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
作者:岁迟
简介:
林霁是个直男,郑知夏从十三岁起就知道了
他能和林霁好得穿一条裤子,却永远没办法讲出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他学着粉饰太平,用一整个青春跟在林霁身边当一个乖巧听话,从不迟到早退的好学生,好和林霁这个真正的天之骄子永远走在同一条路上
但也只是仅此而已了,郑知夏知道自己永远没办法成为林霁的爱人,他玩着一场只有自己知道的好朋友游戏,直到一天酒醉,舞台塌陷真相暴露,他成了被林霁避之不及的存在,看着林霁迅速地宣布订婚消息,并收到了一份伴郎邀请
郑知夏倒也没有这么不知趣,他收拾好自己,体面道别离开,迅速地投入到新的情感中,将感情宣告于天光之下
再次见面时他穿着敞着口的黑衬衫,一头乖巧的黑发挑染了几撮显眼而叛逆的银色,笑得斯文却冷淡,搂着男友的腰礼貌地叫了声“哥哥”
一切的一切都走向了新生
——除了林霁,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林霁×郑知夏
预警:
直掰弯文学,内容不代表作者本人三观,请勿上升
本文将于9.23(周六)入v,当天掉落双更
新文预收:《不将就》CP1493313 宿敌文学 痞坏攻×无情受
已完结:《觅春光》CP1267225
第1章 “好学生”
晚上九点,郑知夏准时推开了银星的大门。
早就有年轻漂亮的男孩等在门后,在看见他时立即迎了上来,长眼睛细眉毛,睫毛浓长的阴影落在眼下,擦了粉的脸在灯光下白得惹人怜爱,那双亮晶晶的嘴唇往上一翘,热切的呼唤夹杂在嘈杂的音乐声中飘了过来:
“郑先生,欢迎您回来。”
郑知夏不吝啬于给他一个笑容,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立刻就有人凑上来点火,薄荷清凉的香气在嘈杂吵闹的空间里逸散开,幼稚得不太合适。
“老板在老地方等您,”男孩善解人意地说,“我带您过去吧?”
他凑得很近,嘴唇若有似无地挨着郑知夏的耳垂,香水味险些就盖过了香烟味,郑知夏咬着烟皱眉,一双瞳色略浅的眼睛在此刻显得尤为冷淡。
“不用,”他的手按在男孩胸膛上,往外推去,“你很臭。”
这话讲得毫不留情,吐字清晰不亚于那张面容上的挑剔与刻薄,郑知夏有一张很薄的,颜色浅淡的唇,下颌线清晰得如同一线刚出鞘的冷厉刀光,这让他在说这种话时显得尤为淡漠且理所当然。
仿佛有讽刺且嘲笑的视线从各个角落刺过来,男孩涨红了脸,眼泪要掉不掉地缀着,颇有点我见犹然怜的意思,即便郑知夏没有回头给他擦擦眼泪的意思,他也强撑着跟在身后,将郑知夏送到了电梯门口。
“郑先生,”他在关门的间隙颤巍巍开口,“我刚工作不久,一直都很仰慕您……”
郑知夏微微歪着头,眼睑半垂,薄唇间溢出一缕袅袅的,柔情的烟雾。
他说:“关我什么事?”
电梯门无声关上,男孩窘迫地抓着衣角,这回是真哭了。
郑知夏不会在意他哭不哭,他注视着徐徐跳动的数字停在“25”上,捏着将将燃了半截的烟迈出电梯,等候在一旁的依然是年轻貌美的男生,相比起原来的那位,他只是沉默寡言地接过郑知夏丢来的车钥匙,而后抬起头,露出一张干净的,柔和的脸,还有一双如水般沉静的眼睛,迎着郑知夏打量的目光,微微笑了笑。
“郑先生,您跟我来。”
郑知夏走在长长的,铺着猩红和鎏金组合的地毯上,刷成暗色的墙壁上挂着古典油画,邓明城花了大价钱买回来,把好好的夜店弄得跟博物馆似的,他看着壁灯昏黄的光落在美人丰腴含羞的面上,依然不太明白邓明城这是附庸的哪门子风雅。
他欣赏不来这种西式的美感,相比于此,中式园林山水和半镂空的屏风更符合他的审美一些。
银星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和全市最有名的豪华酒店共享同一栋建筑,占据了足足五层,而顶层只对VIP开放,有着最好的酒和最好的美人。每一间房间都由私人持有,谁也不知道门后是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在讨论商务合作,还是哪群道德败坏的二世祖在里头玩弄年轻漂亮的身体——亦或者两者皆是。不可否认,这让银星在销金窟中的名声十分不菲。
邓明城在做生意这件事上的确聪明。
郑知夏停在了走廊最尽头的门前,侍应生轻手轻脚地推开厚重的双开门扉,如流水般的钢琴声就立即倾泄了出来,水晶吊灯明晃晃地悬着,邓明城坐在沙发上,正和几个人有说有笑地说着什么,金发碧眼的女郎穿着细高跟和包臀裙坐在他腿上,红唇叼着一粒葡萄,正俯身要去吻他的唇。
倒是旁边的人转过头,眯着眼认出了他:“哟,郑少爷来了。”
邓明城这才从脂粉酒气中探头,他有一副标志的薄情长相,衣襟敞着,露出胸膛上的口红印,在见到郑知夏时挑了挑眉,而后笑了起来。
“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房间内的冷气开得有些热,郑知夏掐了烟,单手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身边迎上来的男孩伸出手,将细白掌心充做暂时的垃圾桶。
“赶一门结课作业,”郑知夏说得随意,“这么在意我来不来?怎么,又有事求我?”
他走到沙发前,立刻就有人让开了位置,侍应生端上凝着薄薄白霜的酒杯,邓明城在美人乡里歪着身子看他,笑得尤为不怀好意:“事是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有个好东西想送给兄弟。”
旁边的人则玩笑地插话:“你该不会是想让郑少爷给你写作业吧?这事还真只有郑少爷能办。”
“滚蛋,”邓明城笑着骂了那人一句,“我还需要人帮忙写作业?看不起谁呢!再说了,郑知夏一学数学的,能帮我写什么?”
“那可不一定,”郑知夏漫不经心地抬眼,“但我不干这种扰乱学术界的事,免谈。”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郑少爷喝酒泡夜店睡男人,在学校倒是个实在的好学生!”
郑知夏转头看了眼说这话的人,表情淡淡的,看起来有些怠惰,而后又很轻地笑了声,那双始终显得冷漠厌倦的眼睛突然就鲜活而勾人起来。
“说的很不错,”他啜了口杯中酒,眉毛轻轻挑着,“我可是好学生。”
这个词的尾音被他微微拖长,显得戏谑而嘲讽,仿佛连郑知夏自己都觉得很有意思,但他在学校里的确是好学生的代名词,专业课第一,时不时参加点竞赛给学校增添点荣光,从没有什么二世祖的坏脾气和坏作风,压根没人能想到他会出现在银星这种声色场合里。
——大概撞到了也会认为他是来这种地方谈家族生意或是开个包厢搞学术讨论的。
多的是人喜欢郑知夏。
邓明城制止了那些玩笑话,终于从金发女郎的怀中坐了起来,吊儿郎当地叼着烟说:“没事求你,真的,就是最近招了个挺有意思的人,想给你看看。”
这就是要给他塞漂亮男孩的意思了,郑知夏对这句话早就有了熟稔的默契,因而只是笑了声,很寻常的模样。
“你倒是知道我最近无聊,”他说,“什么人?”
邓明城笑得神神秘秘,往他身后一指。
“喏,人家都在你身边跟了好半天了,郑知夏你也没回头看一眼。”
那人闻言,走到他膝边乖巧地蹲下,郑知夏这才兴致缺缺地投过视线,只一眼,他就倏然坐直了。
这是个长相十分优异的男孩,看起来刚刚二十岁出头,双眼皮薄嘴唇,脸型很端方,笑起来时竟还有几分贵气,不太像是进银星来卖身的,郑知夏伸手碰了碰他左脸上的一颗小痣,转头看向邓明城。
“你签的?”
邓明城哼哼地笑,声音很意味深长:“怎么样?我看第一眼,就觉得会是你喜欢的那种类型——正经禁欲款,不错吧?”
郑知夏定定地跟他对视了几秒,也笑了起来,很愉悦地弯着眼,将那个男孩从地上拉了起来。
“叫什么名字?”
男孩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眼神温温柔柔的,像是在跟校园里偶然碰见的熟识人打招呼。
“徐昭,昭彰的昭。”
邓明城往女郎的短裙里摸了摸,将一张房卡丢给郑知夏,笑得暧昧:“再喝两杯?”
郑知夏精准地接住那张卡片,女人的脂粉甜香钻进鼻尖,他支着下颌笑得很漫不经心,被酒杯冻得发红的手指被徐昭捂在手心,细细软软的手指搭在他有些冰凉的手背上,温热的体温仿佛一场徐徐燃起的篝火。
“不了,”他站起身,环顾着四周的人勾唇一笑,“晚点再下来跟你们喝。”
起哄声顿时重新响起,郑知夏拉着徐昭出了门,轻车熟路地按下电梯内的楼层键,身边人很安分,这让他的心情更好了点,扣着徐昭的手指转头,问:“你多大了?”
“十九,”徐昭依然用那种平淡的,不带欲望的眼神看着他,“郑少爷,我成年了的。”
郑知夏哼地笑了声,眼尾很明显地眯着,俯下身捻着他的耳垂,漫声道:“没问你这个,我想知道——你看过片吗?”
徐昭浑身一颤,看向他的眼睛里终于多了些别的东西,羞赧的红漫上耳根,颤着嘴唇说不出话,倒还有几分天真无邪的意思,郑知夏觉得他好玩,于是笑得更明显。
“应该看过的吧?我可没耐心手把手教你要怎么做。”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他牵着徐昭来到某扇门前,房卡轻轻一碰,露出昏黄的灯光和雪白柔软的大床,邓明城庸俗地在桌上插了一枝白绣球,花瓣落在烧蓝瓷瓶边,倒是有几分风雅。
郑知夏看着徐昭来拉自己的裤链,那张算是端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他很熟悉的东西——欲望,痴迷,还有微不可查的得意。
他捻着徐昭的头发靠在床头,嗓音低低哑哑,半截喘息含在喉咙里,和着似乎很温柔的笑意。
“看来是会的。”
徐昭说不了话,只能用一双含羞带怯的眼睛抬望着他,他这会已经装不太全那副平淡温柔的样了,但郑知夏也不是很在意,他半敛着眼睑,嘴唇微微张开,好一会后才将徐昭拉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腰。
“行了,过来吧。”
徐昭依言来解他的扣子,只是还没解两颗,放在床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很明显地怔愣了一下,抬头去看郑知夏。
明明上床前这人还开了勿扰模式。
郑知夏先是很明显地皱了下眉,仿佛是在烦躁于好事被打搅,可下一秒眼睛就亮了起来,毫不留情地推开身上的徐昭,握着手机三两步进了浴室,徐昭坐在床上,莫名就觉得今天这事已经黄了,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嘴。
郑知夏才不在意他怎么想的,他看着镜中自己很明亮的眼睛以及嘴角十分惹眼的笑意,按下了接通键。
“哥,”他用轻快而明亮的音色开口,“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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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食用指南:
1.郑知夏是受,不是好人,没有反攻也没有互攻情节
2.二十多岁的男人们有性生活很正常,洁不洁的问题就别问了
3.不太适合有完美主角情结的读者观看
祝大家食用愉快!
第2章 合格旧友
很柔和的男声从另一头传来,甫一开口,郑知夏就忍不住攥紧了手掌。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可以!”
郑知夏答得略显急切,他按着镜中自己翘起的嘴角,无声地吸了口气,而后才用正常的语气问:“你是不是要回来了?”
“嗯,”那人的语气总是温温柔柔的,“明天下午就到了,所以想着上飞机前给你打个电话——之前不是总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郑知夏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傻乎乎地笑,灯光在头顶亮得刺眼,他慢吞吞地单手系上散开的扣子,说:“那我可以去机场接你吗?”
“如果你明天不忙的话,”男人笑着说,“四点钟落地,我在机场等你。”
“好,”郑知夏答得很快,根本未经思考,“我有空的,明天下午没有课要上。”
电话另一头又传来一点低低柔柔的笑声,很开心,很轻松。
“那明天见了,知夏。”
通话停止在这里,郑知夏握着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心脏依然跳得很快,他仿佛置身在一场光亮昏然的美梦中,几乎要分不清这通电话是自己的臆想又或是现实。
三年,郑知夏迅速地计算出了一个数字,距离林霁离开,已经过了将近三年。
身后传来轻轻一声门响,徐昭赤裸地站在过道的灯下,雪白脚趾蜷缩着,羞赧的红晕爬在关节和颧骨上,用温柔而饱含欲望的表情注视着他。
“郑少爷。”
郑知夏转身看着他,眼睛却很冷。
他又变回了刚踏进那个房间时的模样,淡淡的,有些厌倦而疲惫,额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头上,薄唇微微抿着,原本凌乱的衣衫和低俗的欲望如退潮的海水般散去,他看眼前赤裸的男孩跟看博物馆里的罗马雕塑一般平淡无波,只是重新低头暗亮了手机屏幕。
那是一张几年前拍的风景照,机窗外蓝得澄净的天和雪白成团的云,曾被邓明城嘲笑过老年人养生风,和郑知夏本人完全不搭。
“退房时间是明天下午两点,”他说,“你可以在这里睡一晚,吃点东西。”
这句话彻底地宣告了徐昭的失败,他睁大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郑知夏,心想那些有幸进过这个房间的人对眼前这位少爷的形容还真是贴切。
——古怪。
明明几分钟前还对他的身体和样貌展露出了浓厚的欲望,几分钟后又冷淡得像是个异性恋,徐昭不甘心,他抓住郑知夏的手腕,微红的眼眶里尽是难堪和哀求。
“您可以陪陪我吗?”
郑知夏侧头看着他,忽地勾唇一笑,漫不经心的,似乎是觉得他很无趣。
“账单不需要你支付,放心。”
门打开又合上,郑知夏毫不留情地走了,关门的瞬间他依稀听见了瓷器碎裂的声音——大概是桌上的那枝白绣球遭受了无妄之灾。
他没有再回到楼下去找邓明城他们喝酒,而是在不算晚的夜色中离开这满楼的灯红酒绿,代驾在路边等着,郑知夏降下车窗,夜风潮热地吹过来,路边熙熙攘攘的人群飞速掠过,让他联想到这如滴漏般漫长逝去的三年。
林霁比他大了五岁,郑知夏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小时候能跟他玩到一起属实是奇迹,他们住在同一个小区,要说交集也不算多,他认为全靠自己缠着林霁才有了后面这段长达多年的友谊。
否则五岁的年龄差真的没什么能玩到一块的地方,毕竟在郑知夏最猫嫌狗憎的那几年,林霁都已经在准备拿市三好学生了。
他从小学黏到高中,直到十八岁那年林霁大学毕业被家里扔去开拓国外市场,郑知夏这才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和林霁的分别。
冗长的,索然无味的三年。
郑知夏回到公寓后直冲浴室,热气蒸腾着冲掉他身上乱七八糟的气味,烟酒混着脂粉香黏在换下的黑衬衫上,他嫌弃地捏着一角,眉毛夸张地皱着,最后还是将它扔进了垃圾桶,直到香薰蜡烛在暖灯下静静地燃出不深不浅的一汪泪,郑知夏这才从衣帽间出来,定好闹钟关灯睡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十二点前入睡了。
第二天自然起了个大早,学校里早就请了假,他是好学生,和教授辅导员的关系都称得上热切,自然也拥有些好学生应得的特权,讲完后一看别的消息,这才发现邓明城凌晨一点发了条消息过来。
很淫猥地问他:“看来徐昭很不错嘛,不下来陪兄弟们玩了?”
郑知夏努力回想了一下,只能记清有些刺眼的灯光和徐昭白得模糊的躯体,那张端方又楚楚可怜的脸也如揉皱的一张纸,最醒目的反倒是左脸上的那颗小痣。
还不如桌上的那一枝白绣球。
“没什么意思,”他回邓明城,“下回别安排了。”
这个点邓明城必然还没醒,郑知夏没再看别的乱七八糟的消息,他花了整整一个小时在收拾自己这件事上,对着镜子挂上银质的锁骨链,又从抽屉里摸出手表,香水轻飘飘地散在晨光里,是尤加利、鼠尾草、玫瑰的香气。
连衬衫纽扣都要斟酌是解开一颗还是两颗。
郑知夏看向落地镜中捯饬得利落干净的自己,没忍住笑出声。
林霁一定会嘲笑他隆重得好似要去参加婚礼。
但他还是这样出了门,路过街口时郑知夏下车走进花店,老板娘坐在柜台后看老港片,缠绵悱恻的配音混杂着揩鼻涕的声音。
“您好,”郑知夏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我想买一束花。”
头发乱糟糟的女人从平板后探出头,看清郑知夏的那张脸时迅速把翘在椅子上大叉开的腿放下了,她抿了抿唇,招呼的笑容热切而柔和。
“要买什么花?玫瑰?百合?还是郁金香?还是用现金折的花?我这儿都有的。”
郑知夏却摇了摇头,指向脚边大红色的旧水桶。
“我要绣球,不用很多,几枝就好。”
欢迎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而已,用不着太隆重。
他捧着那小小一扎的绣球出了门,旧报纸的铅字落在指纹下,郑知夏低头瞄了眼,很快地在脑中找出了那个单词的意思。
——“Apricity”,冬日暖阳。
一个很林霁的词。
这让他不由抬头看了眼落拓的天光,浅金色的云层半遮半掩地藏在高楼之后,属于夏天的热度汹涌地奔来,是个很适合久别重逢的天气,连报纸上的单词都有一种宿命式的恰如其分。
宿命意味着不管分隔了多久,郑知夏总能再见到林霁。
郑知夏带着那束绣球在机场等了一整个下午,绣球花上被精细地洒了些水,在阳光下显得清丽而惹人注目,他在时间跳动到四点时走出咖啡店,剩了大半的冰拿铁被扔进垃圾桶,他将捧花妥帖地护在臂弯中,穿过人群站在了出口的最前方。
林霁拖着箱子出来时就看见郑知夏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像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抱着手臂,他的视线四处游移,又很快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瞬间,那张原本显得淡漠而无趣的脸陡然鲜活了起来,郑知夏张了张嘴,似乎是对他说了些什么,可惜离得太远,林霁并不能知晓那是什么。
但他认为是一声“哥”。
于是他也微笑起来,微微上挑的眼睛半弯着,对郑知夏挥了挥手,于是那个年轻男孩很快地拨开人群朝他走来,林霁在嘈杂的人群里闻见了香根草温暖干燥的气息。
郑知夏站在林霁面前,一只手背在身后,微微仰着头看向许久未见的故人,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开口说哪一句寒暄。
现在的林霁有点陌生,样貌还是曾经的模样,端方温润,穿着很合身的西装,浅棕色领带打得齐整,袖口的蓝宝石熠熠生辉,是成熟且稳重的大人模样,和郑知夏记忆里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的那个好友兼邻居哥哥相差甚远,于是连雀跃都有些生疏,仿佛被放养多年的小狗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主人。
直到林霁的喉咙间滚出一声低低的笑,他才终于有了点真切感。
“郑知夏,你该不会是认不出我了吧?”
堵在舌根的开场白终于钻了出来,郑知夏也对他笑,圆润的眼和嘴唇一并弯着,是乖顺且懂事的模样。
“我怎么会认不出?欢迎回来。”
他顿了顿,才很轻地笑了声:“我还担心你认不出我呢。”
林霁就无奈地叹了口气,神情也是郑知夏所熟悉的,说:“认不出谁都不会认不到你吧,我们是多好的关系?就算十年不回来,我也能一眼就把你从人群里找出来。”
这么说话的林霁倒是让郑知夏少了许多的生疏,可他依然有些无措的局促,那只藏在背后的手终于伸到林霁面前,白绣球正漂漂亮亮地躺在旧报纸间。
郑知夏对他眨了眨眼,有些俏皮:“给你的见面礼。”
跟欢迎姑娘似的,林霁接过捧花,礼貌地点头赞美:“我很喜欢。”
接着顿了顿,才笑着问:“不会是女朋友出的主意吧?”
“怎么会,”郑知夏的语气有玩笑得些夸张,“我这些年连姑娘的手都没摸过。”
于是林霁就用新奇且轻松的眼神打量他,调侃地笑:“不会吧?知夏不是一直都很受女孩子欢迎吗?”
“受欢迎和谈女朋友是两回事,我又不喜欢她们。”
郑知夏撇撇嘴,对这句话表达了自己的嫌弃,而后熟稔地走到林霁身侧,抬手搭上男人的肩。
“走吧,我们到车上再继续聊。”
“好。”
林霁也抬手拍了拍他的脊背,亲热得恰到好处,是一位多年未见的合格老友。
郑知夏垂下眼,又很快地抬起头微笑,林霁任由他搭着自己的肩,又笑着问:“那你这几年都在忙什么?”
“上学啊。”
郑知夏说得理直气壮,掰着手指一桩桩地跟他数:“要上专业课,还要参加学生会活动,假期要被我爸带去公司当免费劳工……我很忙的。”
林霁微笑着,表情有些纵容:“那休息的时候呢?”
“这个嘛——”
郑知夏故意拖长尾音,用亮晶晶的,如小狗一般的眼睛和他对视着。
“休息的时候,我都在想哥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
【作者有话说】
郑知夏:没关系的,林霁只是太久没见我了,生疏一点很正常,努力贴贴!(耶耶傻笑.jpg)
第3章 兄友弟恭
林霁看着郑知夏,用一种新奇但纵容的目光。
十八岁到二十一岁,正好是一个男孩迅速成长的时候,青涩的稚气迅速脱去,眉目间已经依稀有了成熟男人的稳重和沉静,让这句话变得有些难以分清是玩笑或是真心。
但很快的,郑知夏就笑了声,说:“开玩笑的,不过你当时突然跟我说要走的时候,我确实还挺难过的。”
林霁对此的回应是摸了摸他的后颈,宽厚的手掌很温热,稍纵即逝地远离。
“确实很难过,”他的笑意很轻快,“我都怕你抓着我的袖子哭出来。”
彼时正值郑知夏高考结束,意味着放纵的三个月还没来得及正式开始,他就等来了拖着行李箱的林霁,还有下午就得分离的消息。
打击属实有些太大。
但如今的郑知夏只是侧头看着他,仿若可惜地叹了口气。
“毕竟是你先出尔反尔的,说好了等我毕业就一起出去旅游的。”
“我的错,”林霁说,“所以回来的时候第一个通知了你,还带了礼物。”
这句话轻而易举地让郑知夏的心情变得比阳光更明快,他笑着收回手,帮林霁把行李箱放进车后,才问:“什么礼物?”
林霁却跟他卖关子——一起从机场走出来后,他才渐渐找回了当年和郑知夏相处时的熟稔感。
“是你肯定喜欢的东西,”他说,“等晚上就知道了。”
郑知夏噢了声,回头看了眼那个行李箱,很好奇的模样,却飞快地合上了后车箱。
“只要是你送的东西,我都喜欢。”
他说得认真,林霁却只是弯着唇笑,说:“不喜欢的话也能给你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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