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公主找了个女驸马》作者:澹台扶风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4-12-12分类:小说浏览:27评论:0

公主找了个女驸马

作者:澹台扶风

文案

女扮男装的越国公世子高睦,意外被舞阳公主发现了女儿身。她本以为大祸临头,结果,舞阳公主竟然对她……逼婚??!

*

高睦本以为被迫当驸马是一件倒霉透顶的事,后来她发现,与舞阳公主相遇,是她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驸马攻×公主受

[传统古代背景,同性不可婚]

[两个女主都不是天然弯,日久生情,感情线步步推进,偏慢热]

[两个女主都不沾男、不爱男,且没有前任]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乔装改扮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词:主角:高睦 ┃ 配角:舞阳公主 ┃ 其它:公主驸马文

一句话简介:被迫当驸马后——真香!

立意:反抗不公,打破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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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孩儿叩请母亲大人万安。”

“嗯,上车吧。”

“喏。”

京郊离亭人来车往,每一日都是数不尽的悲欢离合,一对母子的重逢,游离在这些欢声泪语之外,显得异常冷静,甚至有些……冷漠。

宽大的马车很快驶向了京城,离亭的路人中不乏眼明心细的官眷,认出车厢的徽记,免不得勾出了一场议论。

“那是……越国公高家的马车?”

“我瞧着也像是国公府的规制。”

“那只怕是我眼花了。”

“也是。瞧那马车的品格,总得国公夫人才受用得起。越国夫人……唉!”

“堂堂的国公夫人,又是威忠武公独女,竟然钳制不住妾氏。自个幽居也就罢了,唯一的孩儿也送出京外多年,亏得她能忍。”

“越国公的心都偏到咯吱窝了,王夫人虽是忠武公独女,却是未及笄就父兄早亡,她没有娘家依靠,不忍又能如何呢。好在她的独子封了世子,只要平平安安把他拉扯大,今后总有好日子。”

“姐姐说的也是,还是孩子最要紧。越国公世子,养得不容易呢。我听说他出生那会儿,就险些……坏事。”

“何止。老越国公在世时,还能看顾他们母子,老公爷一走,千日防贼,总有错眼的时候,小世子几次都险些夭了。王夫人能护住他,想必也是有几分手腕的。”

“眼睁睁纵容妾氏残害嫡子,竟是比人家的后爹还不如。听说越国公庶长子这两年正急着寻摸亲事,也不瞧瞧门风,谁家敢把女儿填进去。”

“别说庶子了,算起来,越国公世子受他们带累,只怕将来婚事也不容易。”

“哪里是将来。我记得越国公世子出身时我正怀着老三,听说了他家的乌糟事,唬得我又把府里筛了一遍。算起来,越国公世子便该有十六七了。我还记得,世子名讳一个‘睦’字,委实是好笑。越国公若真想家宅和睦,早日打杀了搅家精才是正经。”

……

高睦也觉得自己的名讳是个笑话。出生在一片腥风血雨中的她,哪里有什么和睦?

没错,她。

越国公世子高睦,是不择不扣的女儿身。

高睦幼时就与母亲不甚亲密,三年分别,更是多了陌生。她随越国公夫人王氏登车后,看着母亲冷淡的眉眼,满腔别情无处诉说,只好干巴巴地问候道:“孩儿多年不在母亲膝前尽孝,母亲在京安好吗?”

“越国公府情形,皆如信中所言。”

王夫人作为越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提及“越国公府”,不说“家中”,也不说“府中”,反而像在说一个不相干的地名,高睦却见怪不怪。

王夫人所说的“信”,是她们母女间的家信。三年前,高睦进入修山书院读书,母女分隔两地,王夫人每个季度会派家人给高睦送当季的衣饰器物,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家信。

说是家信,王夫人的信中却从来没有思子之情,只是对高睦通报越国公府的情况。是以,高睦虽然远在修山书院,对府中的光景,其实一清二楚。

此外,越国公宠妾灭妻的名声,已经传到了京外,哪怕修山书院是清净的求学之地,也对此有所耳闻。就算没有家信,高睦也不难知道母亲的艰难。她问候母亲,只是不想冷场罢了。

王夫人的回答,让高睦想寒暄都无处着手。她料想母亲不愿与自己交谈,在心中苦笑一下后,打算揭开窗帘装作看风景,却听王夫人说道:“你祖父母亡故后,你父亲无人约束,朱氏行事也越发大胆。你回越国公府居住后,万事小心。今科得中,早日外放,才是正理。”

“朱氏”是高睦的庶长兄高广宗之母,也是越国公最宠爱的姬妾。高睦幼时几次险些遇害,背后都是这位朱姨娘的手笔,越国公明知此事,却总是回护朱姨娘。如果不是有祖父母护着高睦母子,高睦甚至怀疑,她的父亲会亲手让“他”夭折,好为高广宗腾出世子之位。

王夫人之所以安排高睦进入修山书院,也是因为,老越国公夫妇仙逝后,越国公府对高睦来说越发危险。不然,高睦女扮男装的身份,进入书院那种男子聚居之地,委实不方便,若只为求学,大可不必。

高睦此次回京,是为了参加科举。登科之后,外放为官,就可以远远地摆脱越国公府。在这之前,她身为人子,又是世子,在京外求学也就罢了,回京之后,哪怕明知越国公府是狼窝,她也只能住进去。

“孩儿明白。”高睦明白越国公府的危险,也明白,只有外放为官,才能名正言顺地远离越国公府,只是……

王夫人看出了高睦的犹豫,皱眉道:“你今科没有把握中榜?”

“不是。孩儿在修山书院,学问长进了不少。山长说,孩儿今科忝列榜尾,不成问题。”高睦摇头道,“只是,孩儿一旦入仕,就回不了头了。”

“你想回什么头?恢复女儿身吗?”王夫人狐疑地看了高睦一眼,声音压得极低。

“孩儿只是怕连累母亲。”

高睦初知男女之别时,母亲就告诉她,天下间无论是多光鲜的女子,都只是笼中鸟雀,只有做男子,才能真正是个人。小时候的高睦不懂这个道理,如今的她,却有些明白了。

别的不说,就说母亲。外祖父威忠武公是当今皇上的开国功臣,在武将中勋功第一。母亲身为外祖父的孩子,若是个男儿,在舅舅战死沙场后,便该是母亲继承威国公的爵位;哪怕不能袭爵,母亲手握威国公府的家财,最不济也能做个富贵闲人,总不至于嫁入越国公府,在父亲的屋檐下受尽委屈。

“你的路,是我选的。你不怨我连累你,就够了。”王夫人合上眼皮,摆出了闭目养神的姿态。

高睦知道,母亲这回,是真的不打算与她多言了。但她还是说道:“孩儿感激母亲。”

她感激母亲生下她,也感激母亲为她营造了男儿身份。她不确定天下的女子都是笼中鸟雀,但她确定,自己不愿在后宅消耗终身。幼时读书习武确实是母亲所逼,但在将诗书读进肚子里后,她确实想发挥这些学识的价值。

至于怨不怨母亲?

高睦看了看母亲疏远的姿态,又摸了摸空荡荡的胸口,心中明白,她大约还是有些怨的。但是,母亲虽然与她从来都不亲近,却给了她更广阔的人生。所以,她不该怨。

高睦掀开车帘,用广阔的世界填满了自己的眼睛。

此时马车已经进入了京城。

高睦三年前才去修山书院求学,但在这之前,越国公府先是老越国夫人逝世,后又逢老越国公升仙,越国公府为两位老人守孝,在老家舞阳生活了五年。算起来,高睦上一次在京,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本朝开国不过二十余年,新生的帝国如同蓬勃生长的少年,每一年都是不同的变化。京城之中,尤其如此。八年不见的京城,对高睦来说,几乎是一座陌生的城市。

王夫人身边的女管事曹氏,跟随在车窗下。她见高睦目露好奇,便主动介绍起了街边景物。

高睦不愿打扰王夫人的假寐,摆手制止了曹管事的介绍,直到路过天街时,看到一人在御道上打马而过,高睦才忍不住问道:“怎么有人在御道上纵马?”

纵马远去的背影,体态娇小,分明是个姑娘。

姑娘家骑马已经是当世罕见了,又是在皇帝专用的御道上飞驰,由不得高睦不惊奇。

曹管事作为高门仆妇,跟车之时目不斜视,并未看到御道上一闪而过的骑手。她却想都没想,就很肯定地回道:“想必是舞阳公主。”

“舞阳公主……”

曹管事将高睦的呢喃当成了疑惑,解释道:“舞阳公主是皇上的幼女,最是受宠,一出生就封了公主,还是封的皇上的龙兴之地。她时常在御道上骑马,皇上特许了的。”

越国公府的老家就是舞阳,高睦当然知道舞阳公主。只是,在她生活的这个国度,女子发笑都要掩嘴,她从未见过如此鲜活的姑娘。

骑马的少女早已消失在御道尽头,高睦心中却全身她灵动的身影。她不禁怀疑:如此鲜活的女子,也是笼中鸟雀吗?

“舞阳公主即将及笄,该议婚了。”王夫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她似乎读懂了高睦心中的疑惑,吐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曹管事在车外笑道:“夫人说得是。也不知将来哪家有福,能迎娶舞阳公主。”

高睦一看清王夫人的眼神,就知道自己没有多心。母亲那句淡漠的话,仿佛在说:舞阳公主即将成为笼中鸟雀。

曹管事的“有福”响起在耳边,高睦真心希望舞阳公主能有福。

虽然母亲帮她挣脱了女儿家的命运轨迹,但她还是希望,世间女子,并不都是笼中鸟雀。

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

第2章

王夫人所料不错,舞阳公主的婚事确实提上了议程。

“锦衣,朕听说你今日又在御道上跑马了?”皇帝年逾古稀,嗓音却铿锵有力。

“锦衣”是舞阳公主的小名。

舞阳公主听父皇发问,很快点了点头:“是呀。儿臣还带了宫外的糕点回来,与宫中风味不同,父皇尝尝吗?”

嘴上问着“父皇尝尝”,舞阳公主的手已将糕点递到了皇帝嘴边。

“锦衣——”责怪的呼唤,来自于舞阳公主的生母刘贤妃。

舞阳公主转头瞧了瞧母妃,很快看懂了母妃的意思。她将皇帝嘴边的糕点收了回来,掰下一半塞入嘴中,这才重新将剩下的一半糕点递回皇帝面前。

“父皇放心吃。儿臣已经吃了许多了,没毒。”刚刚咽下食物的舞阳公主,声音有些含糊,却越发突显了少女的天真可爱。

皇帝对刘贤妃摆了摆手,果真接过了舞阳公主的半块糕点,咬了一小口。放下糕点后,皇帝才捡起之前没说完的话题,交代道:“锦衣,你将要及笄了,不可再招摇过市。下次不能再走御道了,记住了吗?”

“不是父皇说,只要儿臣不出城,京中任儿臣跑马吗?”舞阳公主不满地噘嘴。

“你想出京玩,等朕给你找个好驸马,让驸马陪你去。”皇帝哈哈大笑。

舞阳公主面色一僵,她很快缠上了皇帝的胳膊,撒娇道:“父皇,儿臣不要驸马,儿臣要一直陪着父皇。”

“朕把你的住所留着,你出降之后,也能时常回宫居住,也是一样陪着父皇。”

“那怎么一样!儿臣要天天陪着父皇!”

“好好好,天天陪着父皇。朕给你修的公主府,你看了吗?若有不中意的地方,早日告诉朕,朕让人给你改。”

“公主府”是公主婚后的居所。舞阳公主一听到“公主府”,就明白了父皇的敷衍,却不好再纠缠父皇。

舞阳公主垂头丧气地告退后,皇帝不复慈父情态,对刘贤妃吩咐道:“下个月南乐府上办花会,务必让锦衣出席。”

皇帝嘴上的“南乐”,是南乐公主。南乐公主是皇帝的第十女,她素来喜欢热闹,每年春天都会遍邀贵家,在府上举办花会。花会之际,各家夫人往往会携子女出席,成就了不少姻缘。数年下来,南乐公主的花会,实际上已经成了京城权贵圈中有名的相亲会。

“臣妾遵命。”刘贤妃言行恭敬,与舞阳公主简直不像一对母女。

皇帝当晚歇在了刘贤妃宫中,舞阳公主一晚上都不能与母妃说话,第二天一早,皇帝才走,她就奔到了刘贤妃身边。

“母妃,我真的不能不要驸马吗?”

从皇帝昨晚的态度中,舞阳公主已经看出了父皇的心意已决,只是她尤自不肯放弃希望。

“你长大了,是该相看驸马了。”刘贤妃爱怜地摸了摸女儿的额发。

“我真的不想成婚。”舞阳公主想起寿张郡主的惨死,泫然欲泣。

寿张郡主是太子的长女,却比舞阳公主年长三岁,她与舞阳公主名为姑侄,实同姐妹。前年,寿张郡主出嫁,很快传出了有孕的喜讯,不曾想,竟于生产之时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刘贤妃了解女儿的恐惧,她将舞阳公主搂在怀中,温柔地哄劝道:“锦衣乖,不怕,只是先挑一个驸马,成婚还远着呢。就算成婚了,你若害怕,就让紫荆服侍驸马,阿柔之事,就不会决计发生在你身上了。不怕。”

寿张郡主小字“阿柔”,而“紫荆”则是舞阳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刘贤妃的意思是,女儿若是害怕怀孕,就让紫荆替她承担夫妻义务,这样,舞阳公主不会妊娠,也就不用担心像寿张郡主那样难产早逝了。

在世人看来,生儿育女,是女子的本分,哪怕难产死了,那也只是时运不济,更有甚者,甚至会谴责难产而死的产妇“无用”。刘贤妃一番话,本质上是在鼓励女子逃避生育的“本分”,在这个时代,几乎算是大逆不道,要是传出去了,皇帝第一个就饶不了刘贤妃。刘贤妃也知道自己在犯忌讳,所以,语至最后,几乎成了耳语。

“我不想死,也不想要紫荆替我死。”舞阳公主年纪尚幼,其实还不懂夫妻之事。只是,寿张郡主之死,让舞阳公主觉得,谁有了丈夫,就是谁踏入了鬼门关。让紫荆替她接近驸马,那就是让紫荆替她赴死,她不忍。

“不是的,锦衣,你想岔了。你看,母妃生了你,如今不也好好的吗?成婚生子,不一定会死人的。”

“我打听过了,很多人生孩子时死了。还有人平安生下了孩子,隔了两天又死了。”舞阳公主说话间抱紧了刘贤妃,似乎是在为母亲后怕,“阿柔如果没成婚,她现在一定还活得好好的。母妃,我不明白,既然成婚会死人,为何一定要成婚呢?”

刘贤妃原是民间小户人家的女儿,她曾听过一句俗语,说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但是,她的女儿,贵为公主,根本无需嫁人,就可以一生衣食无忧,那为何一定要成婚呢?如果刘贤妃能做主,她一定把女儿留在身边,只要她终身康乐就好。

可是,做主的人,是皇帝。

想到皇帝的态度,刘贤妃只好说道:“锦衣,人都是要成婚的。我们能做的,只是挑一个顺眼的驸马。你父皇让你下个月去你十姐姐府上参加花会,听话,你去瞧瞧,看看有没有中意的人。你若不去,你父皇就会直接赐婚了。届时,若是个丑人,你见着他,连桃花糕都吃不下,再后悔就晚了。”

本朝战乱初歇,正是需要增长人口的时候,男满二十,女满十五,还未婚配,就会被官方罚款。贵族子弟不愁交不起罚金,却也是普遍早婚。舞阳公主将自己认识的人全回忆了一遍,确实想不到不婚的人。她再不情愿,也只能认清现实。

如果必须要成婚,舞阳公主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挑个好看的驸马,不然,若是像阿柔的郡马那样,她真的要吃不下桃花糕了。阿柔明明不喜欢那个丑郡马,还得嫁给他,最后还死在了那场婚事上,全怪皇长兄!父皇要是像皇长兄那样对她,那她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想到这,舞阳公主兴冲冲地跳到了地上:“我要去找父皇,他得让我自己选驸马!不然我死都不成婚!”

刘贤妃没有阻拦舞阳公主,她目送女儿风风火火的背影,反而偷偷松了口气。皇帝已经七十岁了,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说不定哪天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太子虽然友爱弟妹,但是开口礼义,闭口教化,他给寿张郡主挑的夫婿,就是其貌不扬。既然女儿注定要成婚,那还是趁着皇帝健在,挑一个好人选,不然,若是沦到太子给女儿挑驸马,那就真的没指望了。

若真能由女儿自己挑人,那女儿将来的婚后生活才更可能如意,刘贤妃当然是希望的。她想,皇帝既然肯让女儿去花会上相看,想必女儿闹着自己选婿,皇帝也不会过于怪罪。那么,去试试也好。

*

舞阳公主为婚事缠磨皇帝时,高睦已在越国公府安顿了下来。

与母亲面谈后,高睦卸下了最后的顾虑,全心全意地投入了备考。她除了晨昏定省,每日都在自己的院中温书,送到她手上的饭食,也是再三验毒。如此平平安安地过了半个月,直到修山书院的山长入京,高睦登门拜访,才算是第一次踏出了家门。

修山书院的山长姚文度,是当世有名的大儒。高睦在修山书院求学时,多蒙姚文度指教,与姚文度实有师徒之谊。就连高睦的表字,也是姚文度取的。

高睦知道姚文度从不收受学生的礼物,她敲开姚文度的家门时,只带着近期的课业。

姚文度此次进京,是为了操办次女的婚事,但他素来以提携后进为己任,适逢科考将近,他有意对修山书院参加科考的学生再指点一二,这才发出了请帖。

高睦五官标致,再加上女扮男装的缘故,与寻常男子比起来,是令人过目不忘的俊美。姚文度家中的老仆认识高睦,不等高睦递出请帖,就将高睦引到了姚文度的书房。

“高师弟。”

“王师兄。”

在姚文度的书房门口,高睦遇到了一位修山书院的同学。

见到姚文度后,高睦注意到姚文度频频饮茶,她想起刚刚离去的王师兄,料想姚文度今日定是指导了很多人,她不愿再让口干舌燥的姚文度费心,便没有掏出袖中的策论。

姚文度与高睦寒暄几句后,却是主动问道:“公行,近日可曾作文?”

“公行”是高睦的表字。

姚文度不问也就罢了,既然问了,高睦也不愿对师长撒谎。她很快掏出了自己的策论,双手奉到姚文度面前,恭敬道:“叨扰山长了。”

“老夫既为山长,传道受业,本就是分内之事,谈何叨扰。”姚文度笑着摆了摆手,心中却欣赏高睦的体贴。有人说,他对高睦青眼有加,是巴结“越国公世子”这个权贵,殊不知,他看中的,是高睦的才德。

况且,越国公世子这个身份,只给高睦带来了性命之忧,何曾有过权势?

第3章

姚文度就着高睦的策论,帮高睦细细梳理了一遍科考的要点,让高睦受益匪浅。

高睦眼中思索的光芒消散后,姚文度才建议道:“公行,你年龄尚小,若能再学习三年,或可抡元夺魁。”

在科举考试中取得第一名的成绩,是为“抡元”。姚文度的意思是,高睦如果能放弃今年的科考,三年后参与下一届科考的角逐,也许能成为状元。

高睦也知道自己的学识还有很多进步空间,但是她等不起了。而且她志在外放,真要是名列前茅,要是像上一科的三鼎甲一样,留在京中成了观政进士,反而是麻烦。

这层心思,高睦无法直言,只好摇头道:“山长过誉了。学生胸无大志,平生心愿,只求以自身才学谋求官身,造福一方百姓,不负山长赐字美意。”

姚文度想起越国公府的状况,不难理解高睦的迫切。当今皇帝禁止武臣插手民事,以高睦功臣子弟的身份,就算成为状元,将来也很难拜相。只要高睦看得开,科举的名次,对高睦而言,确实意义不大。

念头转至此处,姚文度越发觉得越国公世子的身份,耽误了高睦。不过,年轻人热血沸腾,好高骛远之辈常见,像高睦这样,年纪轻轻就能放下功利心者,实属难得。仅凭这一点,姚文度就觉得,高睦的心性,无愧儒者本色。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姚文度为高睦取字“公行”,是勉励高睦不要独睦其亲,而要修睦天下。京官辅助皇帝、综理万几,是修睦天下;外官牧守一方,教化百姓,也是修睦天下。想通这一点后,姚文度很快笑道:“学有所成,早日为天下效力,也是践行大道。老夫以茶代酒,预祝公行金榜题名。”

“谢山长吉言。”

此时已经接近饭点,高睦不便久留,与姚文度再闲话了两句,就提出了告辞。

姚文度也不与高睦客套,他点头应道:“老夫府中诸事繁杂,访客也多,今日就不留你用饭了。回吧。”念及越国公府的凶险,姚文度又补了一句,“保重身体。”

“谢山长。”高睦想到,今日一别后,等她外放为官,不知身在何方,与姚文度恐怕很难再相见,她犹豫片刻后,又请求道:“听说山长家中的二师姐即将成亲,学生久蒙山长关照,想为二师姐添妆,聊表祝贺。还望山长俯允。”

高睦身为“外男”,不知道姚家次女的闺名,即便她知道,也不能直呼。若称“姚二小姐”,又过于见外。高睦曾经见过姚文度的幼女,当时姚文度要高睦称其为“师妹”,高睦援引旧例,便将姚文度的二女儿称为了“二师姐”。

除了规定的束脩外,姚文度从不接受学生额外的礼物。高睦担心姚文度拒绝,见他沉吟,又补充道:“只是一点心意,学生不会准备过于贵重的物件。”

为新娘添妆的,一般只有女方亲眷。高睦如果是姚文度收入门下的弟子,以师徒之亲,理当为姚文度的女儿添妆,但高睦只是修山书院众多学生中的一员。

姚文度本来确实准备拒绝,听出高睦的恳切后,他不忍心打击知恩图报的少年人,又想到,高睦虽然在越国公府不受宠,却握着威国公府的遗产,些许添妆礼,不会给高睦造成财力上的负担。姚文度终是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强调道:“务必不可过于破费。”

“学生明白。”高睦喜形于色地笑了。

在进入修山书院之前,高睦对自己女扮男装的错乱身份心存迷惘,多亏姚文度给她赐字“公行”,她才在那句“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中看清人生的意义。

高睦一直想回报姚文度的指引之恩,但是,正因为她明白姚文度的操守,所以才更知道,自己没有什么东西能回报姚文度。难得这次遇到姚文度嫁女,听说姚二小姐还是高嫁,高睦添妆的物件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她以公府世子的身份为姚二小姐添妆,就是为姚家撑牌面。

尽管知道姚文度不在意这些虚名,不管怎样,高睦也算是能对姚文度的恩遇稍有回报了。所以,高睦很高兴。

姚文度看着高睦的喜色,有些遗憾地想到,如果面前这个人不是公府世子,他还真想收其为弟子。

说定添妆之事后,高睦不再耽误姚文度的时间,很快行礼告退。

一走出姚文度的书房,高睦就遇到了一个绿衣少女。少女的发式,让高睦知道,来人不是丫鬟之辈,而是待字闺中的小姐。

京中房舍昂贵,尽管姚文度家境殷实,他在京中的住宅,也不过是一座“口”字型的小院。意外撞见姚府女眷,倒也不算奇事。

高睦与少女迎面相遇,避无可避,她碍于“男女大防”,本打算装出目不斜视的样子,疾行几步,尽快与少女擦肩而过,却见少女行了个万福礼,口称:“高师兄。”

人家都主动打招呼了,高睦不好再装瞎子,只好还礼道:“是姚三师妹吗?”

高睦见过的姚府女眷,除了姚文度的夫人,就只有姚文度的幼女。姚文度的幼女排行第三,高睦上一次遇见她,还是两年前的事情。少女对高睦行礼后,就用手中的书册遮住了面颜,高睦不确定她是姚三小姐。见到少女点头,高睦才寒暄道:“许久不见,师妹长这么高了。”

“闻听师兄即将应试,妾祝师兄蟾宫折桂。”

“谢师妹吉言。”

高睦两年前见到姚三小姐时,她年岁尚幼,已显文静,如今再见,更觉娴雅。见姚三小姐身量已足,头上又插着玉簪,高睦知道,姚三小姐年已及笄。高睦与姚三小姐“男女有别”,不宜与她多聊,她问候两句后,就与姚三小姐拱手作别了。

离开姚府的路上,高睦想到,姚三小姐与“他”这个旧识意外相遇,都需要以书遮面,她的生活,注定只能从姚家的后院,到她将来夫家的后院。哪怕满腹诗书,也只能用来侍巾栉,这样的人生,高睦只是想想,都觉得有些绝望。

母亲竟认为,我会想恢复女儿身,还会为过不成这样的生活而埋怨她吗?

再见姚三小姐后,高睦很确信,母亲多虑了,也越发坚定了她想要有所作为的决心。

姚三小姐不知道高睦心中所想,她看着高睦的背影,走了一会儿神,回过头后,发现姚文度出现在了书房门口,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她担心被姚文度看破心思,连忙行礼道:“爹爹,女儿是来找书的。”

姚文度发出请帖后,就做好了今日招待诸位学生的准备。为了避免冲撞,他早已交代女眷留在房中,不要出门。幼女明知他在书房接待学生,怎会过来找书?

“进来吧。”姚文度没有说出心中的质疑,而是让出了书房的房门。在姚三小姐翻检书架时,姚文度却说道:“竹儿,你不必找书了。依为父之见,你应温习《女诫》。”

姚三小姐脸色一白,匆匆行礼之后,一言不发地逃回了卧室。

午饭时分,姚三小姐羞惭未褪,不肯出来用饭。姚家的饭桌上,只有姚文度夫妇,以及即将出嫁的姚二小姐。

饭后,姚文度说出了高睦欲为姚二小姐添妆一事,姚夫人与姚二小姐俱觉欢喜。姚夫人本来对高睦的印象就不错,此时更是忍不住夸道:“从前在书院看着,高世子就没有架子,对你也极为敬重,难为他竟有这层心思。有公府世子给兰儿添妆,传去黄家,他们也能高看兰儿一眼。也难为你这个老顽固,竟然松了这个口。”

“黄家”是姚二小姐的未来夫家。

姚文度皱眉道:“黄家不是势力的人家。”

无论什么样的人家,新媳妇进门,多少都是要受气的。有高亲撑腰,人家总归会顾忌一些。姚夫人知道,姚文度不会理解这些后院的道理,便也懒得和他掰扯。

姚文度也没有揪着夫人的话头不放。他提及高睦,本就是另有目的,此刻见夫人心情上佳,他捋须说道:“既然夫人也赞赏高公行,老夫有意将竹儿许配给他,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越国公府宠妾灭妻,后宅不宁,但凡是体面人家,都不肯将女儿嫁进越国公府。你竟然想将竹儿许配给高世子?”姚家的院子只有这么大,幼女与高睦的见面,姚夫人在房中其实也瞧见了。身为过来人,姚夫人对女儿发乎情、止乎礼的小动作,原本不打算多嘴,但是她没想到,幼女糊涂,姚文度也糊涂。

正是因为知道高睦必将婚取艰难,姚文度察觉女儿的心意后,才会产生许配的念头。他道:“高公行兼资文武,品行端方,假以时日,必为名臣。况且他洁身自好,在书院三年,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女儿许给他,不会错。”

第4章

只看姚文度接受高睦添妆,姚夫人就知道,姚文度十分欣赏高睦。但是,欣赏是一回事,嫁女儿是另一回事。越国公府明摆着是个火炕,姚夫人绝不允许她的女儿栽进去!

二女儿在场,姚夫人原本准备给夫君留面子,此刻听出了姚文度的坚持,她担心姚文度一意孤行,忍不住夹枪带棒地说道:“当初将梅儿许给杨时钦时,你也说不会错,结果如何!杨家那样的小门小户,梅儿都险些没熬出头,越国公府那样的宅院,高世子自己尚且性命堪忧,你是想要竹儿送命吗!”

杨时钦是姚文度的大女婿。在姚家与杨家议亲时,姚夫人看出了杨时钦的母亲不好相与,曾经反对这门婚事,姚文度却执意将长女嫁给了杨时钦。婚后,姚大小姐难以忍受婆母的刁难,成日以泪洗面,要不是她那婆母恰巧去世了,姚大小姐都要轻生了。

姚二小姐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女子要敬顺夫君——哪怕夫君有错,妻室也不能争论。听出了姚夫人对姚文度的指责,姚二小姐脸露诧异。娘亲这是在违背女德吗?

姚文度在长女的婚事上理亏,曾经答应,以后的儿女婚事,都由夫人做主。他本以为,趁着二女儿在场,夫人不好落他脸面,这才在饭后提出了许婚高睦的意图,没想到夫人竟然翻出了旧账。瞥到二女儿的神色,姚文度面子有些挂不住,板着脸说道:“梅儿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高公行是个有成算的人,不会一直受制于越国公府。”

梅儿现在的日子是比从前好过多了,杨时钦对她这个正妻也足够尊重。但是,一屋子姬妾庶子,真是“好好的”吗?姚夫人心中暗嗤。她看到二女儿的表情,也意识到之前话说重了,便收敛了语气,谦恭道:“父为子纲,高世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越不过一个‘孝’字。高世子是个好孩子,妾身也希望他诸事顺遂。但是齐大非偶,竹儿的婚事,还望老爷三思。”

在姚夫人看来,高睦和越国公的父子关系,无论如何,都是打不断的。高睦就算有成算,最多也就是谋个地方官的职位,远离京城的越国公府。高睦一个男儿家,总有躲出越国公府的机会,嫁给高睦的女子,却是只能在越国公府的后院讨生活的。哪怕高睦外放为官,妻子也未必能随行,说不定要留在越国公府替高睦“尽孝”呢。

以高睦的人品,姚文度相信,他若是将幼女嫁给高睦,高睦一定会善待她,也一定会尽力护住她。在姚夫人的“诸事顺遂”中,姚文度却想到,万一不顺利呢?杨时钦当年也想护着梅儿,碍于孝道,他护不住。甚至,杨时钦越是帮梅儿说话,杨老夫人越是要为难梅儿。谁能保证高睦护得住竹儿呢?

姚文度因为长女的婚事受了夫人半辈子的埋怨,他在儿女婚事上,本就不敢再独断专行。想起长女吃苦的日子,姚文度许婚的念头已然动摇,嘴上却道:“越国公府那样的门户,就算我们有意,人家也未必有心。谈婚论嫁,从没有女方上赶着的道理,此事回头再议吧。”

姚夫人与姚文度夫妻多年,听出了姚文度的退让,她总算是松了口气。

如果按照常理,姚家想与越国公府议亲,确实算是高攀。但是越国公府现在的情况,他们家的儿子,本来就找不着门当户对的亲事。时人尊师重道,常有师徒变翁婿的美谈,姚文度虽然不是高睦的师傅,但以姚文度在士林中的名望,他要是铁了心让高睦当女婿,多半不难成事。姚夫人深知这些关窍,所以,她一定要打消姚文度的主意,才算是安心。

姚文度夫妇起口角时,姚夫人嘴上“性命堪忧”的高睦,果真遇到了危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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