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整理热文】《卡拉瓦乔的苹果》作者 一枚贝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2-17分类:小说浏览:15评论:0



本书名称: 卡拉瓦乔的苹果

本书作者: 一枚贝

本书简介: 9年前,李雨丝消失在了雨夜,证物上只提取到了一枚不属于人类的指纹……这让命运多舛的李家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影……9年后,关键证物的出现让雨丝得以重见天日 ,也揭开了李家不为人知的秘密……

1.六十六块肉

1999年 夏 江城市

天色暗了下来,江风推来一团团浓重的潮气,对岸的树影朦朦胧胧,杂乱的灌木,低矮的房屋,长长的电线一起摇晃隐现,像火焰周围扭曲的海市蜃楼。

一位老人擦擦镜片,拎起马甲袋,加快了脚步。江的这边灯火耀眼,小餐馆、小百货、水果店,理发店里人气兴旺,街边有几个横七竖八的旧音箱,正自顾自地深情高歌:“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你快回来,生命因你而精彩……”

繁闹的尽头是一座深邃庄严的小教堂,灰色外墙上的石雕腐蚀得很严重,已看不出本来面目,让本就晦涩难懂的宗教意象更增添一丝神秘主义色彩。

人们在这里矢发圣愿。

楼顶高耸的十字架,管风琴恢弘的乐声,窗内亮起的灯光与烛火,教徒们吟诵的经文,一切是那么庄严、神圣, 圣沐堂以一种凝固的态势兀立在在这座江边古城。

老人放慢了脚步,抬头望着阴云中的十字架,一天没有进食了,眩晕突然袭来,楼顶黑色十字架如同风车般慢慢旋转,变成了一个“卍”字,在他的氤氲的镜片里渐渐暗淡。

回到出租屋里不久,门外就响起了绵密的雨声。他从袋子里拿出几本书,又拿出了两个白色泡沫盒和一瓶黄酒放在桌上,转身去厨房拿碗筷的时候,发现煤气灶旁放了一个不锈钢电热杯。 打开杯子,一股熟悉的肉香扑鼻而来,酱油的鲜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香味,那是玉玲的手艺。

他端起杯子准备进屋,发现杯底的插座下压着一张纸条,写着:君儒,六十六了,这红烧肉是我和金凤一起做的, 要吃完,盼君回家。

还是玉玲的字迹,歪斜、局促、 笨拙,力透纸背,君儒摸了摸凸起的背面,摇摇头,几十年了,还是写不好!

“你妈的字,像剖开鸡肚皮里抽出的肠子,别别扭扭,还带着一股土骚气,我看家里不用请门神了,把这字贴在门板上,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吓得魂飞魄散了!”年轻时的李君儒是多么刻薄,轻狂,不可一世,玉玲羡慕他舞文弄墨,就学着抄书练字,他偏偏在碧葳面前挖苦她!玉玲呢,在围裙上擦把两下手,脸有点僵,微凸的嘴露着牙,讪讪地说:“你爸幽默,成天拿我打趣。”

幽默,幽默,幽默个屁,他最讨厌玉玲式的“宽容” ,那种“讪讪”、“悻悻”、“怏怏”却隐忍不发的样子,那微启的厚嘴唇以及永远遮不住的门牙,宽唇阔口,龅牙凸嘴,土里土气,笨嘴笨舌!

五岁的碧葳坐在轮椅上,双手紧握着两侧的手轮圈上,一张小脸不安地张望,不知往左还是往右推。

六十六岁,女儿、儿媳要烧六十六块肉,吃了这肉,才能六六大顺,福寿延年!君儒苦笑一声。窗外响了几个闷雷,像空腹打嗝,让人平生一股不满。

雨后打雷,这雨怕是要下一夜了。

关好门窗,插好插销, 君儒烧了水,站在浴盆中央,用塑料桶一遍一遍地从头往下倒,温热的水濯洗着不再年轻的身躯,松弛的皮肉,稀长的毛发,变型的关节, 这该死的衰老!君儒用力拍打右上臂,微弱的灯光下,手臂一拗,泛红的皮肤终于鼓起,一小块饱满的梭形。

换好衣服出来,君儒听见了屋子里窸窸窣窣的响声,门窗依然紧闭着,调亮灯光,光晕从桌上扩开,沙发、茶几、电视柜一切无异。 今天买回的书和酒菜也安稳地摆在桌上,只是一个白色泡沫盒的插口开了,露出了里面的酱油炒面。

“哎,你出来吧!”

片刻后,一只黑乎乎的小手摸上桌子,指甲里嵌着血污,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顶开了前额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块白色的前额,声音怯生生:“爷爷,我饿了。”

君儒丢给他一双一次性筷子,“先去洗手吧!”小拉兹随便冲了下水,乖乖地坐在一旁。君儒拿出碗,分了一些炒面和苔条花生给他,又把电热杯里的红烧肉倒在大碗里,五花肉被切成了精致的长条肉丁,看得出用油煸过,放了八角和香叶,猪皮微焦, 肥肉半化,精肉扎实,满满一大碗。

小拉兹看得眼馋,举着筷子伸过来,君儒一拍桌子,大声说:“这肉你不能吃,今天是爷爷六十六岁生日,要把这六十六块肉都吃了!”小拉兹只得作罢,君儒从泡沫饭盒里夹出一个荷包蛋,放在他的碗里,吃吧。

小拉兹和他非亲非故,是附近的流浪儿,是有家归不得?还是无家无依靠?君儒问过几回,小拉兹只说家在很远的地方;问他叫什么,他也不说;问他父母的情况,他也只是摇头;问急了,就逼出两行清泪,罢了罢了!这孩子微卷的头发,瘦窄的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印度电影《流浪者》的主角拉兹一样,就叫他小拉兹吧!

小拉兹不懂这个名字,但他也不在乎君儒,起初几回,他只是偷偷“开锁”溜进来找吃的,这个老头家里总有一些东西吃,被逮住后,就把称呼从“老头”变成了“爷爷”,君儒也就没再追究,小拉兹经常来“要饭”,半年过去了,爷俩竟处成了“饭搭子”。

“爷爷,生日快乐!”脏兮兮的小手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袋子。

“这是什么?”

“洋芋果果,新鲜得很!”

“哪来的?”

“嗨!爷爷,你最好别问了,这洋芋果果炖肉,我就只吃这果果,肉都不稀罕!”

“哈哈,这小子!”君儒笑了。

君儒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爸爸做的红烧肉最难吃了,黑乎乎!" 雨丝端着碗从厨房里跃出大半个身子,她束起高高的马尾,穿着绿色的校服套衫,棕色的灯芯绒长裤,清新得像一棵刚浇过水的树苗。

“哼,这就叫黑心人做黑心肉!”碧葳推着轮椅过来,瞅了一眼大碗,眉头一皱,脸上露出轻蔑的神色。

“老大,你胡说什么!”玉玲赶紧过来推走轮椅,“别惹你爸!今天他过生日!”

“爸,你不能这样烧肉,咸了就放糖,甜了就放酱油,这肉又黑又硬,像焦尸一样……”雨丝喋喋不休地说,拿筷子敲了敲碗,君儒看着这个刚上初中的小女儿,一脸傻笑……雨丝,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作品”,一个李家完美基因的集大成者,他心中维纳斯的化身。

雨丝不到两岁,他就抱着这个粉妆玉琢的小人指着壁橱里一尊维纳斯雕像一遍一遍地教:“宝贝,这是维纳斯,维纳斯。”过了一会儿,玉玲抱过去,问她,这是什么?小雨丝想了一会儿,奶声奶气地说:“娜娜!”

全家都笑了,我们的小雨丝就是小维纳斯啊!大理石一样洁白的肌肤,美丽舒展的椭圆形脸庞,丰满圆润的下巴, 波浪形的下嘴唇,哦,那是李家人特有的,美好而梦幻的弧度。

那时是君儒和玉玲最快乐的时光。

君儒嘴角扬起笑容,下唇像一柄玉如意。

雨丝怀孕那一年,单位分了新工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就是客厅捉襟见肘。 玉玲移走桌上的茉莉花,八仙桌旁围了四张长凳,大家挤了挤才勉强坐下了一大家子。玉玲、碧葳、牧野、金凤、雨丝、祁鹤,还有刚满月的小美恒。

“爸爸生日快乐!六六大顺!”全家举杯。

“爸,这是我和嫂子一起做的,妈妈在旁边亲自督工,你要全部吃完哦!”雨丝站起来,绕到君儒身边,她一袭白裙,裸露着天赋绝色的手臂和小腿,猫儿一般地撒娇,“来来来,我们庆祝爸爸六十六岁生日快乐!”祁鹤带头举起酒杯……

"这肉真香啊!"所有的人都看着君儒。

“吃啊! 吃啊!趁热吃!快吃啊!”

“你吃呀,快吃呀!”

“快吃!吃呀!"

“吃呀!”

他在大家咄咄的气势中,连吃了好几块,焦滴滴,颤巍巍,软酥酥,那是玉玲的手艺……

突然客厅的灯一下子熄灭了,死寂随之而来,人呢?君儒从梦里醒来,心惊肉跳,冷汗直冒,双腿发软,他失控地大叫起来,踉跄着慌忙开灯,昏暗的灯光渐渐变亮,破旧的桌子上只有残羹冷炙,沙发上堆着旧毯子,电视机上满屏雪花……他顿觉乾坤颠倒,恶心万分,食道一阵一阵地逆向蠕动,“哇”的一下,吐出一大口秽物,仔细一看,竟是一t滩没有消化完的红烧肉!

2.偷来的小生命

东方渐白,雨势突然大了,出租屋的顶棚是漏雨的,门缝是漏风的,小拉兹用力推了推窗户,妖风还是钻了进来,夹着雨丝扑到他脸上。

“日你鬼哦!”

他又娴熟地摆好塑料面盆,对准天花板,滴答!滴答!滴答!节奏越来越急促……见君儒吐得满地都是,他只好烧了一壶水,拧了热毛巾在君儒口鼻和下巴上重重地擦了两把。

“老不死的,喝不死你!”

倒在沙发上的君儒早已吐光了那六十六块肉,腹内空空,精疲力竭。

“吐了也不给我吃,背时你龟儿没福气!”小拉兹一边拖地,一边咒骂。拖把一抹,这酸腐味弥漫得满屋都是。君儒又是一阵恶心,偏过头又干呕了两下。

小拉兹眼疾脚快,飞起一脚踢来个脸盆。

“老不死的,别乱吐,我刚拖了地……”

君儒跌跌撞撞起身,冲向厕所,抽出皮带,解开裤腰,剧烈的痉挛让他浑身发冷,双股战战,反复几次后,他哆嗦着嘴巴向小拉兹求救:“小孩儿,快,快给我拨个电话!”

“你是李老者的女婿吧,快过来,再不过来他就着了!”

接到电话,祁鹤披上雨披,骑上车,一下子扎进雨里。

“爸,你这是食物中毒,以后外面买的东西一定要少吃。”君儒正在挂水,祁鹤拿着化验单站在一边皱着眉头,上面显示三个“+”

“知道了。”君儒有气无力,懒得动嘴,思忖一番:定是那红烧肉出了问题,小拉兹吃了炒面、煎蛋,唯独没吃那红烧肉,什么事都没有!

君儒招招手,祁鹤立刻俯身过来,“这红烧肉是你妈送来的?”

“我和妈一起送来的。”

“你们吃了吗?”

“爸,这红烧肉是专门做给你的,妈亲手切的,金凤姐也帮忙了,我们可没有福气吃哦!”

“嗯。”君儒头低下去,若有所思。

“爸,你怎么啦?”

"没什么。”他摆摆手。

挂完水,医生又吩咐护士给君儒推了一针止吐针,“这两天,你只能吃白粥,酱菜咸蛋也不能吃!”

祁鹤拿了药,叫了车,又把君儒送了回去。

一路上,翁婿俩默不吭声,君儒闭着眼假寐,祁鹤想起来昨天下午的情景来:

玉玲炖了一锅红烧肉,又让金凤挑出了六十六小块肥瘦均匀的,沥干油水,放入电热杯里,又贴心地撒了把葱花。她打电话到报社,“小鹤,你今天是你爸生日,请个假吧,和我跑一趟,去你爸那儿。”

“妈,我自己去吧。”

“你送我去吧,我也很久没见你爸了!”

“妈,那条路不好走,颠簸得很。”

“啊呀,没事儿,骑慢点就是了。”

俩人到了出租屋,才发现扑了空,君儒不在家,也不知几时回。玉玲闲不住,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一下,从灶台刷到马桶,用鸡毛掸子把屋子里落了灰的地方拂拭了一遍……快三点的时候,祁鹤要去接美恒放学了,玉玲才罢手,她抹了把汗,说道:“小鹤,你记得提醒你爸,黄梅天了,乌糟糟的,早点把席子拿出来,两头敲一敲,把席虫敲出来,开水再烫烫……”

“好了,好了,妈,我知道了,爸又不是小孩子……”

“你记牢!”

玉玲留了纸条,锁好门,把钥匙放回门口的花盆下。

祁鹤看着丈母娘弯着背的样子,不由心酸。8年前,君儒刚搬到这个城中村的时候,这里荒芜一片,杂草繁茂,没过膝盖。进村的路要经过一座小石桥——吴泥湾桥,过了缓坡要走一条细细的田埂,两边的田早就荒了,几条精壮的野狗天天在此巡逻,见了生人就狂吠不已。

玉玲每次都让祁鹤陪着来,小老太太拽着自己的手臂哆哆嗦嗦走过那条路……被君儒骂过几次后,她就让祁鹤把自行车停在吴泥湾桥头,坐在祁鹤的自行车后座上等君儒,周围没有树,只有烈日和冷风,玉玲眯起眼睛往村口瞧,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哪怕是远远看上一眼也好。

起初祁鹤很厌烦,但一想到雨丝,就依了这苦命的丈母娘。

玉玲,是多好的妻子啊!

陶玉玲今年54岁,退休前是一个托儿所阿姨,整整干了三十年的保育员,让她浑身孕养出一种柔软又永恒的母性来,仿佛是镌刻在骨子里的。古城不大,她带大的孩子如今见了她依旧亲切地叫她“陶妈妈”。

年轻时的玉玲并不美,瘦小的身材,倔强的短发,直愣愣的眼,还有点龅牙,质朴到乏人欣赏,唯一的优势就是胸前的那一对乳,白面馒头一样结实饱满。玉玲羞涩,既不好意思挺胸,又不好意思束腰,埋没掉这仅有的优势。君儒纵是百般嫌弃她土老帽,也割舍不了这对乳,他把脸贴在这片奶和蜜的土地上,抚触着洁白的起伏,喃喃道:这是一双圣母的乳房。

岁月流逝,质朴焕发出本真,如今的玉玲倒是沉淀出一种心无旁骛的美来。灰白头发用细夹别好,一丝不乱,黄白面颊比年轻时丰腴些,亮堂些。年轻时外翻的厚嘴唇萎缩变薄,自然抿着,隐隐一丝缝,美人三分龅,玉玲的美从老年开始。

天色开始暗了,祁鹤带着美恒回来了;牧野带着金凤来了;碧葳推着轮椅带着奶油蛋糕来了。

桌子的茉莉早已挂蕾,喷了水,满室清香。玉玲特地铺上了白色钩花桌布,又摆上白底蓝花餐具,三荤四素一羹汤,清清爽爽,金凤给大家斟了糯米黄酒。

“孩子们,今天是雨丝33岁生日,让我们一起祝她生日快乐!”

众人举杯,小美恒把脸缩到祁鹤的胸膛里,“爸爸,妈妈喜欢什么礼物?”

“你妈喜欢茉莉花,又香又白人人夸!”碧葳快人快语。

“还有呢?”

“你妈喜欢西洋雕塑,喜欢石膏像!”碧葳又补充道。

“大姨,那妈妈还喜欢什么?”小美恒见别人都不说话,就追着碧葳问。

“你妈还喜欢大姨买的麦琪凌

植物奶油

蛋糕,上面的红樱桃她每次都要偷偷扣下来!”

“啊,妈妈还这样啊!”

碧葳来劲了,“谁让全家都宠她啊,我可不惯她,她吐一个樱桃核子,我就打她一下,她害怕,又嘴馋想吃樱桃,就只好把核子全吞下去!”

众人都笑了, 见美恒有些害怕,碧葳就拉着她的小手,眼色一柔,亲昵地讲:“其实你妈妈最喜欢的就是你啊!”

美恒终于笑了,露出一排细白的糯米牙,一如当年的雨丝。

玉玲腹内一阵钝痛,似被从遥远时空速递过来的钝器击中了身体 ,她带头举起筷子,“我们吃饭吧!”

雨丝是个来之不易的孩子,那是君儒和她的最后一次。那天,君儒说什么都要走, 她发了狠劲,解开罩衫,扯开胸衣,捧着君儒的头,把那颗自命不凡的头颅贴在胸前。君儒也发了狠,狠狠地啮噬,狠狠地抽撞。雨丝出生的时候,纯净得像个天使,头发上没有白腻腻的胎脂,没有发红发皱,没有黄疸,长到半岁从来没有结过乳痂、也没生过奶癣,细腻的皮肤像大理石一般,新生的绒毛几近透明,一股奶花香!

君儒说,那是天底下最干净纯洁的孩子,一击即中,是意外之外的种,是向老天爷偷来的小生命!

3.怪老头子

城中村的午后总是格外宁静, 这个毗邻闹市区的城中村像一个无人区,有几分“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的意境。君儒的房东在八十年代就出国了,这两间低矮的平房本已荒废许久, 但君儒有耐心,他慢慢拆除了朽坏的窗门,装上了铝合金架子,保留了旧式的垂花门檐,几株狗尾巴草倒长者,毛穗上挂着大颗雨珠,乾坤颠倒,浓缩在其中。

他砌起了高高的围墙,比这里任何一户人家都高,村里的人都知道围墙后面住着一个留着长卷发的怪老头子,他少言寡语,目光深邃,和他一样神秘的还有露出围墙的一圈圈藤蔓,像起伏的浪涛, 时刻都企图冲出这高高的围墙。

“看,就是那个长头发的老头,还是长波浪呢!”

“不男不女,是个老不正经。”

“我看他不是艺术家,就是神经病!”

“是一个怪人!”

“兴许是一个世外高人!”

哼,什么长波浪,这帮没有见识的蠢货,这是列侬

披头士乐队主唱

的披肩发,他和列侬一样,是肉体死去,灵魂不朽的理想主义者,年轻时的君儒常常徘徊在“极左”“极右” 之间;中年时又一度挣扎在“伊壁鸠鲁”和“犬儒主义”中,到了晚年,他不再信奉什么,由着性子来,但有时候难免陷入虚无主义,他极力保持保持着过去的形象和风貌,他觉得那也是一种对抗虚空的力量。

和君儒唯一有来往的邻居是隔壁开手工豆t腐作坊的老王夫妇, 夫妇俩很勤快,两盘石磨日夜不歇地磨擦,热腾腾的雾气种透着浓郁的豆腐香。他贪婪地等待着出摊前的第一碗,这是他最喜欢的食物,无需任何佐料,又白又滑,像美好的肉体,偏又是素的,不怕多吃几口。

那个男人不喜欢“吃豆腐”呢?

可这几天就只能喝粥了,君儒睡了一下午,发了一阵阵虚汗,濡湿了毛巾毯。醒来的时候,小拉兹已经来了,还识相地淘了米熬了粥,想着昨夜的“救命之恩”,君儒倒是没有急着驱赶他。

实在没胃口,他呆呆地坐了很久,直到窗外又飘起了雨丝,他拉开窗帘,隔着玻璃注视着黯淡的天空,远处圣沐堂的十字架伫立浅金色的余晖中,庄严肃穆……他情不自禁地把脸贴在起了白雾的玻璃上, 雨丝仿佛直接打在了他脸上,凉丝丝的。

“爷爷,今天会不会再漏水?”小拉兹的话打断了他的沉思。

“唉,看老天爷吧!”

这房子老了,他也老了,老到彼此放任,相顾无言了。

“改日我让人来看看,把这些窟窿都补上。”

“是昨天那个叔叔吗?”

“嗯!”

“他是你的娃儿吗?”

君儒懒得理他,径直走进屋里取出一把二胡,坐在椅子上拉了起来,呜呜咽咽一段开头,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从琴声中传来。君儒双目微闭,波浪形的嘴唇往下陷,一曲《病中吟》拉得如此如诉,哀肠百转。

小拉兹安静地听着,情不自禁地问:“爷爷,这是啥子琴,太好听了!"

君儒不语,额头、鼻尖早已汗涔涔,突然几声滑音,琴声骤变,一阵颤音让人汗毛直立,君儒的脸也渐渐扭曲,嘴角处的口纹愈发深陷,他双目圆睁,仿佛到了生死关头,此时琴声戛然而止……

“这叫二胡,你这小子,什么都不知道。”

“老头,我要是有机会上学,保证啥子都懂!”

天色已经暗了,君儒拿着剪刀来到庭院的栀子花前,幽暗的墨绿色花丛中香味若隐若现,他挑了几枝半含半露的花苞,回到屋里插在一个小口玻璃奶瓶里,嘴里喃喃道:“雨丝啊,生日快乐!”

饭后,牧野和金凤先告辞了,不一会儿祁鹤也带着美恒回家了,玉玲催着碧葳回店,但碧葳一定要帮她收拾好再走。

“回去回去,穿得山青水绿的,怎么做事,衣裳弄坏了!”

碧葳穿着荡领无袖上衣,水绿色真丝裙子,脖子上挂着一根细细的项链,裸露着苍白瘦弱的手臂,她取来围裙,挂着脖子上,“妈,你是不想让我做事,还是不想听我说话?”

玉玲手里停了停,“你爸昨天吃坏东西了,小鹤送的医院。”

“要紧吗?”

“肠胃炎。”

碧葳不响,慢慢洗起碗来,她套上玉玲的手套,像小孩穿了大人衣服,哐当哐当的,玉玲看了,心里涌起一股内疚。

碧葳是她的大女儿,当年她虽年轻力壮,但因营养不良导致虚弱早产,都说头胎孩子营养足,但碧葳生下来像一只小猫,三斤四两五钱,不哭不动,医生倒拎着打了二十几下屁股,才听见一声如猫叫般的哭声,乳头放到嘴边她拼命地吮吸,那声音竟比哭声还大!

玉玲没奶水,婆婆桃红拉开她的衣裳,指着她的鼻子骂:“这么大的胸脯,奶都没有,光知道自己骚了!”君儒黑着脸,一言不发。小碧葳早产,又吃不饱,整天恹恹的,三天二头去医院。还没出月子,玉玲就来了月经,上身流着泪,下身流着血,奶都干了。

碧葳半岁时,得了脑炎,又并发了脊柱炎,抢救过来后落下了残疾,半身瘫痪。玉玲不知流了多少泪,小小的碧葳反过来安慰她:“妈妈,别哭,我不会成为废人的!”

打扫完毕,碧葳又把那盆茉莉花放在窗台上,蓝黑色的天空中云团成一片,她转头说道:“妈,小鹤跟你说了吗?爸还是惦记着那件事。”

“不用小鹤说,我也知道。”

“那你愿意吗?”

“不愿意,你爸以后会转变想法的。”

“他要是会转变,二十年前,不,三十年前转变了!”

玉玲泡了两杯菊花晶

古早冲剂饮料,菊花风味

,不声不响,慢悠悠地喝起来。

碧葳来气了,推到桌边,拿过一杯菊花晶,在桌子上跺了一下,“妈,你别装糊涂了,爸就想离婚,就想解脱,他今生今世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给他做这做那,送这送那,弄得自己低三下四的,妈,你苦头还没吃够吗?”

“我们是夫妻。”

“你是妻,你尽责;他是夫,他尽过责任吗?”

“他老了,你还想怎样?要他还债吗?”

“他还债,哼! 他还觉得我们欠他的呢!”

碧葳气得脖子上青筋毕现,细细的项链也在微微颤抖。

“老大,妈现在蛮好的,你要过好你的好日子,不要整天为我喊打喊杀的,老一辈的婚姻都是凑活着过。”

“凑活,凑活到死吗?呵呵,我是没结过婚,但那些、金婚、银婚、钻石婚,真的幸福吗?固若金汤,隐忍到死吗?”

玉玲有些不悦。

"老大,你记住,将来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这件事轮不到你们来试探我,愿不愿意,同不同意,李君儒必须亲自来问我!”

翌日中午,君儒正在喝粥,一阵清软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哼!小崽子,踩着饭点来了。小拉兹一下子冲进来,头发滴着汗,浑身哆嗦着:“老头,教堂那里,挖出死人骨头了!”

4.圣沐堂,骸骨

清晨,又是一场大雨,圣沐堂旁边的高速公路正在抢修。

三台挖掘机同时施工,转动的履带裹挟着沙泥, “哒哒哒哒”的机械声急促不安,黄橙色的动臂已经负荷到了极限 ,黑色的铲斗试图凿开了坚硬的地基,连续挖掘几次后,工地上竟陆续出现了一些骸骨。

工地上发现骸骨并不少见,大多都是流浪猫狗的尸骸,起初工人们并不在意,直到铲斗里滚出了一个白花花的“球”,滚到两米开外停了下来,凸起的那一块反射着白光,有几条细线缝合的痕迹,一个工人好奇地走上前看,大小不一的几个孔正往外吐着泥沙,两排牙齿往前凸着……“死人啦!有鬼啊!”

那是一颗完整的头骨! 已经彻底白骨化,折断的颈骨直直地插入泥土,两个巨大的窟窿眼望向圣沐堂, 几只蚂蚁在往眼窝里爬。

接到报警后,市局刑侦大队立刻派人前往现场。

“又是那个圣母堂,牛队,你说会不会是前三年挖出的战士遗骨没有清干净?”刑警小储边开车边问。

“那是‘圣沐堂’,不是‘圣母堂’ ,小储,你给我记住了,做刑警工作要谨慎细致,一字不差!是不是当年的遗骨,得到了现场再说。 ”

“张师傅,那年圣沐堂挖出200多具烈士遗骨,你也在现场吧!”

后座的法医老张正双臂交叉,闭目养神,缓慢而清晰地吐出一个字:“嗯!”

三年前,圣沐堂旁要修建高架桥,原本教堂旁边的一块空地被建成了高架桥的入口。那年的梅雨很反常,不是连绵不绝的阴雨,而是连夜的倾盆大雨。有一晚,工地出现了事故,但是雨势太大,大家只好暂时停工。

等放晴后工人再回工地时, 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发生事故的地方出现了大面积坍塌,裸露出了一具具整齐的骸骨,密密麻麻,阴森恐怖。原本以为是不小心挖到了古代殉葬墓,但经过专家对尸骨进行观察、采样和检测后,发现这些尸骨入土只有50年左右,加之圣沐堂早年是抗日战争时期的一家战地医院,因此当时做出了结论, 这200多具尸骨都是当年病死以及来不及撤离的重病战士 。

“当年这件事很轰动,老百姓都说这几十年来多亏了圣沐堂的庇佑,这些英烈才能安魂长眠。这建高架桥动了土,惊扰了英灵不说,还在教堂门口整了个反弓煞

即住宅门前有弧形状向外拱出

,在风水学中是大大的忌讳,一时间谣言四起,说底下的英魂不安,恐有大祸。当年自发来圣沐堂祭奠的百姓数以千计……“老张慢条斯理地说着,“小储,那时候,你还没毕业呢!”

“那今天出土的骸骨应该不是那些抗日英烈。”小储说道。

“为什么?”牛队和老张同时张口。

“嗨,这又是反弓煞,又是逢三年,又是梅雨天,哪来那么多巧合,我看这一定是圣母也安抚不了的孤魂野鬼,说不定是个冤死的女鬼!”

“积点口德吧!”

“好好开你的车!”

临近中午,雨终于停了,圣沐堂上方仍然团着蓄水的乌云,笼罩着巨大的黑色十字架。

手里的勺子掉落在地上,君儒身体僵得如t同一块石头,舌桥不下,含糊地问:“你,说清楚,教堂……教堂里……发现了……发现了什么?”

“死人骨头!是个光骨头,还是个女人,那个脑壳上没得眼珠和鼻子, 都是洞!”小拉兹指着自己的眼睛,故意扭曲着鼻子,大声地叫道。

“你听谁说的?”君儒紧张地抓着小拉兹。

"放开老子!”小拉兹甩开君儒,“公安都来了,大家都知道了!”

君儒一下子起身,就想要出门,突觉腹部一阵阵绞痛,冷汗直冒,他用手抵着左下腹,冷汗涔涔,身体慢慢往下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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