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搭界》作者:里伞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3-06分类:小说浏览:14评论:0

《搭界》作者:里伞

文案:

阳春白雪爱上大金链子

徐运墨在辛爱路有家文房店。某天隔壁商铺改租,从卖金鱼的老头子变成一个戴金链的小饭店老板。

金项链打扮得油头粉面,花衬衫敞开三粒纽扣,开的饭店宛如江湖客栈,迎来送往,吵得要死。

乱七八糟。徐老师嫌弃。

好巧不巧,金项链房子租到他家对面,夜里常有陌生面孔登门,噼里嘭啷,扰人清梦。

无法无天!徐老师唾弃。

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被对方赖上。学生抱着剑桥英语课本,朝他露个大笑脸:“长久以来谢谢你了,徐老师。昨天店里进到一批新鲜小黄鱼,我留了几条。今晚来我家好吗?我给你吃。”

夏天梁一笑,两边虎牙尖尖,金链闪得帮忙补课的徐运墨头晕眼花。

他情难自弃了。

一本正经攻x口甜舌滑受

看不上到真香。

小市民生活,涉及少量餐饮行业,做做饭谈谈恋爱。

标签:市井 生活 美食 温馨 年上

第1章 盐水毛豆

沿着陕西南路向北走两公里,右拐,就是辛爱路。

这条马路只有九百米长,单行道。左边是居民区,叫遇缘邨。一条弄堂钻进去,两侧是多栋联排式洋房,三层混砖、坡顶红瓦,彼此如恋人般额头对额头,亲密相望。

遇缘邨建于上世纪二十年代,最早是轮船招商局的职工宿舍。一个百年过去,人员变迁,如今居民只剩大批六十岁朝上的本地老人。

社区老龄化严重,连带着路边商业凋敝,时髦小店都不爱开来这里。除了几个自有店面,剩下的都是理发维修之类的民生服务。前两年,市政来做门头改造,整条马路兜完,不过十来分钟,唯独在辛爱路99号门口停下。

老马路旧时布局诡谲,99号本是一间前后通透的大店面,后来中间砌墙,被硬生生一分为二,拆成了两个独立商铺。

说独立,却仍需共用一个入口,外人走进去,才会发现两扇面对面的店门,一个写99-1号,另一个写99-2号。

改造队伍考察半天,对这个特殊情况束手无策,认为是历史遗留问题,最后给的解决方案是为公平起见,两家店的招牌都不能沿街,只可挂在各自门口。

99-1号是文房店,一块楠木匾额,上书“涧松堂”。字体板正,颇为古朴。

对面的99-2号,只在玻璃推门上贴了四个字:天天饭店。快印店出品,看着有些随便。

饭店做的是上海本帮菜,价格低廉。最近新开业,正在大搞酬宾活动,用餐有八折优惠。精打细算的周边居民闻风而至,连续两周人来人往。

客人一多,总有老眼昏花或粗心大意,找到99号也不细看招牌,等到推开门,看清店内布置,他们才哎呀一声,惊讶问,不是饭店吗。

一道声音在书桌后冷不防响起,说走错了,吃饭去对面。

语气相当不友善。误入的客人听了,退出去,转身发现玻璃门,紧跟着就有人问候,说欢迎光临,几位?这边坐。

嗓音清亮,精神气十足。

正在练字的徐运墨停笔,摘下新买的耳塞,打开手机就是一条信息过去:@天天-夏天梁,今天第12个,你们太过分了。

十分钟后,商户群显示有人回复:不好意思,今天客人有点多,见谅。

徐运墨:再有一个走错,我就报警。

信息发完,有人推门而入。徐运墨以为又是食客,脸一沉,正准备按110,抬头看清对方,面色稍微收敛两分,“什么事?”

老马摘下电动车头盔,“怎么,谁惹我们徐老师生气啦?”

说完自己有了答案,扭头看看对面的饭店,问:“又闹不愉快了?”

徐运墨不响,下巴抬抬,示意对方坐,问他找自己干什么。

不就为了这桩事体?老马干笑一声,试探道:“下个月社区要评选最美街道,你晓得伐。”

徐运墨重新铺纸,“所以?”

“王伯伯喊我来的,他说你们两家店最近摩擦有点多,不太放心,非让我过来当老娘舅,帮忙调解一下。”

99号两家商铺,一个新开,一个老店。相处堪堪两周,已发生多次纠纷,主要还是两者业态相去甚远,文房与餐饮,氛围实难和睦。

“他自己怎么不来?”

“街道给他分过来一个大学生,忙着带人呢。再讲了,前几天你们吵架,他跑过去一听,差点高血压,说回去吞了两片降压药才好。”

居委那个老爷叔平时说话,中气比谁都足,身体素质好过年轻人。徐运墨不买账,他知道老马指的哪桩事情。那天有食客去隔壁吃饭,将开来的车停在门口。辛爱路的路边是黄虚线,不能久停,那辆五菱宏光倒是豪横,大喇喇压到上街沿,车头直对99号。

过了一个小时,无人出来挪车,徐运墨面无表情出门,拿手机拍照。

还在笃悠悠吃饭的食客见状不对,立刻奔出来,说马上开走。徐运墨不留余地,直接投诉违停。不多时,交警过来开罚单,车主极为恼火,捉住徐运墨问候全家,引发一堆人围观。

徐运墨蘸墨掭笔,“谁吵架,我一句话没讲。”

对对,老马顺着他,“你素质高,不文明行为是要受惩罚,但小夏是你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么一搞,店里其他吃饭的客人怎么想?总归会影响别人做生意的呀。”

“这么点小事就能影响生意,他这个店不如不开。”

哎,侬个……老马一时语塞。徐运墨的脾气他很清楚,素来说一不二,只好掏出手帕,抹掉脑门上的汗珠,向其循循善诱:

“你是无妄之灾,小夏也是呀。他提醒过外面不好停车的,人家硬要停。你去投诉,他也没怪你,还主动和那个车主说罚款他来付,最后硬是笑眯眯把人送走了,这做得够体面了吧。碰到有些混江湖的老板,觉得你多事,讲不定早来寻你吼势*了,类似的我看过不要太多喔。”

徐运墨笔不停,如行云流水,“照你这么讲,我还要谢谢他?”

确实。

这两个字,老马嘴上不敢说。当中介多年,他管着辛爱路周边几个商铺,做的都是街坊生意,最讲究人情和分寸。当初99-2号转租,夏天梁经人介绍,来询价,他一问,对方要开饭店,根本不愿意牵线。

99-1号的徐运墨是谁?辛爱路纪律大队长。老马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拉个搞餐饮的做邻居,必会惹怒徐运墨,引得对方大动肝火。

无奈介绍人温言相劝,说老马,帮个忙吧,就当我欠你一次。

菩萨都发话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帮手谈成这笔生意。店租了,证办了,装修也搞完了,来个先斩后奏,全部趁着徐运墨不在上海这段时间完成。

有苦难言啊,老马接着道:“也不是要你们相亲相爱,这饭店开了两个礼拜,生米都快煮成泡饭了,还能怎么办啦?小夏合同签了两年,你要硬碰硬,是给自己找罪受。做邻居,你让让我,我让让你,不就结束了?那些小事,你少点和他计较,以后眼睛一闭,不要往心里去了。”

这话的最后一句,在徐运墨听来,实在不是滋味。他笔锋一滞,右捺拖得太长,整个字顿时意势尽散。

心游寂灭,岂爱纲之能加——临摹多宝塔碑,每到爱字,总会写废。

别放心上,轻巧话谁都会说,可心无旁骛的功夫,修炼起来哪有那么简单。

徐运墨眉毛打成百叶结。过去的99-2号,开家金鱼店,老板安静话不多,五年来与他相安无事。直到年初,老头被儿子接去国外养老,关店前告诉徐运墨,自己不打算卖掉店面,改成出租,为省心省事,特地找了老马代管。

老马纵横辛爱社区,当初徐运墨继承店铺,来辛爱路开店,什么都不懂,全靠老马为他指点迷津。徐运墨相信他的能力。

事实证明,这世界没有人事物,能做到绝对靠谱。徐运墨痛恨一切违反秩序的东西,比如写坏的字、颠三倒四的街道管理,以及上海的盛夏——尤其黄梅季,简直反人类,每年五月,他都会趁天气转热前,铺盖一卷躲去莫干山。

今年一走,就是四个月。十月回上海,已然入秋,气候渐渐凉爽,徐运墨却极不爽快。返沪那天,他喜获大礼包,涧松堂门口堆起一排五颜六色的开业花篮,挤到他连店门都开不了。

等看到对门招牌,一道惊雷,劈得徐运墨怔愣两秒,随即打电话召来老马。

中介骑着小电驴,见他第一句:徐老师,你听我解释!

徐运墨正在气头上,毫不客气说我做什么生意你不知道?介绍谁不好,非要搞个开饭店的过来,油烟重得一塌糊涂不说,还有客人进进出出,涧松堂和他共用一个门面,以后我还有清净日子过吗?

老马心中有愧,眼神飞来飞去,说现在环境不好,哪里轮到业主挑挑拣拣。而且辛爱路没有餐饮店,最近的社区食堂,走路都要一公里,遇缘邨一群老年人,开个小饭店,居委是欢迎得不得了——喏,99号这个位置办重餐饮执照,原本很费时间的,都靠王伯伯特批,就连装修的报备审核,都是他直接开的绿灯。

言下之意,要怪一起怪。

一个个的,全都拍脑门做决定。开饭店,讲究广迎天下客,灶台一起,必定热火朝天。徐运墨愿意蜗居在辛爱路这个妖泥角落*的地方,图的就是人少事少,99号搞餐饮,简直不可理喻。

但木已成舟,他不想为难老马,也不想去挑战那个居委会的地头蛇。

隔壁店铺不是他的,不管金鱼店还是饭店,想借给谁,做哪种生意,是人家的自由。只要不来招惹自己,他也能勉强接受,尽量和谐共处。

然而两周过去,徐运墨愈发心烦意乱。他在遇缘邨有套一室一厅,空间不大,涧松堂除了做生意,也【vb:kazuyayaya】是他的半个书房,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度过。

自己做事,讲究有规有矩,尤其生物钟,不容打破:每天八点起,九点出门跑步,十点到涧松堂泡茶看书,十一点开始练字,三小时打底。放在过去,尚算修身养性。如今不行了,隔壁一到中午饭点,人头攒动,练字堪比食堂打太极,效率极低。

实在静不下心,徐运墨收起字帖,不练了。

“我想计较?从开门那天起,这家饭店就没太平过,要么声音太大,要么客人走错门,一天下来,至少烦我十几次,谁受得了?你要觉得这是小事,我和你换,你把中介的办公室开到我这里,自己来体验。”

隔壁给他带来的麻烦,实在罄竹难书。老马不好反驳,时不时嗯嗯两声,以示自己在听,“我晓得,我晓得……”

徐运墨还想继续,忽而有人敲门。他当是食客,刚想发作,还是老马先有反应,赶快截住他。

“哦唷,小夏来了啊!”

第2章 酱香萝卜干

第九次,来的并非客人,是饭店老板,徐运墨的新邻居。

这位万恶之源进门,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谁递的中华,没地方放,顺势夹到耳朵上。他梳大背头,身上衬衫花纹俗气,领口也不老实系紧,大方敞开,露出脖上的一条细金链子。

看打扮,至少四十岁朝上,但面皮白净,一说话,左右两边各有一颗虎牙,对称的,不小心泄露了实际年龄。

最大不超过二十八。

头一回见面,夏天梁也是相似模样。那对滴溜溜的眼珠子灵活得要命,不停在徐运墨脸上打转,一听他的名字,即刻伸出手,说原来是徐老师!你好你好,久仰大名,前段日子听说你一直在外地,没机会见面,今天总算碰到了。

话里话外,透出一股热络的劲头。徐运墨当即给他扣了二十分,握手握得并不自在。

对方也有明显感觉,一搭脉,猜到徐运墨并不欢迎自己,却不收敛,反而从斜跨的小皮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他,说小小心意。

打开,两张购物卡,面值五百块。

给的解释:之前饭店装修太吵,影响大家做生意,一点补偿,辛爱路上每家店都有的。

徐运墨脸色急转直下。过往他见过太多类似嘴脸,这两张购物卡好比探照灯,用来判断自己是否能被收买。

我不收这种东西!

徐运墨着实被冒犯到,手一甩,购物卡随之飘落在地。

场面不太好看,倒是夏天梁从容,腰一弯,捡了,还向他发出感慨:徐老师真是心地善良,体恤我们小本经营不容易,帮我省钱了。

油嘴滑舌,再扣三十。

夏天梁这张考卷,徐运墨判定不及格,这糟糕的第一印象极难扭转,之后见面,他都尽量避免与对方有过多交流。夏天梁曾在微信上发过几次好友申请,徐运墨统统拒绝,有任何问题,只在商户群里沟通。

眼下他板起面孔,从眉毛到嘴角,全部写着不欢迎。

夏天梁并未受到影响,他看到老马开朗地嗨一声,对上徐运墨,也不顾忌那张臭脸,主动打招呼:“不好意思啊徐老师,今天吃饭的人多,有几个没看清楚,打扰到你。”

徐运墨哼一声,当回应。

“你放心,我刚在外面贴了张纸,这样他们以后就不会走错了。”

嗯?徐运墨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纸?”

夏天梁两只手比划出一个小方块,“就是用来提醒客人的那种。”

说的什么东西。徐运墨起身,到外面一看,差点撅倒。两家店中间的墙面多了张浅色纸,紧挨涧松堂的招牌,一看就是从哪本废弃杂志临时撕下,翻到字少那面,用油漆笔写:吃饭这边请。

附一个大箭头,直指隔壁,贴心得很。

什么狗爬字!徐运墨神经突突跳起来,强迫症发作,一把扯下,阴沉沉往回走。

夏天梁哎哎两声,跟在他身后,说徐老师侬做撒啊。徐运墨理都不理,将那团垃圾扔了,随后刷刷几笔,还没等夏天梁看清,他已经结束,手里多出两张生宣和一卷双面胶。

一张写食客止步,一张写内设雅座,楷书,极为端庄。徐运墨将食客止步的那张贴在自家门口,另一张连同双面胶齐齐拍到夏天梁身上。

“贴上。”他命令。

夏天梁捧着那张纸左看右看,饶是这人缺乏鉴赏力,也不由啧啧称奇:“徐老师,你字写得真好看。”

门外汉的表扬,对徐运墨来说毫无用处。夏天梁头发上摩丝涂得太多,油光水滑,更让这句肯定平添两分市侩。

被晾半天的老马伸长脖子,问他们在外面干什么。夏天梁撕掉双面胶,乐呵呵回答,徐老师赐我墨宝呢。

他贴平纸张,回饭店取东西。折返涧松堂时,手里拎着两个打包盒,朝着徐运墨和老马晃一晃,说礼尚往来。

老马先接了。他早早尝过天天那位大菜师傅的手艺,此时看清菜色,眼睛眯成一条线,“熏鱼?嗲的,今晚好加菜了。”

徐运墨不屑拿,老马怕夏天梁面子挂不住,赶紧帮忙收下,随后招招手,“来,小夏,正好,我有事找你和徐老师谈。”

中介没忘记今天的使命,三人坐下,他深吸一口气,好声好气问夏天梁这两个礼拜生意做下来感觉如何。

“蛮好的,流水还不错,都靠客人捧场。”

老马偷瞄徐运墨,斟酌着该怎么给两人做辅导。夏天梁一双溜圆的眼睛开始运作,从老马看到徐运墨,最后停在后者冷若冰霜的脸上。

“就是刚开张,事情太多,顾不过来,老给徐老师添麻烦,我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

演得和真的一样。徐运墨往后靠,抱起手臂。

夏天梁倾身向前,又道:“上个礼拜店里升级风机,装了消声器,等空下来,我去进点隔音板,把店里墙壁重新弄一下,争取减少噪音,不让徐老师难做。”

老马连连点头,对徐运墨说你看,小夏多有诚意。

“搞这些什么用,杯水车薪,挨得这么近,只要有人上门吃饭,该吵还是吵。”

哎!老马无可奈何,“人家积极想办法解决问题,你哪能这么油盐不进的啦。”

徐运墨扬眉,刚要争辩,被夏天梁抢白:“做餐饮的事情最多,所以天天有什么不好,我都愿意配合改正。徐老师在辛爱路待了这么久,开店的门道,他比我清楚,那些建议说出来,都是为我好,我明白的。”

说完,他朝徐运墨眨一下眼,看似极为恳切。

徐运墨警铃大作。这个姓夏的还蛮阴险,他放低姿态,率先示弱,明显是想占领道德高地。这时再与其争论,反倒显得自己胡搅蛮缠,气量小,容不下外来人员。

进可攻退可守,老马果然上当,拍夏天梁肩膀,既同情又欣慰,“还是你懂事,小夏,今后这边,”他嘴巴努一努,往徐运墨的方向,“辛苦你,多让让。”

吃个闷亏,之后闲言碎语,徐运墨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等结束,老马拎起两盒熏鱼,悄声嘱咐徐运墨,多的我就不讲了,以免你嫌我啰嗦,不管怎么样,你和小夏至少要好到下个月,否则影响街道评选,王伯伯必定请你吃排头*。

完了与他告别,戴上头盔,一身清爽驾驶小电驴离去。

只剩彼此,徐运墨一分好脸色也不留,手往外指,“可以走了。”

夏天梁靠在门边,没听话,食指勾起脖上的金链,来回滑动两下。

一双眼睛又在徐运墨身上攀爬,从下往上,似乎要寻个空挡钻进去,由内而外将他整个剖析干净。

被这道视线盯得发痒,徐运墨重申一遍,“你好走了。”

“火气太大,容易影响身体,我店里煮了绿豆百合汤,清热去火,徐老师要不要喝点?”

顾左右而言他,何尝不是一种亏心的表现。哪怕在外人面前装得再妥帖,待他多少礼貌,徐运墨也能看出,夏天梁与他一样,打心底不喜欢自己。

不是一类人,来往无益。夏天梁这条泥鳅,湿手难抓,多同他纠缠,最终只会跌进水里。

徐运墨抬手,指向门口。

夏天梁不怒反笑,走时留下一句,有空过来吃饭,徐老师肯来天天的话,我不收你钱。

两盒熏鱼、两张购物卡,面对夏天梁的好施小惠,徐运墨总是无动于衷。对方一身市井小民习性,以为付出一点蝇头小利便可笼络人心,就像天天饭店的酬宾优惠,现在看着热闹,不过一时假象,等过去了,不知能留住多少客人。

撑不撑得住半年都是问题,反正他不看好。

忍过这段时间,或许烦恼自会消失。徐运墨隐隐听见隔壁的热闹声响,不愿多待,今天周六,下午他在静安少年宫还有两节书法课,理完东西出去,迎面是天天饭店的玻璃门,里头仍是坐满。

徐运墨目不斜视,走出99号。

远离天天,辛爱路又恢复到熟悉的状态。下午时段,路上出没的行人大都头发花白,依靠拐杖或助步器行走,个个步速缓慢。经过沿街的几家商铺,水果摊无人看管,烟纸店大门紧闭,维修铺空关,整条马路散发出如遇缘邨居民一般的沉沉暮气。

这景象让徐运墨感到安全。

到少年宫,排在前面的油画课还未结束,徐运墨拐弯去休息室。他进门,遇上几个老师在里面闲聊,见到徐运墨,话题戛然而止,与他道声好,互相看看,默契地找个借口走了。

徐运墨坐下。他不是社交场合受欢迎的类型,大多数人站在他身边,时间一长,只会觉得透不过气,不如早点离开。

比起明明不喜欢还要往他身上硬凑的人,现在这样,反而舒服得多。他按着眉骨,手机突然闪一闪,提示收到信息。

墨墨,从莫干山回来了伐?有空的话,来家里吃顿饭好不好,妈妈想你了。

徐运墨停了片刻,回复:他在我不去。

你爸去杭州了,下个月才回。

忙,有空再说。

那边仿佛也明白,不再打扰。徐运墨关掉屏幕,闭目养神。

到点上课,他推门出去。走廊挤满了下课的小孩,奔来跑去,发泄着用不掉的精力。有个冲得太快,经过徐运墨时,差点撞上他,被一把抓住。

徐运墨将人扶稳,“不要跑那么快,会摔跤的。”

好心提醒,但声音过于冰冷,冻得小孩一哆嗦,不敢再造次,低头灰溜溜走了。

进教室,原本吵闹的学生见到徐运墨,瞬间安静,一双双眼睛扑棱扑棱看向他。徐运墨习以为常,让他们将毛毡铺好,准备上课。

一堂课堪比罚坐,小孩们端坐到屁股发麻,下了课飞快散开。过不多久又换一批,照样活泼泼来,见到徐运墨就不敢吭声,小声喊老师好。

两节课结束,徐运墨留下收拾。门外有人伸头张望,兴趣班的负责人见他还在,假装天南海北说两句,半天才入正题,大意是暑假过去,来上课的学生少了许多,徐运墨在少年宫有书法和国画两门课,要是下个月他的国画课还不能满数,可能面临取消。

少年宫属事业单位,大部分教职工都有编制,徐运墨没有,他是退休教师介绍来代课的,只在周末来顶两天班,费用以课时计。

与舞蹈乐器相比,书法国画不是热门,排课本来就少,再砍掉一门,这份兼职收入堪忧,但他也没争取,不是为钱弯腰的性格,只平静将笔筒墨碟冲洗擦干,说知道了。

负责人有些过意不去,“徐老师,你课上得认真,就是这个教学风格,确实有点……有好几个家长和我反应,说你太严了,他们这些小孩过来,培养兴趣为主,顺便陶冶陶冶情操,不是为了成为什么大画家大艺术家的。”

“那别花钱过来上课了,回去开个视频跟着随便涂涂,也能陶冶情操。”

负责人哑口无言,叹道,看之后的情况吧。

地铁回程,徐运墨在心中算账,待出站,这笔账得个负数。

他略感疲惫,踏上辛爱路的脚步并不轻松。七点,正是晚饭时间,涧松堂没开灯,暗着,与隔壁敞亮的天天饭店形成鲜明反差。

徐运墨远远看,视线被那束光亮刺痛,揉着眼睛往遇缘邨走。

傍晚的辛爱路比白天更沉寂,落日余晖都不眷顾,弄堂里,老人纷纷收走晾在体育器械上的被单。徐运墨进单元,他住三楼,往上走,余光扫到楼道角落,每层都堆积着大量杂物,从锅碗瓢盆到纸箱废品,应有尽有。

上年纪的住户囤积癖严重,什么都舍不得扔,家里放不下,干脆征用公共空间,当楼道是储藏室。

消防意识是一点也没有的,投诉也不管用,居委会上门提个醒,邻居配合收回去,过两天又摆出来,甚至报复性的多几件东西。

到家进门,徐运墨暂且在沙发上坐了一会。遇缘邨的房子是联排式,一栋挨着一栋,有几户人家开火做饭,窗户一推,持续飘出白色雾气以及锅铲炒菜的声响。

开窗就是日常一景,但一旦合拢,便是与世隔绝。这种计算精密的距离感,存在于辛爱路的方方面面,楼与楼,店与店,注定要分开稍许,不可挨得太近。因为太近就有矛盾,比如99号两家店,真真不讲道理。

他起身,锁紧窗户,拉上窗帘,再关灯,直至感觉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人。

第3章 苔条花生

徐运墨被窗外的说话声吵醒。

闹铃未响,他不肯睁眼,被子一裹,硬当听不见。

外头声音没放过他,热烈讨论昨晚播出的调解节目,七嘴八舌复盘一场分房大战。哪个儿子过分了,哪个女儿不孝顺了,越讲越起劲,一口一个作孽,音量飚高。

徐运墨摸出手机,看过时间,他掀被子,开窗朝下喊:“声音小点好吗,才几点钟?”

聊得兴起的邻居立时噤音,都不需要抬头,也知道是谁发作,彼此对视一眼,摇摇头散了。

安静在白天的遇缘邨是奢侈品,居民早已习惯与各式各样的生活噪音为伍,并争先恐后投身于这项伟大的生产事业。过去嫌烦,还可以去涧松堂躲避,如今却连最后一片净土也将失守。

徐运墨睡意全无,煮壶浓茶提神。待洗漱完,他出门,目光投向对面两个黑色塑料袋,一股若有似无的气味向他袭来。

又没扔!

十月份的天气,虽不比夏天闷热,但湿垃圾放过夜,仍旧容易腐烂发臭。徐运墨起床气未消,预备掉转枪头,回房间写警示字条。

刚要动,对门开了,一只手伸出来,正欲放下一袋新垃圾。

不用写了,徐运墨冷声喊:“夏天梁。”

被点到名字,那只手顿一顿,跟着房门敞开稍许,从里面钻出个脑袋。未经梳理的头发翘得一塌糊涂,主人也不管,嘴角一挑,“早上好,徐老师。”

“讲过多少趟了,楼道不能放隔夜的湿垃圾。”

“知道的,待会我去倒掉。”

“现在倒。”

“垃圾房九点才锁呢。”

“现在。”

语气很强硬,似乎铁了心要抗争到底。夏天梁抿抿嘴,看出徐运墨是认真的,没辙,带点好笑地说行行,我套个衣服就下去。

这笑让徐运墨不舒服。哄小孩似的,摆明将他的要求视作一种无理取闹。

徐运墨决定留下监视,以防夏天梁进去后不再出来。他站在外面等,听见夏天梁与谁交谈。对方回屋,房门没有关紧,虚掩着,隐约能看到里头的景象:有个打赤膊的人影穿梭其中,毫不见外地喊天梁,你有没有多余外套,借我披一件。

夏天梁说都在衣柜里,你自己拿吧,邻居催我下去倒垃圾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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