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12月,军区部队。
“营长,嫂子没回家,还在办公室,说你不来她不走!”
狭小的办公室外传来警备员尊敬的声音,一轻一重的步伐在缓缓靠近。
宋芷颤抖着手将日记本合上,却怎么也合不住。
“咔嚓”一声。
门在背后推开,宋芷手摁在好不容易关上的箱子上,心跳格外的快。
“阿芷,不舒服吗?”
清澈的男声在靠近,脚步也愈发有力量。
宋芷咬着牙强行平复了情绪,才堪堪转过身,笑着说:“没事,可能是没睡好。”
眼前刚满三十三岁的周晋朝,军绿色的衣服在身,眉眼俊傲,修长的身躯站的笔直,一丝不苟的面容下已经有了上位者的气息。
宋芷的心里泛起涟漪……
直到真正看见周晋朝时,她才接受自己真的重生了,重生到嫁给他的第三年。
望着男人平静如水的面孔,宋芷心里混乱一片。
上辈子,嫁给周晋朝时,他30岁,自己20岁。
母亲说他是军人,当兵耽误了婚姻,虽然年纪大点但会疼人,更何况还是个营长,未来前途一片大好。
婚后周晋朝确实如母亲说的那样,对她很好。
她们一直相敬如宾,恩爱几十年。
还生了一个优秀的儿子,众人都说她嫁了一个好归宿。
所以当重生回来时,她也做好了再来一世幸福的准备。
直到今天他送资料,意外发现这个樟木箱,看到了自己上辈子没见过的日记本。
里面写满了他和相爱的人过去,里面还夹着她早已死去的表姐照片……
见她沉默,男人一贯妥协:“生气了?”
宋芷回过神,摇了摇头。
她生气什么呢?
表姐已经死了,可是怅惘如鲠在喉。
“下次不会再让你等这么久。”周晋朝摩挲了下她的双肩,语气更是柔和,“你这么着急,肯定是有事,你说我听。”
……
回家的车上,宋芷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
再等几天就是过年,街边热闹非凡。
行人提着猪肉和年货行色匆匆,脸上挂着即将要团聚的喜悦。
来时她也是这般兴高采烈的,可现下却怎么都提不起情绪,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他的日记,想到表姐。
周晋朝见状,开口安慰:“你别急,苏鹤云两口子不会离的,他们就是嘴上吵,说不定等我们赶过去,他们已经和好了。”
是的,她就是为好闺蜜姜枝吵架的事着急去找他的。
苏鹤云是周晋朝的战友,姜枝是自己的好闺蜜。
他们二人也是在自己的撮合下认识结的婚,到现在也结婚两年了。
两口子也恩爱,可就在一个月前姜枝意外收到苏鹤云初恋女友来信。
上面写着初恋女友嫁人后被婆家人虐待,后悔当初没有反抗家里人,应该等苏鹤云从部队回来。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点,最重要的是姜枝追问苏鹤云的时候,苏鹤云全然不觉自己跟那女人通信有错。
他还对姜枝讽言讽语:“我只是跟她通了个信,连面都没见,你有必要上纲上线吗?”
当时姜枝哭着跟自己说的时候,不觉严重。
可此时此刻,当事情落到自己的头上,宋芷才感同身受地明白。
姜枝受不了的不是苏鹤云回的那封信,而是苏鹤云心里还有那个人。
宋芷眸子晦暗不明,望向认真开车的男人,声音不轻不淡在车里响起:“晋朝,如果你的初恋女友也受到伤害找你求助,你会理会吗?”
周晋朝淡定地看着前方,不作思考脱口道:“我不会。”
宋芷心下一喜,握紧的指尖也随之松开。
下一秒,却又听周晋朝坚定开口:“因为我会娶她,不给旁人任何伤害她的机会。”
冷空气顺着车窗缝隙钻进宋芷的脖子里,她错愕地看着男人,下意识问:“那你当初为什么没和我表姐结婚?”
脱口而出的话被周晋朝按喇叭的动作和急刹声掩盖。
车子猛地往前倾,惯性让宋芷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副驾驶台上。
抬起头瞬间,就见周晋朝已急匆匆下车,抱起了路边的孩子。
宋芷快速跟着下去,就听见周晋朝温柔地关切响起:“你们来这里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我,我好去接你们。”
提前通知他?是熟人吗?
宋芷愕然望去,快步走近才发现是多年没见的姨妈吴水红一家。
而他手里抱着的孩子,正是表姐的儿子。
“姨妈。”宋芷缓缓叫了声。
周晋朝侧头才瞧见宋芷撞红的头,伸出手想去揉:“阿芷,你没事吧?”
急切的姨妈却一把拉过周晋朝:“晋朝,我们不知道人民医院在哪里,你快带我们去吧,孩子烧了两天!”
周晋朝迅速缩回手:“阿芷,你先去鹤云家,我送完他们去医院再来接你。”
宋芷站在路边看着飞速开车离开的男人,心里怅然至极。
周晋朝一直和表姐家有联系,她却是今天第一次知道。
……
来到姜枝家,家里一片狼藉,锅碗瓢盆全被砸完。
姜枝坐在床上哭红了眼睛,苏鹤云却不见人影。
“阿芷,这次我是真的要离婚了。”姜枝见到宋芷,坚决开口。
宋芷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碎了的结婚照,声音微颤:“可你不是很喜欢他吗?”
姜枝吸着通红的鼻子,鼻音重得很:“喜欢是一回事,可他心里有别人,我膈应。”
宋芷抖着婚纱照上碎玻璃的手一颤,倏地被割了一下,指尖冒出血来。
耳畔的姜枝哭声又响起:“阿芷,我真的好羡慕你,周营长心里只有你,对你这么好,结婚三年了还是这么恩爱。”
宋芷捏住血口,忍不住内心回答:可是他心里好像也一直有别人。
姜枝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住,昔日泛着光的眸子只剩绝望:“阿芷,我后悔当初嫁给他卖了厂里的工作,现在要离婚,人财两空,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宋芷放婚纱照动作一怔,若是自己和周晋朝也是如此,她还是从村来的,能在城市立足吗?
可嘴上却劝着姜枝:“苏鹤云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同意离婚的。”
心也跟着说:那都是过去了,自己不能胡思乱想。
宋芷又劝了姜枝好一会儿,见夜色已晚,那孩子的烧也不知退了没有,周晋朝怕是在医院忙,所以才没来接她。
于是一个人踩着冰凉的夜色回到了军区大院。
快到家门口时,宋芷瞧见家里亮着灯,时不时有笑声传来。
周晋朝回来了?
宋芷揣着凌乱的心疾步走近,轻轻推开门,周晋朝抱着表姐的孩子逗弄,那孩子活泼得不像烧了两天不退该有的样子。
周晋朝听到门响,抱着孩子起了身:“阿芷,你回来了。”
宋芷刚要答,却被周晋朝怀里的孩子出声打断:“爸爸,她是你给我找的后妈吗?”
宋芷呆愣在原地,呼吸一窒:“他叫你什么?”
“爸爸?”
难道这个孩子是周晋朝和表姐的?
话哽在喉咙。
这时,姨妈吴水红正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打断:“宋芷回来了?快进来吃饭吧。”
宋芷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吴水红见状连忙走上来歉疚道:“小芷你不要误会,小孩乱叫的。”
话落,她又轻瞪了眼周晋朝怀里的孩子:“念朝,以后不准乱叫听见没?”
念朝?
宋芷心猛一颤。
念朝念朝,思念晋朝……
这么明晃晃的情意,自己上辈子怎么就没想到过呢?
一旁的周晋朝却是开口护道:“没事,小孩子不懂事,叫什么都可以。”
话落,又看向呆滞的宋芷求认同:“阿芷,你说是吧?”
宋芷木然地点了点头,呼吸有些困难。
周晋朝却是视若罔闻,高兴地举起念朝转身:“小姨跟你开玩笑的,吃饭咯!”
饭桌上。
念朝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最喜欢吃的东西是血肠,吃的时候还爱吃两口饭就喝一口水,这副样子几乎和吃饭时候的周晋朝一模一样。
以前周晋朝也有这个毛病,但宋芷怕长此以往他的胃会坏,花了好久才让他改掉这个习惯。
宋芷抿着唇,心里乱做一团,竟不知道该怎么下筷。
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吗?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吃饭习惯却出奇相像。
“念朝,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菜。”
“多吃点念朝,你看你现在都瘦了。”周晋朝一口一个念朝,叫得格外亲切。
宋芷如鲠在喉,特别是看着念朝和表姐长了张一样的脸,更是味同嚼蜡。
她不经看向周晋朝,心里忍不住去想:他看到念朝时,心里想到的人是表姐吗?
喊这个孩子名字的时候,想到的是不是也是表姐?
睹物思人,爱屋及乌这些个词挨个从脑海里蹦出来。
吴水红轻蹙眉头,夹菜送进周晋朝的碗里:“念朝他姨夫,你别光顾着孩子,自己也吃。”
周晋朝回过神:“吃。”
随后伸出手夹了筷子腊肉递到宋芷碗里:“你不是就惦记这口?姨妈带来的,你多吃点。”
宋芷咬碎心里的酸涩,道了声谢。
……
饭后,宋芷洗完碗,习惯性给周晋朝烧了壶热水泡脚,他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
拎到门口,宋芷刚准备推开门,就听见了屋子里姨妈哽咽的声音:“晋朝,你是个好男人,是我女儿没福分,你对念朝比他那个混蛋爹还好,但你可千万不能让小芷知道你跟念朝妈的事。”
宋芷一愣,手里拎着的暖水壶差点掉到地上。
什么事是不能让自己知道的?
屋子又传来姨妈坚定的劝声:“小芷要是真的知道了念朝妈和念朝的事,你们这家非散了不可!你千万要答应我!”
什么叫做这个家就非散不可?
难道念朝真是他和表姐生的孩子……
宋芷忍不住地浑身发冷,想去推门的手都跟着打颤。
她的手好不容易落在门把手上,周晋朝斩钉截铁的声音随之响起。
“如果她知道了会介意,为了念朝,我可以离婚。”
可以离婚?
宋芷迈开的脚步猛地虚浮了下,用力擎紧了那壶热水才没摔倒。
她咬着唇,目光晦暗。
下意识地就想冲进去质问,可自己又该如何开口?
表姐都不在了,她的质问有用吗?有意义吗?
晚上,卧室。
周晋朝洗漱完时,宋芷还在叠衣服。
他走近问:“鹤云和姜枝劝好了吗?”
宋芷手停了下来,看了淡然的男人一眼,声音低沉:“他们决定离婚了。”
周晋朝点头上了床,表情没有多大变化:“离婚也好,鹤云心里有别人,人又活着,再续前缘也是一段佳话。”
再续前缘……
若是表姐还活着,他和表姐才是那段佳话吧?
顿时宋芷的手僵得厉害,强迫自己镇定把衣服收拾完才躺下。
周晋朝翻了个身,手落在了她的腰间:“阿芷……”
宋芷身体一顿,她知道周晋朝想和她欢好的动作。
可一想到他说“为了念朝,我可以离婚”那话,宋芷拨开了周晋朝的手:“我今天身体不舒服。”
男人收了手,嗯了一声没多问,只当她来了月事,便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宋芷却一夜没睡着,望着透进来的夜色,清冷又孤寂,复杂又惆怅。
第二天,宋芷顶着乌青的眼睛起床。
屋子寂静得很,她匆匆出了卧室,却发现没有一个人,餐桌上摆着一盘饺子,还有周晋朝留下的纸条:
饺子是姨妈早上包的,我带他们去医院复查。
宋芷盯着已经彻底冷掉的饺子,浑身不是滋味。
去医院复查而已,为什么不愿意叫醒自己,到底还是怕自己发现什么吗?
宋芷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用腊肉包的饺子油水很多,可她吃得索然无味,像失去味觉。
刚洗完碗就瞧见姜枝红着眼睛来了家里。
“怎么了?”宋芷疑惑不解地看着姜枝。
姜枝拉着宋芷的手,声音哽咽:“我发现我根本舍不得他,离了婚我又没地方去,我不想离婚。”
她完全舍下了面子,为难的拜托道:“阿芷,你能不能让晋朝去部队找找鹤云,我给他部队打电话他都不接,去部队也不见我。”
姜枝边说边哭,哭得宋芷慌乱无措,只能出声安慰:“小枝,会没事的,我等晋朝回来就让他去找鹤云回来。”
舍不得吗?
自己若是也到了这境地,会舍得和周晋朝离婚吗?
宋芷捏紧指尖,更加迷茫难受了。
姜枝浑然不觉,一抽一抽的忠告:“阿芷,你要好好珍惜晋朝这样的男人,别跟我一样,弄成如今这个地步。”
宋芷更加沉默:周晋朝心里也装着别人,真的会打心眼里会珍惜自己吗?
那本日记的真相就像是一场雨,淅淅沥沥在心里一直下个不停。
还会有雨过天晴的那天吗?
姜枝又说了好几句话才离开。
宋芷在家里等到晚上,等到炉子里的火都烧尽了,周晋朝才回来。
他抱着念朝,提着一堆东西,进院子就冲着走出屋子的宋芷喊:“阿芷,帮忙提一下东西,这都是过年回去要带的。”
宋芷恍惚地走过去接过:“回去的东西可以回去再买啊。”
周晋朝一笑:“这些都是给念朝的,他一个孩子在乡下,难买城里的东西。”
宋芷看着手上的新衣新鞋,起码花了一百多块钱,心里有裂缝正在慢慢产生,满口的苦涩竟然无法言说。
上一世她的儿子都没有这些待遇,反而是被教育勤俭节约,有时候买件新衣服都会说小孩子长身体,浪费钱。
可现在却眉头都不皱大手笔地给念朝买……
宋芷心里关于念朝的问号正在默默地变成感叹号。
叮里哐啷收拾好细软,直到上了床,宋芷才把姜枝今天过来的事情告诉周晋朝。
“姜枝今天来找我,想让你帮忙跟苏鹤云求求情,这婚也不是非离不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说呢?”
可周晋朝却只是瞥了自己一眼,声音清冷:“他不会回去的,没有感情的婚姻就是折磨。”
宋芷沉默了,只是折磨吗?
那他对自己有感情吗?
那他娶了自己于他而言也是折磨吗?
“你记得帮念朝也收拾一下,姨妈年纪大了,让她歇歇吧。”周晋朝卸下满身疲惫上了床,没发现她的异样。
宋芷掐着指尖,看着男人合上眼平静的面容,终究没忍不住:“你为什么对念朝这么好?”
周晋朝怔了下,声音带了些情绪:“他年纪那么小就没了妈妈,可怜。”
宋芷听出来他声音里藏着的难过。
上下两辈子,嫁给他几十年,她一眼就能瞧出他的不对劲,更是能从他的语气里分辨出具体情绪。
周晋朝眉眼一皴,似乎悲伤涌上心,翻身从床上起来:“我资料忘在部队了,回去一趟。”
宋芷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她怔怔地看着周晋朝颓然的背影,一身的可怜。
表姐去世,他很难受吧?
……
第二天,宋芷刚刚起床,就瞧见半夜才回来的周晋朝向自己走来:“我要带着念朝和姨妈去瀛湖公园玩。”
瀛湖公园……
宋芷松懈的眼眸微怔,思绪飘远。
瀛湖公园有海市修的第一座旋转木马,很出名,上辈子她的儿子兴奋想去,求了周晋朝好多次。
周晋朝却以玩物丧志的理由打发了他。
后来念朝过来借住的时候,周晋朝却带着他在海市逛了一圈,还带着他去了儿子最想去的肯德基,吃了他心心念念的汉堡包。
念朝拿着汉堡回家的时候,儿子说他也想吃。
周晋朝却淡漠开口:“你在海市吃的都是好东西,念朝没吃过,你得让着他。”
可明明她的儿子从来没去吃过,每次想吃都是一句“垃圾食品”打发了。
那个时候,宋芷看着眼泪汪汪的儿子问她:“爸爸是不是不喜欢他,只喜欢念朝哥哥?”
那时她不明白,只是说:爸爸有爸爸的道理,让他听话。
原来,爱与不爱在那时,在那些小事里早已分明。
自己上辈子也根本想不到,念朝就是思念晋朝,而周晋朝对待心爱人的孩子可以付出一切。
而他不爱自己,便也不甚在意她的儿子。
见她沉默,周晋朝又自顾自开口:“念朝在农村玩不到这些,正好瀛湖公园里面有旋转木马可以尝尝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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