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花鳗恋爱
作者:刘汽水
简介:
分手后,江其深认为杨不烦迟早要来复合,而他很有耐心,笑看她挣扎。
半年后,杨不烦还没来复合,但江其深认为给点儿暗示,她必会明白。
一年后,江其深去算命,究竟怎么才能复合……
第一章:天生一对
四月,白云漫卷,忽忽一日。
杨不烦抬腕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五十六分了,大领导还在会议上狰狞的陶醉,而她饿的像条狗,眼泪心里流。
打工最烦的就是开会,一般来说,连她都能参加的会议,多半是没必要开的。
正当她脑袋放空,大领导话锋一转,打开PPT说:“回到正题哈,这个方案呢,是达优针对这次演唱会冠名活动,加急做的,大家看看,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讨论。”
杨不烦越看越无语,达优是她的直属领导,这个方案是她做好发给他的,现在文件上却写着他的名字。
杨不烦正要发作,大领导突然拍案而起,指着达优说:“你怎么会做出这种平庸的垃圾来糊弄我?!”
“强调很多次了,我们要打破壁垒,补齐内容弹药。创意一定要自然不生硬,又能link用户产生消费欲望,这才是深度植入的key。拥抱创新,拥抱变化,OK?”
杨不烦默默坐了回去。
杨不烦今年26岁,供职于非银行金融科技机构新云,是品牌部一个小小主管。
这次的活动是新云要冠名一个热门歌手的演唱会,领导想借此机会打入年轻消费主力圈,但苦于没有一个好的植入创意。
今年还有两个升职机会,一个是年底的晋升述职,一个是下半年的竞聘,为了冲一下,杨不烦熬大夜准备了方案,只不过没有把最终版发给忌惮她的直属领导,留了这一手,就等现在的机会。
“你们就没有别的idea了吗?”大领导睃巡所有低头怕被点名的牛马。
就是现在。
杨不烦刚想举手示意,对面涂着口红的明艳女孩儿,拈着口红管悠悠挥了挥手,“领导,我有。”
大领导立刻换上了一副谄笑样,说:“哎呀,还得是你呀思雨!”
云思雨上去连好自己的电脑,大方地阐述起自己的方案:“我认为,用音乐与用户沟通是很好的方式,这次我想以“陪伴角色”为主题,和用户进行真诚对话,线上线下沉浸式陪伴,持续渗透年轻群体……”
这番讲述简洁有力,创意年轻好玩,只是和品牌结合得稍微有点弱,物料呈现也是。但至少不是领导假大空的废话,赢得了众人一片掌声。
大领导更是激赏不已,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杨不烦听完不由想,谁说关系户都是草包的?
“还有人有想法吗?没有就……”
杨不烦举手,无视了直属领导微妙的眼神,她抱着电脑上前,吸了口气,开始讲自己精心准备的方案。
“作为品牌方,我们应该洞察用户的真实需求。比如演唱会票难抢,这次,我们可以围绕这个痛点,推出购买产品赠送门票、代抢门票等等一系列活动。线上,借助艺人达人进行二次传播,线下,投放视频物料到全国45个大型商场,场地内包括新云标识、餐饮补给站、演出中场音乐等等,都可以大做文章,引爆流量……”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杨不烦身上,她是一以贯之的务实派,虽然idea的冲击力不够吸睛,但胜在和品牌是强结合,执行起来难度不大,成本可控。
杨不烦正滔滔不绝,下方几人的视线却悄摸移到了会议桌下,一双双手正飞快打字。
微信小群里聊得火热。
「猜猜大郎会选谁的方案?」
「大郎的传统艺能是叼飞盘!谁是老板娘他舔谁。你们猜谁是老板娘?」
「这么说的话那肯定是思雨啦,烦子人也蛮好,可跟下凡的公主比起来就不够看了」
「是啊,上次那个采访新闻照,江总跟思雨站一块跟拍偶像剧似的,男帅女美,家世相当,果然,这逼世界只有天龙人才配拥有爱情,【笑哭】
「但是能说吗,上次我回去晚了,看见烦子又上了江总的车,两人氛围挺好。烦这工资还天天穿大牌,不可能都是自己买的吧?他俩是不是真的……?」
「这个级别的有钱人,是也不会承认啊,最多就是约一约。结婚肯定要找思雨这种同温层的,不然思雨何必下基层打工,以她家的身家没把公司买下来都算不争不抢了,说到底也就是大忙人们为了创造条件培养感情喽【点烟】」
「有道理,要真是的话,烦子也不可能跟我们一起当牛做马吧?她还看大郎的脸色呢」
「歪题了!烦这个方案蛮好的,越讲越精彩啊!活动还是希望她去做,思雨周末都不回消息的」
「同意」
……
杨不烦一席话讲完,大领导带头鼓掌,说了几句废话过后,又装模作样地问大家意见,大家当然不敢有意见,他才满意总结陈词:“思雨呢,方案有态度,杨不烦的方案综合分数高,我都很满意。”
杨不烦不由坐直了,等着他的“但是”。
“但是呢。”
大领导面露难色,“杨不烦的方案做得好,就是啊,你这个执行力和协调能力还是差一点儿。”
他巧妙地停顿了一下,“要不这样,这次我们用杨不烦的方案,由思雨去推进负责,这样不就强强联合了?”
微信群的消息突然多了起来。
【他抢烦的方案给思雨做,烦的项目数量不够,今年晋升是够呛,代入一下心死了】
【大郎真该喝药了,烦也真该升职了】
【如果江总和烦是真的,难道他就看着大郎欺负人,也不管吗?】
【管?江总都没在公司公开过关系,意思就很明显呗,越有钱的人越现实】
……
杨不烦在心里捋着大领导的家谱已经骂上三四过了。
如果她像她的好朋友那么有种的话,当场就能给这个肥猪一点教训,可是她没有。
对她来说,快意恩仇只是颅内为了过瘾的想象,现实里做不出来,只能默默等技能冷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云思雨双臂抱胸,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
卫生间。
杨不烦把所有资料移交给云思雨之后,就决定今天不加班早点回,她站在洗手池边洗手,冷不丁嗅到一股清淡的香气。
“你和江总在一起很久了吧?”
杨不烦望向云思雨,“啊?”
云思雨美目流转,视线落在她的包上,“包很衬你。”
“上次他挑了几个,最后还是拿了这个,我本来还觉得款式烂大街,但你拎着很耐看,挺适合你,”云思雨笑笑,“如果在一起时间不长,他应该不会这么了解你的风格。”
杨不烦望向暖光镜里的自己,通勤装,丸子头,通身散发着打了一天工那种臊眉耷眼的丧味儿,人比衣服还要疲惫。如果这也算风格的话,整个科技园的社畜岂不是都共享一个风格?
在她揽镜自照的间隙,余光里瞥见云思雨也正含笑打量她。
那眼神里并无恶意,大概类似于人类看宠物那种,那是包容的,温和的,友善的,但也是居高临下的,笼罩的,俯视的。
她跟江其深是一类人。
或许在她眼里,无论是事业还是感情,她都不必降格屈尊来做杨不烦的对手,杨不烦是够不上她所需要面对的那个战场的。
而她,浓烈,灿烂,优越,站在江其深身旁就是媒体盛赞的“天生一对”。
她一定知道自己何其优越,只要偶尔临水照一照普通众生这面镜子就行了。
杨不烦也不知道该对这样一个人抱有什么样的心情。
她拿走她连日来想做的项目,说讨厌不至于,说喜欢,又很欺负自己,说嫉妒,那更不体面了。
大概只有羡慕了。
有钱、美貌、学历高,人生的容错率比她高二百倍。
不敢想她要是能拥有这么轻而易举的人生,会变得多活泼开朗。
杨不烦走出办公园区,四月暖煦的风迎面而来,脑子里有念头一闪而过,原来他给她买包的时候,云思雨也陪着。
只是自尊心让她不要问为什么,因为不论那个答案指向什么,她都会被患得患失这种低位心理反复虐待。
傍晚的深圳霞光旖旎,天穹大团的云堆积翻滚,若有似无的风,裹着白天的余热,与行人错身擦肩。
杨不烦阔步往前走,冷不丁听见有人喊她,她循声望去,一眼就看见停在路边的豪车,有人探出头朝她招了招手。
那是司机老张,四十多岁的退伍军人,人长得凶,但和善心细,一看见她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杨不烦快步走近,老张看了眼后视镜,小声说:“老板说过来接你。”
杨不烦寒暄着坐进后座,果不其然看见里侧西装革履的男人正闭眼养神。
他眉心拧着,斜阳透过窗玻璃将他的脸分出明与暗,令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锋利深邃,唇薄而有型,腕表闪着冷光,完全是一副冷血资本家中坚力量的尊荣。
衣服鞋子都纤尘不染。
杨不烦轻轻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后抽出消毒湿巾开始擦手,身旁男人动了动,衣料摩擦出细微的响,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密闭空间响起来。
“怎么不回消息?”
杨不烦拿出手机,果然看见一条未读消息,“刚刚在走路。”
江其深不再说话,将座椅放得更低,接着闭目养神,杨不烦瞄了他一眼,斜阳在他眉眼间投出一抹阴影,眼下带着青紫色的疲乏,看来这趟出差并不算顺利。
轿车驶入深南大道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就回到住处兰园。
这是江父早年给江其深买的豪宅,环形落地窗,望出去就是蔚蓝海景,邻居有钱有背景。不过,圈层户型什么的都是其次,主要说是这附近的磁场能量很强,据说强到招商局就是靠这片风水宝地起家,一路高歌猛进,所以有钱人竞相购入。
回到家,两人各自去洗漱。
江其深有选择性洁癖,回家第一件事永远是洗澡消毒,在外面接触过的衣物行李洗烘过后,还要送进消毒衣柜二次消杀。消毒喷枪和酒精笔是他最离不开的东西,而且这些事他都无法假手于人,嫌别人不干净。
等收拾完已经八点了,连日不见的两人终于有时间说说话。
江其深把人圈在胸前抱着,让她的背紧贴着他,完全是一个钳制的姿态,无论是工作上还是感情里,他都喜欢这种切实笃定的控制感。
他伸手扳过她的脸,她就顺从地望过来,刚洗完澡,脸蛋被水汽熏蒸得通红,像锅里熟透的蟹壳。
一绺乌丝滑下来,黏在湿漉漉的唇上,眼神也是湿漉漉的。
江其深有时候觉得不解,杨不烦的眼神为什么能一直葆有纯真,看起来还有点傻,她似乎只是虚长了年纪,实际心智还和大学那会儿没什么两样。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恍惚又像是入迷,然后用指腹反复碾过她潋滟生光的唇。
“这几天忙什么?”
杨不烦就捡重点说了工作上的事,江其深其实没在听她说什么,沉甸甸的臀肉握在掌心里,他的眼神变得亮而幽深,已经心不在焉了。
她的手往后攀着他的肩,昏昏沉沉还想说什么,很快被他吻得没了声音。这吻起初还克制,也不知到了什么节点,气氛陡然热烈了。
她往下软,他长臂一伸就捞住她的腰,两人再次火急火燎吻作一团。为了报复他不听她讲话,杨不烦回吻的时候狠狠咬住他的唇。
江其深只把这当做调情,似乎受用,嗓音都温和了,“想我了?”
杨不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江其深把人打横抱起,沉稳的脚步声响起来,此刻,情欲化成了有形的物质,缀在急不可耐的有情人身后,房间门訇然合上也夹不断。
潮起潮落,云散雨歇。
十点了,江其深在洗澡,杨不烦则起来收明早要穿的衣服。
她把白天那只包擦拭了一下,再塞好填充物,放进手袋柜最上面那层,整理完就见江其深走进来,瞟了她一眼。
江其深知道,这个手袋她应该是喜欢的,款式简约疏阔,自重轻,耐装,符合她一贯的通勤需求。送给她之后,她几乎每天都用。
“放那么高干什么?”
不过是随口一句,说完他就信步往卧室去,然而身后的回答却出乎他意料,江其深停住脚步,以为自己听错,反问:“不适合你?”
杨不烦本意是说麂皮不适合这个季节,但懒得解释,就点头说“嗯”。
江其深说:“别人不都说好看,怎么又不适合了?”
别人?
杨不烦身形僵了一下。
她心口像被堵住了,喉咙也是,语气生硬地强调:“别人是别人,我是我,这个不适合我。”
“这冲突吗?”
“对。”
见她反应很大,江其深诧异且莫名其妙:“你直接说,你又怎么了?”
第二章:危机
虽然江其深在问她怎么了,但杨不烦知道,他已经不耐烦了。
他不会有耐心听她说真正的原因,只会在她讲出这些事情后,问她品牌部的工作是不是不饱和,让她好好克服自己的精神脆弱。
以前就这样,她很有体会。她现在不想对抗不想吵架,也不期望他能理解她,算了。就此揭过吧。
杨不烦解释说:“因为换季了,我想换个款。”
江其深沉着脸看她。
杨不烦走过去,伸臂想抱他的腰,被他侧身躲了一下,“手摸了什么。”
他拿过一旁的消毒湿巾给她,等她仔仔细细擦完手,才允许她碰他。杨不烦抱着他的腰,声音闷在他胸口,“我们别吵架。”
江其深是一工作完就连忙赶回来的,结果回来就看见她不冷不热的别扭样,他更觉得败兴。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沉默回到卧室各自躺下了。
就这样对峙了很久,杨不烦还是忍不住过去贴着他,两个人的情绪在黑夜里无声交流。江其深的态度终于缓和,问:“不喜欢包,那要什么?”
“公司51%的股权。”
他笑了一声。
感情里的沟沟坎坎如果是十分,其实能表达的只有五分,语言本身就存在千沟万壑的距离,何况,杨不烦也觉得自己那些介意其实很小气,不体面。
日子继续这样过着。
云思雨带着项目组浩浩荡荡地筹备演唱会冠名活动,进度喜人,领导们负责当气氛组,夸得大家心花怒放。杨不烦没啥变化,主要处理事务性工作。
这天周六,难得江其深在家,两人吃完饭各自运动,杨不烦一边拉伸一边刷社媒,突然看见一条黑热搜。
这条热搜带了新云的大名,是公司冠名的歌手的粉丝发了一条怒斥视频。
视频显示,新云赠送演唱会门票活动页面,不仅把歌手的名字写成了另一位艺人,文案里还有错别字。
这事被曲解成好几个诛心版本,一时群情激奋,评论以秒刷新……
紧接着,各路网友爆料新云的黑料,舆论席卷全网,几十个达人饱和式攻击,不断有粉丝晒出举报APP下架的截图,以及银监会警告等言论。
杨不烦点开工作小群,领导们正急得团团转。
跟这次活动有关的所有同事都已到公司,唯独云思雨人找不到,消息未读,邮件不回,电话不接。
这活动是她负责的,出了事却找不到人担责善后。
云思雨非工作时间不接工作电话,天塌下来都要上班再说,跟她共事过的都清楚。
平时杨不烦的工作报告交晚了,大领导都要挂脸,现在出了这么大纰漏,他那副急得要跳楼但又束手无策的样子,实在让杨不烦爽到了。
那种老鼠般滋滋作响的阴暗的报复感虽然不道德,但是有助于心理健康。
杨不烦舒服地窝进沙发里,呷了一口柠檬茶,心里除了爽,还有点儿庆幸。
如果今天出问题的是她或者其他人,领导早就暴跳如雷了,她也早就屁滚尿流去公司准备引咎辞职算了。
正当她沾沾自喜之时,发现一道凌厉的视线正打在她身上,杨不烦抬眼,看见江其深已经西装革履站在不远处,毫无感情地看着她。
“看热搜了没有?”
杨不烦点头,但坐着没动。
“你们部门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上上下下都去加班了,他们现在人手够不够?舆论危机响应最长只有24小时,你是准备坐在这里等公司倒闭拿遣散费是吗?”
杨不烦犟了一句,“可这个活动是思雨在跟,又不是我。还是大领导让……”
话没说完,就被江其深打断:“出了事,你不第一时间想办法解决问题,还在消极对抗搞办公室斗争吗?”
他看起来很失望,“杨不烦,学习一下齐颖的管理风度,如果你永远只是汇报心态,那你想争取的管理岗就不适合你。”
他的语气甚至称不上严厉,可杨不烦脑子还是嗡的一声。
这个活动被抢走,她今年的项目数量就不够,绩效很一般,年中集团释放的名额一共20个,岗位就3个,就算她侥幸占一个名额,也是陪太子读书,屁用没有。年底晋升述职就更别提了。
想通这些她已经放弃了。
所以她消极地想,我就算只做个不担责任的基层混子,又有什么问题呢?
我拿的不就是这样一份工资吗?又不给我升职,还想让我当牛做马,草你爹还有人性吗牲口资本家!
但杨不烦还是下意识问:“不适合我,那适合谁?”
“把这件事解决了,我再告诉你。”
杨不烦懂了,现在跟她说话的不是爱人,是老板,即便他们没在工作场合。老板不会在意谁对谁错,不在意任何人的情绪,老板要的只是结果。
“我现在去公司。”
她立刻去换了衣服,出来和江其深一起去了公司。一路上深南大道春意盎然,但她看着看着,觉得这树绿得真心酸啊。
如果是云思雨,他会这么说吗?
而这样一想她就更心酸了,因为这件事最可悲的地方就在于,云思雨犯错,但挨骂的是她。她连忙打开手机刷工作消息转移注意力,避免因为错误归因,而陷入受害者思维自我惩罚。
他们之间的生态就是这样,完全是不同的视角,不平等的立场。江其深一切以大局为重,以公司利益为先,一以贯之的冰冷高效、不近人情,以杨不烦卑微的社畜视角,想要获得他的理解,完全就是自取其辱。
囫囵刷了几个危机管理预案,杨不烦又平静了,刚刚的委屈仿佛瞬间燃烧又陡然熄火的磷粉,释放过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到了公司就是紧急开会。
大领导讲话是一以贯之地抽象:“大家听好了,所谓危中有机,这次处理好了也是我们展现品牌温度的机会!我们绝不能陷入人群对立,而是要做长期的修正主义,对用户的批评要虚心接受,听明白了吗?”
杨不烦说:“把我们要抄的道歉信拿来一起看看吧。”
开完会就是忙碌的工作,杨不烦跟公关同事商量拟写了道歉声明,还砸了20万向歌手粉丝征集新文案,联合营销号引导舆论方向,撤热搜,删讨论,重新审核物料……研发部下架错误活动页面,修改后重新上线。
等一通忙完,杨不烦去茶水间拿了一杯咖啡,她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跟江其深说一声事情善后得还可以,她用的是内部沟通软件,是向上汇报,以一个员工的姿态。
但其实她知道,之所以动心起念,是因为她急于向他证明自己有能力、有风度,她不想被他看轻,可这种心态始于感情里的下位者,急于向上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不是员工跟老板之间的博弈。
她马上又陷入了强烈的自我唾弃的情绪里,觉得自己可真够贱的。
然后才看见通报邮件,这是重大舆情事故,大领导、云思雨等涉事负责人被停职调查,开始追责了。
而随着他们的停职,后续工作自然又全部落到了杨不烦和另外几个同事手里,接下来的日子忙得昏天黑地。
几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在推进活动的同时,还不忘挽回大众形象,他们用官博跟着达人联动下场自黑,加上歌手积极向粉丝征集新文案,粉丝们努力玩梗,新的热度持续发酵,不仅化解了危机,还收获了一波好感度。
为了乘胜追击,他们还跟主办方策划了一个新营销事件——
在演唱会的点歌环节,歌手会专门给冠名商一个点歌的机会,正好宣传品牌理念。而到时候,品牌总监作为代表发言,却不按套路出牌,不仅不宣读品牌产品,反而激动告白歌手搞回忆杀公费追星……
等气氛烘托到位,歌手安抚,说点儿俏皮话,同时再安排几个“在大厂用公费追星是什么体验”的热搜跟进,将现场视频剪一下多渠道分发,效果拉满。
事件安排得密集,为此新云还专门请了个演员当“总监”,彩排的效果自然搞笑还透着心酸,大家都还算满意。
众人紧张筹备,终于到了演唱会当天。没想到事情不仅进展得顺利,现场的效果比想象中的还要拔群。
歌手宠粉,粉丝买账,热搜上飘着的全是“公费追星”之类的词条,事件彻底娱乐化,杨不烦知道,新云的风波平安落地了。
一时之间,新云的口碑反弹,APP下载量暴增,挤爆了应用市场的服务器,在一众严肃刻板的科技公司里简直乱杀,捷报频传。
杨不烦和同事们激动得热泪相拥,互道辛苦,跟着粉丝们一起万人合唱,现场欢歌笑语,气氛极好。
……
演唱会结束已经是凌晨,江其深正跟银行的客户应酬,放下酒杯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眼手机,没有动静。
客户以为他在观测舆论风向,宽慰道:“江总,放宽心,你们公司这次公关打的点很准,现在社会评价还是很正面,我会跟上边打个招呼,下面的项目问题不大。”
江其深笑着点头,意兴阑珊。
演唱会散场人多不好打车,公司是派了车去,不知道接到人没有。以前杨不烦常开他闲置的一辆雷克萨斯,年前剐蹭到一个外卖员的电动车,她就不开了。
与此同时,杨不烦跟着同事们走出体育馆,场馆外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公司的车已经送客户领导们先走了,他们几个收尾的只能自己打车回。
几个人随着人流往外走,午夜的海风湿润,吹得人松弛疲惫,每个人都面如菜色,精神紧绷得已经失去弹性。无人讲话,无话可讲,刚刚的胜利出自他们,但不属于他们。
手机屏幕亮起,是江其深发来的消息,杨不烦回复他跟同事一起拼车回,不让老张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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