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 喜路良缘
作者: 黄晶
简介: ‘文盲’才女vs‘斯文败类’痞棍
一句话简介:文盲‘才女’,因盛名所累,被迫嫁予‘痞棍’鹿城城主,胆战心惊的出嫁路上,疯狂作妖谋求退婚,却意外收获命定姻缘。
曲州巨富沈氏独女沈悦灵,韶颜昳丽,风姿绰约,然而不学无术,娇宠深闺荒唐半辈子,原想招个聪敏警俊顺从的赘婿撑起家业。
不成想,一朝皇朝倾覆,皆为空谈。
乱世人,命如草芥。
富贾豪绅,财是祸根。
为谋求王者庇佑,文盲沈悦灵受其父华丽包装人设,骗得‘才女’美名,一时,声名鹊起,百家求娶。
执掌兵家要地鹿城城主——许东升,人人称羡的联姻大人物,于曲州议亲时,突发战乱。
沈悦灵在许东升的护送下,盼得与父团聚。
大逃亡的路上,她却听闻,未来夫婿是个‘斯文败类’痞棍,奸狡诡谲,风评极差,吓得她疯狂作妖,以求退婚——
作妖一:沈悦灵制新衣,挑首饰,演绎花钱如流水,败家女形象。
许东升以衣物塞满马车为由,让身着重工华裳,钗环盈顶的沈悦灵,徒步返程。
她终是吃不了双腿的苦,被他抱得美人归。
作妖二:沈悦灵下迷药,志得意满以待扬长而去。
却不想,迷情药错认迷药,罗群半卸,鸳鸯戏水险失身。
逃亡路上,沈悦灵为了与父汇合,对她的痞棍夫婿,有过怀疑、抉择、沟通、信任。
然而,无论顺境、逆境,那个看似痞棍无赖的夫婿,都是她坚强的后盾。
沈悦灵方才明白,父亲所言,婚姻不止看表面,大事难事方知担当。
第01章 第 1 章
奢靡腐化的吴帝昏聩无道,残忍暴虐,致使山河破碎,满目疮痍。
蠢蠢欲动的各州势力,割据一方,自行其政,天下已然四分五裂,百姓们无不期盼着有王者一统天下,结束战乱。
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的曲州,反倒一派和谐安宁的景象,只是在风中摇曳,书写八个大字“一人参军,全家吃饱。”的募兵招牌竟显得摇摇欲坠,透出几丝苍凉萧瑟。
全城百姓皆知,曲州刺史是个不作为的,宁可于万贯家财的沈府门前乞讨度日,也决然不入曲州刺史麾下送人头。
十分有眼力见的曲州百姓,竟暗搓搓下注,猜这曲州易主几时?
苍穹里,烟波浩渺,金桂飘香。
犹如青纱帐的浓雾,弥漫在天地间,数丈外,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得并不真切。
直至潇潇落日,沉入山下,‘吱呀’一声,悄然轻启的沈府后门,鬼鬼祟祟探出一抹绿影,紧随其后的女子左顾右盼,嗓音发颤,透着股胆寒心焦,“小姐,外头兵荒马乱不太平,我们还是回府吧?老爷近日来正给您议亲,若是此时不慎被乌龙寨的贼寇得逞将您劫掠了去,那可要小命不保!”
瞧着身前的人儿丝毫不惧,没有停歇的意思,她立马拿话吓唬,“前日巷子里好些人遭了乌龙寨贼寇的毒手,死状惨烈,眼珠子都没找到,这还未过头七,若是不巧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可如何是好?”
银珠再想絮叨的后话,早已被施施然行着小碎步的沈悦灵匆忙打断,“甭担心,摸着自个良心,底气十足!老天爷说积德行善,必有福报,本小姐向来乐善好施,帮助贫苦百姓,是妥妥的大善人,才不会撞上这等邪祟。”
好半晌,身后之人没了声息,沈悦灵急忙回首催促,“磨磨蹭蹭,快些,西城的小乞儿们还等着送去银子,好买饼吃。”
哪想到,银珠的牙齿哆哆嗦嗦,指着巷尾口齿不清,“索,索命的来了?”
惊诧的沈悦灵瞬目望去,果然瞧见乌沉沉的雾后,藏着一团艳色,衬着浓墨般的夜幕,凄冽,悲怆。
她莫名联想起前日死在巷口的红衣男子,对上眼前这副景象,仿若真是勾魂摄魄的厉鬼掠来,寂静阴森。
沈悦灵浑身激灵,竖起寒毛,屏住呼吸,随着浓雾后的影子飘飘悠悠,越发逼近,再是禁受不住,磕绊开口,“阿,阿,阿飘?”
话音刚落,惊吓过度的银珠白眼一翻,‘咚’地一声,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沈悦灵的脸色,更是白上两分,“你现在晕倒,和死人有何区别?”说罢,不敢轻敌,着急忙慌朝着银珠踢上两脚,“你倒是醒醒啊!让本小姐独战阿飘?”
可惜,银珠再无声响。
前有阿飘,后是死胡同,即使返家求援,也叫不开门。
再说,她若跑了,银珠必死?
沈悦灵情急之下,操起立在墙角的棒槌,凝望着逐渐放大的红影,咽了咽口水,呢喃自语,“这棒槌可够力?一击下去,可退阿飘?据说身着红装惨死,可谓怨气冲天!到时将本小姐挖心掏肺怎么办?呜呜!最怕的就是人还没死,先上演血腥暴力的一幕,啃手撕腿该如何是好?”
直犯哆嗦的沈悦灵,怵惕不宁,心一横,手中棒槌突然狠狠朝着自个脑门砸去。
嗷呜一声,哽咽嘶鸣,响彻深巷。
沈悦灵捂着刺痛的脑门,嚎叫不止,“头!我的头!都是骗人的鬼话!谁说敲头必晕?”
浓雾后的身影突然顿足。
躺尸不成,时不时瞟上阿飘的沈悦灵,顾不上泪眼婆娑,脑门剧痛,整个人逼不得已严阵以待,高度警戒。
眼瞅着红影再次袭来,孤军奋战的她强迫自己壮起胆,棍棒挡在身前,絮絮叨叨叫嚣着,“冤有头,债有主。本小姐乃是曲州第一大善人,从未做过坏事。那是好人啊!十足的好人,懂不懂!你若是索了本小姐命,下了阴曹地府,阎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恐惧,终于在阿飘再次袭来时,聚集到了顶点,彻底爆发。
“啊啊啊!!!”止不住挥舞棒槌,惊叫连连的沈悦灵,闭眼惨嚎,“你,你别过来!本小姐天命大贵,算命的说我可以活成老不死,若是被你提前咔了,阎王爷会生气的!生气后果很严重,你知道十八层地狱吗?杀了不该杀的人,是要下油锅、过石磨、被刀锯,定会叫你懊悔成鬼!”
浓雾后的身影再次顿足,少顷,竟然开了口,“在下想问,沈府怎么走?”
凄厉声,恰然而止。
沈悦灵懵了,“欸?”
许是她迟迟不应声,浓雾后又传出追问,“沈府,曲州第一富商,沈年住的府邸。”
这是,死里逃生?
不用死啦!
终于缓回神的沈悦灵,仍觉得有些不可置信,牛头不对马嘴回了句,“你,你是人是鬼?”
响应她的唯有一声凉薄的轻笑,那抹红影缓步而来,似拨开重重云雾,宛若浓墨掩月下的一角瑰色,夺人心魄。
阅男无数的沈悦灵,亦是头一遭见到这般矜贵的人儿,菱角分明的冷峻里,轻削薄唇,尽显不羁。上挑的眉眼,似璀璨的星斗,坠入凡尘。令人无法忽视的是黑眸蕴藏的锐利,明知是飞蛾扑火,依然叫人义无反顾。
忽地,棒槌坠地,发出清脆的‘哐当’声,沉迷美色中的沈悦灵回了些许神志,情不自禁呢喃,“竟是个……妖孽?还是个引人犯罪的小妖精。”
不知为何,他定定地注视着她,原本冷峻的面容,显得越发柔和温润,眉眼弯弯,竟攒出一个笑,仿若裹挟在身上厚重的冰层,逐渐出现纵横交错的裂纹,簌簌落下,直至崩塌。
他是那般突兀,郑重地自报家门,“在下许东升。”
稀里糊涂的沈悦灵,眨了眨眼,不解其意,“啊?”
美人叫许东升?
他是许东升?
又待如何?
抿了抿唇的他,眉梢微蹙,恍若提醒一般,刻意强调,“在下鹿城城主。”
鹿城城主!
顿时晴天霹雳,沈悦灵的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将他从上至下打量个遍,努力装作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硬是从嘴里违心地挤出话,“你,你去沈府,所为何事?”
许东升直勾勾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直瞧得她心慌意乱,恨不得寻个地洞钻进去,才言明,“在下为曲州第一才女而来。”
她就知道,就知道鹿城城主是为了曲州第一才女而来!
可是,她刚才那熊样,一棒
弋
槌敲在自个脑门上,此刻额际直犯突突,就这副惨状,朝着对方说一句,“我就是曲州第一才女”,也没人信呀!
心底特虚的沈悦灵轻咳一声,捏着鸭子嗓似地道:“你走错了,这条路通往沈府后门,是个死胡同。只需沿着山墙走,即可寻到沈府正门,好走,不送!”
正欲落荒而逃的沈悦灵,手腕忽然被人捉住,硬生生被他拽回原处,被迫对视上一双笑吟吟的凤眸,“此地阴风阵阵,若是窜出来不明生物伤了在下,你岂不是要内疚自责?真不护我回府?”
护他回府?
抠字眼的沈悦灵沉默了,还想挣扎一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我乃曲州第一才女……的丫鬟,正要出府采买。”
不动声色的许东升,轻佻眉梢,忽然松了手,毕恭毕敬行礼,“见过沈伯父。”
“阿爹?”脱口而出的沈悦灵,匆匆回首,却扑了个空。
当面被人揭穿,任是沈悦灵见过大风大浪,脸皮也涨得绯红,满是窘色。
这妖孽,竟敢诓她!
沈悦灵尚不及怒瞪控诉,耳廓顿时一阵热辣辣的,原是他凑到颊边,低低念起她的闺名,“灵儿竟是这般风趣,我还以为,但凡冠以才女美名的姑娘,都是一板一眼。”
不止吓唬了她,还调戏她!
捂脸急退数步的沈悦灵,薄怒中透着娇憨,拉开安全距离,嗤道:“谁同你相熟,灵儿也是你叫的?”
许东升视若无睹面前的冷脸,不疾不徐追问,“灵儿可是在恼我吓唬你,又揭穿你,落了你的脸面?”
生气原由,一击中的,丝毫不差。
若是就此承认,岂不是显得她气量小?
不待她否认,许东升又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我可以解释一二,当时隔着浓雾,确实没认出是你。再则,我怎么也没想到,灵儿会对自己下手,还快准狠。”
明明听着像是谈和,怎么话里话外,又似在言她笨?
仔细思量,幡然醒悟的沈悦灵瞪大双眸,对视上面前的刺目笑意,回忆起他自我介绍时的话语,终于后知后觉。
嚯!这厮!
早已认出她是沈悦灵,还敢下套诓骗,再故意戏耍一番!
着实恼人!
不待她反击,额际就被他揉搓了下,疼得她呲牙咧嘴忘了回怼。
“下回面对敌人,记得敲对方的头,拼死抵抗,方能解虎口危机。我可不想刚娶妻,就做鳏夫。”
怒火中烧的沈悦灵,再是不想同这无赖纠缠,果断甩脸走人,“谁要嫁你!做梦!即刻我就让阿爹将你扫地出门!”
哪想到,她迈出前脚,身后就传来轻描淡写的陈述,“哎呀!差点忘了,刚才过来时,我瞧见巷尾躺了具尸体。”
沈悦灵支凌起耳朵。
“身着红衣,被人捏爆了眼珠子!”
震惊的沈悦灵,瞪大眼睛,“!!!”
“整条右臂缺失,不见踪影,看那伤口形状不规则,许是被猛兽撕咬了去。”
沈悦灵不可置信,“???”
“你即刻赶去,说不定能看见猛兽争食,那场面,可真叫一个刺激,相当鲜血淋漓。”
生生止步的沈悦灵,莫名冒出虚汗,脊椎骨生出丝丝凉意,猛地咽了咽口水,再是不敢上前半步。
缓缓走到她身侧的许东升,探头瞅了眼故作镇定的她,突然僭越地捏了下她圆润的脸,凤眸因笑意眯成一条线,“呵,骗你的,这就信了,灵儿好是单纯可爱。”
沈悦灵险些心悸气短,“???!!!”
啊啊啊!!!这欠揍的祸害!
阿爹究竟从哪儿寻来的?
“你……”恼羞成怒的沈悦灵,话还未说全,指着他的整只手,突然被他反握,包裹在宽大的手心里,受到轻拍安抚,“我知灵儿害怕,刚才是我失言,身为男子,应是我护灵儿回府才是。若因此恼我,确实该罚,我保证,下次定然不会再犯,知错就改。”
“谁信你的鬼话!谎话连篇!”沈悦灵不断挣扎抽手,奈何男女力量悬殊,正欲叱责,放手!
突然浓雾后传来心急如焚的叫唤声,“灵儿!你在哪儿?”
少顷,来者满脸惊讶,“许城主?”待目光落在沈悦灵与许东升交握的双手时,嗓音里透着震惊,兴奋,像发现什么见所未见的稀罕事,“你们这是……偷情?”
沈悦灵一本正经,“阿爹!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沈年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噢!对,是阿爹用错词,应该是幽会,时下最流行准备订婚的男女趁着夜黑风高夜,偷偷联络感情,应该的,应该的。”
沈悦灵头皮发麻,“阿爹!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许年赶忙回首,呵斥追赶而来的下人,“都转过身去,看什么看,自家小姐的瓜,也是你们能吃的?统统给我闭紧嘴巴,若是传出些风言风语,我就把你们卖给人牙子!”
下人们无不点头附和,“是,是,是。”
许年厉声催促,“赶紧给我散了!”
沈悦灵急得直跺脚,“阿爹!不是您想象的那样!”
奈何,人群仿若浪花拍岸,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影无踪。
迟迟缓不过神的沈悦灵,忆起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咬牙切齿怒瞪,“都怪你!”
许东升的脸上,依旧笑容灿烂,态度诚恳,“是,灵儿教训的是。下回我一定寻个人少的地方,约你联络感情。”
未免再纠缠下去,又传出两人更为离奇荒诞的艳闻,沈悦灵决定不同他计较,撇清关系最为紧要,“我跟你没有下回!绝对没有下回!阿爹,等等我!”
第02章 第 2 章
沈年承袭百年家业,三十载耕耘,沐甚雨,栉疾风,终将沈府产业遍布数州,成为吴国首屈一指的富商。
若说唯一遗憾处,便是膝下就这一颗独苗,不止养在深闺,还无绝伦才华,实在难堪大任。
沈府的未来,需要高瞻远瞩的话事人。
春华秋实,历时多年,沈年授恩不断,原是指望着从中筹划谋虑个聪敏警俊的赘婿。亦或是,有朝一日,接济对象封侯拜相提携沈府。
不曾想,一朝皇朝倾覆,皆为空谈。
乱世人,命如草芥。
富贾豪绅,财是祸根。
明哲保身的沈年,绞尽脑汁,想呀想,终于有了补救的办法。
既然赘婿撑不起家业,何不辅佐个厉害的当权者,倾囊相助,强强联姻,方能寻求庇佑。
然而,商贾女儿地位尴尬,强送瓜,讨人嫌。为了往资质平庸的女儿脸上贴金,让其成为香馍馍,沈年掏尽心思,精心策划,替她博得贤良淑德的美名,经才子们争相赋诗传扬,很快,铸就成了百姓心目中的曲州第一才女,一时,声名鹊起。
虽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但是议亲者中,许东升是少有的青年俊杰,出类拔萃之处在于,旁人皆靠先人余荫开疆扩土,而他草莽出身,卓尔不群,独占鳌头拿下兵家要地——鹿城,遥遥领先一众世家子弟。
手握实权的一城之主,自是万里挑一的女婿人选。
最令沈年满意处,还是许东升诚恳的态度,与一众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形成鲜明对比,想必他的掌上明珠,会得到万分重视。
这桩婚姻,若说还有不满意者,大约就是当事人,沈悦灵。
沈年前脚刚迈进主屋,至巷子里匆匆归来的沈悦灵,拉扯着他的袖子,撅嘴可怜巴巴凝望着他,愤然控诉一番许东升的种种恶行,末了,不忘添油加醋,再宣誓强调,“阿爹,女儿死都不嫁!他欺辱女儿,”
沈年满脸疑狐,“欺辱?怎么可能!”
眼瞅着沈年胳膊肘往外拐,沈悦灵倍感心惊。
这许东升油嘴滑舌,满口谎言,莫不是阿爹真信了往来书函,被那妖孽灌了迷汤?“怎么不可能!阿爹,您怎可相信外人的话,怀疑女儿?”
又来了,又是这句灵魂审判。
沈年在心底打定主意,绝对不能妥协。
联想起沈悦灵被宠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骄纵性子,她这番话,沈年半个字都不信。
归根结底,还是怨他,只管关爱,不管教育。
沈年戳了下她的脑门,将袖子从她手中强势抽回,口吻嫌弃,“你娘死得早,也没个人规劝你,才养得你这年少轻狂,不知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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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性子!你忘记了?上回没看上你的那位,那还是周城城主的地瓜藤姻亲里的一个无名晚辈。也不想想许东升什么身份,他可是掌控吴国十大城池之一的鹿城,那才是年轻有为的天之骄子,人家都未必自降门楣娶你,还敢使性子说不嫁。”
嚯!阿爹这是转性了?
好好的听话赘婿不要,竟敢瞒着她,悄咪咪地进行偷龙转凤大计,亏她偶闻风声,还曾信誓旦旦,“阿爹最是疼爱她,绝对不可能!”
谁曾想,打脸这般快!
鹿城城主,也是她能配得上?拿捏得了的人物?
沈悦灵还是十分有自知自明,虽然外面名声响当当,实则内里草包苦哈哈,谄媚与女人争宠的事,她可做不来。
“反正我不管,就是不嫁,要嫁,阿爹就自己嫁!”
瞧瞧!
沈年赶紧给自己沏了杯茶,消消火气,“身为女子,就该谨记贤良淑德,相夫教子,都快嫁做人妇,不可任性。”
几杯茶下肚,沈年自觉火气渐消,后知后觉,女儿死犟的性子,不能逼得太紧,事急则缓,“好了,不许胡闹。为父方才明明亲眼所见,你们相谈甚欢,何来欺辱一说?为父知晓,你定是嫌嫁了人,无法自由散漫。放心!许城主承诺过,你在沈府如何,入主鹿城,就该如何。”
呵,这许东升,才与爹见过几回面,就敢大言不惭许诺?
沈悦灵算是听明白了,阿爹只恨不得在脑门从此刻上,许东升是阿爹给你千挑万选后,最中意的夫婿。
她沉沉地吸了口气,既然硬的不行,就该迂回前行,“阿爹,您心口不一。”
沈年疑惑,“为父何时心口不一?”
沈悦灵直勾勾瞅着他,眼眶里霎时充满水汽,恨不得随时落下两滴盈盈泪珠,言语间尽是哀泣,“当年可是您亲口承诺,要给女儿寻个贴心的赘婿,如今还不是和外人一样,嫁女充门面。”
沈年一噎,赶忙解释,“此一时,彼一时。”见女儿背过身子,止不住地以绢拭泪,顿感惆怅,“为父原想着替你招个赘婿,承袭家业的同时,尽心尽力照顾你。奈何生逢乱世,赘婿只能吃沈府的软饭,谈何庇佑沈府。所以为父临时改变择婿要求,自然是想着,替你寻个粗壮的大腿,让你紧紧抱着,不至于在乱世受人欺凌。”
听见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沈悦灵彻底呆滞,以阿爹的能耐,还需另寻大腿?
除非……
她已不敢想象,怎么也未曾料到,竟会是沈府垂危的结果?
霎时惊吓得她险些花容失色,“阿爹这话是说,沈府危已?”
知晓她将此事记在心底,沈年叹了口气,拾起那双素手,轻轻拍了拍。心想,她自幼被娇惯着捧在手心,纤纤十指不沾阳春水,岂懂烽烟乱世,枯骨成堆。现下乌龙寨正集结兵马,对城中富商虎视眈眈,生死存亡,岂能容她使性子。只是此事多言无益,唯愿她一世无忧无虑,实在不忍她为此心焦,故而安抚着,“哪能!也不想想为父的产业遍布各州,那可是富甲一方,岂会说倒就倒。”
得阿爹承诺,沈悦灵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喜笑颜开,“女儿就说,阿爹最是厉害!”
她这一笑,似娥娜翩跹落入凡尘的仙子,一双杏眸,美目流盼,仍如稚子纯真,不染尘埃。
沈年这才后知后觉,女儿已出落得越发标致,是该有个厉害的女婿接替他,护她周全,爱怜地抚过她的墨发,突然郑重嘱咐,“你需记得,婚姻不止看表面,大事难事方知担当。”
话音刚落,沈年左顾右盼,生怕隔墙有耳,突然压低嗓音,“为父已经将沈府全部家业分散,这些藏宝之处,你都一一记在脑子里。记得,谁也不能说!若非万不得已,也不得将此事透露半分给你的夫婿。”
沈悦灵满脸疑狐,“咦?阿爹不是让女儿相信您的眼光?这般防备您千挑万选的女婿,这是为何?”
虽然许东升经过了沈年的重重考验,是他志满意得的女婿。然而,每每瞧见那双漆黑如繁星璀璨的眼眸,心底就是越发觉得,这个未来女婿,令人琢磨不透,故而随口敷衍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听阿爹的准没错。”
沈悦灵点了点头,“女儿晓得了。”
手里捏着本《千字文》的沈悦灵,不记得是何时回到闺房,脑海里乱糟糟,独倚栏杆远眺沉沉夜色,一时觉得凝重压抑。
从昏迷中清醒的银珠,捂着仍然刺痛的脑袋,摇摇晃晃行至沈悦灵身边,不忘沈年的吩咐,督促道:“小姐,您就莫要发呆了,奴婢听说,许城主已经住进府中,唯恐议亲前生变,老爷将您拘在屋里习字,也是为了您好。毕竟传出去,曲州第一才女若是大字不识几个,会有损您的名声。”
撇过脸的沈悦灵,不以为意嗤了一声,显然不将许东升放在眼里。然而转念间,忆起阿爹今日忧愁烦闷的模样,又不忍令他失望,唯有做做样子举起《千字文》默念起来,“天地圈黄,圈圈圈圈。日月圈圈,圈圈圈圈。圈来圈往,秋圈冬圈……”念到后面,她的面部肌肉禁不住抽搐,“圈圈圈圈,怎么那么多圈?啊!这是人学的吗?天书呢!”
短短二十四字,她竟不认识十五个,沈悦灵再是念不下去,顿时觉得挫败感由生。
大字不识几个的现实很扎心,着实有些惨目忍睹。
银珠哪敢实话实说,仍堆起笑脸鼓励,“小姐莫急,以您的聪明才智,恶补上月余,必有成效!不就是区区《千字文》,不在话下!”
沈悦灵用手推开银珠凑上来的讨好嘴脸,猛地翻了个白眼,“你家小姐学了十几年仍是文盲,再学上月余就能学会?你哄骗三岁小孩呢!银珠,不是本小姐说你,做人要诚实,你家小姐就不是这块料,即使往脸上贴满金箔,里头还是烂泥一块。”
怎么就贬低起自己了?
真是小姐不急,急死奴婢。
“小姐,您在奴婢心目中,就如天仙下凡!令奴婢敬仰不已。小姐只是识字不多,可是人品贵重,通情达理,秉持着济困扶贫为己任,模样又是一等一的好,可谓人美心善。就是刺史千金来了,都被您比了下去,您可万万不能妄自菲薄!”
“低调,低调,知晓你对本小姐很是崇拜,无须眼神真切流露。”沈悦灵打了个激灵,抚了抚手臂,旋身回屋,“你说的这些不顶用,世人皆论学识才华,人品可挂不上钩。也不知阿爹怎么想得这出,不识收敛,黄婆卖瓜,自卖自夸,真以为曲州第一才女的名头,是那么好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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