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惜奴娇》作者:烛泪落时 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4-14分类:小说浏览:27评论:0



本书名称: 惜奴娇

本书作者: 烛泪落时

本书简介: (预收《拿好你的明君剧本!》文案已经出炉啦~~点我专栏瞅一瞅嘛)

*** 梨花清白不爱红,一朝误堕污泥中。

上元夜,她溜出家门,新奇地瞧那和尚九尺的大个儿,满脸憔悴地耍弄禅杖,禅杖虎虎生风,和尚踉跄带喘,破木碗里铜板二三,观者寥落。

她俏生生地立着看,问丫鬟,“卖艺如此辛苦么?”

他听到了,粗声回答:“病了,往常不这样!”

于是不谙世事的小娘子出于怜悯,赏了他十两银子。

半年后,父兄被杀,阖府被抄,女眷官卖,娘亲碰死在祠堂的碑前。她被罚没为奴,被娼门的鸨儿娘买下。

那和尚千里迢迢赶来相救,一摞银子掼下来,把销金窟的紫檀鸾凤春凳掼得粉碎,眸子里像喷了火,“和尚怎么了?和尚也买得小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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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白花尽,赎一身娇骨,昼夜星驰,送她上京完婚。

烈日暴晒,他舀来清水,偷折一枝荷叶,盖在她头顶,“皮娇肉嫩的,别给晒化了。阿弥陀佛,小僧犯了偷盗之罪。”

寒夜凛冽,他拄禅杖,罗汉一样守在破庙外,让她在庙里篝火旁安睡,自己啃干饼充饥。

暴雨倾泻,山路泥泞,他让她撑伞,背着她一步一步淌过浑水,耳根红透,口念阿弥陀佛,色即是空。

千难万难,终是送她到了京城。

完婚那日,他在客栈里喝得大醉,朦胧中见她穿着嫁衣,昳丽殊色,婉婉而来,以为又是荒诞一梦,心魔已生,欲难自持。

第二日清醒过来,见花容酡颜,青丝委乱,满目嫁衣凌乱的红。

她撑起玉臂,乌发红唇,眼儿湿漉漉的,“是你教我的,好东西,要自己争取。我心中,没有什么玉面郎君,唯有一尊顶天立地的罗汉尊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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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背景架空,宋文化框架,私设一堆,为了符合剧情需要,并不完全贴合;

2、男主又莽又直,糙汉武僧,女主前期柔弱千金,历经苦难,逐渐成长。

3、1V1 SC,HE(真的,说HE就HE),角色价值观各异,并不代表作者价值观

4、文案废,文案看看就好……

5、微群像,非爽文,节奏慢(还有啥标签我想到再加)

第1章 第 1 章 价七百两

大周,庆奉三年,七月。

入了夜,天热得一丝凉风儿也没有。虽临着河,一旦出了青玉阁的门槛,没祛暑的冰镇着,不多久,折柳仍是热出了一鼻尖的汗,也不爱临门与浮浪子弟调笑了,扭身回了厅堂,招呼一个盛装仙姿的姑娘迎门揽客,自己一路行过满是朱栾花水幽香的侧厅,转了两回竹香浮隐的廊院,上得一处小楼,打鼻儿扑来满屋莲花沉的浓浓盛香,若不是有冰镇在四角,祛了暑气,折柳不定得熏背过气去。

“这香是怎么弄的?必是火调大了!”她抽出绫帕拭汗,又得小心着别晕了妆粉,心烦气躁,蹬得脚下木梯嘎吱直响,“七郎!七郎!又猫哪儿躲懒去了?你那炭是怎么安置的……”

二楼转角匆匆奔下来了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皂色短衫,裤腿挽至膝盖,腰带松松垮垮,头顶诨扎了个歪髻,髻边还插了朵鲜艳艳的钵莲。

“叫你看着香,你闻闻这香浓的!”折柳劈手揪过七郎耳朵骂道。

七郎哎哟喂直讨饶,七扭八绞地要从她手下溜了。折柳冷笑着恫吓,“还偷奸耍滑,等新来的娘子调教出来,我必将你退还给你老子,你再不要来了!”

半晌她把他扔到一边,那小厮揉着耳朵一溜烟下楼。折柳还听他咕咕哝哝:“新来的娘子会调香,可不见得就给你调,哼……”

下得一串楼梯,又被折柳叫住:“回来,这花儿谁给你的?”

七郎心惊肉跳地挨回几步,指指楼上,嘴里似含了颗石子儿,含混不清,“赵、赵大官人……赏的。”

折柳大惊失色,小声责备:“你怎么把他给放进来了?”

“他、他翻墙进来的,我也拦不住啊……”

说罢,趁着鸨儿娘发怔的功夫,撒丫子跑了。

折柳摇着扇,直觉一股火气从心底直烧到脑门,刚被凉意压下的燥意又冲了上来,没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去见那不请自来的煞星冤家。

“赵大官人”是她恭维一嘴儿喊的,如今他钱银花光,便不再是什么大官人,露出本相来,不过就是个采花盗柳、偷鸡摸狗、入不得流的贼子。

上了楼,闺房的门虚掩着。折柳没好气一推而入,看见那躺自己绣床、抱自己竹夫人、翘着二郎腿闲闲散散哼小曲儿的汉子,心内气不过,抄起摆在一旁的佛手就扔了过去。

“赵芳庭!”她道,“你又来做什么?”

花太岁赵芳庭今年二十有五,却仍没家没业,成日里游手好闲,前段日子,也不知从哪里来到吴县,撒了大把银子,便结交上了折柳。两人相好一阵,但赵芳庭漫天使钱的本事比他在床上的本事还大,没一个月便掏尽了金银,一穷二白,竟还觍个脸吃她喝她的。偏这人嘴甜心腻,又有一身好轻功,软硬都拦不住他,折柳做了几次赔本的买卖,再不肯有好脸色给他了。

花太岁眼疾手快地一把接过佛手,嗅了一嗅,笑嘻嘻地跳起来,就要来亲近。折柳一旋身,腰肢利索得像条蛇,躲了过去,隔着桌儿,半真半假地和他发作,“你也算个道上有诨名儿的,老娘要嚷出去,说你花太岁镇日里在行院吃软饭,看你还有何脸面去见你那些哥哥兄弟!”

赵芳庭生了张斯文干净的脸,只是平日里酒色不离,心眼又太过活络,面相便时时带了三分轻浮,一双眼珠活得像游鱼似的,与“稳重”二字不沾边。他摸不着折柳的手,也不恼,就着桌边坐下来,给二人各斟了杯酒,推将过去,劝道:“都说‘销金帐里情意厚,鸳鸯枕上恩爱长’,我俩好歹做了一个月的夫妻,你赠我几日添头,改日我连本带利把该的银子都付了便是。”

折柳慢摇团扇,不咸不淡地笑,“改日是哪日?”

赵芳庭嘿嘿不答,只是眼儿往她绣了合欢的棠色抹胸上瞄。

房里也有冰时时供着,暑气侵不进这花果香的小楼里来,她歇了一会儿,心思转了几转,挪开薄纱的扇儿,任他瞧个真切,勾起绛红一点的唇,道:“也不需那没影儿的好处,如今倒有个现成的差事,你若是办得好了,我纵是再伺候你两个月,却也不难。”

“一文钱不要?”

“一文钱不要。”

“那我不干。”赵芳庭喝下一盏,又给自己斟上,眼波微闪,“不要钱的花茶坊最贵,你去找旁的楞头小子去。”

花太岁最是条滑不溜手的泥鳅。折柳盘算着,与他摊开来直说:“又不是叫你杀人放火。后院关着的那位,你可曾见过?”

“你不是不让见么?”赵芳庭纳罕,“再说蓬头垢面的,见了做甚?”

“不瞒你说,我实在是没辙。模样才情都是一等一的好,就是油盐不进。”折柳叹道,“你也晓得,我现今有的那些个花花草草,大多是前几年买来的,年纪小,好调·教,若说十五六的良家子,我还真没沾过,扎手。”

赵芳庭道:“这有什么,一碗蒙汗药灌下去,先破了瓜,不信她不从。”

折柳啐了一口,“那可是老娘花七百两银子买来的!这一霄囫囵过了,明日她万一吊死了呢?我找你赔去?”

“那就抽几鞭子嘛!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不成!”折柳又给否了,“鞭子板子戳子,那都要是落疤的,我还指望她给我撑门面,皮肉可不能伤损一点!”

赵芳庭便笑了起来,“你那就供着她,一日三顿,求她个十年八年,不就回心转意了!”

折柳转到他身边,菟丝子似的攀过来,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轻拢慢捻地挑·逗,道:“我想着,你不是惯会对付这些闺秀娘子么?不如……你去试试,说项说项,嗯?她若松了口,往后自有你的好处……”

最后的话越说越低,一把嗓子软得似能出水,把赵芳庭勾得心旌摇荡,待再要去摸,她却又溜得没影儿了。

他心痒难耐,却见折柳要笑不笑一双点漆眸,似烟似云举动

若含情,不禁慨叹,“凭他十个八个闺秀娘子摞在一起,也没你半分风姿……”

“别只话说得好听,也给我把事儿办了。走!”

她搭来一只手,根根玉笋纤白,淡红染甲,赵芳庭揣在手里,竟像执了一段绸锦,忍不住又捻了两把,不自觉便跟了去。

下了楼梯,转过一道后门,来到人静蝉眠的后院,又穿行一道湖心桥,湖中明月、院前笙歌,赵芳庭忍不住问道:“你那娘子,什么底细,何至花了七百两?”

本朝金银价贵,寻常布衣花用,只用通宝铜钱,小者一二文,大者数百贯,使银子的反而不多。虽说官律规定一两银可与一贯钱等额,但商贾到榷货务,往往两贯才能兑足一两。而一个妙龄风姿的姬妾买卖,二百两已尽够。

折柳道:“也不止是买她的钱,上下疏通、打点才是大头。”

“嚯!”

赵芳庭只觉得有些棘手,不觉压低声音,“这么说,不是个好来的?难不成是主母发卖的贵妾?”

说话间,两人下了桥,往一溜排挂着栀子花灯的廊檐下来,橘色的光火旖旎勾缠,投下两人依依偎偎的影子。

折柳嗤笑一声,满院幽寂,竟使她也不觉热了,便道:“你也是个不能见光的,与你说了也不妨。她是个犯官之女,寻常朱门绣户都养不成的这一个娇娇儿,可不值得我这样大把银子地撒出去么?”

“官家贵女,啧,倒也……”他想了又想,直咂嘴,还是觉着不值,“反正要我,我肯定舍不得。”

脚步声在昏幽的廊下轻巧巧地没一星半点声音,折柳却又停住了步,偏过头,一双妖妖娆娆的眼眸瞧过来,里头倒映着迂回的灯火,目光既远却近,“我使这么多银钱,除了盼着她给我赚回来,还有一层报恩的意思。”

“报谁的恩?”

“她父曾对我有恩。”接近柴房,折柳便小了声,想是怕里面锁着的人听见。

而赵芳庭吃惊之余,觉得滑稽,“你把恩公之女推进火坑,这算报哪门子的恩?怕不是在报仇哈哈哈哈……”

折柳狠狠剜了他一眼,“她原本也是进教坊司的命,你又不是不知,入了乐籍,再想脱籍那是难如登天!我这儿有什么不好,小娘们都只是……”

她忽觉失言,便不再说下去。赵芳庭诨惯了,嘻嘻笑道:“只是奴籍,是不是?你对我有什么好瞒的,我又不会去官府告发你。”

两人说了一阵,到底折柳还留了点口风,没透露是哪家的良家子。赵芳庭并不多问,不过早早地提醒,“我看这满吴县,你们青玉阁的声势够盛了,你自个儿就是个一等一的行首,何必再添个烈性的小娘子?若有人价码合适,早早地给她转出去,也省却许多麻烦……”

折柳却不听他许多聒噪,拽着他一径儿拐进里头了。

第2章 第 2 章 隔世之人

余皆昏暗,只其中一间门口的灯架上摆着一盏美人纱灯。她掀起薄纱灯罩,探手取出中间燃烛,递给赵芳庭,自己开了门上锁头。

那门被推开,发出吱嘎的悠悠颤声,里头暗得不见五指。赵芳庭摸到一架灯盏,倾烛点燃了,登时一屋橙黄尽染。他一面将屋下剩余几支残烛点着,一面打量整间屋子。

说是柴房,并不见一点干柴,却有一面几层的架子,零零碎碎摆了许多鞭子、烙铁、拶指之类,还有些稀奇古怪、名字也叫不上的腌臜玩意儿。架旁设着一列六幅的彩绢屏风,绢上精描细绘了六般恩恩爱爱的春.宫秘景,设色图样既雅且艳。赵芳庭头一次进屋,看得挪不开眼去。

透薄的彩绢后隐隐透出些形状来。他定定细看,却是个方方正正的铁笼,刚好够一人舒臂伸腿,却再挤不进第二个。

“娘子这恩威并施的本事却是不错。”他笑道,便再转过屏风,看里头光景。

笼子里蜷着个人。

若不是那一堆褴褛破衫里有瑟瑟的微弱起伏,赵芳庭差点要错认成一团杂碎。他细细辨认,这里是头、这里是背、这里是脚……

“你说她是个小娘子?”他晃晃脑袋,觉得该先问一句,“……还活着?”

“活着!”折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气也不知是冲谁撒的,“本来也没想将她畜生似的关着。原先还有个丫头同她一起,只放在屋中,不料两个相互撺掇着外逃,教那个跑了。万幸七百两的这个被逮回来,这不只能投在笼子里,少与些饮食,好教她乖顺服帖些,却又成日价哭哭啼啼,惹人心烦。”

赵芳庭从这一面踱到那一面,那七百两小娘子只把头闷在臂弯里,缩得比个栀子灯大不了一点,只是看不见脸。

“抬起头来。”他温言软语。

那人不动。

他回看了眼折柳,带出三分笑来,又道:“你莫怕,方才你娘说要一碗蒙汗药药倒了你,污了你的清白,是我拦下了她。”

笼中人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衣衫摩挲间,便透出了那瘦骨伶仃的脊梁来。

折柳又抽出帕子来拭汗,只觉得这闷不透风的屋子里又暗又潮又热,还隐隐有股不大好闻的味儿。

但为了她的七百两,无论是冲鼻的汗味馊味,还是赵芳庭的取笑,她忍了下来。

笼中再没了动静。赵芳庭又道:“你是好人家的女娘,本不该沦落行院,不若咱们商量个去处,既不教你遭人耻笑,也顾全了你娘,可好?”

他耳目好,既见得那小身板儿耸了几下,又听得了臂弯里头有细微的抽泣,便知有门路。而折柳在后头不声不响地立着,眼眉上挑的模样,尤其惊讶他哄骗人的本事似的。

赵芳庭又说了第三层。

“你可知,这一行院人等,尤其是别个小娘,她们自小入这行,吃了多少苦头,就盼着有朝一日赚了点银钱,赎了身去,重做个清清白白的人。现而今钱都花在了你身上,你娘掏光了家底子,小娘们可怎么活呢?难道坐看青玉阁垮了,她们沦落成更贱一等的营.妓?为你一人,毁了那么多小娘一辈子,你可心安?”

也不知是哪一句打动了她,最终,那张脸抬了起来。

想来,赵芳庭觉得,经历了遽然变故,从云上跌落尘埃,像畜生一样在笼子里关了几个月,日日夜夜的折磨啼哭,再貌美的女子也光彩不到哪里去,必然骨瘦嶙峋、形状枯槁。

但他倏而忽略那张泪污混布的脸,瘦脱了相的尖下巴,甚至忽略了满头飞蓬似的乱发,只看见了额发下那双莹莹澈澈的眸子。

秋水为神,星点为芒。隔着琉璃揉碎的斑斑泪珠,他仿佛看见了一整个濛濛雾漫的江南。

只这一双眼,她若笑起来,不知要勾走多少王孙公子的心魄;这小小的青玉阁,又不知要惹出多少是非来。

赵芳庭咽了下喉头,觉着有些干,对折柳道:“爱卿。”

“呸,谁是你爱卿。”

“爱卿,折柳娘子,”他道,“听我一句劝,这女娘,你趁早把她打发走为上。她迟早要为你惹来祸端。”

折柳满心的不以为然,“她若不是这么一副好相貌,我是吃饱了撑着,千辛万苦把她救出来?”

暑气裹挟尘泥的酸败,往人鼻缝里钻。偏生他们又冷场了一晌,赵芳庭知道折柳貌似精明,实则一根筋拧到底,知劝她也没用,只得安慰自己,再弄不到银钱,总之先被扫地出门的是他,自也不必替这才好了一个月的露水爱卿担忧。

忽而,听笼中那女娘开口,低、哑,彷如在污尘里被碾碎的明珠,“……我没有,求你救我。”

她重又低下头去,有气无力的样子,使赵芳庭再看不见那水一样的朝雾眸,却只见两点湿意,晕开在了她身下的尘土里。

·

应怜想,恐怕这一辈子,就这么无望了。

要么最终熬不住,折倒在这个“娘”手里;要么像上辈子那个娘一样,一头碰死在祠堂碑前,就当着她的面。

……上辈子?

她昏昏沉沉,总觉得两番已隔了世,否则怎会有一个应怜坐在天上明月里,欢笑无尽;另一个应怜却身如蓬草、辗转飘零,被折断又践踏?

她娘往常总点着她的额,叹着却怜惜道——我这小女儿,般般都可,就是胆子太小。

我的确太怯懦,否

春鈤

则应该早在变故那日,就随着娘一起,也碰死在碑上,让我的血重归她的血里,我的肉和她埋在一处。

她眼眶干涩,总以为泪已淌尽,却又止不住地流出来;就像她以为此身已经跌底时,偏又逢了更恶的舛途。

“我不想……你救我,”她咽下泪,脸上被咸湿皴得刺痛,攥着膝上已辨不清颜色的破罗裙,手指紧到发白,用平生最大的胆气,横下一条心道:“那些女子……也不是我害的,我清清白白,不受你挑唆!”

笼子虽不如墙,到底是生铁做的,足够坚硬,等那两人一走,灭了烛火,她就撞上去,一下不行,就两下、三下……

娘在奈何桥上,略闭一闭眼,莫要看她那么狼狈的模样;再等一等她,她迟了些,到底没太晚,他们娘儿俩相携着过最后一程,来世还成亲缘。

元羲……

还有元羲。

她千盼万盼,望眼欲穿的人,怎么到头来一面也没见着。他此刻在做什么呢?他有找过她吗?他知道自己流落污泥吗?

算了,还是不要知道了。

他那样明珠皎月一般的郎君,怎能听到这样污秽的东西。她如今低贱如草芥,和他早就不堪配成双。

她和他的缘分当尽了。

折柳却见不得她这般要死不活的样子,她百思不得其解,“我这是救你,又不是害你!你倒是说说,我这里锦衣玉食,还有一众郎君们众星捧月似的哄着你,比你从前如何?难不成你还想回教坊司去?”

赵芳庭唉声叹气,百般相劝,应怜只缩着不动,也再不开口,像截枯木桩子一般。

他只得把折柳拉到门外,两人嘀嘀咕咕地商议。

“这么着不行,她心窍堵死了,一日日地挨光阴,等哪一时万念俱灰,她要死你是拦不住的。”他压低声音,“不若你将她交给我,放手由我来调.教,虽摘瓜之夜卖不上价了,好歹往后还能替你招徕些子弟。”

折柳一听就来气,“说到底你还揣着讨便宜的心思!”

“要不然就打发了她。”

前院笙歌箫鼓欢闹如昼,遥遥的乐声随风声摇曳过来,却更显此处寥落深幽。赵芳庭心知折柳转不活这心思,多说无益,也不愿掰扯逼良为娼的麻烦事,无奈碍不过折柳的面子,叹道:“若能转卖了也好,哪怕价贱些呢……”

正说着,前头专司香事的小子七郎匆匆出来,三两步跨过石桥,见此处灯火,猴儿急地找了来。

“娘子!折柳娘子!”他生怕她深夜瞧不见,一边挥手一边大叫。

叫声惊散了一树栖在后院的鸦雀。折柳吓了一跳,“天塌了?嚷什么呢!”

“不、不是!”七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伸在后头比比划划,喘着来报信,“是前厅!来了个大和尚、说、说……”

折柳一点他脑门子,差点把他点厥过去,“稀奇什么?说要女娘?给他便是了,大惊小怪!”

“——说要应怜小娘子!”七郎嚷。

唬得折柳一把捂住了他嘴,一双风致的眼要瞪出火来,“什么应怜小娘子!没有!别瞎说!”

半晌,七郎把她的手掰开,热气腾腾的汗顺着额头脖颈往下淌,“反正白露姐姐让我来找你!”

带话毕了,他不愿在折柳眼皮子底下多待,一出溜便闪到廊下,顺着连廊回去了。徒剩折柳一颗心怦怦乱跳,总觉得不踏实。

应怜是她千里迢迢从洛京弄回来的,当日一应打点妥当了,又塞了满当当的好处给狱卒,教人只对外说,应宅的小女娘已经病死了。这一套瞒上欺下的手段使得圆滑,本该再无人知晓世上还有“应怜”此人。

她匆匆去将柴房里灯灭了,复又锁上,把人留在暗夜之中,深吸了两口气,挺起胸膛,扭动腰肢,款款地摇着扇儿向前头走,“这儿没什么怜不怜的,娇娇爱爱环环倒是有,大和尚想要,尽管把个三五十贯来!赵芳庭,你可不许说漏……”

身边静得不像样,唯有草虫窸窣鸣叫之声。折柳四下一看,哪见什么花太岁的影儿,这位早脚底抹油溜了。

“呸!孬样!”折柳气得一身燥汗,只得疾步去了。

第3章 第 3 章 谁道苦李不成蹊

青玉阁原没有名字,只是一处待赁的私宅。七年前折柳来到平江府的吴县,看中了其雅致清幽,又临河面山,是个赏玩一年光景的好去处,这才动了念,赁下其中一间,做起了女校书的勾当;渐渐攒下些家当,便把整个院子都赁下来,又买了些好资质的丫头,对外只说是本处员外家的奴婢,从此将日子支棱起来了。

偌大家业,又是这样的行当,自是少不了用十几个逞凶夸恶的仆役,任他什么样刁蛮的浪荡子,也不敢在这些人手底下讨了巧去。

折柳原是不担心的,但走过廊前小园的时候,却见灯火影影幢幢,映照得步影缭乱,仿佛许多人避散的模样,箫声琴声一律歇了,浮起一波又一波女娘们的惊叫声,而在嘈嘈杂杂的呼喝发狠声里又微弱得不堪一提。

这是打起来了,往常也不是没有,一时半会消停住便罢。她一边想着,又见原先使七郎唤她的小娘白露,匆匆细步,撩了珠帘而来,顶上特髻半连半落,走动间还碰掉了一支鎏银白角梳,一见了她,顾不得拾捡,张嘴哭诉,“娘哇!那秃驴好不晓事,我好意待他,他却把我搡到一边,又与哥哥们闹起来了!”

折柳来不及心疼,只抓住她便问:“和尚怎么说?要谁?”

“要……”白露附耳向她说了几句,末了扶扶正头上特髻,道,“他说他一路追着娘南下的,故此对她的所在一清二楚,只是此番去募了钱,才来赎人的。”

折柳心思转了几转。

冷不防一个仆役被扔着扑到了后门来,又把两人惊了一跳。折柳便将白露往后头推,“你先回楼上拾掇拾掇,等风波定了再下来!”

该来的拖不过去。她是满院的掌事,这种时候再不能缩在里头。

折柳大步迈进前厅。

里头正乱着,银釭翻倒,灯影婆娑,幔子、绫子扯来踩在脚下,茉莉、榴花被碰落碾踩,零落香泥;酒盏、果子咕噜噜乱滚,酒液饮子甘甘美美地喂了好几贯买来挂在墙上的仕女扑蝶图,墨渍晕了半幅。列屏也倒了,椅子也倾了,连人都飞出去了好几条,俱是平日里夸口相扑再无敌手的赛金刚、铁罗汉、一锭钟,呀呀嗬嗬地叫喊声中便掺了多少声呼痛的哎哎哟哟。

客人是一个都不见了,女娘们也远远躲在了一边,因此折柳眼儿一打就看见了立在红烛彩绡之间的那魁梧僧人。

他一身皂布大袖直裰,衣摆勒在腰下,和搭膊缠袋拨在一处,项上一串一百单八颗沉香木念珠,浆色光润;脚下腿绷护膝、八搭麻鞋,粗豪利索,又不甚整洁,显是一路远道而来。烛火燃得有些高,几寸的焰苗摇曳不定,映在他泛红微深的脸上,折柳只见一对浓眉骨峰英挺,两颗眸子寒星一般,射出凌厉的湛光,虎豹攫食似的瞪着再不敢近前的七八个壮汉。

折柳被他拿眼一扫,心中便打了个突,这哪像个佛前供奉、山下结庐的僧人,分明是个只身敢闯阎罗殿、不敬天地不敬神的煞星!

若是平常事故,十几个仆役对付不了,她尽还可以让人拿着名帖,私下去找平江府知府平事,但应怜的来历含糊,她不敢将这事捅给府衙知道,对这打上门来的莽和尚,就只能安抚赔笑了。

但同时心窍又一动,这和尚身手利落,对付十几个壮汉尚且如云狂风卷,若是怀着歹心,早在她带着应怜从洛京回平江府的路上,就足可以抢了她去,哪怕把自己杀了路边一埋,恐怕也不担官司。

既明晃晃地找来,就说明这不是个贼匪。

想到此,折柳清清嗓子,找个不远不近的墙柱倚着,以防一言不合他打将过来,自己好闪身躲开,见他乌云似的眉目沉沉压来,便道:“你这莽僧,我们是旧日里有仇怨不曾?还是哪位娘子一句话不到,把你惹恼了,你要把我这里搅个天翻地覆?”

和尚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并不多看,只是站定了开口,声若雷霆,“我知道你这里收了应小娘子,我是来给她赎身的!”

原来白露说的尽是真。折柳蹙起眉,余光里尽是一片狼藉。身边仆

役一瘸一拐,问说可要找公人来缉捕,她挥挥手,让他们只在一边,斟酌着答对,“你将我这里砸得一塌糊涂,竟说要给人赎身,且先不提赎不赎身的事,这一地零碎,你怎么该我?”

她不过是试一试这秃厮讲不讲理,不想对方收了步势,环眼四周,一刹时英武的脸上透出了点尴尬,辩解了一句,“是她们先要来拿我的,你那些庄客又不讲理!”

他随手指了两个缩在角落彩幔里的小娘。折柳看过去,一个胆大些的颤颤地道:“奴不过是请他吃茶……”

“奴想替他擦汗……”另一个道。

那和尚脸涨得通红,一言不发。

“既是一场误会,那就坐下来谈!”折柳忙顺坡下驴,面上殷勤起来,亲自扶正了两张缠锦团花绣墩,请他坐下,打眼色使人略略收拾狼藉,又摆上冰雪荔枝膏来,让他压压火气。

“该你多少钱,我一并赔了就是。”他不吃,只道。

折柳便一件件算起来:“最贵的不过是那幅画儿,仕女扑蝶图,是前些年被钦封‘画院女待诏’的孙娘子的真迹,我花了五十贯请来的;次之便是我这刻丝蜀葵毯,虽不如画儿那般高雅,但也是本地头一等绣行的名家手笔,当初我使了三十贯买下,如今给你折个价儿,十五贯。还有所有薄纱罗彩幔一匹,五贯;整套的戗金桌、椅、案,架,被你这么一砸,得补吧,可不便宜,一二贯总有……”

她一手指点,另一手依次地数,看似全然专心致志,实则余光一直瞄着和尚,最后把手一拢,“请教师父贵上下?在何处宝刹修行?”

“贫僧宗契,自五台山佛光寺来。”对方道,垂挂的念珠在烛火下温润微明。

“好,宗契师父,”折柳话音一转,面带痛惜,“这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得二百贯钱,只不过风波并非由你一人而起,敝处也有不是,我俩便平摊了这些损失,如何?”

宗契虽然被尊称一声“师父”,相貌却十分年轻,甚而有些英朗憨直,并不圆滑,一口应下,继续道:“那应小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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