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一谈恋爱就娘炮》作者:偶然记得 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3-28分类:小说浏览:12评论:0

《一谈恋爱就娘炮(出书版)》作者:偶然记得

简介:

因为所里收了一个六个男孩聚众银乱的案子,

预审员安湛和小学时代的仇敌高中时代的哥们儿靳狄重逢了,

俩人在高中时因为一个姑娘大打出手后分开,靳狄一直欠安湛一个解释,还有一句表白~~

分开的时候安湛对靳狄最后一句话是你丫一打架就娘炮,其实他不知道,靳狄就是这样,一谈恋爱就娘炮~~

内容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靳狄安湛 ┃ 配角:王小洛李谷赵辉刘超徐菁菁柳郴吕晓雯 ┃ 其它:互攻强强

第一章

公安机关的预审部门是指负责本市公安局侦破刑事、治安案件中的审讯、逮捕、刑拘、移送起诉、收集证据、提供预防对策等工作的部门。一般主要负责对涉案人员进行案件消化及线索深挖,从而达到对案件审理、审结和对潜在嫌疑人的发掘及其关联的串案、团伙案件的侦破目的。

这天,北京市公安局东城分局预审大队预审员安湛,如往常一样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审讯工作,趁着书记员李谷去带涉案人员的时候,安湛顺手翻了翻今天要审讯人员的案卷。

这一看不要紧,安湛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好家伙!这还真不是个普通的扰乱社会秩序案,这起案子抓了六个男人,当时都没有穿衣服。本来也就是临检查个KTV,哪成想愣是生生端了个兔子洞。

安湛看了看简要案情,这六个人年龄都不大,平均也就二十岁,还是些孩子。岁数小,这胆子可不小,一个一个玩的可够深的,竟然在KTV那种半公众的娱乐场所脱了个精光。现在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安湛感慨万分地翻阅这几个小孩之前在派出所里面的询问笔录,这案子可大可小,如果发生了性关系就要按聚众淫乱论处,严重的要判刑。就算没有发生关系,也算得上公共场合裸露下体,要进行行政拘留。笔录上说得清楚,当时警察临检,进门的时候,包房里的几个小崽子喝得烂醉,光着屁股正扭得欢。

为首的一个叫王小洛,嘴还挺硬,死活不承认自己聚众淫乱,派出所审了一夜,愣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安湛看了看派出所主管这案子的民警。巧了,是他大学时候起的铁磁,刘超。看来这小子在派出所也没有什么长进啊,怎么从个小兔子嘴里问话都这么费劲?

安湛一边看笔录,一边用手指头敲打着桌面,打算逐个击破,就先从这个嘴硬的开始,六个男孩在一个包间里面脱得一丝不挂,十有八九是同性恋。安湛不是头一次跟同性恋打交道,他对这类人一样不带有色眼镜平等看待,进了预审的门,就只有审讯和被审讯的关系,决不能夹杂个人情绪,这点安湛心知肚明。他大学毕业就直接进了预审大队,对犯罪心理学把握得很好,是个很优秀的预审员。

铁门咣啷的一声,李谷带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走进来,安湛微微抬头用余光扫了一下那个男孩,长得倒是不错,白净的小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嘴巴肉嘟嘟的看着挺帅。估计在他们这个群体里算是抢手的,不过这会儿倒是老实了,蔫头耷拉脑袋地坐到椅子上。

这就是案子里牵头的涉案人员王小洛,据他在笔录上的交代,被抓当天是他生日,找来朋友喝酒庆祝,喝醉了一时兴起才脱了衣服,并没有别的勾当。

安湛合上笔录,坐正了瞧着这臊眉耷眼的倒霉孩子,心说这是一多能作死的小屁孩,别的孩子过生日顶多抹抹奶油进饭店吃一顿,他带着一群同性恋脱个精光进拘留所蹲班房。李谷打开笔录系统,安湛照惯例开始讯问:“您好,我是北京市公安局预审大队预审员,我现在开始问你,有什么实话实说。”

那小白脸闻言抬头看了安湛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俩大眼睛腾地睁圆了,瞧着安湛的脸熠熠生辉,也不半死不活的了。从一副慷慨就义的倒霉蛋一下子变成了个春光乍泄的大花痴。

安警察那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被个小兔子这么灼热的眼光直视,面不改色心不跳,既没有沾沾自喜也没有勃然大怒,平静地跟没看见一样。

“姓名?”

“王小洛。”

“年龄。”

“20了”

“性别。”

“男的。”

一问一答,精神百倍,声音响亮。安湛发现这回这个小兔子是有点毛病,把这当成工作面试了,生怕别人记不住自己似的,说着说着还得伸手比划两下,就差手舞足蹈了。要不是被审讯椅子扣在里面动弹不了,估计就要站起来说了。整个一个多动症儿童。李谷边记录边憋着笑,脸抽搐了下。

基本情况都问得差不多了,安湛也让这眼神闪亮的小兔子看得有点不自在,伸手敲了敲桌面,让他交代自己犯的错误:“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说到正题,这货估计刚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眼睛也不发光了,口气也不欢快了,刚刚还满脸泛光彩,这会儿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没好气地说:“我是同性恋呗。”

安湛皱了下眉,带着工作时候的威严:“说什么呢?”

这一声呵斥,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场,王小洛吓得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也不敢言语了,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安湛。

安湛瞧他那一副孩子样,放缓了口气:“我跟你说,你是不是同性恋,没碍着法律。不在我们的管理范围内,甭拿这个矫情!抓住你们的时候,六个都没穿衣服吧!现在几月份啊?大冬天的几个小伙子公共场所光着屁股不嫌寒碜还不嫌冷啊?抓你是因为你们聚众淫乱知道吗?”

王小洛低头不语,安湛问他:“知道没有啊?”

王小洛嘟哝一声:“我们又没干那事,就是想拍照玩玩。”

安警察恨铁不成钢地“啪”一拍桌子:“衣服都脱干净了就是为了拍照玩玩?”

王小洛被震慑住了,又不敢言语了。

安湛翻了翻之前派出所问的记录:“在KTV被抓的?”

王小洛“嗯”了一声。

安湛瞧了瞧这家KTV的名字:乐满堂。脑子稍微活动了一下。安警察三点一线的生活惯了,又不管片儿,对娱乐场所的了解全依赖于送进来嫌疑人的涉案场所。这家KTV所应该没有前科,看名字没什么印象:“上那儿干什么去了?谁组织的?”

王小洛也不看帅哥了,低头看桌子:“我组织的,我们真没干什么,就是给我过生日,喝多了,就脱了……我是无辜的!”

安湛差点给气乐了:“你还是无辜的?合着你公共场所裸露下体还光荣了是吧?我们还抓错你了是吧?你们几个跟这家KTV有关系吗?认识那的老板吗?”

王小洛缩了缩脖子,还偷偷咽口口水。安湛瞧那模样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却也不开口,等着小孩自己撂。

眼看过了快两分钟,安湛翻看着案卷,李谷不动声色地整理之前的询问记录。

王小洛自己也坐不住了,犹豫再三才斟酌着说:“他是我哥。”

安湛点点头,以为这个哥哥是包养的关系里面客气的称呼:“哦,那你们有没有金钱交易?你是不是靠他养着?”

王小洛翻了个白眼,反驳道:“呸!才不是呢!”话出口了,才觉得好像自己不能这么跟警察哥哥说话,连忙又低下头一副乖顺的模样:“我们不是那样的关系,他是我亲哥。我过生日叫了几个朋友到他那去唱歌,不是包养的哥哥,是亲生的!”

安湛心里冷笑,这要真是亲哥,他都替那KTV老板不值,怎么摊上这么个熊孩子弟弟,玩不知道上家里玩去,泡KTV等着被端?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啊。这么想着,言语也严肃起来:“说实话,甭想着替谁兜着,你们六个人呢,不定谁就为讨个立功表现的机会把事实撂了。你们几个是不是受那老板雇佣,做……”安湛斟酌了一下用词,实在是没找到合适的,“做少爷的?”

王小洛腾地抬头,花痴小脸也变得严肃起来,小样看着还挺有骨气:“我们不是!”

安湛扬扬眉毛:“真不是?”

王小洛小白脸上硬气着呢:“不是!”

安湛刚刚翻看过案卷的证据材料,倒是没有性接触和金钱交易。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干就被抓一个正着,不过没有发生性行为的话,的确不能按照聚众淫乱论处。

入所之前,几个小兔子也都例行检查过了,没吸过毒也没沾上艾滋。一个个也都有正经工作,没前科。加上这个小兔子说话时候的肢体语言和眼神交流。安湛心里有了数,刘超审的没毛病,这小孩没说谎,看来还真就是几个朋友喝大了,玩得过火了。

这案子定了公共场所裸露下体,也就是拘留几天的事儿,倒是那家KTV够背的,这么一折腾,上下打点也够那老板喝一壶的。况且有了前科,派出所以后少不了去查他。

也难怪,这种混夜生活的地方,有几个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坐台的才怪呢,古往今来,什么时候都少不了这种特殊行业。只不过法治社会,该抓的还是要抓。法律就是法律,这种交易其实还会包含更深层的犯罪,放任自由的话,不稳定因素会提高社会动荡的可能性。安湛分析完案子的实情,也不再为难王小洛,只嘱咐了几句要好好接受教育,就让李谷带回拘留所了。

乐满堂的老板靳狄从派出所里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亮一大半了。真是倒霉催的,本来夜道儿就不好走,不怕阎王就怕小鬼儿。他经营这家KTV已经够小心的了,什么摇头丸什么性交易,只要是在乐满堂屋里,一样都不能有,他看的紧着呢。谁知道王小洛这个兔崽子一眼看不住就给他捅了个这么大的窟窿!

这一晚上跟派出所录口供把他给累的啊!小兔崽子半夜就给送拘留所睡觉去了。而他,愣是给派出所扣下盘查了一晚上。靳狄这几年在社会上也混得懂事了,跟几个管片儿民警笑的脸都僵硬了。等终于把乐满堂哪儿有个厕所哪儿有个电闸盒都跟他们报备完了之后,派出所几个老油条才挥挥手让他走,靳狄是那不懂事的人么,又拉拉扯扯地送了点心意,这才头重脚轻地离开。

装了一夜的孙子,一出来先是被冬天寒冷的风呛一跟头,靳狄对着冷空气一个大喷嚏。派出所门口,他的哥们兼司机赵辉使劲跟他挥爪子:“靳哥这儿呢,嘿!”

靳狄往车里一坐,立刻开始飙在肚子里憋了一宿的国骂:“我就操他祖宗的!这帮小丫挺的能让人消停会儿不能啊!哪搞去不成啊,非跟乐满堂搞。妈的,搞出事来了吧!这帮小兔崽子,老子非他妈的削死丫挺的们!你等王小洛出来的!老子不扒他一层皮我跟丫姓我!阿嚏!这个小王八蛋!”

赵辉挠挠自己那没头发的秃头皮:“别介啊靳哥,刚才板砖打电话来还说呢,这王小洛进拘留所,还不知道怎么个情况呢,这要是真给按聚众淫乱算了,那还不得给判刑啊!还等着你捞他去呢。”

靳狄又打了一个大喷嚏,揉揉红通通的鼻子:“捞他姥姥!过个生日穷逼嘚瑟。好好的路不走非他妈搞同性恋!搞就正经搞啊!丫挺的还不学好,那交的一票都他妈什么玩意!昨晚上我一进去,好家伙!一件不剩,他妈全脱了!一个一个的臭不要脸啊!抓了正好,正好让老子清静两天!赶紧进去受受教育,让政府替我改造改造他!”

赵辉吸溜了一下鼻子,心说这上梁不正下梁歪,您那性取向都飘忽不定,王小洛能好得了?瞧着靳狄一脸倦容,没敢再搭茬:“那咱直接回乐满堂去?”

靳狄在后座上闭着眼睛:“甭回去了,这两天乐满堂太平不了,这帮孙子地头蛇惯了,早憋着给我放血呢!你送我回军属院房子那去吧,我好好睡一觉。这他妈的一晚上跟这几个大盖帽白话儿给我累得啊!你回去跟霍三儿、杨白专交代几句,我该顶的顶上了,该垫话的也垫话了,今儿晚上该开业开业,另外这两天管紧点,乐满堂最近太火,抢了别人的食儿了,不然也不能突然就招来警察。你叫他们都盯着点。开门做生意,谁都不容易。老子也是流汗挣钱的,抢不过我就砸我饭碗,没这么干的!”

赵辉“好嘞”了一声,一踩油门,往靳狄许久没回去过的军属大院开去了。

眼看要到年了,北京城里面倒是也清静,不少流窜惯犯也都歇手回家过年了,忙碌了一年的公安系统,这会儿也难得清闲下来。安湛昨天已经把该审的案子都问完了,今天就轻松了不少,跟李谷两个边喝茶边把案卷归整利索。

干完这些零碎工作,一上午也基本过去了。安湛伸个懒腰,胳膊还没放下去呢,旁边李谷蹭了过来,脸上带着明显的讨好:“安哥……”

安湛斜眼瞧他:“别来这套,你丫一叫哥准没有好事!赶紧的,有话说有屁放!”

李谷连忙搬个凳子坐过来,满脸堆笑地说:“安子,你看这周末吧。我女朋友非让我去她家见她父母,结果这礼拜天大猫儿给我排的值班,我女朋友说了,要是我这次再不去,她就大马路上随便领一个回去。你说咱俩一个室四年了,你就忍心看兄弟我到嘴的鸭子飞了?听说你周末唯一的消遣就是跟爹妈看看电视,要不……”

安湛啧了一声:“瞧你那没出息的德行!怕媳妇怕成这样,我要是你我都死去!”

李谷知道安湛这是答应了,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安子!仗义!你放心,等你有了这天,兄弟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今晚上我就跟我女朋友说,给你介绍一个又漂亮又好看又美丽的!”

“滚你的蛋吧!就你小子!指望你我这辈子都娶不到媳妇!”

“嘿,别不信啊!到时候不光人给你领到单位来,兄弟我还要把周末的班全替你盯了!”

俩人边逗贫边洗手准备去食堂吃饭,正拿饭盆呢,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安湛接起来,值班室说涉案人员王小洛的家属来了,要求见预审员。安湛瞧见趁着他打电话已经把饭盆拿出来了的李谷,摆摆手让他先撤了,自己下楼去见那小兔子的家属。

靳狄睡饱了之后脾气就好了很多,尤其是在人民警察的地盘面对人民警察的时候。丝毫不见昨天在车上飙脏话的流氓头子样,满脸堆笑跟推销员似的,看着就让人充满好感。

他虽然勉强算是个高干子弟,但却是从最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从小到大爹妈都不管他,这么多年混下来,也有自己的一套本事,其中最擅长的就是和人交往,尤其偏好岁数大的和岁数小的,一种好哄一种好骗。甜言蜜语再加点实惠,一般攻无不克,刚认识的人一会儿就能被哄得跟他称兄道弟。这会儿他正点头哈腰马屁连环炮地把值班室的内勤老刘逗得哈哈大笑:“我说你这小伙子人是真不错,怎么弟弟就那么不着调,得教育啊!”

靳狄恰到好处地递上一颗烟:“嗨,谁说不是啊!他爹妈死得早,接到我家的时候已经不良了,我这平时工作忙顾不上他,政府能替我管两天我感激着呢!刘哥,您来一根?”

别看靳狄说的挺诚恳,但其实,十句话里八句都是放屁呢,人家王小洛爹妈都活得好好的呢,王小洛的妈就是靳狄的妈,俩人同母异父。不过对于靳狄来说,这妈活着死了都一样。

安湛从楼上下来,顺手拉拉自己的制服,这身制服太短,手往上一伸,裤腰就露出来了。安湛本来个头就大,制服箍在身上甭提多难受了。还没有开春,人在这个时候都有点懒散,安湛累一上午了,半眯着眼睛,朝值班室方向走。

还没进值班室的大门,他就瞧见个背影正一个劲地点头哈腰,瞧着态度还不错。看来这家属还讲点道理,至少知道尊重着点民警。这两年有的是那种人犯了错,家属还蹦着高骂街的。你还不能翻脸,饶着帮他们解决了家里的祸害,还得挨顿骂。现在社会的风气也不知道怎么了,有些人看见执法人员就跟看见阶级敌人似的,执法人员为了办案连着三天睡不了觉没人管,要是跟公共场所骂了句街,立刻就能在网上爆出上万的点击率。预审这里还算是情况好的,好多窗口单位还不如服务行业,稍有懈怠分分钟给你炒作成不作为,就差进门三鞠躬了。好几个调到预审的小姑娘说:“累死都不回窗口去了,累死我也比气死我强!”

安湛敲了敲值班室的门,老刘一抬头:“哟,安子来了。”然后对正低眉顺眼接受教育的靳狄说:“王小洛家属,这个是安警察,王小洛的预审员。”

靳狄摆好笑脸一回头。

俩人都愣了。

我操!

是他!

靳狄瞧见安湛,眼珠子差点蹦出来,脑神经刷地中风了一半,满脑子都是:

我操!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我操!

记忆的大门轰然打开,里面那个带着年少轻狂的熟悉眉眼变得越发深邃,恍然间已经是个成年人的模样。安湛,竟然碰到了安湛。算起来他们有快十年没见过了吧?没想到他又回到了北京,还在这当了警察。

靳狄傻不愣登地盯着安湛看,本来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住了。安湛比起上学时候更加结实了,大约是因为骨头已经定型,筋肉也丰满起来,虽然高,却不单薄了。不知道现在肚子上的小搓衣板还在不在了,当初他们几个为了练出古惑仔那样的身块,可是没少比着做仰卧起、俯卧撑。被警服一裹,他已经是成熟的男人骨架,高大的身体越发显得挺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正义气场。

这几年朝思暮想的人猛地带着些许精妙的变化立在自己面前,靳狄差点哭出来,一股鼻子发酸、喉头哽咽的感觉迎面袭来,激得他一下子岔了气。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幸福未免来得太突然了。

靳狄跟安湛失去联系多年,本来觉得这辈子都见不到了,谁知道,缘分这东西兜来转去,让人永远捉摸不透。刚分开的时候,靳狄整天都不想别的,满世界打听安湛在哪儿,可是连一点点音讯都没有。

谁都不能靠着回忆初恋过一辈子,过了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靳狄慢慢淡忘过去那些事儿,喝醉时才能摸索到个模糊影子的时候,安湛就这么从天而降了。

另一边,安湛也认出了靳狄,他叹息着瞧了瞧这个分开多年的少时玩伴。啧啧,怎么几年不见还没变,一激动这脸上跟抽筋了似的,瞧着自己眼睛都不打转儿。

当初,俩人高中因为个姑娘大打出手的时候,靳狄就是这个受了多大委屈的表情。转眼那么多年了,还是那德行!永远一副吊儿郎当的痞子样,还人模狗样的西服革履上了。

俩人这么对视着,一时间都有点恍惚。到底快十年没见面了,别说同学,就算是亲兄弟,怕是也都生疏变化了。

僵持了有约莫一分钟,靳狄先咳了一声,打破僵局说:“那什么……安湛啊,好久不见,挺好的?那个……当、当警察了?”

安湛“嗯”了一声,不知道接什么话好,总不能说:“好久不见,来探监的啊?家里谁犯事儿了?”

老刘“哎哟”了一声,笑着问安湛:“怎么安子,你们认识啊?”

安湛苦笑着还没接口,靳狄已经开始显摆:“刘哥您眼神儿好!我跟安湛,我俩是发小!铁磁儿!老有交情了!”

安湛心说,什么交情?打架的交情?抢妞的交情?个儿没长多少,这脸皮倒是越来越厚。安湛瞧着靳狄这副笑呵呵好脾气的模样直冷笑,他太知道这小畜生发起癫来六亲不认的那个德行了,简直就是只咬住就不松口的饿狼。

这么一回忆,当年后背上被抡了一棍子的地方又有点疼。

算起来,那次打架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吧。

靳狄毫不掩饰他见到安湛的喜悦,甚至还不知羞耻地撸开袖子,把胳膊上一道已经模糊了的疤痕展现给老刘看:“您瞧瞧,小时候他给我咬的!”

安湛脸一红,连忙咳嗽了一声,正色道:“那什么,你是王小洛的家属?”

靳狄把袖子放下来:“啊,我是他哥哥。”

老刘一看这架势,心想也别不识趣了,说先去吃饭就出去了,把接待室留给这俩发小拉家常。

安湛手里还拿着王小洛的案卷呢,口气带着点疑问:“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有弟弟?”

靳狄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嗨……那什么,我妈跟后面那位生的,十几岁的时候他不服管就跑我这来了。跟着我反正也没学什么好。这不又给咱人民政府惹麻烦了。”

安湛“哦?”了一声,那一声里明显是不信任。

靳狄也不傻,他知道安湛怀疑什么,连忙又补了一句:“真是弟弟!因为这事进来,不是亲的,我能来捞他?”

安湛对他们的关系倒是没有什么大兴趣,公事公办地说:“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还捞他?放心吧,我问过了,你弟弟和他那几个朋友没有发生关系,也没有金钱交易。最多算是扰乱社会秩序,拘留几天就放了。要不你和他见见?”

靳狄一听,心放下了一半,这要是因为聚众淫乱被劳教判刑,小兔崽子的后半辈子可就真毁了。不过,另一半悬着的心忍不住带着刚刚放下的一半嗖嗖地围着安警察打转:“不了,不了。让他在里面好好反省反省吧!挺大的小子不知道寒碜!你说咱哥们儿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那多保守啊!”

安湛微微一挑眉:“甭跟我蝲蛄啊!你那时候坑蒙拐骗缺哪样了?你弟弟这事跟你干的那些缺德事比起来算是轻的了。”

靳狄在这话里面听出点熟悉的味道,他心里头跟着一恍惚:“我那时候……那时候不是小么,再说我哪儿至于的那么混,让你一说,成流氓了。”

一别数年,重逢时不免都想到自己最血气方刚的那段岁月,那时候积累的感情也最真挚,本来他俩的确算得上铁磁,却因为一个姑娘打的不可开交,现在想想觉得那时候幼稚的可笑。

安湛跟靳狄嘱咐了两句需要家属送的东西,靳狄不住的点头,眼睛一直在安湛身上徘徊,安湛让他看得直起鸡皮疙瘩,挥挥手说:“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有你就说,别这么看着我。”

靳狄犹豫再三,吞吞吐吐地说:“那什么,你也知道我家那小兔崽子吧,他好走旱道儿,那小模样随了他妈了,长得还算是看得过去,别到了里面,别的犯人长年也瞧不见女的,到时候万一……”

安湛直接给气笑了:“我说你是不是美剧看多了你?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拘留所,不是那个叫什么乐满堂的兔子窝。再说跟这儿关着的都是治安处罚,最多也就十天半拉月,至于分不清男女么!”

虽然是给气笑的,但是安湛是真的笑了。他一笑原本冰雕一般的脸就完全化开了,就跟结了厚厚冰的湖水下突然游过一尾红色锦鲤,动静都在一瞬间,一下让人亮了眼。

靳狄那颗围着安湛打转的心跟着锦鲤扑通砸向冰面,摔得七荤八素,他发觉自己一向好用的脑子有点木讷,连带着舌头也不好使:“是、是,那、那什么,乐满堂也不是兔子窝,就是一K、KTV。”

安湛瞧了瞧案卷又瞧了瞧靳狄,对他莫名其妙的紧张有了点兴趣:“怎么好好的还落一结巴的毛病?坏事干多了看见穿制服的就哆嗦是不是?你现在干嘛呢?”

靳狄嘿嘿一笑:“在你说的那兔子窝当大王呢。”

安湛一愣,随口说:“嘶!头牌啊?”

第二章

靳狄差点没摔一趔趄:“什么,什么就头牌。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这有损我的清誉啊。”

安湛笑了笑带着点戏谑地说:“还清誉?别不要脸了,你小子混得不错啊,这当少爷的日子挺自在的吧?”

靳狄看得都有点愣神,反应过来连忙说:“甭拿我开涮啊!我真要去兔子窝那都得倒贴过来……咳,没有的事。正经的店,再说、再说哥们也不好这口啊!”

安湛轻轻地哼了一声,可能是无意的,但是靳狄那跟冰面上扑腾的正欢的心肝却忽地颤了一下,自己琢磨可能是因为有点心虚。

时间真快,一转眼就这么多年了。

靳狄那封存在他那颗饱经磨练,早就皮糙肉厚的心里的唯一一段柔软记忆,随着这个人的再次出现喷涌而出,很快就溃不成堤,搅合的靳狄整个人都有点懵逼,脑子里面跟过电影似的,老是觉得心脏要从嘴里蹦出来。

他喜欢安湛,靳狄几年前就想明白直接的病根在哪儿了,如今好不容易碰见解药,反倒有一种不敢贸然下口的感觉,还有就是这解药如今有没有主儿呢?

靳狄心里突然就忽悠了一下子,就跟蹦极似的那么刺激,他想到自己苦苦寻觅的白莲花被人捷足先登摘走了的可能性,突然又觉得一阵心绞痛。当年他小心翼翼呵护着的时候就被那个谁抢了先,要是现在又被人抢了去,万一安湛都结婚了……万一安湛的孩子都打酱油了……

安湛哼完了之后,就瞧见靳狄跟个二傻子似的自个儿发呆,一会面色潮红,一会脸上发白,看起来十分诡异。安湛哪知道他心里那些个龌龊心思,抬抬下巴:“哎我说,还有事没有啊?没事我回去吃中午饭了。”

“有有!”靳狄向来人死嘴不烂,关键时刻就算脑子扛不住,嘴巴还能硬撑一阵:“那什么,那个湛老师还好吗?”

湛老师是安湛的母亲,也是靳狄小学老师,严格说起来他俩还真是发小儿,从小学时候就有的交情,小学生打架的交情。

安湛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人家问候家里人那就是还挂念着,他也不好装聋作哑地去吃饭:“挺好,退休了天天在家唱京剧。”

靳狄得到鼓励,继续发问:“那你爸,咱师爹好吗?”

安湛耐着性子应了一声:“好。”

靳狄慢慢地接近最想问的问题,玻璃心骤然高悬随时等着摔碎一地:“那什么?那个……弟、弟妹,干什么的?”

安湛想了想这毕竟是犯人家属,忍住就快飙出口的“赶紧滚”冷漠地说:“还、没、有。”

嘭的一声,湖面的冰一下就炸开了,靳狄心跟着就豁然开朗了,整个人跟泡在温泉里面那么畅快,心里来来回回就是太好了,真他妈的太好了几个字!至于别的挡在中间的障碍,他全都无视了。

安湛看他两眼直发光的样子,也有点蒙,怎么说自己也是学过专业审讯心理的,一般看人都能明白个八九不离十,靳狄这副大尾巴狼的德行还让他有点犯嘀咕。东拉西扯一会一个脸色琢磨什么呢这是?跟靳狄耗了半个多小时,安湛肚子空得快叫出声来了,他咳嗽一声:“行了,没事我上楼吃饭去了,你弟弟在这你放心吧,有事再跟我联系就成。”

靳狄一听安湛要走,赶紧从温泉里钻出来,脑袋也清醒了不少,迅速反应:“今儿晚上安警官赏脸吃个饭呗?”

安湛脚已经开始往门口迈:“我们有规定不能跟犯人家属吃饭。”

靳狄一个箭步冲到前面去,顺便用自己和安湛差不多的身板往门框前一戳,挡住三分之二的出口说:“谁是犯人家属啊!我跟王小洛,我俩都不是一坟头上的苗儿。安湛,多少年没见面了。不吃个饭说得过去么!你挑地方,我晚上来接你,你说几点?”

安湛目瞪口呆地看着越发不要脸的靳狄:“晚上没空。”

靳狄:“那明天!”

安湛:“……我跟你说,你弟弟在这吃不了苦受不了罪,少了一根头发我兜着成不?别耽误我吃……上班了。”

靳狄堵着门口不依不饶:“真不是跟你说他的事。我还得谢谢他来这么一出让咱们俩撞见了呢!我得跟你说件事。”

安湛眼看着吃午饭的点儿就要过去了,只能应付他说:“那你就说吧!”

靳狄丝毫不放松,泡过温泉之后嘴皮子也溜嗖多了:“那哪儿成啊,得找个正经吃饭的地方说,告诉你啊这事我想跟你说十年了!”

安湛心中咯噔一下,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是瞧着靳狄这得瑟的表情,恐怕不是什么小事吧。他发财了?结婚了?跟林雪凝结婚了?打算跟妻子的前男友炫耀炫耀?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安湛电话响了。最近事挺多,所里忙,队里也忙,肯定又是派出所叫支援呢。安湛跟电话里说了两句,抬头瞧靳狄:“没事赶紧起开,我还得上班呢!”

靳狄厚脸皮系统开启:“快点,今晚上还是明晚上,我大门口接你来。”

安湛白他一眼,肚子饿的直拧劲儿,再不去食堂可就真的没饭吃了,他急于脱身,于是随口说:“你说个地方吧,我下班直接过去!”

靳狄心中顿时一片春天:“成嘞,那就闷得香吧?乐满堂底下那个!”

安湛已经从他身边蹭出去一半了:“成了知道了,你十天后来接你弟弟吧。”然后就飞快地往楼上食堂跑去了。

赵辉跟门口等了半天,心里念叨着这是袭警让人给扣下啦?正打算打电话问问情况就瞧见靳狄一脸春光灿烂地迈着四方步出来了,嘴咧得快到后脖梗子了,瞧得赵辉直挠头,跟里面捡一钱包也不至于乐成这德行啊。

靳狄打开车门,大大咧咧地往车里一坐,一边哼着歌,一边骚包地对着车窗户摆弄他那喷着发胶的头发。跟从派出所里出来暴躁骂街时简直判若两人。

赵辉心说这是要闹春啊!在这地方出来,还能跟打了鸡血似的这么骚包,只可能是被美色迷了心智,赵辉边开车边调笑:“怎么样靳哥,里面的警花漂亮吗?”

靳狄一甩脑袋:“警花算什么!老子要挖他们丫一棵树!”

赵辉跟着靳狄多年,对靳狄那模棱两可的性取向早就见怪不怪,他笑了一声:“你真成,拘留所里还能有看上眼的?多大岁数了?是一路的吗?”

靳狄正在那儿摇头摆尾地哼唱着:“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闻言,手指头一摇:“哎,我说辉子!还记得安湛吗?跟这当警察了。”

赵辉猛地回头:“我擦!你找着安湛了?”

车子跟着一打滑,靳狄吓得连忙嚷:“看前面!看前面!现在老子还得留命追他去呢!跟你撂大马路上,老子可亏死了!”

赵辉“哎哟我去”叫了好几声:“真成!还真让你找到了?我说你出来之后跟捡一大钱包似的呢,不错不错!这就叫功夫不负有心人,磨刀不误砍柴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靳狄高兴,由着他白话儿。赵辉高中时候就是他一个小跟班,眼见他跟安湛那时候的友情是多么牢不可摧。所以当初赵辉误会靳狄因为个姑娘跟安湛动手的事儿,整个人都惊呆了,后来他看出来靳狄对安湛的那点心思之后才恍然大悟,这人啊,尤其是青春期时候的人,面对感情的时候都有点愚蠢。

那次打架之后,靳狄没有再继续读书,靠着自己老爹的关系出来混,几个他上学时候收的小弟都跟着。后来这么些年下来之后,轰的轰散的散,也就剩下赵辉和几个让部队开除的小兵痞子了。靳狄做人大气,左弄个小饭店,右弄个小KTV,挣钱想着一起混过来的弟兄,这些人也水里来火里去地跟着他。

眼瞧着靳狄美得鼻涕泡都要出来了,赵辉忍不住戳他的肺:“成!这些年没白打光棍!”

靳狄让赵辉戏谑地咳嗽了好几下,他知道赵辉是寒碜他呢。该怎么说怎么说,虽然靳狄心里有安湛那么一朵圣洁的白莲花,但是这么些年找也找不到,也就没能超凡脱俗,守身如玉,虽然没有个正式的恋人,但是也没亏了自己,男男女女的包养过几个。这会儿倒是有点后悔,早知道能跟安湛重逢,说什么也得洁身自好不是?

靳狄想了想,说起来这几年他真没少祸害人,也说不上祸害,他找到的没一个正经人,说白了就是援助交际,互相帮助。他走肾,对方走账。谁也没放心在上头,现在他手里还一两个俊俏的小孩呢。靳狄因为少年时候对安湛滋生出异样的感情,性取向就有点模糊,男女通吃,反正怎么都是玩,图个新鲜,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尤其是混夜场之后,更是跟着一帮场面上的人做足样子,胡搞瞎玩。有时候靳狄又觉得没感情太空虚,这几年他没少照着安湛的样子找炮友,可是就觉得味儿不对。自己琢磨着可能是他当初把安湛想得太完美了?真要是在一起了没准压根没有这么些个腻歪的感觉了,所以就当留个初恋的小回忆得了。

结果今天一见面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就算过了那么多年,一见面还能大脑死机。光是听见安湛的名字,他身子骨儿就发软。他就是喜欢安湛。发自肺腑、死心塌地的喜欢,那么些个乖巧的小男孩,漂亮的小女孩他都没有过对安湛那样的感觉。就算条儿再顺溜的健身教练,活儿再利索的坐台小姐只能让他当个消遣,说矫情点,安湛当初不告而别就是把他的心一块带走了,今天碰面,算是刚让靳狄恢复了心跳。

车子慢慢悠悠的开着,拘留所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远处依稀可见几所稀稀拉拉的平房农户,一条又窄又破的小柏油路要开很久才能到达通向前方主道,生出一种荒无人烟的寂静。柏油路两旁种着高大的白杨树,树枝光秃秃的,可能是考虑到过年的美观性,树枝上倒是挂上了几个红灯笼,远远看着更觉得突兀,甚至生出几分惊悚效果。

车子转了个弯,驶入主路,好在临近过年,北京城里倒是难得清静,主路车也不堵,一路畅通,倒是痛快。等红灯的时候,赵辉忍不住又八卦地问道:“靳哥,高中那会儿,安湛可是有过女朋友的,人家好不好走旱道啊?你打听清楚没有?别白激动了。”

靳狄让赵辉的一针扎的有点泄气,但在小弟面前强装面子嘴硬道:“不用打听,安湛肯定是直的。难度还是有的,但是我惦记着他这么多年,不给弄到手不白等着了。不就追个人么,又不是没追过,肯定能拿下!”

赵辉瞧着靳狄那模样就知道他心虚,忍不住刺他:“说得是不错!可是哥哥哎,你以为人家跟您那小领班、小健身教练一样没见过世面呢?招招手给点甜头就往床上跳。想当年,安湛揍你就跟玩儿似的!现在人家是警察了,打架肯定比高中那时候厉害多了,那都是正经学过擒拿的,到时候便宜占不着再给你打一顿关起来!”

靳狄朝着赵辉坐着的驾驶座踹了一脚:“闭上你丫那嘴!不好好开车,瞎逼逼什么你!再叨逼叨我给你丫踹出去!”

尽管安湛是直的,但是靳狄心里还是隐约滋生出一股希望,开枝散叶几乎即刻就把心脏团团围住。就安湛那条件,大马路上看见这么一位,他还得打听打听好不好上手呢,更何况是他喜欢了这么些年的人,不管怎么说他也得下手试试。要说安湛现在结婚了,靳狄再没有德行,也绝不去搅合拆人家家庭,但是现在安湛是一个人。既然是一个人,那就是老天爷给的机会。靳狄打定主意:这么多年,安湛算是唯一一个他喜欢到真心想得到的人,他不能就这么放过去。

他想了一路,觉得尘埃落定,低头瞧瞧手臂上的早就模糊了的、浅浅的小牙印儿,心中嗞地刺了一下。冬日的阳光晒得他浑身软绵绵,忍不住又哼起歌来。

说起来,靳狄跟安湛从小学起就认识。湛老师那会儿是靳狄的班主任,靳狄野孩子一个,从小就是后进生淘气包,靳狄他爸是个军官,整天绷着脸不苟言笑,怎么管兵就怎么带孩子。班主任回回请家长,他爸教育的方法就是体罚,各种收拾孩子的方法都不带重复的,光揍就分为用皮带,用棍子,用炉钩子,用扫地扫帚,除此之外还有罚站、罚跪、罚大太阳底下跑步,外带青蛙跳、俯卧撑,引体向上。靳狄小小年纪体格就比同龄孩子要强出去好几倍,那都是给罚出来的。苦就苦在靳狄还没妈,靳狄的妈在靳狄刚会走路的时候就跟一个南方的小商人私奔了,一去那么多年,光顾着自己逃出火坑,对还在坑里的儿子不闻不问。当老婆不爱过了能逃跑,当儿子的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靳狄挨揍跟吃饭似的那么平常,当然要归功于湛老师的请家长。

靳狄屁股板子挨得多了,小脑袋瓜里面也就充满了复仇思想,当然那个岁数他还没胆子去报复老师,于是就盯上了湛老师的独生子,二年级的安湛小同学。

有一天放学后,他带着另外两个同样深受班主任打小报告危害的小屁孩,堵住了比他们小两岁的安湛。全世界的大孩欺负小孩都是一个套路,先是包抄过去围在中间,然后伸手往人身上一推,最后龇牙咧嘴警告:“你个小逼崽子小心点,你妈让我爸打我我就打你,敢告诉你妈我就打死你!”时不时还晃悠着拳头震慑一下。少先队员安湛小同学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校服,端正地系着红领巾戴着小黄帽,一副高高在上的好学生样子,压根没把这几个拖着鼻涕的高年级坏分子当回事:“你自己学习不好要怪谁?还要以大欺小,现在你是小坏蛋,以后你就是大坏蛋!让警察叔叔把你抓起来枪毙!”

又是大坏蛋又是枪毙的,把四年级的小霸王靳狄气得嗷地就冲过去,几个小蹦高儿抱头就打起来了。靳狄仗着人多,把安湛摁到地上和另外几个一起揍他,,安湛也毫不示弱,扬起小包子似的拳头就认准了靳狄一个人打,那时候还没变声儿呢,说话带着股奶气:“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你都不算男人!打架还带着别人。”

安湛那时候才八岁,靳狄被个比自己小的孩子这么数落,脸上受不了了,一扬手对狗腿子们说:“你们一边站着,我跟他单打。”

其余小孩闪开后,俩小崽子抱成一团连抓带挠,抡圆了小拳头往对方身上砸,小脑袋对着顶,跟两头活泼的小牛犊没两样。都卯足了吃奶的力气,打的脸红脖子粗。靳狄的两个小弟,一边看热闹一边拍着屁股在旁边嗷嗷叫着加油起哄。安湛那时候个子小,顶不过靳狄,眼看要被靳狄撂倒压在身下面,急红了眼,逮个空儿“啊呜”的一口咬靳狄胳膊上了。那一口小虎牙可是结结实实,雪白雪白的,一颗蛀牙都没有,这么凶残地一口咬上去,靳狄疼得脸都变色了,抻着脖子“嗷嗷嗷”地叫唤,觉得自己胳膊上的肉要被咬下来一块。

靳狄的惨叫声大了点,把附近正下班回家的老师给招来了。几个狗腿子一见情况不好,撒丫子就跑,剩下靳狄边对安湛拳打脚踢边从安湛的嘴里使劲往外拉自己的胳膊,等老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拉开,小靳狄胳膊上的一圈牙印青紫得都渗血了。一边的小安湛也一身的狼狈,灰头土脸的不说,红领巾也撕了,小黄帽也成小黑帽了,身上还擦破了两块皮。

老师问两个小崽子为什么打架,靳狄抱着胳膊灰溜溜地不敢言语。本来就是他半路堵着人家安湛的,这要是传到学校去,怕是回家又要挨打。结果出乎意料,安湛看看靳狄吓得缩着脖子的样子,眨巴眨巴眼睛说:“老师,我们俩闹着玩呢!”

靳狄捂着胳膊,也龇牙咧嘴的就坡下驴:“闹、闹着玩呢。”

老师认定了好孩子安湛是被坏孩子靳狄吓唬得连实话都不敢说了,可是安湛就跟被下了蛊似的,甭管湛老师还是同学问,都一口咬定是闹着玩的,嘴硬得很。两个小朋友闹着玩的性质跟打击报复老师的儿子可不一样。于是最后,只让各自班主任领回去说了两句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件事给四年级的校园小霸王靳狄感动坏了!他知道安湛不是怕他而是为了救他,怕他回家再挨打。这样才是真正的哥们义气!那些个平时对他阿谀奉承,关键时刻看见老师就跑了的坏学生根本就不配跟他靳狄做兄弟,于是小学生靳狄思考了两节课零一个课间,最后摸了摸鼻子,大义凛然地用零花钱给安湛买了条新的红领巾,还叠好了装在一个塑料袋里。终于捱到放学的时候,靳狄特意把自己脏兮兮的校服跟小弟中最干净的一件交换了,屁颠颠的又去路口堵安湛。谁知道自从安湛和他打架之后,湛老师每天放学都和儿子一起走。靳狄看见湛老师就躲,鬼鬼祟祟的跟了一路都没有找到独处的机会。再后来,靳狄他爸工作调动,由于家里没人管靳狄,他爸只能带他一起走,于是不顾靳狄包括不吃饭示威、宁愿被体罚也死活不去开转校证明等的一系列反抗活动,把他转到别的小学去了。

靳狄转到了市里的一所重点校,这里相较于之前的学校的孩子,更加见多识广。那时候高年级学生正流行看青春偶像剧。不良少年成为小学女生们心中的白马王子。酷这个词被发掘出来并很快占领小学女生的审美。靳狄个子高,长得帅,最重要是他好酷呀,因为是转校生,靳狄没有校服,整天穿着条破破烂烂的牛仔裤,不爱上课爱打架,虽然学习不好,但是因为跑得快,所以体育课里面出尽了风头,天天上课睡觉下课打篮球,像灌篮高手里面的流川枫一样,简直酷到不行。于是不良少年靳狄很快成为小姑娘们写小纸条的对象。他在之前学校里一向被大多数同学嫌弃,在新学校倒成了另类的香饽饽,被女生包围的靳狄马上就把咬他一口的那个小蹦高儿给忘到后脑勺去了,给安湛买的红领巾也被他屁颠屁颠送给了他们班的班花,还人模狗样地在六年级的时候和那个班花有过一段一起吃零食、帮忙抄作业的小学之恋。只有偶尔看见低年级小蹦高儿的时候才会突然想起胳膊上面的那个牙印是原来学校班主任儿子给咬的,那小子还挺仗义的之类的,这事就过去了。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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