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长公主》作者:问西来意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4-12-19分类:小说浏览:27评论:0

长公主

作者:[问西来意]

文案: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监国如何?

-不,她只想当皇帝。

谁言布政不关身,竞逐长安紫陌尘。

何日东君传凤纸,一朝管领玉京春。

【公主(帝)×长史(相)】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天之骄子朝堂古代幻想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长孙微云,长宁

一句话简介:何日东君传凤纸,一朝管领玉京春

立意:热爱生活,做个好人。

第1章

淅淅沥沥的春雨湿透了黄昏。

水珠顺着檐角滴落,像是一串晶莹的珠串,在风中摇晃着落下。

长宁抬眸望向了那绵绵的、看不穿的雨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梨儿离开约莫有一刻钟了,那点儿路途不至于要这么长时间,直到现在都不曾带着伞过来,想是被什么耽搁了。兴许是同约了自己过来的李琇莹一般吧?

长宁神情恬淡,卷翘的睫毛掩住了眸中的神光,像是一轴淡远的山水。到了这等时候,她哪里会不知道,李琇莹说的有事,其实就是骗她的,将她骗到这个极少人往来的亭子里,等待这一场春雨浇透前路。依照他们的猜想,她只能够瑟瑟地被困在亭子里,等待着梨儿抱着雨具回来。但是很显然,他们并不会让梨儿出现,只有这样才可以尽情地欣赏自己的狼狈。

依他们的性情,自然领会不到听雨的情致。

长宁从容地在亭子里坐下。

雨总会有停的时候。

就在她尻轮神马,遨游于尘外之时,急促的脚步声破坏了那雨水落下的铿然韵律,传到了耳中。长宁最先看到的是一柄青色的油纸伞,紧接着便是伞下那张皎白如月轮的面庞。她穿着青色的学子服,长发用玉簪挽起,一丝不茍。她的眼神是沉寂的,像是一潭看不透深浅的幽涧水。长宁的神思游离刹那,片刻后重新归来,她听到了自己的一道叹息之声响起。

“是梁国公府上的小娘子啊。”

长孙微云垂眸,她收了伞挤入了亭子里,侧身挡住了溅落的水珠,朝着长宁行了一礼:“微云见过公主。”

长宁听到了“公主”两个字时,唇角一勾,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带着讥讽的笑。但是那讥讽来得快走得也快,一息之后,她的面庞上便只余下了谦逊而温和的笑容。她笑道:“这里是昆山书院,没有公主。”

昆山书院乃是大周开国太/祖在奉天县创立的书院,与国子学并立。皇族宗室、高官勋贵,但是十五到二十之间的子女皆可入书院中就读。入了书院之中,明面上那层出身便没有什么用了,都是昆山学子。

长孙微云没有附和长宁的话语,又道:“公主可是要回去?这雨来得时机不妙。”

“那你觉得几时才算是好雨?”长宁无视了前面的半截话语,转向长孙微云询问道。见来人沉默不言,长宁又笑了一声。她与长孙微云是走不到一起去的。她的二妹同安与她关系不好,而同安之母,便是出自长孙家。长宁不再继续开口,她起身迈步朝着亭子外走去,长孙微云的眼皮子一跳,快速地抄起了一旁伞,跟上了长宁的步伐,可就算她的动作再快,仍旧是阻挡不住那瞬间落于长宁衣上、发上的雨水。

“这雨来得真是不妙啊。”长宁幽幽叹了一口气,也不瞧长孙微云一眼,只顾着自己往前走。她的脚步时快时慢,长孙微云照应着她,尽可能地为她遮风避雨,可自己的衣袖,却免不了被雨水沾湿了。

竹一院。

梨儿匆匆忙忙拿了伞往外跑,雨尚小的时候她便跑回来了,谁知道半道被那些混账拦住,这么一耽搁,雨下得越发大了,也不知道公主如何了。眼下的她根本无心管顾衣上和发上的水珠。只不过当她跑出了院子的时候,正撞见长宁与长孙微云并肩而来。

梨儿一愣,等回神来,喊了“公主”两个字,语调中带着极为明显的哭腔。

“想来你也不愿意到我院中一坐的了。”长宁转向了长孙微云,淡淡一笑。没等到长孙微云回答,她便快步地走到了梨儿的伞下,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作是安慰。长孙微云抿了抿唇,望着这主仆二人并肩走向了院子,眉眼间勾起了几分懊恼。

这事情说到底得怪她的兄长,要不是兄长鼓动,河间郡王和云阳郡主怎么会做出这般不体面的事来?就算不在京中,可莫要忘记了,这位是嫡长公主啊!怎么能够任由他们欺凌?!

长宁素来不同那群人计较,然而在几日后,消息传入了孟彤管的耳中,她便坐不住了。她的祖父乃太傅孟元康,为两朝元老,并不靠向旁人。家中父祖如此,孟彤管便也没有那么多的计较,只顺着自己的心意交朋友。在一众学子之中,同长宁的关系最好。

“你就这么不管了?忍下了这口气?按我说,给他们个教训才是。”孟彤管望着长宁,耷拉着一张脸长吁短叹。她的身躯往前一倾,所谓淑雅端正的仪态被抛得一干二净。

“难道因为这件小事情去告诉夫子么?云阳只是失约了,夫子能将她怎么样?到时候找寻点借口就过去了。”长宁漫不经心答道,实在是懒得跟那帮人攀扯。

孟彤管拧了拧眉,也知道长宁说的其实不差,她耷拉着眉眼道:“你下次不要赴约了。”那日她正请假回家看望生病的祖母,若是她在长宁身边,定不让她理会那帮人。

“先前云阳是帮我找到过东西的,万一这会儿也是真的呢?”长宁对风物志的兴趣不小,在奉天县中,得了空隙便去搜罗相关的书籍,这次李琇莹也是用了这借口将她约出去的。停顿了一会儿,长宁又温和笑道,“云阳毕竟是我的堂妹。”

孟彤管对“堂妹”两个字嗤之以鼻,对上了长宁的视线,她道:“同安公主还是你亲妹妹呢,可不是如同仇敌?要不是她,恐怕还牵扯不出那么多麻烦事情来。”

长宁懒洋洋道:“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孟彤管哼了一声,又道,“云阳是赵王之女,而这赵王可是你嫡亲的叔父。最重要的是,他膝下有一子呢!”

当年天瑞帝子嗣不丰,大多夭亡,长成的只有皇长女、皇次女、皇三女以及皇五女四位公主,未来那位置,还是有一半可能从四位公主中择取的,至于余下的一半,就是赵王之子了。赵王本人因为眇一目无缘尊位,但是其嫡长子河间郡王李渐却是个看着康健的。如果朝中局势分明,长宁占了嫡长的名分,得了一部分支持者,而同安公主则是靠着母族梁国公府上,也能与长宁打个旗鼓相当。赵王府要是掺和一脚,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看着长宁心不在焉的模样,孟彤管咬牙切齿道:“你不争,也会有人逼着你争。”

长宁脸上的笑容微微敛起了几分,其实有能力与她争的姐妹只有同安。余下的兰陵年十二,母族式微,而长乐则是她嫡亲的妹妹,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一岁。“我知道了。”长宁轻轻地点头。

“你知道什么了,你每回都这样说。”孟彤管望着长宁有些泄气,见她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谈,便也越了过去。她的眼眸转动,话题倏然一变,“听说那日送你回来的是长孙微云?怎么会是她?她不是与同安公主玩得好么?”

长宁笑了笑道:“作为长孙肃的嫡长女,她自然会被教得很好。”因着长孙贵妃,她与长孙微云算得上打小便相识,只不过往来并不多,毕竟同安才是人家正儿八经的表妹,是她要支持的人。幼时的长孙微云是什么模样的呢?记不清了,可总归不是现在这样,维持着一种老成的端肃。

“那长孙渊之怎么变得那般混账?还是嫡长子呢。”孟彤管嗤笑了一声,满是不屑地开口。她望着长宁,又道,“那群人沆瀣一气,狡诈万分,说不清让长孙微云降低你的警戒心,到时候害你。你可要离她远一些,毕竟是危险之人。”

长宁弯着眸子一笑道:“她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不似长孙渊之那么贼眉鼠眼。”

孟彤管:“……”她哼了一声,气鼓鼓地瞪了长宁一眼,不满道,“好友,阿鸾,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乌玉的话,我自然是听的。”长宁眼中的笑意更浓,喊了孟彤管的小字,连连颔首。

此刻的长孙微云坐在了庭中的石桌上,手中持着一卷经书。落花在肩,被风一扫,只余下了淡淡的香痕。在她的对面坐着一个神情娇俏的少女,双手托着下巴,面容上尽是不满。见长孙微云不搭理她,她索性伸手将书直接抽走,愤愤道:“你那日为什么帮她?”

长孙微云眉头微蹙,她凝视着对面的人,淡声道:“她是你的长姐。”

同安公主冷冷一笑道:“我们这样的出身,配谈姐妹之情么?阿音,你别忘记了自己的立场。”

“这样的小事也算立场?”长孙微云闻言心中更是不舒坦。

“难道不算么?你要帮她,就是同我作对。这事情若是让舅父知晓了,他也不会站你的。”同安到底是长孙微云的表妹,知道点儿她的脾气。这硬话放了一通后,又软下了态度道,“咱们与她交恶,并没有多少退路了。”

长孙微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脑海中不期然浮现出那张闲适悠然的面庞来,她的身上有一种不急不缓的从容与恬静。是亲姐妹,然而与同安没有半分相似。若是她赢了,余下的人当真没有退路么?

第2章

说是昆山书院的学子一律平等,可出身在那等家族的子弟“看碟下菜”是一种本能。

当今体弱,对政事并不怎么热衷,他不似先帝那般霸道,反倒是对臣子处处忍让,得了“仁弱”二字的评价,结果是让如今的梁国公府,也就是长孙家以及其门生故吏占据了大半个朝堂。要说当今只在一件事情上坚持,那便是三年前明德皇后薨逝,不管臣下如何劝说,他都不肯再立继后,生怕乱了名分。

按理说,有当今在背后支撑,长宁公主也不至于如此。可她在书院人眼中是个好性子,说得好听点是“谦逊有礼”,不好听的便是“软弱”。要不是这样,谁敢欺到她的头上来?摆明了知道她不会告状,也不会“仗势欺人”。

不过这些子弟,不管私底下的关系如何不睦,至少在夫子跟前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情形。毕竟在这里,山长才是真正掌握着他们的“生死大权”,一旦被踢出书院,那绝对是面子里子一起丢,让家族蒙羞。

三月的桃花风正好,树下的人长身玉立,双瞳剪水,如那明盛而不可辜负的春光。

长孙微云从桃花林中走过的时候,听到了梨儿在念“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至于长宁则是挽起了半截袖子,笼着一捧桃花。

书院中的人要么是埋书案的呆子,要么是趁着夫子们不注意溜出去吃酒,少有人有长宁这般的闲情逸致。长孙微云想到了自己与长宁的关系,觉得理应避让的,可不知为何迈不动腿,只怔怔地望着与桃花相映红的长宁。

“您会酿酒么?采这么多桃花回去还不都是糟蹋了。”梨儿打小便伺候着长宁,她的胆子被长宁惯大了,敢这般开口说话。长宁则是一副雍容自在的模样,她慢悠悠地应道,“不会可以学,待到来年桃花盛的时候,我们尚不知道在何处呢。”寻常子弟入了这昆山书院,短的一年半载,而长的可能待个三四年的,长宁公主跟他们不一样,只要宫中有召,她就得回去。

长孙微云听着她的话,内心不由得充盈着几分怅然,还没等她从浓郁的情绪中恢复,便听见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传来。原来是风一吹,那一捧笼在了怀中的花儿散了大半。可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先前做的不都是苦功夫了么?长孙微云迷茫地望着前方,心中的不解一圈圈地缠绕着。

“这风不巧,花儿都洒了,该连枝折下,或者拿个篮儿来。”梨儿抚了抚额,望着长宁开口道。

“莫要随意攀折花枝。”长宁望了梨儿一眼,索性将怀中残余的桃花往下一扫,她道,“看来是天教我酿不成桃花酒了。”

梨儿幽幽地望着长宁不说话。哪里是天?分明就是公主她自己!

“开心些,且共桃花笑一春。”桃花在衣上点了香痕,长宁眸光盈盈如潋滟春波。她似是腻了这桃花胜景,拂了衣袖后翩然转身,猝不及防地撞入了长孙微云的双眸中。

桃花林掩不住青石小径上的兀自站立的人。

长孙微云没有料到长宁会倏然转身,在片刻的失措之后,她屈身行了一礼,端正清雅,挑不出错漏。

“见过公主。”

长宁有些讶然,她眨了眨眼,笑道:“你每回见着我都喊公主,可你若真将我当成公主,为何不听我的话?口不对心,你历来如是。”

长孙微云没料到会听见这番话,比见到了长宁转身还要来得吃惊。

长宁又道:“你要摘花么?”

长孙微云的视线一转,落在了长宁面颊的花痕上。她无意摘花,更无意惊扰那一场如梦似幻的图景。她盯着长宁看得久了,直到轻咳声响起时,她才恍然回神,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她窘迫地扫了长宁一眼,又不着痕迹地挪开了视线,轻声细语道:“嗯。”

长宁笑了笑,长睫颤动着,扫下了一片光影。

对面的人很安静,她过往入宫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可在京中人的传颂中,她却是长孙家的“连城璧”,嵚崎历落的无双士,足以接过父祖身上的担子。但真的如此吗?她走不上朝堂,无法坐掌政事堂,算什么接担?无非是要榨干她的价值,替族中的儿郎铺路。

“那这片桃林就留给你了。”长宁不疾不徐地开口。

她话音落下后,便催促着一边低着头不敢说话的梨儿,走得干脆利索。

长孙微云拧眉,略有些懊恼,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她伸手接过了一瓣落花,轻轻地嗅着香气,后方是那对主仆无所顾忌的谈话声。

说的是三日后打马球的事儿。

昆山书院乃是以儒经为本,君子六艺皆有所涉及。只不过由于当朝已经由武入文,对骑射方面的功夫不如何热衷。为了推动宗室与贵族子弟们对骑射的兴致,昆山书院便辟了一个球场,每旬都要组织子弟们打球,输的那方在旬试时增试帖经三条。对不少纨绔而言,读书更是让他们头疼的事情,故而在马球上可是用足了劲,生怕不小心输了,被加试帖经。

长宁对打马球其实兴致寥寥,也不多是多试几回帖经罢了,总比球场上大汗淋漓来得强。往常她都是寻了借口请假的,可理由总有用完的一日,再加上那帮唯恐天下不乱之人的鼓动,这回却是逃不开了。

“您又不是不会打马球,当初在宫中的时候您还同别人一起玩呢。”梨儿一脸钦佩地望着长宁,眼神亮晶晶的,在她的眼中,不管是做什么自家的公主总是最强的。

“只是觉得有些没劲罢了。”长宁幽幽地叹息道,“与其在场上纵横驰骋,我倒是愿意在一边‘击鼓腾腾树赤旗’。①”

主仆有说有笑地往竹一院中走,可在半道倏然间冲出了一道青影。长宁定睛一看,这样貌堂堂的儿郎正是韦家子——韦洵。在明德皇后尚在之时,她便与韦家三郎韦洵议了亲事,可之后母亲因病薨逝,她守孝三年②,便一直将这事情拖了下去。她早就出了孝期,不过这婚事一直没有被提起。一来是因为她心中不愿,二来韦家恐怕也另有打算。

“几日后马球赛,长宁你组好队伍了么?”韦洵望着长宁询问道,仗着那点儿关系,他可是比长孙微云无礼多了。

“便是没有组好又如何?这事情由得了你来问么?”一道清朗飞扬的嗓音传来,如同其松柏般的少年与孟彤管一道从小路旁边闪了出来。长宁的眉头一挑,眸光微微发亮,远不像见着韦洵时候的沉寂。

少年名杨维宁,是她的二表兄。杨家舅父膝下两子一女,长子杨维藩已经凭门荫做了郎官,而次子杨维宁与幼女杨采薇则是与她一般在昆山书院就读。要论起舅家,明明杨氏更为合适,可因为先前未曾及时由武入文,杨氏这个开国勋贵与长孙氏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不过也只是较长孙氏更为弱势,不曾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韦家三郎出身世族,他的父亲韦弘贞是中书侍郎,可不得圣人看重,无法成为政事堂的宰相,他得罪不起杨家人。此刻被杨维宁这么一刺,他的面色红红白白,垂在身侧的双拳紧紧握起。“我只是问一问罢了。”韦洵忍气吞声道。

杨维宁傲然一挑眉,应道:“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已经有队伍了,我们一块儿。至于你,当长孙渊之的狗腿子去吧!”

“你——”韦洵被杨维宁的话气得够呛,一点儿脸皮都不曾留。他蓦地转向了笑吟吟看热闹的长宁,皱眉道,“长宁,你看看——”

“给我住嘴!”杨维宁提气大喝,眼神冷厉,“韦洵,长宁是你能够叫的?也不瞧瞧你什么身份!”

“我什么身份?”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被杨维宁三言两语一激,韦洵就不打算忍下去了,他朝着杨维宁大叫道,“圣人曾期许我做驸马,长宁二字为何叫不得?”

杨维宁鄙夷地望了韦洵一眼,道:“这话你去问问圣人,你再去问问你的父亲,看看有没有人认下?”

“杨二郎。”孟彤管眉头一皱,拔高了声音,打算了他与韦洵的对话。这话语牵扯到长宁,便就不好了。

杨维宁猛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他转向了长宁,挠了挠头道:“抱歉。”

“没事。”长宁一脸津津有味,她道,“二郎说得一点都不错。”

韦洵闻言猛地抬头望了长宁一眼,有些失神落魄。

长宁可没有心思理会韦三郎,她对着杨维宁和孟彤管扬眉一笑道:“你们过来吧,咱们一起商议打马球的事情。”这马球赛双方的人数并没有定则,你能拉到多少就看你自己本事。长孙渊之那帮人肯定会走到一块儿去的,他们这边处于弱势。

“其实输了也不打紧,只是多试点帖经罢了。”长宁温声说道。

杨维宁却是赤红着脸,一脸不赞同道:“不能输!就算输也不能输在长孙渊之那竖子的手中!”他拍了拍胸脯,又自信满满道,“我自幼便跟着父祖学习骑射,长孙渊之那白面儿定然比不过我。”

“是是是,二郎最厉害。”长宁弯着眸子笑了笑,她单只手撑着下巴,眸光漾动,“长孙渊之比不过,那长孙微云呢?”

杨维宁一愣,倒是孟彤管睨了长宁一眼,叹气道:“阿鸾,你最近提起长孙微云的次数也太多了吧?”

第3章

杨维宁与长宁虽然是表兄妹,可碍于男女有别,杨维宁并不知道长宁日常往来的事情。这会儿听孟彤管提起了长孙微云,刷一下转头盯着长宁,忙声问道:“这事情是真的吗?长孙微云同我们可走不到一块儿去!”

“可是都说长孙微云清素寡欲,聪敏特达①,她这般人物多提几次也不是很寻常么?”长宁回忆着不久前所见见到的人儿,又笑道,“再说了,她风姿特秀,高蹈出尘,如海出明月,是京中不少少年郎的梦中情人呐。”

孟彤管听了长宁的调笑,颇为不雅地斜了她一眼,哼声道:“你这话到她的跟前说去吧。”

长宁眸子一弯,应道:“那恐怕要在她心中落下了轻浮二字了。”

杨维宁在一旁听得头疼,他压了压眉心,准备将这个话题揭过。他道:“不要提长孙微云了,还是说打马球的事情吧,长宁,你怎么样?我总觉得他们最近行事不加掩饰,我看铁定要针对你。”

长宁道:“到时候就拜托二郎把他们拦住了,拿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来。”孟彤管闻言也朝着杨维宁竖了竖大拇指,十分地看好他。毕竟是武将出身,他的父亲也就是如今的卫国公年少时可是上过战场的,虎父无犬子嘛。

杨维宁拿她们没办法,只能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到了马球赛的那日,场上聚集了不少的学子。他们一改往日的青衫长袍,而换成了窄袖劲衣,一部分人穿红,一部分人穿青,他们牵着马匹出来,分裂成了两个泾渭分明的队伍。

怕学子们堕了骑射习武的风气,昆山书院开设了马球赛事,可朝堂上对此的议论声不断,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弹劾的折子飞入宫中。毕竟马球是一项危险的运动,“小者伤面目,大者残形躯”②,堕马闷绝的事情时有发生。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打马球一则损人,二则损马,便算真需要,两位公主也不可上场。”开口的是一个年过四十的夫子,名唤魏羽,教授《文选》。他的眉头紧皱着,神情严肃。每回打马球赛的时候,他都会出言阻止,奈何终究抵不过其他人的意见。原先长宁一直请假不参与,便是他赞同的,可偏偏这次有人横插一脚。

“魏夫子之意,长宁知晓。如今天下尚文,士子弱不禁风,甚至连考试时都有晕厥的,打马球至少可以锻炼一二。”长宁笑了笑,又道,“只要不以博戏击球之事妨碍读书,便不算问题。”魏羽听了长宁的话,还想反驳几句,可对上那双清湛湛的眼眸时,又将话咽了回去,这位公主根本听不进去劝。

长孙渊之一行人皆着红色劲装,他们在书院中一呼百应,能够找寻到的队友自然比长宁这一方多。长宁的面上带着淡然的笑容,她的视线在那行人中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长孙微云的身上。长孙微云正在与同安公主低语,此刻忽有所觉,抬眸望了长宁一眼,她心念一动,已先行一步走出,朝着长宁拱了拱手道:“见过公主,公主可是有何要事?”

“算不上紧要的。”长宁慢悠悠地开口,她凝视着长孙微云,又道,“我想跟你换一匹马,如何?”

“不可以!”

长孙微云还没有回答,同安公主的尖叫声已经在球场上回荡,她几步冲到了长孙微云的跟前,伸手将她往后一推,先发制人,怒气冲冲地瞪着长宁道:“长宁,你为什么要仗势欺人?”

从小同安就这样护着长孙微云,想要一个人独占她,拉开自己与长孙微云的距离。长宁望着同安的面庞有些恍惚,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淡然一笑道:“我欺谁了?只是提议替她换匹马而已,她要是不愿,我也不会强求。”

同安不知道被哪一句话挑动了神经,她大声道:“骏马都是书院中养的,有什么区别么?你为什么非要同她换马?”

长宁悠悠道:“那我为什么不能同她换呢?”

长孙微云望着眼前争执的场景有些头疼,不过是一匹马罢了。她从同安的身侧绕开,对上长宁道:“公主喜欢的话,将马牵走便是。”

“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同安忽然间发怒,朝着长孙微云大叫了一声。她的态度让长孙微云起了疑心,转头望着长孙渊之一行人,长孙微云蓦地想到了一种可能,心中发凉!她不理会气红了脸的同安,斩钉截铁道:“换!”

长宁点了点头,冲着长孙微云一笑。她眸光又定在了同安的身上,慢声细语道:“同安,不要闹了,这边还有不少人看着呢。”

同安公主神情有些慌乱,见长孙微云冷着脸,眼中藏着浓郁的怒气和寒意,她的心中也不由发慌,只好将视线投向了抱着双臂看热闹的河间郡王李渐。李渐笑了笑,最后出来打圆场,那马是不能让长孙微云骑的,恰好云阳不参与,那就再换一匹。

长宁达成了目的之后便不再管那边的事情,她才走回队伍中,想明白一切的孟彤管便寒着脸道:“那马有问题?”

长宁低语道:“我原先也不确定,不过看同安的反应,或许就是了。”很多事情她懒得计较,但是性命攸关,她可不能不长一个心眼。

往日里的长宁都是温和淡雅的,可骑在了马上,持着鞠杖时,她的神情倏然间一变,刹那间凌厉了起来。她不参加打马球,旁人只道她体弱没这么本事,然而待到她纵马驰骋,如飞电流星,连击数百回,将球送入球门时,不由得一阵哗然。同安公主气鼓鼓的,一来因长宁出尽风头,二来则是由于长孙微云几度退让。她要是发了狠,会追不上长宁的马,抢不到球么?

正如杨维宁所言,长孙渊之那帮人只是银样镴枪头,根本不值得在意,他唯一担心的便是长宁,生怕她在其余人的干扰之下受惊!此刻见长宁意气风发,不由得仰头大笑,将手中鞠杖举起来,从长孙微云手中截了好几个球。他们与长宁配合无间,倒是长孙微云那处频频受挫。一场下来,长孙微云他们竟是惨败!

长孙渊之接收到了杨维宁鄙视的眼神时,勃然大怒,将鞠杖往地上一扔,不顾夫子和看客,直接扬长而去。他乃长孙肃的嫡长子,自然有这个当纨绔的资本。余下的人面面相觑,最终从马上滑下,垂头丧气地立在了同安和河间郡王的身后。

李渐转向了长宁,温和地笑了笑道:“长宁的球技不差,为何往常都不愿同我们一道打球?”

长宁正从梨儿的手中接过帕子擦汗,她的眉眼间藏着几分不耐烦,听了李渐的话语,立马应道:“堂兄这是什么话?难道觉得我是故意不参与的么?”

李渐道:“公主误会了,我并无此意。”

长宁“喔”了一声,不再理会李渐。

李渐眉头一皱,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他的眼中闪过了一道暗芒,旋即又压了下去。

余下的学子还有几场比试,可事先参与过的人并没有看下去的心思,跟夫子打了声招呼,便转头离去了。

“长孙微云也走了?往常可不会这般耐不住性子。”胜过那帮人一回,孟彤管神清气爽的,望着他们的背影笑着开口。

“兴许是为了之前的事情吧。”长宁笑了笑。这些少年都是被娇养出来的,胡作非为、无法无天,早就堕了高门大户的威名。不过长孙微云算是一朵出于淤泥的净莲了,至少此刻的她并不与那群人同流。

如长宁所猜想的那般,长孙微云的确是因马的事情前去质问长孙渊之。

长孙渊之被长孙微云问的不耐烦了,大声嚷嚷道:“长孙微云!长孙观音!我的好妹妹,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不就是一匹马么?值得问这么久?”

“什么叫作一匹马?”长孙微云寒着脸,被长孙渊之气得够呛,她道,“兄长是想要长宁公主堕马么?你这是将长孙家置于险境!”

长孙渊之不屑地笑了笑道:“有祖父在,圣人能如何?找个替罪羔羊不就解决了?”

长孙微云冷声道:“兄长可曾听说过‘权臣易世则危’这句话?”

“怕什么?宫中不是有姑母么?待到同安登上那位置,我们长孙家还会怕什么呢?”长孙渊之沉着脸,拿出做兄长的威风,不满道,“你不帮我们就算了,还非要过来拖后腿,怎么,你要拿了我们去奉天令跟前么?”

“表兄说得不错,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同安的话语倏忽传入长孙微云的耳中。长孙微云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充斥着怨愤的眸子。

“同安——”

“你不要再说了,你若真的想给长孙家找一条出路,那就带着你的人去投靠长宁吧。我倒是要看看,她那边收不收你。”同安公主讥讽一笑道,“天家最是无情,从来就没有父女姐妹,只有君臣。”

长孙微云按了按眉心,斥声道:“有所为,有所不为。”

“可笑!”同安公主讥笑了一声,见旁边无闲人,她冷冷地望着长孙微云道,“先帝子女不少,可除了赵王和高阳长公主无一活下来,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第4章

当今圣人虽然冠以“仁弱”二字,可不代表他对有心帝位的兄弟们会有善心。就算他当真顾念着那点手足之情,也会有人逼着他去做选择。先帝诸子孙中,赵王能活下来,也是因着他身体残缺不全,根本无法当天子罢了。

长孙微云闻言眉头一蹙,沉默不言。圣人直至现在都不曾立嗣,或许还怀抱着生下龙子的念头。可在诸位公主上,他不是不曾尽过心力。至少一个“嫡出”的名分是要替长宁公主保住的。别看现在长孙贵妃与真正的后宫之主无异,可她在得到那枚皇后之印前,她所出的女儿在名分上,就只能落在长宁的后头。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要在四位皇女中择取储君,长宁胜算最大。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长孙家权势显赫,位极人臣,一旦让长宁公主登上大位,那这处处与她作对的权臣与逆臣该如何处置?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够一力推动同安登极,就算同安的智计都不如长宁公主。

长孙微云沉声道:“便算如此,也不能用那些下作的手段。这里可是昆山学院。”

长孙渊之的不耐之色溢于言表,但是同安公主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类似的争吵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他们根本没办法说服长孙微云。不过这也不打紧,毕竟除了说一些教育的话语,她长孙微云也不可能做出弃家族而不顾的事情,不是么?“阿音,萧先生来访的事情你知道么?”同安公主转了个话题。

长孙微云闻言立马绷紧了身子,肃容道:“知道。”这位大儒名萧维摩,乃太傅孟元康的同门,他的才名与声望更在孟元康之上。先帝几度招揽,都被等萧维摩以“闲云野鹤”四个字拒绝,他行踪不定,四处讲学,二三十年来,朝中文臣不少与之有师生之谊。同安在此刻提起,显然是打算将这位招揽进公主府,若是有他相助,至少在名望上,能够上升许多,得到一些中立的文臣的支持。

“不过招揽萧先生恐怕不容易。”长孙微云拧眉道。

同安微微一笑道:“的确。”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听说这次萧先生是与他的孙女一道过来的。萧先生独子早死,家中只余下一个孙女,如今十七岁了,也到了该许人的年纪。萧先生来京畿,恐怕也有意替孙女婚配。”

长孙微云不解地望向了同安,问道:“然后呢?”

“表兄尚未娶妻。”同安望了眼一脸懒散的长孙渊之,笑道,“兰陵萧氏,也不算辱没长孙家的门楣。”

长孙微云听了这话骤然回过神来,她瞠目结舌地望着同安公主,暗道,她还真是敢想?长孙渊之是什么德行,京中的人都知道。萧先生只得一个孙女,怎么可能会让长孙渊之糟蹋!她拂了拂袖子,拧眉道:“招揽萧先生的事情我会去做,至于你们,别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同安公主没有反驳长孙微云的话,只是眼眸一转,与长孙渊之相视一笑。

萧维摩在近些时日会抵达奉天县,可到底在几时来昆山书院,却是难以确定。昆山书院中的人大多世族子弟出身,不乏想要当萧维摩入室弟子的,同安公主可不能让他们抢了先,故而在打探到了人到达奉天的时候,便催促着长孙微云行动。他们之中若是有人被萧维摩看中,那定是长孙微云无疑。

三月暮,禽鸟翔逸,卉木滋荣①。

昆山书院中一旬一休,往常的休息日,长宁大多时候会上街淘些小玩意儿,或者在茶馆中听人说些奉天县的趣事儿,不过此日她却抱着一只纸鸢,打算同梨儿、孟彤管她们去郊野耍玩。

“你怎么提起了这兴致?”孟彤管抱着双臂,懒洋洋地望着长宁。

“那你要问春风了。”长宁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梨儿闻言扑哧一笑,拆台道:“公主她前些时日看了些前人的笔记,里头记载红叶传情的趣事儿,见着天气晴好,便起了‘纸鸢传情’的心思。”

“传什么情?难不成还有什么讲究?”孟彤管好奇地望了长宁一眼,她从长宁的手中接过了纸鸢,左看右瞧,都不曾发现什么。

“你听梨儿胡说呢。”长宁横了梨儿一眼,又对着孟彤管笑道,“整日闷着无趣了些,便想出去走走罢了。”

梨儿瞪大了眼睛,一脸冤枉,那“纸鸢传情”的事情可是公主亲口所言!

“走了。”长宁屈起手指在梨儿额头上一弹,快步地出了院子。

说来也是巧,在书院的门口撞见了独自牵马出行的长孙微云。

长宁眨了眨眼,长孙微云眼睫颤了颤,朝着长宁行了一礼,便主动地侧开身子让道。两人眉目往来,在孟彤管的眼中有说不尽的意味,要不是长孙微云没有跟过来,她都要以为长宁同长孙微云约好了!

“她出门去做什么?”孟彤管好奇地问道。

“替人跑腿吧。”长宁眼中笑意浓郁,“总之做什么都同咱们没有关系。”

“怎么算是没关系了?”孟彤管不服气道。长孙微云同那帮人走得近,纵然她不参与到其中,也要说是青青白白也未必。眸光闪烁了一阵,她一拍脑袋,“啊”了一声道,“我前些时候回京,听祖父说有旧友来访,不会就是为了那‘旧友’吧?”

长宁挑眉道:“萧先生么?”

孟彤管讶异地望着长宁道:“你知道?”顿了顿,又道,“以萧爷爷的名望,那边动了心思属实正常。可他们要是想获得什么,恐怕白费心思了。”

“既然如此,更不需要管了。”长宁莞尔一笑。

孟彤管没好气地望了她一眼,连连道:“是是是,你说得不错,出去玩最为紧要。”

四时之风,春风最是香软。郊野处,可不少夫人、小娘子出门踏青。

长宁只放了一会儿纸鸢,便坐在了蒲团上擦着汗水休憩,至于纸鸢,则是落到了梨儿的手中。只不过纸鸢越飞越高,落在眼中的只有一个模糊的小点。

“我说,要放纸鸢的是你,放了一会儿就坐下的还是你,你到底在打个什么主意啊?”孟彤管捏着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凝视着长宁叹了一口气。“不会是为了那厮吧?”孟彤管眼尖,原本还在疑惑呢,结果一抬眸便望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出了书院门才多久啊,在郊野都能够碰上面?

“这厮那厮的,说谁呢?”长宁托着下巴慢悠悠应声道。

孟彤管哼了一声,她横了长宁一眼先站起来了:“可不就是那长孙家的明珠?”眼见着长孙微云越走越近,她又道,“你不会想着断线的纸鸢落在她的身上吧?”

“这事情是我能掌控的吗?”长宁顺着孟彤管的视线望向了长孙微云,眼中掠过了一抹惊异之色。话音才落,便听见梨儿的叫声,原来是在快收回纸鸢的时候,线被扯断了。断线的纸鸢飘飘荡荡,缓缓地落在沟渠边的一棵树上,左摇右摆。

长宁:“……”

......

《长公主》作者:问西来意 全文免费观看_夸克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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