相当隆重了。曲灵目光盯住其中的一副,怔怔地出起神来。

这几天,她经历了家庭的骤变,最亲爱的父亲去世,又得知自己不是亲生的孩子,母亲也即将跟她一拍两散,三口之家死的死,散的散,骤然分崩离析。

她如今,才真正理解了“世事无常”这个词的含义,那样幸福的家庭,从今以后,就只剩下自己了。

李三梅最后跟她说的这句话,大概就是她最后的善意了,但这份善意,曲灵一点想要接受的意思都没有。

她那所谓的亲生父母,兄弟姐妹,她不想知道他们是谁,过得如何,不想试图去打听、联系,更加不会去投奔,他们之间的缘分,在她被送出的那一刻就结束了,她只有曲建军一个父亲。

李三梅想要离开,过没有自己的日子,就离开好了,就剩下自己一个人,她也能过好!

父亲临终之间,紧紧握住她的手,说最不放心的就是她,遗憾着没有看到她长大成人,让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生活,那时候,他大概就已经预料到如今的状况了。

就是不为自己,为着父亲临终期盼,她也会好好生活,比父亲在的时候活得更好,才能让父亲含笑九泉!

明天,就是曲建军头七的最后一天,也是李三梅在这个家里的最后一天,等明天头七一结束,就搬出去。

昨天晚上,曲灵几乎整宿都没有睡着,想着和李三梅生活在一起十多年里的点滴。她记性好,很多事情都清晰地记得,在回忆中寻找着,能寻找到为数不多几次温情的画面。

养个小猫小狗,养得时间长了,都能养出感情来,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但也因为人不同于小猫小狗,会说话,会表达,会思考,有喜怒哀乐,反而不如小动物们讨喜。

从回忆中抽身,曲灵发现自己对于李三梅并没有强烈的眷恋不舍,更多的是担心,担心自己以后就只剩一个人,该怎么样独自去生活,处理各种事情。

曲铁军活着的时候,她被宠成小公主,有个大事小情,她只要喊一声“爸爸”,就被安排得妥妥贴贴,只管好好学习,好好玩耍。

面对着未知的未来,想到没人庇护的日子,她迷茫,也有些胆怯。

但,这又如何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

第4章 离开 清早,在东屋翻箱倒柜的声音之中……

清早,在东屋翻箱倒柜的声音之中,曲灵迷迷糊糊地醒来。

曲家住的是独门独院的三间房,正中一间是堂屋,兼具着餐厅和厨房的功能,一左一右两个灶台,连通着东西屋的火炕。东屋是主屋,是曲铁军和李三梅的卧室,西屋是曲灵的房间。

夏天,几个房间都不关门,挂着乡下自己种的草珠子穿成的珠帘,隔音效果极差。

东北5月份的清晨,还带着些凉意。曲灵揉了揉险些粘在一起的眼皮,下炕趿拉着塑料凉鞋下地。她这两天都是和衣睡的,身上穿着没有补丁的粉白花小点衬衫和深蓝色的确良裤子,衬衫是棉布的,起了很多细小的褶皱,裤子却是依然笔挺的,下炕时,和炕席摩擦着,“噼啪”着发出一道亮光。

穿过堂屋,站在东屋门口,隔着草珠子门帘,看见李三梅在收拾东西。

她将自己的衣服、鞋袜、被褥,一件件叠放着,往包袱皮里摆放。

曲灵蠕动了下嘴巴,昨天流血的地方已经长好了,结成一块小小的血痂,忍不住开口:

“你……能不走吗?”

李三梅没抬头,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能!”

曲灵舔了舔嘴唇上的伤疤,因着没报太大希望,倒也不算失望。

她再次开口:“这本来就是你的家,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的,大不了以后各过各的好了。”

李三梅只带了自己的衣服、行李被褥、茶缸、鞋子,多余的东西一点都没带,装满一个包袱皮后,使了些力气,四角交叉系好,扔在一旁。

李三梅的父母都还健在,但农村家庭里离婚或者守寡的姑娘要是回娘家生活,是要被人说闲话的,况且,老两口跟着李三梅的大哥生活,已经不当家理事了,老娘当家跟嫂子当家,完全不一样。

那位大嫂,也就是曲灵的大舅母也不是个善茬,就凭着李三梅口袋里的350块钱,过不多长时间的好日,李三梅也不是能寄人篱下去受气的,曲灵觉得她应该不会回去乡下老家,那她还能去哪里呢?

这是曲灵头一次站在李三梅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这些年来,她和李三梅相处成这样,固然有李三梅的原因,但自己也不是全无错误,仗着爸爸的疼爱,被惯得无法无天,没大没小,没有给予李三梅身为母亲的尊重。

设身处地去想,自己是李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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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会喜欢她这样的养女。

李三梅将收拾好的两包行李塞到柜子里,说:“我自有去处,你就不用替我操心了。”

曲灵:“既然你说的是分家,钱一人一半,东西也一人一半好了,你不占我的便宜,我也不想占你的便宜。”

俗话说,破家值万贯,铁锅、碗筷、柜子,如果重新置办起来,既要钱,又要票,李三梅置办起来,应该不容易。

李三梅将柜门关上,东屋的两口红松木,刷红漆的大柜子,能装粮食,能装被褥、衣服,一口箱子,加上柜子架,多半个成人的高度,靠墙放着,也能当桌子使用,是她的陪嫁。

李三梅连陪嫁都不要了。

她说:“你也叫了我十几年的妈,就当是我最后给你留的一点好念想吧。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就是见面,也当做不认识。”

曲灵不理解李三梅为何这么决绝,但她知道,即便是询问,也得不到答案,大概就是过够了给她当妈的日子吧。

曲灵说不出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她苦笑了下,问:“奶奶和二叔那里,你准备怎么跟他们说?”

李三梅面色顿时一垮,她有些哀求地看向曲灵,“你能不能别跟他们说?”

李三梅和婆家人的关系一直都算不上好,如果听说她在曲铁军刚过头七,就抛下曲灵离开,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但是,她必须得走。她只要想着,以后只有她和曲灵两个人过日子,就觉得以后的日子黯淡无光,了无生趣。

曲灵:“你想让我帮你隐瞒?”

李三梅“嗯”了一声,说:“看在我给了当了十多年老妈子的情分上,你就帮我这一次,就当不知道我要离开。”

瞒过这段时间,就是以后他们知道了,她也已经离开,找不到她了。

曲灵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了恳求和期盼。曲灵终于点了头。

隔天,曲奶奶和二叔二婶,二叔家的三个孩子,还有村里头的其他亲戚都从曲家村赶了过来,李三梅在均州棉纺厂上班的妹妹李五梅也请假过来,给曲铁军过头七。

头七过完,这个丧礼也就结束了。

李三梅带着妯娌黄春妮,亲妹李五梅几个女人在院子里头做饭,奶奶拉了曲灵到西屋。

曲奶奶今年六十岁出头,曲铁军是他的大儿子。

老大在城里上班,老二在家里务农,曲奶奶在村里过着上好的日子,人比村里头其他老太太显得年轻许多,只是刚过四十的儿子突然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打击,让她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老了许久,原本有些花白的头发,现在白了大半儿。

但老人家这一生中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和生离死别,造就了她坚强、刚毅的性格,她比曲灵更早从伤痛中走出来,这会儿跟曲灵膝盖挨膝盖地坐在炕沿上,粗糙的大手紧握着那双白嫩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泛着浑浊的双眼满是怜惜。

“你爸爸不在了,你还有我,还有你二叔,还有你哥,你妹!”曲奶奶说:“人这一辈子,今日不知明日事,身边的人,不知道哪一天就不在了,咱们这些活着的人要做的,就是过好每一天,带上死去亲人的那一份好好活,活个够本!”

曲灵透过这个慈爱的老人,看见了爸爸的影子,她眼圈一红,但忍住没哭,抽抽鼻子,将眼泪憋了回去,笑着说,“奶奶,我会的!”

曲奶奶欣慰地笑,抬起手,撩了下曲灵翘起来的头发。她的头发半长不长的,一直在肩膀前编两个麻花辫子,这几天没有编头发的心思,只随便在脑后一梳,太阳穴上方,两撮头发不听话地打着旋翘起来。

曲奶奶按了两次,头发还是倔强地翘着,她笑了下,说,“跟你爸一样,都是小倔种。”

曲灵笑了起来,说:“我是我爸孩子,自然像他。”

曲灵心里头充盈着感动,曲奶奶不可能不知道她的身世,从来没有因为她是抱养的,而跟其他的孙子孙女区别对待,甚至在这些孙子孙女中,最喜欢她。

以前的曲灵觉得理所当然,现在的她却非常感激这份喜欢,曲铁军去世了,李三梅马上就要离开了,她很珍惜仅剩的亲人。

简化了的头七,没了整宿守灵的老习俗,举办了简单的仪式,亲戚朋友聚在一块吃了饭,就陆续离开。

曲奶奶和二叔几个至亲的人留到了最后,将院子都收拾好了,才套上牛车,准备趁着天亮,赶回曲家村。

曲灵和李三梅送到门口。

曲奶奶有些担心地看着曲灵,再一次问她,“要不,灵儿还是跟我回村里住一阵子吧。”

她知道曲灵和李三梅之间的关系有多不好,以前有曲铁军在中间充当润滑剂,如今他不在了,曲奶奶想象不出这娘俩的日子要怎么过,没人压制的李三梅,可不得可劲欺负、虐待曲灵?

曲灵还是拒绝了,说:“奶奶,我还得上学,等放假了,我就回村里看你,放心,我能过好的。”

从今往后,她要学着一个人生活了。面对未来,她彷徨、担心,但既然躲不过,就勇敢去面对。

曲奶奶这才点头,说:“行,到时候我让你二叔套车来接你,有啥事就去邮电局找你广军叔,让他往家里捎信儿。”

曲奶奶说着,脸上的笑容一收,肃着脸看向李三梅,语气也不复刚刚的温和,警告性地说:“铁军不在了,以后你们娘俩相依为命,别再跟以前似的,跟个孩子一般见识。小灵十四了,再过两年就能去矿上上班,就能养活你了。小灵不是没良心的孩子,你的好日子在后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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