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夫妻(1)(一个小短篇/出租屋文学)
徐南高考落榜,在市里的工地当水泥工。
皮肤晒了一夏天,变成油润的小麦色,一层薄薄的肌肉逐渐成型,干活也越来越顺手。
九月底,徐南一口气往家里转了一万块钱,替他哥还债。
还娶媳妇的时候欠下的债。
转过钱的那天晚上,他哥徐东给他打了个电话。
“阿南,你嫂子明天过去找你。”徐东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瓮翁的,好像不大高兴,“你去车站接一下。”
徐南没听明白:“嫂子来市里有事?”
徐东沉默半天,道:“没啥事。”
徐南更加糊涂,又问:“嫂子几点到车站?晚上回吗?”
他妈接过电话:“不回,你嫂子到你那儿住几个月。你们工地不是有宿舍吗?让她跟你挤挤。”
徐南瞪大眼睛:“妈,你说什么呢?我们、我们睡的都是大通铺,十几个男的住在一起,嫂子一个女的,怎么跟我们挤?”
他妈见他不开窍,迫不得已,压低声音解释:“你哥和你嫂子不是结婚三年了吗?一直怀不上。”
“我和你爸都以为是你嫂子的问题,没想到毛病出在你哥身上,医生说是什么……什么无精症……治不好……”
“我们合计了合计,娶你嫂子花了十万块钱彩礼,放着现成的地,不种庄稼可惜……要不你帮帮你哥,反正都是一家人……”
徐南急得跳起来:“你们疯啦?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打借-种生子的主意?我嫂子又不是物件,她能同意?”
“哎呀,你嚷嚷什么?你嫂子没意见!”他妈油盐不进,“说好了啊,你带着你嫂子住几个月,什么时候怀上,什么时候让她回来。”
徐南觉得这件事荒唐透顶。
他再给家里打电话,没一个人接。
徐南夜里没睡好。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顶着两个黑眼圈,请假到车站接人。
徐南不知道嫂子坐几点的汽车,嫂子又没手机。
他从八点等到十二点,才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徐南连忙迎上去,叫道:“嫂子!”
燕香比徐南大两岁,看着却显小,跟个高中生似的。
她的眉毛细细的,眼睛弯弯的,面皮微黑,身材纤细,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燕香拘谨地对徐南点点头,小声道:“阿南。”
徐南抢过燕香手里的大包小包,对她道:“走,我先带你吃饭。”
徐南带着燕香找了家苍蝇馆子,点了一荤一素、一盘水饺,又给她买了一瓶冰汽水。
徐南高中的时候住在学校,和燕香不熟,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气氛有点儿尴尬。
徐南一想到他妈那些不着五六的话,就觉得更尴尬。
他跟燕香商量:“我给你找家招待所,你先住着,玩几天再回去,行不行?”
燕香用吸管喝着冰汽水,微黑的脸皮有点儿发红。
她摇了摇头,细声细气地道:“我不住招待所,太贵了,妈让我跟着你。”
徐南着急地道:“你别听我妈胡说!工地宿舍住不了人,不是,我的意思是住不了女人!”
他半实话半夸张:“那些男的不洗澡不洗脚,夜里还打呼噜放屁,屋子里臭烘烘的,你肯定受不了……”
“我受得了。”燕香的声音还是轻轻柔柔,却带着八匹马拉不回来的固执,“妈让我跟着你,我听妈的。”
“……”徐南瞪着燕香,说不出话。
燕香把盘子里的肉饺子分了分,拨给他一大半,低头认真吃饭。
徐南实在说不动燕香,又赶着回工地上工,只能将她带进宿舍。
他迎面撞上熟悉的工友。
工友看了眼燕香,对他挤眉弄眼:“哟,阿南,这是你媳妇儿?”
“……”徐南不能说她是自己的嫂子,只能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徐南住在上铺。
他指着自己的床位,对燕香道:“你先上去休息一会儿,我一忙完就回来。”
燕香点点头。
整个下午,徐南都心不在焉。
他砌墙的时候,脑子里想着燕香,抹灰的时候,脑子里想着他哥的病,被工友们打趣了几句,破天荒没回嘴。
徐南拎着两份盒饭赶回宿舍,太阳正好落到窗外。
光线剥脱了白日的毒辣,近乎温和地洒进宿舍里,照出跪伏在上铺的柔美身影。
燕香正在给他铺床单、换枕套。
阳台上晾满衣服,都是他团成一团塞在柜子里的,有短袖短裤,还有内裤袜子。
徐南脸一红,叫道:“嫂……阿香,别忙了,下来吃饭。”
燕香转头看向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道:“阿南,给我搭把手。”
她买了一道隔帘,深灰色的遮光布上点缀着几朵粉紫色的小花,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
徐南“哦”了一声,抓住上铺的护栏,长腿一蹬爬上铺位,在她的指挥下挂好帘子。
现在,他和她拥有了一块不到两平米的独立空间。
临时夫妻(2)
转眼间,天色黑透。
工友们陆陆续续地回来,都把燕香当成徐南的媳妇儿。
有人对燕香客气地点点头,有人跟徐南开起带颜色的玩笑,让他夜里好好伺候媳妇儿,别拿大家当外人。
工地上没那么多讲究,拖家带口是常规操作。
讲究些的,像燕香一样扯个帘子,不讲究的,连帘子都不遮。
小两口摸黑在床上折腾来折腾去,泼辣些的女人叫得跟杀猪似的,配上男人野兽似的低吼,把其他男人撩拨得浑身是火,难以入睡。
徐南被工友们逗得脸热,打算带燕香出去躲躲。
他对燕香道:“阿香,咱们去超市转转吧?我给你买双拖鞋。”
燕香轻轻“嗯”了一声,把洗干净的衣服叠好,整整齐齐地放进柜子里,跟在他后面出门。
一离开人堆,徐南又叫回原来的称呼:“嫂子,我知道你夹在中间为难。”
“这样吧,你先在工地凑合几天,我跟我妈做做思想工作,再跟我哥好好说说,等他们想通,再送你回去。”
“不能生就不能生呗,去福利院抱养个小孩儿,不也一样?还省得你受那个罪……”
燕香安安静静地听徐南念叨,没有表态,眼底却闪过一点儿泪意。
城市比乡下热,空气又闷又黏,裹得人透不过气。
燕香理了理额边的碎发,等徐南停下话头,轻声道:“阿南,我想洗个澡。”
“啊?哦。”徐南本想带燕香到工地后头的澡堂洗澡,想了想又觉得应该让她吃点儿苦头,便道,“我们这儿没洗澡的地方,大家都是兑盆热水,随便冲冲。”
燕香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点头道:“也行。”
徐南给燕香买了牙刷、漱口杯、毛巾和拖鞋。
回到宿舍之后,他找出自己的洗脸盆和塑料桶,刷得干干净净。
他接了一大桶热水,拎进公共厕所的隔间,对燕香道:“你洗吧,我在门口守着,有事叫我。”
这里人多眼杂,他担心一个不注意,燕香被色鬼占便宜。
隔间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徐南靠着门框刷手机,给他妈和他哥分别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她们这是铁了心把嫂子推给他。
二十分钟后,燕香包着湿漉漉的头发,从隔间走出来。
她穿着花色老土的棉绸衣裤。
徐南一眼就看出来,衣服是他妈穿旧不要的,尺寸一点儿都不合身,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
“阿南,”燕香一边擦头发,一边问徐南,“脏水倒哪儿?”
徐南摆摆手:“你别管了,我收拾。”
他借着燕香用过的温水冲了冲身上的汗,光着膀子回到宿舍。
燕香已经爬到上铺,正在整理帘子。
徐南在底下磨蹭到熄灯,才抓着梯子往上爬。
燕香规规矩矩地睡在内侧,脸对着墙,脑袋只搭了一点儿枕头边。
她侧躺着,把自己缩成薄薄的一片,竭力减少存在感。
徐南轻手轻脚地背对她躺好,脸冲着过道。
他也竭力压缩自己,生怕不小心碰着她的身体,硬生生在狭窄的单人床中间隔出一道“楚河汉界”。
临近十月,夜里还是很热。
宿舍没有空调,只有两台电风扇“呜呜”地吹着风。
徐南热出一身的汗,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往左边翻了个身。
大半个身子越过护栏,直直往下坠。
他猛然惊醒,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找不到着力点,眼看就要摔到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燕香转过身,张开手臂抱住徐南的腰。
徐南借着燕香的手臂找到平衡,重心回到床上,心有余悸地抱着她,“呼哧呼哧”急喘气。
他很快意识到这个姿势的暧昧,打算放开燕香。
可燕香紧紧搂着他不放。
她的手臂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后怕,还是迫于婆婆和丈夫施加的压力,借着这个机会投怀送抱。
无论出于哪个原因,徐南都不忍心推开她。
他咬了咬牙,下半身后移,保持安全距离,轻轻拍了拍瘦削的后背,小声道:“我没事,睡吧。”
燕香身上很香。
明明用的是和他一样的洗发水,却多了一点儿甜味。
像野地里冒出来的野花,看起来不显眼,凑到跟前细闻,才觉香气扑鼻。
徐南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
他醒来的时候,有些惊慌地看了眼燕香的睡颜,捂着裤裆平息了好一会儿,才出去上工。
燕香就这么在工地住了下来。
工地管一顿午饭,食堂正好缺人手,燕香就每天中午过去帮两个小时的忙,赚点儿零花钱。
剩下的时间,她也不闲着,要么到附近的超市打零工,要么接几个费时费力的手工,带回宿舍慢慢做。
这天中午,徐南买了一大兜苹果,打算给食堂那几个大哥大姐分一分,让他们多照顾照顾燕香。
他走到后院,听见她们的谈话。
正在洗菜的大姐道:“我家那个死鬼,一到三十就不行了,天天让我守活寡,我看见他就烦。”
切肉的大姐诧异道:“看不出来啊,张哥一身的腱子肉,连扛几十袋水泥都不带累的,怎么床上这么掉链子?”
她扭头问燕香:“燕香,你男人怎么样?他年纪轻,正是贪那个的时候,还长了个公狗腰,应该很能干吧?”
徐南睁大眼睛。
他听到燕香沉默了几秒,小声回答:“能干。”
那兜苹果没送出去。
徐南恍恍惚惚地吃过午饭,恍恍惚惚地干了一下午的活,一直到晚上熄灯,像以前一样把燕香搂进怀里,脑海里还盘旋着那两个字——
能干能干能干能干能干能干能干能干能干能干能干能干。
临时夫妻(3)
十月三十一日,是徐南发工资的日子。
他领过工资,往家里转了一大半。
剩下的钱分成两份,一份当生活费,一份给燕香买了部新手机。
新手机不贵,不到一千块钱。
燕香却当成宝贝,当天下午就到工地旁边的手机店,贴了个钢化膜。
黄昏时分。
徐南干完活回来,和燕香并肩坐在宿舍楼底下的台阶上,手把手教她怎么用手机。
燕香学什么都学得快,没一会儿就学会拨电话、发短信,还注册了个微信号。
徐南是她添加的第一个好友。
徐南火力旺盛,一边歪着头和燕香说话,一边撩起T恤下摆扇风。
小麦色的腹肌上挂着一层亮晶晶的汗珠,再往上是鼓鼓的胸肌。
燕香往徐南身上看了两眼,道:“阿南,等你有时间,我们去一趟动物园吧?我买票。”
燕香不爱说话,难得提个要求,徐南不可能拒绝。
“行啊。”徐南爽快答应,“明天就去。”
晚上,燕香正准备像以前一样冲澡,忽然听到敲门声。
徐南从隔间门缝伸进一只手,递给她一身新睡衣,道:“赶上地摊大甩卖,顺手买的,你试试合不合身。”
新睡衣是纯棉材质,花色淡雅,做工也不错,不像地摊货。
燕香犹豫片刻,接过睡衣,轻声道:“谢谢。”
动物园的游客很多,徐南和燕香差点儿走散。
“阿香!”徐南吃力地拨开人群,挤到燕香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边人太多了,咱们去那边!”
他们跑到半山腰,隔着围栏看孔雀开屏。
“喏,那个是雌孔雀,看见没有?”徐南指着大树底下的褐孔雀,“短尾巴的是雌孔雀,拖着长尾巴的是雄孔雀。”
燕香目不转睛地盯着绿孔雀,见它抖了抖尾巴,冲着雌孔雀撑起一把大扇子,感叹道:“雄孔雀更漂亮。”
“那当然!长得丑的公的讨不着老婆。”徐南指着另一只绿孔雀,“快看,它也对那只雌孔雀有意思,它们俩要打起来了!”
两个人看得津津有味,直到一只绿孔雀落败,才转身往山下走。
接下来,他们又看了大熊猫、火烈鸟和金丝猴。
燕香看见母猴子背着小猴子,灵活地在猴山上跳来跳去,又把小猴子抱在怀里,给它捉虱子,惊讶道:“猴子跟人真像。”
徐南从燕香的表情中读出几分羡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燕香应该很想生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吧?
不然的话,她也不会答应他妈和他哥的荒唐建议,跑到市里找他,忍着羞耻和他同床共枕。
他是不是太固执了?
可他真的不想趁人之危。
更何况……她还是自己的嫂子。
徐南心事重重地带着燕香回到宿舍。
工友大壮的老婆过来探亲,学着燕香扯了个遮光帘。
大壮就睡在徐南对面,也是上铺。
夜里,大壮的床摇得“嘎吱嘎吱”响,恨不得把床板震塌。
相比起来,徐南这边安静得简直蹊跷。
徐南搂着瘦瘦小小的女人,止不住心烦意乱。
工友们都没有对大壮夫妻表达任何不满,好像早就睡死过去。
实际上,没人能睡着。
第二天早上,燕香端着塑料盆,到公共水房洗衣服。
大壮的老婆约摸三十多岁,正是熟透了的年纪。
她带着一脸的餍足走到燕香身边,洗了把脸,自来熟地和燕香搭话:“妹子,你男人是不是不行啊?不行就吃点儿药,要不我分你几颗?”
当晚,燕香背着人,把半板药片递给徐南,小声道:“嫂子觉得你不行,让你试试这个。”
徐南一听就炸了毛,嚷嚷道:“谁说我不行?我……”
他疑心燕香是在使用激将法,戒备地看了她一眼,问:“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平时很正常。”燕香偏过脸,微黑的面皮看不出情绪,极难得的多说了几句话,“嫂子非给,还说大壮哥吃这个很管用,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收下。”
事关男人尊严,徐南不能置之不理。
一熄灯,他就单手撑住墙壁,开始摇床。
燕香安安静静地靠在徐南怀里,像是躺在一只于海浪中颠簸的小船上,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阿香,别睡。”徐南红着脸贴向她的耳朵,用气声交流,“你配合配合我,叫两声。”
燕香摇摇头,表示自己叫不出口。
大壮那边已经再度热闹起来。
大壮的老婆比昨天还放得开,一会儿呻吟,一会儿急喘。
大壮也猛,在“吱吱呀呀”的动静中,撞出暧昧的水声。
徐南实在没办法,深吸一口气,发出做作的喘息声。
他喘得自己都不敢听,却不可避免地出现生理反应。
燕香似乎察觉到异样,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
她越扭,他越难受,浑身像有把火在烧,苦苦熬到半夜,才勉强睡着。
徐南梦到自己变成一只骚包的绿孔雀。
燕香还是白天的样子,正隔着围栏,好奇地看着他。
他挺起胸膛,抖动着漂亮的尾巴向她开屏,她的目光却转向另一只绿孔雀。
徐南又气又急,跳腾着挡在那只绿孔雀前面,转着圈展示自己的羽毛。
他张开嘴,发出的不是悦耳的叫声,而是奇怪的喘息。
徐南“啊”的一声,被这个诡异的梦吓醒。
天色还没亮,燕香正坐在床尾,背对着他换衣服。
她刚脱掉睡衣,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扭头,诧异地看着他。
她的身子比脸白了两个度,胸脯不大也不小,从侧面看过去,弧度圆润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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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临时夫妻》作者:鸣銮 全文免费观看_夸克网盘点击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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