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 抛弃阴鸷世子后他疯了
本书作者: 贻珠
本书简介: 【娇而不软落难大小姐×笑里藏刀疯批世子】
【下本开同类型文《殿下赊花见山去》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边塞雄鹰×深宫娇花,文案在最下方】
【专栏《春庭诱娇》伪骨科养成强取豪夺,清贵贤君×娇柔祸水,高岭之花下神坛,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朔宁二十四年的春天,镇国公府的烈马飞驰在长安十里红妆的西直街上,引得周遭官人娘子频频注目。
而这一行肃杀沉寂的兵士此行只有一个目的——抢婚。
抢镇远将军府的婚。
大红的娶亲马车上,新娘子高髻浓鬓、容光鉴物,护下将军府所有家丁,然后沉静着款步上前,给了大梁朝第一权臣一个响亮的巴掌。
辜筠玉揩走嘴角渗出的血迹,笑得浓丽夺人,他眸光一暗,将人拦腰抱起,抢回了花萼相辉楼。
他再次将她囚在金宫玉殿内。
“盈娘,沈公子也如此般尝过你的味道吗?”
花萼相辉楼,姑娘眼角湿红,薄汗香喘,句不成调。
世人皆知摄政王棒打鸳鸯、强抢臣妻,将那柔若春柳的女子困在宫中金屋藏娇。
只有白持盈被迫倚在这人檀香阵阵的怀中,自嘲一笑。
那日洛阳旧庙,是他花言巧语满腹算计,将她献给歹徒换来旧信筹码。
也是他说:确实喜欢她,也不过是喜欢她。
所以她如今不要他了,不爱他了,又有什么错?
于是她在一派假意弄情里将匕首送入他的胸膛。
“辜筠玉,我一定会杀了你。”
她说到做到,从不食言。
*
那年洛阳月下,姑娘眉目盈盈,说九州天下,她要第一欢喜他。
可辜筠玉从来都知道,他不是什么大梁朝的明珠凤凰,他是从阎罗殿爬回来的烂人,是这天下最不值得爱的郎君。
他拿姑娘炽烈的心换了三封信,尽管疼得如同剜心剥骨,他还是在她绝望而深恨的目光里转身离去。
他以为这不过是万千次筹谋中普通的一回。
直到后来她亲手将匕首刺入他的胸膛,辜筠玉才想起,那被他亲手推远的人,是他用一切才向九天神佛换回来的夫人。
*
元始六年隆冬,长安京郊山庙,大雪又三日不止。
帝崩于京郊善因寺,唯留血经三万字,所求不明,所祈难断。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双重生,男主后期恢复记忆,追妻火葬场,女主秉持君若无情我便休的心态,男女主身心1v1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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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本开同类型文《殿下赊花见山去》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边塞雄鹰×深宫娇花】
世人皆知,妙仪帝姬崔韫枝明媚芳殊、姿质浓艳,是被陈帝捧在手心的娇珠贵女,受尽无边宠爱。
惜绥和十二年,荆州兵变,帝都沦陷,皇室仓惶南逃,天下皆惊。
甲胄声乱,在崔韫枝为保住尊严自刎的前一刹,一支银光锃亮的羽箭破空而来,射穿了叛军首领的脑袋。
少年朗如孤山玄玉,神姿高彻,有一双较鹰隼更狠厉傲然三分的眸子。
崔韫枝那时害怕极了,为活命,她咬着朱唇攀上了他的脖颈。
少年诧异轻笑,单手将她抱起,救她于昏暗的大殿之上。
像驰风斩雨而来的英雄。
后来崔韫枝才知道,那日救下自己的,哪是什么如意郎君——那是燕州最野性的鹰,一但被视为所有物,从血肉到魂魄,便都要一丝不差地属于他。
永远只属于他,也仅仅是属于他,像任何一件普通的战利品那样。
*
与殿下第一次见面是在汴京城一个吃人的雨夜,沈照山驰马搭弓,抬手射死了那欲欺她的叛军首领。
他不喜欢太愚蠢的敌人,也不喜欢太娇柔的姑娘。
可当她红着眼角求他怜惜时,沈照山神使鬼差没有推开。
于是她成了他此次南下胜于所有绫罗珠宝的战利品——娇矜、高贵、可于笼中把玩。
他带她回到燕州,送她雪山、雄鹰、草原、骏马、长烟和落日,可天真的姑娘却摇头说她不想要这些。
她想要什么呢?
直到那天崔韫枝决绝地从大青草山一跃而下,说他长不出真心来时,沈照山才明白。
她要他一颗鹰王没有的、只为一人跳动的心脏。
#唱遍阴山敕勒歌,美人珠泪从来多#
第1章 看四时长青草未谢,观前生薄命人再来 ……
隆冬大雪,京郊山庙。
积雪还未消,像昨夜迟懒的月光洒落停歇。山落在白云里,佛堂落在山上,偶有佛家弟子一二自堂中静言低眉而出,一脚踏入云端,叫云跟着走。神仙大千世界漏下的金光照在山上,向远山荡开一声悲鸣。
与外堂的诵经声声大不同,这落了尊镀金巨佛的内堂静得叫人生怕,只有偶尔一两滴雪水自檐下滴落,最后又消于沉寂。
年轻的帝王将姑娘死死锢在怀中,像是要生生将她一身血肉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可怀中人的气息还是愈渐微弱下去。
他手上动作愈紧,薄唇轻张却说出含恨的凉薄之言。
“死了也好……死了也好,你如今再也不用瞧我,白持盈,你是不是很畅快?”
三声,两声,一声……
姑娘并没有答话。
白持盈实在是太累了,累到抬不起手来触碰眼前人模糊的眉眼,只觉得什么都沉,肺腑沉,骨肉沉,连呼吸也沉。
他落在她脸上的泪珠更是重若千斤。
好像真的从来没有见过他落泪。
这人向来是最负心薄情、冷性寡情,她早知道的;她与他同床共枕千把个日夜,她最知道的。
这人在所有人眼皮底下搅弄了整整十几年的风云,弑|兄|杀|父、宫变夺位,把能利用之人皆物尽其用,把挡道之人皆诛杀殆尽,从京郊山庙到大明宫紫宸殿,他把每一步都算在心里,把天下万民当做自己的棋子,布了整整二十年的局。
她当时是多么蠢,才会觉得自己这样一个家道中落、身子孱弱的孤女能得他青眼?
自己从前不过是他还算有用的棋子之一,后来是胆敢妄想着飞出他金笼的小雀,她死了,他身边还会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飞向这花萼相辉楼,这又是何必呢?
她也曾经希冀着与他白头偕老的,是他不要的,他有什么好伤心?
雪又落了一枝,静静地消弭在无边的苍茫中,四周忽而变得极静,在睡入最后一个没有苦痛的梦境之时,白持盈只能从那模糊的影子中瞧见艳|色一抹。
那是一点眉间朱砂,叫她无端想起外祖家那颗灼艳的桃花树。
白持盈喉口腥甜,没有气力再回他任何一句话。
回应她的只有抱得更紧的力度。
就像两人最后同榻也无言的这半年一般,她什么也不想说,他就只能从背后紧紧地拥抱。
姑娘最终还是没能再睁开眼。
元始三年,后崩,然帝未使其骨入陵寝,群臣皆疑,惧帝性怪戾,终不敢言。
*
“也不知能卖多少钱……是了,是漂亮,可就怕人不识货啊……啊呀,你家壮子喊你呢,快去罢,死不了的……”
她还活着……是谁的话音儿……
白持盈睁眼,天花板布着密密匝匝的苔藓,这屋子她最熟悉不过。这是她家道中落后居住了六年的破柴房。
额头钻心的疼,白持盈抬手一摸,果不其然湿濡一片,她且又低头瞧了一眼,食指尖儿是沁出的丝丝血迹,不多却也至人昏沉阵阵,起身不得。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一具苍白孱弱却年轻鲜活的身体!
古怪的姑娘忽然笑了,笑着笑着泪珠子便滚沾在还不及单衣厚的被褥上,白持盈俯趴而下,埋头在被子里无声哭泣了起来。
没有沉疴与旧疾,这具身子还是她被卖到陈家庄前时的样子。尽管饥肠辘辘、尽管手生冻疮,可这是具像春草一般、见了甘霖还能茂荣的身子。
从前事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滚起来,许多人或言或笑的面庞仍历历翻覆。
这不该是她的一生。
母亲是洛阳苏氏千娇万宠长大的幺女,父亲是大梁最俊美非凡年轻有为的丞相,十二岁前,她好华灯骏马,好烟火梨园,好诗书经史,好古董书画①,是整个九州一望也顶金尊玉贵的姑娘——世家贵女,少有才名,母父恩爱,友朋交心。
可朔宁十三年的一场大雪苍茫茫地覆盖了一切,她仍记得那年冬天是极寒冷的,冷得人骨头都结着冰渣子。是岁东宫反,身为太子太傅的父亲为保妻族饮鸠谢罪,母亲殉情而亡,舅公欲避祸举家隐居,她藏在储米的罐子里,被老仆人托付给了八系之外的远亲。
自此六年磋磨受苦,最后被卖给那食|人|骨|血的陈家庄——在陈家庄被当做物件儿试蛊的那三年,是她短短二十几载人岁中来势汹汹的一场大病,凶恶而摧人骨血精神。
后来呢?后来她被人救了出去,原以为是新日子的开头,却想不到不过是落尽了另一个圈套,一个锦绣堆成的、温柔缱绻的圈套。
一想到那人,白持盈连着心口带着筋骨都剧痛起来,呼吸不能。
欺瞒、谎言、恶语相向,那日隆冬覆雪白梅下的高山知音,那日大寒京郊山庄里的滚心热汤,那日夜深人静时的对月唱词,都被后来的歇斯底里敲碎成一片又一片。
她实在看不懂辜筠玉这个人,纵使和他相伴数年,她也未曾看懂。
所谓人生若只如初见,兴许不过如此。
这辈子便不要再见了。
还未待她再探那前世旧影,一阵风吹过,柴房尽透风的门便咯吱咯吱响动起来,门外的声儿愈近,二婶子马上就要进门来。
白持盈霎时浑身紧绷了起来,她先听过那脚步声,确定下这家中现只有二婶一人在,四处探视过一圈,从墙角的杂草堆里刨出个铁瓢来,紧紧握住藏在了身后。
“吱呀”一声门叫人推开,二婶子提脚进来,她瘦而高,如一杆枯柴,走的时候脚步极轻,灰白的脸色迅速融入这灰白的柴房。
二婶子见白持盈醒来,面上先是一喜,神神叨叨念着些“贵人家养出来的女子就是命硬。”
额角血迹虽凝,白持盈记起这伤的来处——她因未来得及洗二叔二婶换下的衣物,三日不得进食,实在饿得钻心,遂在村口大娘家好生哀求,讨来个黄面饼子。饼子却被二婶发现,抢了给她家孩子吃去,还被拿石子砸了头。
二婶子正高兴着给白持盈找到了好买家,哪里观瞧得到她沉如浓墨的眸子,只伸了手要抓掐拿捏白持盈。看着那只枯瘦的爪子向自己伸了过来,白持盈抬头,坐正身子将将躲过。
歹妇人对上她平静的眼睛,心震颤一瞬,似有薄刃剜肤之痛,就此愣在原处。姑娘起身站稳,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惊起歇在屋檐的灰雀。
白持盈仍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一巴掌刚落,抬手又给了二婶子一巴掌。
恶妇人重心不稳,被扇得倒地不起。
她回过神来,愤愤拉住白持盈的袖子,欲站起,却被姑娘冷冷的目光吓了一跳,又跌坐回了原地。
白持盈似嫌晦气,拿枕边的帕子先擦过了手,才凑到二婶子耳边悠悠开口:“婶子不是要将我卖给陈二爷吗,如今可是要好些伺候着我,改日我若真成了陈太太,才可多念着婶子的好些。”
二婶子果真不说话了。她叫白持盈未卜先知的话吓了一大跳。未曾想过这平日里棉花团似的姑娘竟生了性子!
瞧她慌乱愣神,白持盈心一横,迅速抄起藏在背后的铁瓢,对着二婶子脑壳就是一下。
一阵银光闪过,恶妇人直直跌落在地上,昏倒过去。
白持盈手上一抖,将铁瓢扔了出去,探下身来试过这人鼻息,见还有呼吸才松下一口气。
她本已半只脚迈了出去,忽而想到了甚么,又折返回来,从草枕下拿出一本宣纸本来,和其他零七零八的东西包成一个小小的包袱。而后她又蹲下在二婶子身上摩挲半晌,翻出一把铜钱来。将那铜钱也一同塞到怀中,白持盈跑到猪圈旁,狠下心来混着黄土和作一团,涂抹在了自己脸上。
探过交扎重叠的松林,有积雪簌簌而落,白持盈寻到一条只有自个儿知道的小路,一脚泥一脚土,也像个坡脚客一般小跑着奔向西边村口。
山涧有雾,半隐半羞,日头照开层渐鳞光,露水凝成点点白墨浮于梢头,往前一步又一步爽利的清新。村子里的房屋大都不大,富庶些的有鱼鳞瓦片盖房,穷苦些的便只是茅屋,都墩墩坐在一旁,如同雨后的山蘑一般冒出头来。
村口正有一辆牛车,牛正伏在地上出着粗气歇息,粗粗的角上挂着一截柳树枝圈成的环;车上满满当当摆了许多酒,酒坛子胖着肚子挤作一团。一老翁坐在牛后车上,手中提着茶壶饮水喝,他喝完半壶,又分给牛半壶,恰一抬头,便瞧见了白持盈。
“你是哪家的女子呀?”老翁收起茶壶下车,缓缓将牛驱起,笑眯眯对白持盈摆了摆手。
白持盈赶忙提起裤摆上前喊道:“伯伯可是要去镇上!”
“更远!去洛阳咧!送百花酒!”老翁的喊声中气十足,回荡在这小小的山沟子里。
白持盈眼睛一亮。
洛阳城,华灯碍月,飞盖妨花①,她母亲便是洛阳生长的女儿,记忆里的外祖家檐上总是挂一排气派的灯笼,兰园春草蔓生,莺蝶飞舞,好不热闹。
只是洛阳依旧在,不见旧时人。
去洛阳吧,去找到可供自己命运盘旋歇落的地方,白持盈自思。
“伯伯可能捎我一程?我恰也要去!”她赶忙上前,从怀中它掏出几个铜板来,要塞到老伯手中。
“哪讲究这些,一会儿路上听俺唱曲子调,也就是路钱了。”哪想老伯摆摆手,长长地唱了一声调子,便招呼着白持盈上了牛车。
直到坐上牛车晃晃悠悠地行进了两个时辰,白持盈还略有恍惚,她呆呆地朝后望去,小小的村落早已不见了踪影,化作天边的一斑墨痕。
牛车过一处窄桥,两侧芦苇丛生,龇出的两端生生将桥面趁更加狭窄,老牛呼哧呼哧行走几步便要“哞”一声,此时老伯便悠悠地唱上两句,将车赶过陷阱一般的窄桥,熟练而稳当。白持盈正在一堆酒坛子中间咯咯地笑着,和老伯一人和一句唱着小调,却听老伯忽然停下车来,“咦”了一声。
“怎的啦伯伯。”
白持盈回过头来,顺着老伯的视线寻去,却见正是这桥的尽头边、黄土芦苇之上,卧了一个不知生死的人。
这人身上衣裳已经被血迹浸得瞧不出原来颜色,只能依稀瞧见浮起的线绣成一片片精致的图案,腰上一莹白玉佩,身长约莫有八尺余。见老伯踌躇不定,白持盈捡起身边一根木棍来,拨开这人散落成结的长发,果然瞧见一张熟悉的、血迹斑斑却苍白如玉的面庞。
有眉间朱砂一点。
第2章 芦苇桥巧逢危命郎,菩萨庙险救盲目女 ……
辜筠玉!
白持盈肺腑瞬间像被倒灌积水的陈木一般,一寸又一寸裂开。她脑海中霎时闪过许多东西,双手都颤抖着,最终朝后退了两步,拉住呆在一旁不知该作何的老伯摇头道:“伯伯,咱们走罢。”
老伯先是一笑,又点点头,长叹了一口气。
村子里的老人家智慧不一定比活蹦乱跳的年轻人少,白持盈拦住他的那刻,他就什么都懂了,于是她便看着老人再不纠结地坐回了牛车上。
就如从未驶过又停歇,这辆牛车依旧吱呀吱呀向前,在土路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车辙印。
老人又哼起了小曲儿,白持盈却始终再没心情和上两句,她把玩着手中的柳树枝子,蔫蔫地提不起精神头来。
她试着让自个儿脑海清净些,遂倒在酒坛子中假寐,却一闭眼都是那人奄奄一息的模样,先是瘦削的下巴、沾血的鼻尖、再是紧闭的双目、入鬓的飞眉,最后是红得滴血的眉间朱砂痣。那朱砂痣愈来愈红艳,最后竟生生要化作一滴血泪。
白持盈从酒坛上起身,猛地回头,一望无际的芦苇被风卷起,横斜着飞向远处,苍茫茫一片。也许等牛车再走过一个山剜,那身受重伤的人也早已一口气咽尽在荒丛中,她救与不救已不大相干。
不大相干,不大相干,白持盈闭眼。
她重活一世,尝过太多人情冷暖,如今只想端端握住自己一条飘摇的薄命,怎能付得起一条人命的余钱?
可这人是辜筠玉。
万一就这样死了怎么办?
死了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真要被上辈子的恩怨再困顿一世?旁人都救得,何故偏他救不得?自己如此在意,倒是显得他何等特殊了。
不过是普通路人罢了。
对的,普通路人。
白持盈心中转过无数念头,最终心台明净一刹,她坚定了什么,撑手坐了起来,声音也跟着清亮几分:“老伯,对不住,咱们还是废些功夫折回去,能行否?”
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老伯将茶壶中最后一底茶饮尽,哈哈大笑:“可行呦!你这女娃娃……”说着便扯动牵着牛头的青绳,拧过地上一片积水浸泡的黑泥,和这牛叫声又唱了两嗓轻灵的小调。
二人一牛一车酒,晃晃荡荡又驶回了那桥尽处。一阵风过,将白持盈并不长的裙摆吹起。
到那芦苇丛生的地头时,躺在地上的人脸色更苍白了几分,生命的流逝忽而有了肉眼可观的实在样子,白持盈隔着衣裳摸了摸藏在心口的书信,自思此次不算是问心有愧,只望着佛祖菩萨开眼,叫这人醒来后滚得远远的。
老伯和白持盈二人一人扶头一人扶腰,终于将那人拖到了牛车上,因着地方不够,老伯往芦苇丛中扔了好几坛子酒,白持盈心下过不去,执意要将铜板给老人,老人却摆摆手始终不受。
他又哼起了小调。
*
三人一牛歇脚在一处破庙。
估摸了行了该有一多半的路程,天已擦黑了,山松黛影静立在墨色中,寒春的呼吸也是极静的。庙里二二三三蜷缩着一团又一团瞧不清男女、分不清老少的人,他们见又来了新人,皆以一种野兽捕猎般的警觉之态瞪着三人,发出呼呵呼呵的鼻音,白持盈进庙之前又往脸上抹了几把灰泥,心不上不下地悬着。
呆滞的月光泄下,一庙逃难之客皆像顶着个骷髅头的稻草人。
但病人实在该救了。
这人晕得太不是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白持盈只能先草草处理一番。
老伯背上背着这人,白持盈打量着他一双修长的手,这双手上的茧子生极不寻常,既不似父亲那样握笔生的,也不似舅舅那样执剑生的。
相反,这双手上有大大小小的伤痕,一点儿都不像一双金尊玉贵的手。白持盈不知不觉地向前探去,托起来细细端详着。这人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都有点儿异样的蜷缩,像是被重物打击过又愈合一般。
自己从前心疼得要命,也问过他为何手上如此多伤痕,却皆被这人一边动|手|动|脚一边搪塞了过去。
现在想来实在是自己瞎子搂豆叶——迷在一块儿地里了!
这样明显的遮掩怪异都瞧不出来,书都白读了。
柴火噼里啪啦乱跳着,白持盈趁着老伯固好火的间隙,将辜筠玉挪到火堆旁的角落里,背对着众人,先是扯开这人衣襟,顿见一处伤横亘在这人腹部,窄薄而深的伤口,应当是锋利的剑类所至;周遭颜色浅淡的陈年旧伤,密密匝匝,不是火光白持盈都瞧不到。
她在自己衣襟里摩挲半晌,掏出一小包逃跑时带的伤药,洒在这人伤口处,垫上自己的新帕子,拿洗净的长叶子扎成一条绑了一圈儿,又将这人衣裳沾血的地方剪下,就着火光缝补一番,才又将衣服给人披了回去。
又是她从前觉得疑心但最后被糊弄过去的东西。
白持盈越想越生气,手下动作不觉重了些。
手下人疼得迷迷糊糊闷哼了一声。
白持盈收缓了气力,冷冷扯了扯嘴角。
疼死你算了。
白持盈看着这人苍白的脸,一边骂他一边骂自己,鼻头不争气地一阵泛酸,俯下身去想给他擦干净脸上血渍时,颈间忽一阵剧痛。
眼前顿时一片发黑,白持盈疼得脸色惨白,却因还在破庙只得将痛呼咽回喉头,她勉力抬眸定睛一瞧,便对上一双冷淡而狠厉的眸子。
辜筠玉醒了。
这人的一双眼睛是极好看的,他闭着眼时便已经是少有的风姿,如今眼眸一动,便如同山水画点上最后青绿的一笔,霎时鲜活起来,态生松风,沉雅轩然,如若不是此刻被掐住脖子的是白持盈,她一定顺着自己的良心夸这人几句。
可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没良心。
“咳咳咳……你……你松手!”白持盈被他掐得呼吸不畅,试着挣脱桎梏,但哪里敌得过一成年男子的气力。
辜筠玉从前哪敢这般掐她?便是被关在花萼相辉楼禁足的那段日子,她每日换着花样将辜筠玉骂个狗血淋头,也不过是在床|笫|之|事上辛苦些。
如今真尝了这人下狠手,才知从前那些不过是些肌肤之痒罢了。
“哎哎!你这小子做什么呐!快松手!”老伯瞧见这边儿景况不对,急忙跳过来,便看见个被掐得泪盈阵阵的白持盈。
这人瞧向她眸子,先是一愣,终于缓缓松开了手松。
他一声不吭地靠回墙角,收敛了些寒气,脸色也变得平静起来,沉默又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白持盈从死亡的桎梏中逃脱,惊魂未定下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果然刚一触上,便疼得她“嘶”了一声。
“呀!你你你!你这小子!”老伯也瞧见了白持盈脖子上的掐痕,顿时气得绕圈乱走,就要上前训斥对面人两句,却被白持盈扯住了手。
这人一直在盯着她看,火光在他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流转过一圈儿,最终像是融化了半捧寒雪似的,融作一滩。那种一开始叫人觉着心肝都被看穿的感觉消失了,病恹恹的人动了动身子,月光顺着破庙的窗户溜进半折,照在这人如玉的面颊上。
“姑娘,抱歉。”他语气和缓了下来,虚虚地咳嗽了几声。“在下原以为是歹人作祟,多有冒犯,万望容谅。”
慢条斯理地说罢,他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锦囊,微微挑眉,从中拿出一枚墨玉扳指来递与白持盈,又拿出几粒碎银来递予老伯。
辜筠玉目光从未随着动作和话语飘移,只直勾勾看着白持盈,像是在看一件令他饶有兴味的瓷器娃娃。
白持盈看着那东西脸“腾”地一下飞红起来。
“不必。”她强装镇定望了他一眼,只拿过那碎银给老伯,自己则拒绝了这人递来的扳指。
尽管那扳指现在还是个普通的扳指,但上辈子被锁在花萼相辉楼的许多记忆随着摇曳红帐飘袅而来,叫人不敢直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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