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名称: 侍金枝
本书作者: 见涸生
本书简介: 【正文完结,番外更新中】
预收文《萤欢》《公主与暗卫》求收藏,文案在后~
本文文案:
【娇纵任性×卑微忠犬,驯狗文学】
新婚之夜,北安长公主宋落疏亲手杀死了她的驸马。
回宫路上,大雨滂沱。
潮湿的青石路上,奄奄一息的少年攥住她的裙角,求她救他性命。
那一夜,象牙白的佛珠染了血,她睥着少年那张苍白却过目难忘的脸,轻嗤,“好啊。做我的奴隶,我就救你。”
*
千羽司指挥使晏朝,冷情铁血,手段狠辣,驭天下凶兽,能令猛虎低头,雄狮俯首。
这位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指挥使大人,生平唯一一段不光彩的往事,便是他曾以奴隶之身,侍奉过那位娇纵无度、任性妄为的长公主。
太子新立,长公主失势。
晏朝却向皇帝求来一纸赐婚的诏书,迎娶长公主。
人人都道晏朝此举,是为了将人困于床笫间百般磋磨羞辱,以报昔日为奴之恨。
却不知洞房花烛夜,那位世人口中狠厉无情的指挥使大人,正跪于宋落疏脚边,亲手为她脱去鞋袜,深邃的黑眸中是旁人不曾见过的痴迷与依恋。
纱帐落下,男人不敢妄动,只哑声求道,“殿下,疼疼奴。”
【高亮排雷】
1.忠犬文,男主从头到尾在女主面前都巨卑微,介意慎入
2.不算gb,精神上女主掌控男主,正常do,男主的强势建立在女主默许的条件下
3.女主没有失势,是旁人以为她失势
4.纯架空勿考据,设定是民风开放
——
【预收文1《萤欢》文案】
* 温柔美人×美强惨疯批,先婚后爱,救赎向
落春郡主江点萤,姿容绝尘,姝色无双。她自幼养于深闺,潜心随外祖母习医,及笄之后方入尘世,来往于京中各处医馆,为百姓医病。
她生了一双怜悯众生的眼睛,亦有一身起死回生的妙术。坊间议论起这位郡主,无不感激涕零,悄悄唤她一声“小观音”。
永平十二年,宫里一纸诏书,命她嫁与安王。
江点萤记得这位安王。宫宴上,她远远望见过他一眼,彼时他低头饮酒,雪袖拂落,一口鲜红的血,咳在素白的绢帕上。
她望着明黄的圣旨,想起京中安王短命的传言,轻轻叹息。
*
林述风征战三年,从死人堆里拼出一身功绩,终于如愿将从前那些欺辱他的人都踩在脚下。
他手染父兄的鲜血,玄铁面具下是一张冷情凉薄的玉面。
他是人间恶鬼,是活的凶煞。
得知圣上赐婚,林述风并不在意。不过是个女人,远远地养在府里便是。
后来,他看着江点萤眉眼安静温温柔柔的模样,心想,她应得一位好夫婿,而非他这般肮脏卑鄙、冷血无情之人。
他自知活不过双十,早早为她寻好了改嫁之人,却在望见她被别的男人扶着登上马车时,骤然红了眼睛。
从来不曾在乎过生死的人,头一次生出了想活下去的念头。
十年,二十年。 不,不够…
他要她这辈子,今生来世,生生世世,身旁都只能有他林述风一人。
【预收文2《公主与暗卫》文案】
*明艳骄纵公主×忠犬暗卫,又名《重生后我的小狗掉马了》
上一世,身为长公主的沈聆春为辅佐幼弟登基,殚精竭虑,与驸马相看两厌机关算尽,最后死于他的一杯毒酒。
她含恨而死,一缕不甘的执念,缠于魂魄之上,望见高大的男人跪于她棺木前,哀泣恸哭,脚边半敞的布袋里,装着驸马血淋淋的人头。
沈聆春怔了半晌,才记起这是公主府上的一个暗卫,名砚九。
那日她与驸马争吵,心中不快,恰遇他前来禀事,见他容貌身段皆是她所喜,一时兴起,便要了他以作发泄。
如今忆起,只记得他跪于床畔隐忍顺从的侍奉,即便被她玩弄得出了血,也不曾喊痛求饶。
*
一睁眼,沈聆春成了侯府病弱的嫡小姐,彼时正是长公主薨逝的第二年。
她想,这一世她要过的快活些。想起棺木前男人的背影,沈聆春心想上一世砚九用的还算顺手,便去寻他。
可谁能告诉她,上一世那个在她面前寡言少语只会沉默侍奉的暗卫,为什么会是那个长年以面具示人、威名赫赫的肃安大将军?
*
红纱帐里,沈聆春倚着软榻,从砚九手中拿起他刚剥好的葡萄。
平日里冷面肃杀的高大男人跪在床边,气息不稳,身上尽是她留下的凌虐痕迹。
“怎么认出本宫的?”沈聆春懒声问。
男人垂眸,声音低哑,恭敬道,“狗,自然是认主的。”
第1章 第一章 “弄脏了腕上的佛珠。”
大雨滂沱,潮湿水雾沉沉笼着长街。
宋落疏掀开车帘一角,往外头望了望。阴云压着树梢,四周黑漆漆一片。夜风湿寒,雨丝顺着帘缝劈进来,打湿了她嫁衣袖口处那圈做工精湛的绣花纹。
“殿下,外头冷,您别吹了风。”晚月急急扯下车帘,将一件干净披风披在宋落疏身上。
宋落疏漠然坐着,任由晚月为她系好披风。她闭上眼睛,慢慢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她知道,那是刚刚被她杀死的、驸马陈肃临的血,浸在她的嫁衣里,如鬼魂一般无法驱散。
宋落疏蹙起眉,心口突然一阵窒闷,有些难受。她褪下腕上的佛珠,心神不宁地拨了拨。
喜轿行过青梧巷,身后的公主府淹进漆黑夜色里早已望不见踪影。可耳畔似乎还回荡着喜床前花烛噼啪燃烧的声音,夹杂着陈肃临吵嚷的骂声、房门外侍卫一拥而入时刀剑碰撞的声音,真真切切,徘徊不去。
她没有想过要杀陈肃临。
嫁给他,本就只是一场戏而已。
陈家世代从军,陈肃临的父亲早些年又为北安平定了西良之乱,封了个镇国大将军的名号,自此更是功高震主,渐渐便不再把北安皇室放在眼里。前些日子,朝臣们细举陈家三十二条罪状,条条皆是忤逆君上之大罪。但奈何陈家手握重兵,这些年又私下招兵买马,无人知其底细究竟如何,若不能一举肃清斩草除根,恐会后患无穷。
为此,北安帝与几位心腹大臣商议数日,想出了一个稳妥的法子。
陈家长子陈肃临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最好女色,听得皇上下旨赐婚于他和长公主,当即乐开了花。
在北安,谁不知长公主倾城绝色?那可是皇帝捧在手心里娇养着宠大的心头肉,虽说脾性骄纵了些,但容貌可不是妓馆娼寮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能比的。陈家一向傲慢惯了,觉得娶到长公主是陈家应得的荣耀,对这门婚事没有半分怀疑,还在京城得意了好一阵子。
殊不知北安帝的这局棋,便是要以赐婚为饵,在大婚当日将陈家一网打尽。
公主府是陈家请工匠修建的。虽说不合规矩,但陈家一向如此,得了圣旨,只草草禀过皇帝,便兴师动众地请了许多工匠。说是建府,其实不过是将离陈府极近的一处私宅随意清理一番,再挂上块匾,便成了公主府。
宋落疏迈进府门时,瞧见庭院中挨挨挤挤站满了宾客。陈老将军好面子,将族中亲戚和平日关系密切的党羽悉数请来,极尽排场,好不热闹。
陈肃临见了她,竟不顾礼数,借着酒意,不待拜堂便醉醺醺地将人揽进了洞房。
宋落疏知晓此刻禁军已将陈府包围,今日陈家诸人皆在,已是瓮中之鳖。她只需耐心地等,待洞房花烛熄灭之时,禁军便会冲破府门,将陈家反贼尽数拿下。
可那陈肃临竟要她伺候他脱鞋。
她堂堂长公主,肯下嫁陈家已是陈家极大的尊荣。这陈肃临竟这般不知好歹,狂妄至此!
宋落疏几乎掐破手心才压下心中火气,她睨着陈肃临,眸色微沉。
陈肃临懒洋洋地瘫在榻上,并未看见她冷沉的脸色,口中犹在含糊不清地嘟囔:“什么尊贵的长公主,进了陈家的门,便是我的女人,还不是得乖乖伺候我?要我说,皇帝的女儿算什么东西!母亲是个伺候人的下贱货,生出来的女儿也一样……”
宋落疏的母亲李皇后原本是先帝身边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女,阴差阳错被皇帝看中,向先帝讨了过来。自那时起,宫中对李皇后的议论就没断过,后来北安帝杀了几个爱嚼舌根子的宫女太监以儆效尤,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才渐渐止歇。
朝臣皆知帝后恩爱,议论皇后出身便是忤逆皇帝。陈肃临竟敢这般口无遮拦,羞辱她一向敬爱的母后!
宋落疏已经记不清她是怎样和陈肃临起了争执,大约是他起身去拽她腰间系带的时候,又或是他高声叫骂着要叫几个会伺候人的婢女进来的时候。她拔下发间沉甸甸的金钗,没有任何犹豫地刺穿了陈肃临的喉咙。
血珠飞溅,是和喜烛一样的颜色。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禁军很快冲了进来。宋落疏握着还在滴血的钗,仿佛听不到周遭吵嚷的声音,只依稀记得晚月和琼花朝她跑过来时惊慌失措的样子。
轿辇忽地停了下来,马儿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宋落疏回过神,被突如其来的停轿弄得有些心烦。她隔着车帘沉声问:“怎么了?”
“禀殿下,前头的石地上躺了个人,不知是死是活。”一个侍卫快步跑过来禀话。
一旁的琼花闻言,忍不住小声嘟囔:“真晦气。”
她心里觉着宋落疏和那陈家浪荡子成婚,虽说是做戏,也是件极晦气的事。好不容易离开那破公主府,回宫路上又撞见个死人,今儿这日子也不知是哪个道士挑的,真该打上几板子才是。
几个动作麻利的侍卫这会儿已经上前去探看了一番,一时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处置,又赶忙跑回轿前。
“殿下,是个男子。”
眼下已是子时,家家户户早都熄了灯歇下了。加之雨势又急又大,哪儿会有人出来乱跑?晚月心里生疑,低声对宋落疏道:“殿下,此人可疑,我们还是莫要管他,早些回宫吧。”
宋落疏淡淡道:“无妨。把那人抬过来,我瞧瞧。”
“是。”
几个侍卫立刻拎起那人的手脚,胡乱抬到轿辇旁,粗.暴地丢在地上。晚月将手中的提灯往前凑了凑,微弱光亮透过迷濛雨丝,照出一张苍白瘦削的脸。
倒是张极好看的脸。
宋落疏接过晚月手里的提灯,在他身上晃了晃。雨珠又急又密,重重砸在他清瘦锁骨上。他半张脸都歪在坑洼的积水里,鬓边发丝凌乱地湿着,与脸颊上一道道血痕斑驳交错。
晚月盯着看了半天,低声问:“殿下,这人一身的伤,瞧着像是从哪儿逃出来的。莫不是……陈家的人?”
“陈家的人,不会傻到往皇宫的方向逃。”
宋落疏一边说,一边把灯笼递给轿旁的侍卫,踩着轿凳下了轿。晚月立刻跟了下来,站在一旁为她撑着伞。
宋落疏伸出鞋尖,用力踢了几下地上的人,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才蹲下来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
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流进衣裳缝隙里,在腰腹处洇开一小片淡红的血渍。宋落疏皱眉,指尖捏住他白衣领口往下拉了几分,隐约瞧见里头好几道还渗着血的鞭痕。
伤口狰狞可怖。
宋落疏盯着他的脸,若有所思。这青梧街临近皇宫,一向太平,四周又大多都是些百姓居所。只东南方百步处有一座云裳阁,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妓馆。这云裳阁里不仅有绝色的美人,还有模样俊俏的男子,常有富贵人家的小姐未出阁前来此消遣作乐,亦有男子来寻龙阳之好。
他身上这件白衣,细瞧倒像是云裳阁里那些男子常穿的样式。
原来是妓。
云裳阁里的春颜是京城一绝,她得闲时也常去坐坐喝上一盏。那里的男人得知她的身份,总是摆出一副谄媚的笑脸来讨好她,举手投足间尽是风尘气,瞧着便让她生厌。
此人想必是受不了云裳阁严苛的调教,才深夜跑了出来。不过云裳阁的老鸨可有的是手段,估摸着不到天亮,便会有人来抓他回去。
“起轿,回宫。”
既知他是妓,宋落疏不打算再管他,搭着晚月的手,抬脚踩上轿凳。雨水砸在头顶的薄伞上,噼啪作响,忽然,她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她转过头,见那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一只手勉强撑着地,一只手费力地去抹脸上雨水。
下一瞬,他抬起眼,湿漉漉的黑眸隔着细密雨丝撞进她的眼睛。
宋落疏心头一颤。
刀剑出鞘,齐刷刷指向那人的喉咙。侍卫们警惕地靠了过去,不让他靠近宋落疏分毫。
可那人似乎根本没有看见那些锋利的剑刃,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宋落疏。她站在雨夜里,淡漠地俯视着他,灯盏映照下,宛如佛殿高台上受万人供奉景仰的神明。
他拼命朝宋落疏爬过去,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颤抖着攥住了她的裙摆。
“救我……”
声音哑的厉害。
宋落疏俯下身,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来。她用修长的指尖摩挲着他脸上深浅不一的血痕,看着他因为疼痛而发出隐忍的呜咽。
他脸上的血渍,和陈肃临喉咙里流出来的东西是一样的颜色,一样的猩红,一样的刺目。
宋落疏默了默,缓慢地移开指尖。指腹上沾了几丝他的血,雨珠落下来,顺着她的指节蜿蜒而下,弄脏了腕上的佛珠。
她想,她今日杀了一个人。
若她能救活一个人,是不是就能抵掉这份杀生之罪?
惊雷忽响,刺破天幕。
少年的脸被突如其来的亮光照的惨白无比,漆眸中满是垂死之人的挣扎和哀求。
宋落疏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松动。她直起身,睥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漫不经心道:“好啊。做我的奴隶,我就救你。”
第2章 第二章 “叫什么名字?”
进了宫门,雨势才渐渐小了些。长乐宫中灯火未熄,几个小宫女见了长公主的轿辇,立刻去备沐浴用的热水。
宋落疏在寝殿的榻上坐下来,皱着眉,把头上的步摇金钗胡乱拔掉丢在地上。知她心情不好,晚月和琼花都识相地没有多话,一个服侍她脱去身上沉重的嫁衣,一个为她除去脚上沾了雨水的鞋袜。
瞧见嫁衣上的血渍,晚月的手顿了顿,继而迅速敛起情绪,面色如常地服侍宋落疏换上干净的寝衣。
陛下此举,于殿下而言实在太过危险。幸好殿下自幼习武,那金钗又足够锋利,否则……
晚月不敢想下去。
方才在喜房中发生了什么,虽然宋落疏只字未提,但晚月在她身边服侍多年,心里已经猜着了大概。那陈肃临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陈家做派又一贯嚣张跋扈,定是说了什么忤逆殿下的污言秽语,才让殿下动了怒。
北安千尊万贵的长公主,哪里受过半点委屈?从来都只有她委屈别人的份。
“殿下,热水备好了。”一个宫女站在门外禀话。
“知道了。”宋落疏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搭着琼花的手起身,往湢室的方向去。
“殿下。”晚月犹豫了一瞬,小心地开口询问,“那个人……您打算如何处置?”
闻言,宋落疏脚步微顿,她太过倦累,只想着早些沐浴歇息,若非晚月提醒,她险些忘记自己还在回宫的路上捡了个奴隶。
宋落疏想了想,随口吩咐道:“先抬到后院去。给他灌些吃食,别叫他死了。明日一早找位太医来看看他的伤。”
“是。”晚月得了吩咐,躬身退下去办事。
湢室里氤氲着温暖潮湿的水气。宋落疏倚着浴桶边缘,身子慢慢滑落下去,让微烫的水漫过她的锁骨。她闭上眼,那些盘亘在脑海中、腥红粘腻的血,渐渐融在柔软的水雾里消失不见。
睡一觉就会好的。
宋落疏想。
她会忘记那些肮脏的血,忘记今夜在陈府发生的一切。
*
翌日。
宋落疏起床梳洗过,便叫人去传早膳。昨晚她太过疲累,沐浴过便睡下了,并未吃什么东西。今日又起的早,现下肚子里空空的,有些不舒服。
晚月很快领着几个小宫女进来,把早膳一样样摆到桌上。她一边为宋落疏盛粥,一边道:“殿下,方才陛下身边的焕公公来过,说陛下今日朝政繁忙,晚些时候再来看您,让您好好歇息。”
陈家虽已伏法,但后头还有好些事情要处理,眼下正是最要紧的时候,万万不可松懈。宋落疏知道父皇必定在忙着处理陈家之事,并未言语,接过晚月递来的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才喝了几口,琼花急匆匆从外头跑进来,气喘吁吁地禀话:“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话音将落,外头侍候的几个小宫女还未来得及行礼,李皇后已大步穿过庭院,疾步走进殿中。
“母后,您怎么来了?”宋落疏急忙搁下碗筷,起身去迎。
李皇后一把攥住她的手,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许多遍,见她毫发无伤,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今早听白瑛说起,才知昨夜之事。你父皇此次着实过分!竟拿你的性命去犯险!”李皇后愈说愈气,止不住地埋怨,“这样大的事,竟连我都瞒得一丝不漏。当初为着你和那陈家纨绔的婚事,我与他不知闹了多少次,他偏是不听,好啊,原来是要拿你的婚事去做局!”
宋落疏拉着她的手,好言哄劝着:“好啦,母后莫要生气。父皇也是怕您忧心才瞒着您的。您看,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随行的瑛女官也插言劝道:“娘娘宽心罢。公主如今平安归来,且立下大功,听闻今日早朝,满朝文武皆对公主夸赞不绝呢。”
听得此言,李皇后脸上神情丝毫未见松缓,瑛女官自知多话,默默低头不再言语。李皇后抬手屏退一众侍候的宫女,命人关上殿门,牵着宋落疏在长榻上坐下,再次仔细端详她的脸孔。
好半晌,才落下一声轻叹。
“簌簌,若是母后早些年能生下一个皇子,你也不必过得如此辛苦。”
宋落疏心尖一颤。
簌簌是她的小名。年幼时,父皇也常唤她小名,只是如今长大,仍唤她簌簌的,便只有李皇后一人。
她情不自禁偎依在李皇后身旁,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喃喃道:“簌簌不辛苦。”
她知晓李皇后亦有许多难言之苦。成婚十余载,北安帝宋徵几乎夜夜留宿永凤宫,后长公主降世,更是荣宠万千。只是从那时起,大约是身子落了疾,李皇后再不曾有喜。朝臣们隐晦地劝谏皇帝需为皇嗣考虑,北安虽有女帝之先例,但若有皇子继位,才更显名正言顺。
如此,宫里这才添了几位嫔妃。但如今只新添了几位公主,仍无皇子降生。
而自宋落疏记事起,宋徵便为她请了许多老师,教她习字读书、骑马射箭,一日不曾歇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便在这四面红墙的长乐宫里,眼看着朝阳初升,落日西斜,本该是最无忧的年纪,却不曾有一日展露笑颜。
后来她长大了些,知晓父皇有意封她为皇太女,所以才要她学这许多东西。可是她并不喜欢读那些乏味的前朝律法,也不喜欢舞刀弄剑,她只想在微风和煦的春天里穿上尚衣局新裁的裙裳,跑到御花园里去摘一朵最漂亮的花,捧回来与母后同赏。
但宋徵的无奈,宋落疏心里明白。既无皇子,她为长公主,便是最合适的继位人选。父皇对她很好,和对母后一样好。她不想,也不会让父皇为难。
李皇后揽住宋落疏的胳膊,如小时候哄她睡觉一般,轻轻拍着。缓了缓,方柔声问起昨夜在公主府中之事,陈家可曾欺负她、禁军是否及时赶来拿人,一样样细问一遍。
宋落疏不想让她担心,自是将与陈肃临争执一事含糊掩去,微笑道:“母后别忧心了。父皇谋策全局,提前数日便已安排妥当。簌簌是父皇的心尖肉,父皇还能让人欺负了簌簌不成?”
她温声宽慰,李皇后总算放下心来,只是忍不住又念叨着骂了宋徵一通。母女两个一同用过早膳,李皇后便带着瑛女官回坤宁宫去了。
见皇后轿辇行远,琼花低声吩咐了几句,几个小宫女立刻低着头进来,将案几上的碗碟收了。
宋落疏倚在窗下小榻上,望着手心里一串紫檀佛珠出神。这是李皇后离开前从腕上褪下来塞给她的。
“听说昨夜公主府里死了不少人,你原先那串珠子染了血气,是不能再用了。这一串是母后前些日子刚去青潭寺里求回来的,你戴着罢。”
她指腹拈着一粒圆润佛珠,捏转把玩,忽想起昨夜大雨,雨水混着那人的血珠,蜿蜒洇湿了她的皓腕。
也不知太医给他瞧过伤了没有,如今是死是活?
宋落疏抬眸,正欲开口去唤琼花,让她去后院看一看。
“殿下,他醒了。他说想见您。”晚月已站在门口禀话。
*
睁开眼时,日光刺目。
窗开了半扇,雨后潮湿的空气透进来。晏朝费力地撑起半边身体,重重咳嗽起来。
好半晌,意识才渐渐清明。他迅速环视四周,知自己不在云裳阁中,稍稍缓了口气。
模糊的记忆逐渐涌进脑海,是了,昨夜他趁着门口看守醉酒打盹之时从云裳阁跑了出来,只是刚到街巷便被发觉,一路仓惶逃窜。后大雨忽至,他体力不支,昏倒在地。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他的身体。
那时他感觉他就要死了。恍若又回到了东郦国破的那天,野草芜杂的山崖,他亲眼看着哥哥被乱箭射死,尸身就倒在他的旁边。
那时也下着雨,他记得雨的味道,凉的、苦的,和死亡一样让人畏惧。
弓箭重新挽起来,齐齐对准了他。仅剩的几个侍卫拼死拥着他逃出了那片野林,他跌跌撞撞地跑着,几度昏倒又爬起来,终于在一处山涧里遇到了人。
那是一队常年往来于四国之间的商队,做的皆是些见不得人的生意。见他模样生的好,便一路将他带到了这里,卖给了云裳阁的老鸨。
晏朝攥着床幔,慢慢坐直了身体。脊背上的伤口好像不那么痛了,似是有人已为他上过药。他凝神坐了好一会儿,渐渐忆起昨夜昏迷之后的事。
积满雨水的青石路,挂着红色车帐的轿辇。轿辇上下来的女子停在他面前,冷淡地睥着他。
是她救了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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