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翼
☆、轮回
高耸入云的峰顶,狂风猛烈地吹过。平旷的地面上全是破碎的山石和碎成散块的植物碎片。空气中还有尚未停息的剑气来来回回地扫荡着,更衬得四下一片凄凉。
墨沉舟飘浮在半空,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
一名女修正伏在一个重伤的男修身上哀哀地哭泣着。她身上穿着一袭淡绿色的宫装,纤腰广袖,翩若惊鸿。头上戴着凤吐珠金步摇,斜插一支四串流苏,衬着她淡淡的眉目和纤弱的气息,令人望而生怜,不自禁想把最好的东西奉到她的眼前,只为了见一见她的笑颜。
可不是如此吗,墨沉舟冷笑了两声,看着那女修身后的三个男修一脸心疼地一起把她拥入怀中,而那重伤的俊秀男修也挣扎着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来,伸出手抚摸上她的脸,一脸柔情蜜意。不一会儿的时间便引得那女修破涕为笑,连身边还躺着的几具破碎的尸体都顾不得了。明明在这之前,这女人还和他们海誓山盟,爱得掏心掏肺呢。这刚刚咽气,就被抛到脑后了。
一群狗男女!
贱人!
墨沉舟脸色在很短的时间里变换了数次,终于定格成一个狰狞扭曲的表情。
怪不得她恨毒了这群贱人。任谁兢兢业业,辛辛苦苦地在一块廋田上种了庄稼,雨大怕涝,天热怕旱,间或日日除虫一路担惊受怕到了快要收成的时候,晴天霹雳,有人告诉你,真遗憾,您不止庄稼没了,连特么根都给你绝了,哪怕你脾气再好再淡定,也忍不住要骂天了。
眼前就是如此。
阻人成道,这是生死大仇!
她的目光落在峰顶一角,那里一名白衣女子仰面躺着。她早就已经断了气,一双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满眼的不可置信和伤心。死不瞑目。
在墨沉舟的眼里这女人真是死的不冤。她是真的不明白这个修仙界到底是怎么了,明明灵气丰盈,资源丰富,一个个却不知修炼,只在那里男欢女爱,醋海生波,死不足惜。
可是任谁死在她眼前她都不会眨一下眼皮,就是这个女人不行!
她一路把这个女人扶持到金丹,眼看就可以夙愿达成,重塑肉身,再问仙途,眨眼之间,百年辛苦一早尽丧,尽付流水!
而她,再也没有时间再去寻找下一个有缘人了。
耳边的细细哭泣声从一开始就没有断绝过,直到现在,墨沉舟实在是忍不住了,忍着眼角不断的抽搐,她阴沉着脸开口。“闭嘴!”妈的,你还好意思在那里哭!
“白衣,白衣……”身边的魂魄还是轻轻抽噎着,一身白衣,赫然是死去的白衣女修的样貌。连墨沉舟这样挑剔的人都无法反驳,这女修却是是有着一副好样貌。特别是一双微微上挑的狭长凤眼,灵气逼人。可是这双眼睛里,正源源不断地涌出泪水来,还要用一种深情哀绝的目光痴痴地望着下方那名重伤中的男修,竟然全然忘记了就这个家伙刚刚亲手赏了她一记一剑穿心。
这眼神没得让墨沉舟一阵恶心。
此时墨沉舟无限后悔。自她陨落,元神附在她自一名太古金仙的洞府中得来的仙界至宝——虚天镯上后,历经四百年终于让她找到一句让她满意的肉身。容貌不论,这肉身竟是千年不遇的五行之体。这样的五行之体她当初也仅仅是在那位金仙的手札中见过寥寥数语,据说拥有五行之体的修士不仅仅是对天地五行的体悟高于常人,就连修炼时引灵气入体的效率也较其他修士高出五成!五成啊!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当时墨沉舟擦了一把口水二话不说立马夺舍,没有想到堂堂筑基期大圆满的修士硬是没有敌过甚至还没有引气入体的小萝莉,果断被套。
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个名叫墨引凰的小丫头祖上竟然出过一位仙人,那一位在飞升仙界之前因为担心族中子弟被人夺舍特意做了防范,可巧,墨沉舟就撞在了人家手里。不过这姑娘傻得令墨沉舟侧目。当日夺舍失败,又被那仙人的的禁制狠狠一击,墨沉舟的元神虚弱到了极点,几乎连虚天镯都附身不上去,若是她自己,自然是果断灭了这个敢对自己夺舍的家伙。嗯,说起来一般能跑出来夺舍的,还真就不太可能是什么好人。然后,咳咳,杀人夺宝,完全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而已,就是墨沉舟自己,十多岁的时候也这样干了。
可是谁知这个小丫头竟然对她十分同情!不仅没有将她的存在告诉家里人,还仅仅要了虚天镯的使用权。注意!是使用权,而不是所有权。意思就是这宝贝还是墨沉舟的,就是里面的灵药灵丹修真典籍墨引凰可以随意使用。当然,墨沉舟是乐意的,因为她和当时还是孩子的墨引凰发下心魔誓。就是当墨引凰大道有成之时,要为墨沉舟重塑肉身。
重塑肉身的材料早就被收集齐了,墨沉舟真是无一不精心,生怕委屈了自己。然后拼命敦促这丫头一路修到金丹中期,眼看元婴有望——到了元婴期就可以给她做肉身了,竟然就被人一剑宰了!宰了她的还是刚刚换了彩礼的未婚夫!
坑爹啊,有木有!
“墨引凰,其实你也并不冤枉。”哭是哭不出来了,反正她的元神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墨沉舟肆无忌惮开嘲讽模式,“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她眼角一斜,波光潋滟。“当初你妹妹墨引凤死的时候你是如何做的,又说了些什么怕是还没有忘记吧?”
哭泣中的女子突然不哭了,眼神从那男修的身上慢慢收回来,呆呆地落在墨沉舟的身上说不出话来。
“这贱人,”墨沉舟伸出手,凌空点了点那名风流婉转的女修,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来。“当初杀了引凤的时候我就说过,不管是真的温柔妥帖还是假装,引凤不过有些骄纵,为何每每对上她,总是引凤的不是?既是杀了人,当然要偿命。更何况死的那个才是你的亲妹妹!你就为了保持在韩白衣心里的‘温柔公平正义’的形象维护了她?”
在这件事上触怒父母,置亲生妹妹于不顾,没得让人齿冷,也是众人离心。自那之后,竟是连墨引凰的父母都放弃了她。
为了个男人不要家人,已是众叛亲离。又傻乎乎的引狼入室,把这么个女人当成亲妹妹来疼,最后连未婚夫都疼成了人家的。
蠢货!
墨沉舟冷笑了一声。
“墨引凰,你明明资质绝佳,却不思大道。”姐当年在灵气几乎断绝的时候都舍不得停下修炼,再看看你这样的,都想抽你。“你爹娘疼爱你入骨,你妹妹敬你爱你,你却不知回报,一心撇清自身。你识人不明,却从不肯听劝,眼前只有这方寸之地,却不知这天地广阔,只限于这小小情爱。”墨沉舟顿了顿,瞥见墨引凰眼中哀色更浓,更加不客气地说道。“既然这男人负了你,杀了便是。他日修得长生,多得是男修凭你挑选。不过是个贱人!”
墨引凰呆呆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之后,她的目光又落在韩白衣的身上。这么久了,他还是在和那女子一脸柔情说着什么,那生怕声音大了些都会惊吓到眼前人得样子在她伴在他身边百年的时间里都没有见过。
他甚至抽不出时间来看看她不远处的尸体。
她慢慢地轻笑起来,然后声音慢慢变大,直到歇斯底里。
错了!原来早就错了!
她面上一片冰凉。
墨沉舟看着她笑出一脸的眼泪,不屑地撇嘴。“你这样后悔了有什么用呢?难道就眼看着他们踩着你的感情你的尸体从此人月两团圆啊?”那可真成贱人了!那种我自黯然神伤,你风流快活的戏码实在不是墨沉舟的菜,唔,也许是墨引凰的菜。就是现在,她不也只是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么?
不过墨沉舟信奉的是谁伤我一根寒毛,我必杀他全家。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必让他一世再无安乐!眼前,她冷笑着看着那宫装女修,不怀好意地看看她腰间的灵玉佩,腰间的软红绫,再看到不仅那身宫衣,就连她头上的饰品和身上所有的配饰都有隐蔽的微光一闪,嘴角上挑。却没见身旁的墨引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加柔和,带着做出某种决定后的坚定。
墨引凰看着眼前的人,她自幼年时便与她相伴,总是一副不耐毒舌的样子,可是只有她,从未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从没有离弃她,致死都在她的身边。如果,如果那一年真的被她成功夺舍,也没什么不好吧?如果是沉舟,想必会做的比她好吧?不会再让爹娘失望,妹妹不会死去,也不会轻易被男子迷惑,这一切的一切,都会不一样吧。她的眼泪落下来,她慢慢擦掉眼泪,来到墨沉舟的身边,从身后拥住她的身体。
脸埋在墨沉舟的颈窝,感受到怀中的身体一僵,墨引凰竟然想要笑了。
“对不起,沉舟,我是个胆小鬼。”她微笑着流下眼泪来,拥在墨沉舟身前的双手隐蔽变换着一连串古老的印记。“如果是沉舟,一切都会不一样吧?沉舟,请求你,好好待我爹娘和,和阿凤。”请让他们这一生以你为傲,平安喜乐。
随着手势的变换,时空中慢慢出现一丝裂缝,从中传来强烈的吸力。刚刚被墨引凰弄得一头雾水的墨沉舟只觉得身后被人用力一推,向着那道裂缝飞速而去,她艰难地转头,看到墨引凰慢慢变得虚无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让她移不开眼睛。
而此时地面上,突然冲天而起的白光和爆炸震的墨沉舟眼前一黑,眨眼间就被卷进了裂缝。意识消散前墨沉舟最后的想法是。
我靠!
☆、端木锦
正当正午,天上的日光正强,可是这鼎天峰上却到处是一片阴凉。沿着通向封顶的小径蜿蜒而上,沿途入目的尽是一片苍翠之色。高大的树木撑着巨大的绿冠,成荫的树下到处是小片小片设了禁制的灵药田,各种低阶灵药密密麻麻地簇拥在一起,混合出一缕沁人心扉的药香。间或有灵兽灵禽在林中若隐若现,为这寂静无声的鼎天峰增添了一丝生气。
一名白衣青年噙着淡淡的笑意走在小径上,一袭白衣,身背一柄散发着淡淡灵气的银剑,俊美到了极致的脸上透着一贯的温文柔和。
一边走,青年一边暗暗叹息。这鼎天峰什么都好,只是弟子太少。这一代的鼎天峰首座是个炼丹狂人,而且性格挑剔非常,一般人都难进他的眼,自他接管鼎天峰后,整个一座峰里不过大小猫三两只,整个凌云宗仅有鼎天峰是专修炼丹,就这么几个人,虽然没有误了宗门的丹药供给,可总是给人以心惊肉跳之感。终于在他的师尊,掌教真人狠狠掉了几把头发之后找上了他这位首座师弟,威逼利诱,付出了大把大把的好处之后,人老人家才勉为其难地答应收了百十个外门弟子。
是的,外门弟子。
在这位首座真人眼中,这些弟子资质一般,他老人家很是看不上眼,更不可能把他们收到内门“恐败坏了鼎天峰的名声”。
其实在青年看来这话实在有些违心了。那些鼎天峰的外门弟子中实在有些资质不错。不说放到其他宗门,就是呆在宗门其它几峰也是受人尊敬的丹药大师了,偏偏死活要在鼎天峰做个外门弟子,真是令人说不出话来。
不过鼎天峰向来地位超然,首座真人更是涵元大陆仅有的三位九品炼丹师之一,再有怪癖也只能让人忍了。
不过就是这位鼻孔朝上,从来以下巴看人的真人突然发了疯,死乞白赖地巴上了一个小丫头,哭着喊着要收其为徒,未果之后使出了无赖大法,死磨硬泡,完全不顾元婴期真人应有的体面,撒泼放癞,险些引得宗门内两峰内斗。
没错,这位向来目中无人的真人看上了同是一峰首座的昭云峰首座当时年仅六岁的女儿墨引凰。那位昭云峰首座盼了数百年才盼到的后代,本来就是想要亲自教导承其衣钵的,万般不幸竟被个往日道骨仙风,骨子里竟是个无赖的家伙看上了,虽然很得意自己女儿资质绝佳到引得元婴修士也要抢人,却说什么都不肯放自己女儿离开。话说,难道他堂堂元婴修士还没法给自己女儿找来好的丹方吗?
这场官司足足打了三年,最后闹到掌教真人面前,都是一峰首座,掌教真人左右为难,但还是略微偏向鼎天峰首座端木锦的。天可怜见,眼高于顶的这位师弟终于想要收徒了,掌教真人真是一把辛酸泪,又听端木锦断言这位墨引凰必又是一位九品炼丹师,心里的天平就斜得越来越快了。一门两位九品炼丹师,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最后的结果,以墨引凰拜入鼎天峰,昭云峰首座拂袖而去而告一段落。而掌教真人最初因私心而引起的不安在这之后烟消云散。
不过半年!
不过半年,这位还不到十岁的小丫头就晋升到了三品炼丹师,若不是修为略低灵力有限,怕要升的更高,可也是这个小丫头,如今竟也是练气八层了。
她到底是怎么修炼的?众所周知,如今的修真界只要在二十岁之前修炼到练气八层就已经算是天资绝佳,可在内门有一席之地了,就算是他自己,如今二十五岁的筑基初期,甚至是掌教弟子!而且还是在专注修炼的情况下。而炼丹本是最牵扯精力的,大半炼丹师的修为都不会太高,就连鼎天峰首座端木锦,进阶元婴的时间都要比其他的同门师兄弟要晚了两百年。
轻轻呼出一口气,青年摇头轻笑。这般资质,竟连他都感到嫉妒了。
压下心中的不舒服,眼前一座高耸简单的大殿慢慢映入眼帘。刚刚还没有什么人气的峰顶开始出现不多的几个人。只见这些人大多一身灰衣,蓬头垢面,目光呆滞间带口中念念有词,更有甚者脖子后面还插着一个大大的蒲扇。更让人嘴角抽搐的是,他好歹也算是个俊秀青年,竟然在这些人眼中完全没有存在感。想他自幼年拜入掌教真人门下,向来无限风光万人瞩目,也只有在鼎天峰不会被人放在眼里了。青年摸了一把脸,再一次清楚地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挫败感。
暗暗叹了口气,小心地避开那几位走路横冲直撞的鼎天峰弟子,肃了脸色,青年慢慢推开大殿的大门,不敢进门,赶忙在门外做了一依。“平阳峰弟子韩白衣,见过真人。”
大殿内寂然无声,韩白衣头都不敢抬,只是态度更加恭敬了几分。许久之后,才听到冷冷的一声轻哼。“进来吧。”
隐蔽地吐出一口气,韩白衣满面恭谨地跨进大殿,就看见大殿正中央的红金卷纹条案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年修士正毫无形象地靠着身后的软榻,手中持着一卷书,看似云淡风轻至极。
相貌俊秀的人谁都不会太过讨厌,更何况韩白衣向来对自己恭敬有加。晾了这小子半晌,端木锦还是开恩抬了抬眼皮。
“今日不是放丹日,你来我鼎天峰作甚?”
韩白衣一笑,在阳光下更是衬得眉目清隽,俊美绝伦。“禀真人,师尊遣弟子向禀告,观天峰沈谦首座今日将回归宗门,而且,”他顿了顿,“沈真人突破了化神期……”
接下来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韩白衣愕然抬头,就见到端木锦一掌狠狠击在条案上,一张脸阴晴不定。
果然门中传言有几分可信。据说端木真人和沈真人之间颇有几分不睦。韩白衣低下头,心中暗暗想道。
“什么!他竟然突破了!”老年修士眼光一暗,瞥见殿中恭敬而立的韩白衣,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我就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若不是如此,想必掌教师兄也想不到我们这穷乡僻壤,说吧,师兄想怎么着,我且听着呢。”
谁不知道您这鼎天峰最富,炼丹一途门槛太高,一般修士做不来。不过一旦成为炼丹师,哪怕只是低阶,也灵石大把大把的进。
心里腹诽了几句,韩白衣温声笑道,“师尊常言真人最是大方,沈真人突破化神,我凌云宗声势更壮,因此令弟子向真人求三颗转灵丹,三株千年紫朱草以为奖励。”
“什么?”一声高昂的尖叫在大殿内回响,端木锦霍地跳了起来,一张脸憋得通红,全没有元婴期真人的风度。“混账!三颗转灵丹?!贺清平以为八品灵丹是地里的大白菜啊,嗯?!三颗!呸!一颗都没有!”
去死去死去死!妈的大仇人进阶化神,老子还要屁颠屁颠地捧着厚礼去赔笑,端木锦一把捂住了心口,心说这种情节真是太虐心了!
蹦跳了几下,老年修士一下子扑回了软榻,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理都不理韩白衣一下了。
果然!想到临行前师尊的殷殷叮嘱,韩白衣对端木锦“小子快滚吧,老子不伺候了”的表情视而不见,柔声道“因是宗门大事,师尊请真人以大局为重,至少也让过些天沈真人的化神大典看上去体面一些。”
真是前世不修,才有今日果报!
端木锦整个一副要断气了的样子,眼中死气沉沉地深情凝望大殿顶棚许久,才有气无力地从怀中摸出个晶瓶,扔向韩白衣。“转灵丹就一颗,多了没有。千年紫朱草还有几株,你去取三株带走就是。”
韩白衣手忙脚乱接住丹瓶,手一翻收入储物戒指才呼出一口气。也不怪他如此紧张,八品灵丹,随便流出去一颗都会引得修真界血雨腥风。也就是凌云宗宗门势力强大,高阶修士无数,才会护得住。而临行前,师尊也不过是得到一颗就满足了。
收好灵丹,韩白衣又眼巴巴地看着端木锦,本就被在心口放了一次血的老年修士被这视线刺激的须发皆张,一指青年,咆哮,“你还不滚?”
又想到这个小子在这里的原因,向着大殿外开始吼,“阿凰!阿凰!”
门外半天没有回音,端木锦愤愤锤床。“孽徒!孽徒!”
老子在这痛不欲生,你丫不说快来安慰安慰师尊受伤的心灵,死到哪儿去了?!
又是半晌,一个灰衣修士滚了进来,浑身都在哆嗦。“真,真人,师姐闭关好几天了,是知会过您的啊。”求您了,安静些吧,因为您这声吼,不知道该有多少人炸炉了。
“还闭什么关!”端木锦大怒,“你!去!找她来!就说她师尊我就要断气了!”
靠!你自己怎么不去!灰衣修士满眼都是眼泪。自从半年前第一个敢在那位祖宗闭关的时候上门的家伙被门外的水云剑气击成重伤,直到现在,那位的洞府外方圆七里人兽走避,不敢越雷池一步。
看到灰衣修士只知道在地上抖的蠢样,端木锦更是一口气梗在心口,翻起了白眼。
眼见就要爆发,却突然被一声轻笑笑得怒气烟消云散。
韩白衣心中一跳,转过身,迎入眼帘的,是一道张扬肆意的如火金红。
☆、重遇
就见一位年约十岁左右的女童含笑踏进大殿。如火的大红裙裳,上有夺目的金色火焰图案沿着裙角蜿蜒而上,发间插了一只青色的发钗,上有淡淡的木灵之气。身背墨色长剑,左手托着一只黑色凤凰图案的小鼎,离得很远就能感受到火浪不逊的翻滚。这女童眉目似画,虽还年幼,可是已有逼人的美艳之色。韩白衣并不是第一次见她,可是在那双隐含锐利的狭长凤眸扫过他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压抑的紧迫感。
那种感觉,仿佛这女童随时都可以将他灭杀。
女童不过扫了他一眼,之后便不再看他。而是面向端木锦似笑非笑地施了一礼。“见过师尊。”
一见到这女童,端木锦精神也上来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手中的小鼎,兴奋无比。“阿凰,这里面……”
听到“阿凰”这个称呼,墨沉舟眼角一跳,眼中露出一抹厉色,手一动,就要把手中的小鼎收入储物戒中。
“别!”端木锦紧张的胡子都飞起来了,一手伸出抓向小鼎,“为师错了!小凰!凰儿!小凰凰!沉舟!”
随着他的称呼上的变换,墨沉舟脸色越来越沉,直到端木锦凄厉地唤了她一声沉舟,才松了手,任那黑色小鼎遥遥飞落入端木锦手中。
看到韩白衣在一旁面露微讶地看着两人的互动,端木锦老脸一红,“咳”了一声,一脸的痛心之色。“唉,我这弟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小气。”
你妹!墨沉舟脸色额角一跳。阿凰,阿黄,你叫狗呢!前世每每有人这样唤墨引凰的时候,她都在虚天镯里笑得打滚。想象一下吧,当年的韩白衣可是经常一脸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墨引凰,轻声呢喃着“阿黄……”
可是如今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墨沉舟只觉得才高之人必遭天妒,人生不如意着十之□,因此在忍受了这一世的爹娘叫了自己几年后,自拜入鼎天峰,她就上禀师尊,为自己起了道号“沉舟”,并逼着大家改了口,方才满意。只是自己这师尊常常叫错,恨得她忍不住想要拔剑一剑斩了他。
此刻,她就冷森森地笑了。“师尊,下一次,可千万别忘记叫弟子的道号。”
一时间殿中冷气大盛,端木锦小声嘀咕了一句小气,不理旁的,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顶盖,一瞬间,大殿里突地升起了一股奇异的香气,韩白衣还没觉得什么,一旁还趴在在地上当布景板的灰衣修士却是使劲嗅了两下,然后一双眼睛带着贪婪的绿光看向墨沉舟。
饶是墨沉舟两世为人,也禁不住被这目光激得浑身一个激灵。
“哦,真不错!”端木锦一双老眼也是光芒乱放,一只手探进鼎中。“八种,阿凰,你可真不愧是我的弟子啊,《巳毋丹经》上的丹方你竟然又参悟出了八种,真是天佑我鼎天峰!”
还叫!墨沉舟冷笑了两声,“比不得师尊。弟子这八种不过是三品以下的低阶丹药,不似师尊的换天丹,那可是九品灵丹。”
“那又如何呢,”端木锦突然脸色一肃,“我却觉得低阶丹药更重要些。”不复刚才嬉皮笑脸的样子,淡淡的元婴期威压弥散开来,殿中众人俱是感到心头一沉。“这几种丹方,我凌云宗多少还能找出几个能够炼制,可是这九品丹方,又有几个能够炼制呢。”说罢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出去。“你去天甲字药园给掌教师兄挑三株千年紫朱草,然后不必来回我了。”
纯属吃饱了撑的!我们能练高阶灵丹的人数不多,其他宗门连这丹方都没有,更别说参悟,说到底,较之其他宗门还是占了些上风的,怎么自己这位师尊这么多愁善感。众人齐齐应是,离开前,墨沉舟一边腹诽,一边手一招,黑色小鼎便自案头飞入她的掌中。见里面的丹药还都在,她笑了笑,却听身后苍老的声音传来。“沉舟,墨凰鼎不要太过招摇,须知宝物动人心。”
这墨凰鼎是墨沉舟这一世的父亲墨九天在她拜入鼎天峰下后动用了一峰首座的权利,自宗门灵宝阁挑出的极品宝器。不但暗合了她这一世的名字,且自带一缕六品紫阳真火,能炼丹炼器还能作为攻击法宝,交到墨沉舟手上的时候她就爱不释手。
不过说起来,她这一世的父亲,确实待她极好。墨沉舟眼神一暖,复又眼角一挑。“师尊说笑了,这凌云宗,谁敢来抢我的东西呢?”
不说谁会为这一件宝器就敢得罪两峰,就是单单她自己……摸了摸身后的长剑,墨沉舟哼笑一声,却还是把墨凰鼎收入储物戒。一瞬间,就感到一丝灼热的视线落在储物戒上,墨沉舟扭头,就见身后的灰衣修士正眼巴巴地看着,只恨不得能将墨凰鼎再抓出来。
懒懒地“嗯”了一声,就见这身材挺拔的修士一下子塌了腰,凑到墨沉舟的眼前使劲地搓着手,一脸的谄媚。“小师姐,小师姐,您闭了这么多天的关,真是想死我们师兄弟了,请务必让我们师兄弟服侍服侍您,也算是成全师弟们的一片孝心!”说罢,还探头探脑地瞄着墨沉舟的储物戒。
“行了,是想见我呢,还是想我手上这八份丹方呢?”因这些灰衣修士都是外门弟子,因此虽然年幼,墨沉舟还是不客气地笑纳了师姐的称谓。“师尊的意思也是要我传授给你们的。既然如此,过几天就是放丹日,那天大家都不用炼丹,就在瑶芷院聚聚好了。”
“多谢小师姐!”灰衣修士一脸兴奋地做了一个揖,扭头就飞速地遁了,看样子是去通知其他人。看得墨沉舟嘴角抽搐。这遁速,貌似这家伙才练气六层吧……
远目了一会儿,墨沉舟才转过头看向被她晾了半天的韩白衣,眼中隐蔽的寒光一闪而过,复又平静无波地笑道,“让师兄久等了,师兄不会见怪吧?”
饶是枯等了这么久,韩白衣依旧面色温煦,俊美至极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君子如玉,看在墨沉舟眼里,却是恶心透顶。
上一世,墨引凰就是被这温润如玉的风采迷了眼,失了心,最后,丢了性命……
墨沉舟直到最后都不喜欢墨引凰。这个人,心太软,又傻,又笨。若不是有求于她,她甚至看她一眼的兴致都没有。可是最后,却有勇气以神魂俱灭为代价给了她重头来过的机会。
韩白衣,这个名字刻在墨沉舟的心头,永世不忘!
前一世,他负心绝情,移情别恋,就算最后死在了她的手上,可是这一世,每每她见到他,都依旧能够感觉到血液里翻滚的炽烈的杀意。
是的,前一世,就是她墨沉舟,杀了韩白衣。
墨引凰是个傻瓜,一心一意爱着这个人,除了他什么人都看不见。韩白衣喜欢的,她就爱入骨髓,一如那个看着温温软软的女子苏柔;韩白衣厌恶的,她也讨厌,即使那是她唯一的妹妹墨引凤。
可是墨沉舟不是傻瓜。能够在末法时代的地球一步一个脚印地修炼到筑基期顶峰,墨沉舟不仅头脑精明,手段也并不良善。当年墨引凰并不专注修炼,可是墨沉舟却对这个灵气充裕的修仙界有着近乎贪婪的渴求。炼丹,炼器,阵法符箓,上一世墨引凰为人称赞的都是墨沉舟附身时的成果。那一年,她眼见韩白衣看向苏柔时掩饰不住的柔情,心中杀意顿生。
因此,当韩白衣仿佛若无其事地请墨引凰为这个“身世可怜的小师妹”炼制几件法宝的时候,看着墨引凰惊喜地答应下来,墨沉舟躲在虚天镯中兀自冷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那几件法器,是墨沉舟亲手炼制的,里面多加的几样东西,一旦引动,化神期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那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却没有想到最后的天灵峰顶,她附身在墨引凰身上大杀四方,却在即将一剑了解韩白衣的时候被墨引凰的心神所阻,最后死在他的手里。
那个时候,韩白衣刺进墨引凰心口的剑是多么毫不犹豫啊,是因为不爱吧,百年相伴,事事以他为重,甚至连修为,都不愿高过他唯恐夺了他的光芒。这一切的一切,却都比不过那女子在他面前的一滴眼泪。
即使最后墨沉舟引动了苏柔身上的法器,也见到他们在爆炸中化为虚无,心头的杀意却还是无法排揎。
贱人!
为什么,你宁愿和别的男人共享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就是不肯去爱那个一心一意爱你的墨引凰?!
明明是墨引凰先遇见你,明明那一年的云海之畔,是你先牵起墨引凰的手,约定共修长生。
既然你这么贱,这一世,墨沉舟必让你万劫不复,生不如死!
重活一世,墨沉舟欠墨引凰一份因果,那么她这一次,就把她最心爱的男子双手奉上。
墨沉舟看着韩白衣,脸上露出一抹不符合年纪的妖异笑容,日光下,带着淡淡寒意的笑靥在韩白衣面前如同绽放,看得俊秀的青年修士微微一怔。
这笑靥转瞬即逝,再浮现在韩白衣面前的,却是墨沉舟一贯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既然如此,师兄就随我来吧。”她径自转身,并不理睬这宗门内号称年轻一代弟子中第一的青年修士。声音懒散。“天甲字药园到处都是禁制,希望师兄跟紧师妹,不然有个什么,”她凤眸向身后一转,“可别怪师妹没提醒过你。”
墨沉舟走得利落,却使得韩白衣一怔。他自幼被门内女修簇拥着长大,争奇斗艳,软玉温香地奉承着。如此被人漫不经心地对待竟然没有半分不悦,反而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轻快安宁。
他微微一笑,跟上墨沉舟,目光落在墨沉舟的嘴角,想到刚刚那一抹他从未从其他女修脸上见过的邪气妖艳的笑容,不知道原因,就似乎有什么落在了他的心里,慢慢地,生根发芽……
☆、灵药园
就在一个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在想要怎么搞死这位师兄,一个脸上笑容温润,心想怎么师妹倒是不错,有心结交。如此和谐的氛围下,两人边聊着修炼上的感悟边沿着小路走到一处山谷外。
这处山谷外苍木破空,树冠相互纠缠着刺向天空,还离谷口很远,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草木之气,端的是一处极好的种植灵药之地。
两人快步走了几步,到了一处被几株古树纠缠遮蔽的前方,墨沉舟停下脚步,伸出一只略有些苍白的手指在空中看不见的一点轻轻敲击了三下。一瞬间,密不可分的树枝仿佛是有了思维一样慢慢抖动,然后露出了一条蜿蜒的小路来。
对着韩白衣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后,墨沉舟率先走入谷中。
这是韩白衣第一次进来鼎天峰的天甲字药园,入目只觉得触目惊心。小路四周满是禁制,甚至有许多他无法分辨,但是因着隐隐的肃杀之气而肯定存在的高阶禁制。韩白衣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然而看到自己不远处那道仿佛在自己庭院中闲停阔步的悠哉身影,强迫自己走上前几步,看似轻松地微笑。“天甲字园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师妹倒是很是自在。”
墨沉舟只是挑着眼角看了他一眼,心里哼笑一声,却只是笑而不语。
韩白衣微微抿了抿嘴唇,这一路上,虽是说两人聊天,但是这位墨师妹似乎极不喜欢说话,十句话里,若是这师妹能漫不经心地回上一句,就能让他心中欢喜。而且突然发现,虽只是这么淡淡的一句两句,却仿佛说到了他的心坎一样。这种心有灵犀般的畅快感,是他在他所认识的人中绝无仅有的。
当然,若是墨师妹能够听到他心中的想法,那么也绝对会为这种心情冷笑着说一声贱。
上一世,墨引凰一心扑在韩白衣的身上,他的习惯与喜好,墨沉舟真是想不知道都难。
那时的韩白衣,对为了迎合他连自我都失去的墨引凰视而不见,这一世,却为了这不经意的共通之处而欢欣不已。
并不理睬韩白衣的墨沉舟快走了几步,刚刚还模糊的前路豁然开朗。两人只觉得一股混合在一起的浓郁药香扑面而来,微微一嗅,就连体内的灵气运转都欢腾了许多,身上一轻,只觉得连修为都有了增长。
一名灰衣的中年金丹修士站在两人面前,两人上前几步,作礼。“见过连师叔。”
这中年人面色僵硬,仿佛面上附了一张面具般冷硬,说话的模样冷气四溢。“我已接到首座真人的符诏。沉舟,你可带韩师侄去取。”在墨沉舟应了一声后,他又冷淡地看了一眼韩白衣,冷道。“药园中禁制极多,韩师侄还是不要乱走动,以免伤了性命。”说罢也不理两人转头便走。
韩白衣在他身后低着头应了一声,墨沉舟看着他拘谨的样子,淡淡一笑。“师兄不必介怀,连师叔性子不坏,也只是担心你罢了。”
韩白衣一笑,面色温煦。“怎会,我早就听说过鼎天峰连师叔因修炼功法之故待人有些冷淡,不过只是传言,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真是如此。”
传言连衡修炼的是鼎天峰的秘传功法《九转青木诀》,这功法修炼到极致,修炼之人七情不动,万欲不生。
看着眼前笑容俊美的青年,墨沉舟垂着眼抚了抚衣袖,掩饰住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郁之色,方才淡淡开口。“师兄接下来要小心些跟紧我,连师叔说得没错,此处禁制纵横,若是一不小心踏错一步,师妹怕是救不得你。”
韩白衣温润地看着她,仿佛要看进她的心里,温声道,“那就有劳师妹了。”
墨沉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想到刚刚她的告诫,韩白衣连忙跟上。
沿途墨沉舟七拐八拐,脚步错乱繁复,但已是筑基期的韩白衣还是能够跟上的。四周入目的一株株八品九品灵药令他大开眼界。不禁在心中想到,怪不得这处药园会布下如此多的禁制,还特别任命一位金丹修士在此驻守,这一园灵药的价值,真是无法计量。
墨沉舟懒得管他在想什么,径直带着他来到千年紫朱草所在之处,毫不迟疑地挑了三株年份最短的出来,小心地取出三只高阶玉盒将灵药装进去,又在盒盖上紧紧贴上一道抑制灵气四散的灵符后,向着韩白衣笑道,“师兄,灵药摘好了,还请师兄与我去连师叔那里做一个登记。”
看到韩白衣正被一片色彩斑斓,在空中翩翩起舞的彩蝶吸引住目光,墨沉舟眉梢一挑。“师兄喜欢这些灵蝶?”
韩白衣的脸微微一红,“师妹见笑了,只是这些灵蝶的色彩艳丽,实在是我生平仅见。”
“越美丽越是有毒,”墨沉舟凉凉地开口,在韩白衣讶异的眼神中露出一个寒气四溢的笑容来。“那可是八品蚀心蝶,一只灵蝶,元婴之下沾上一点,都要骨消肉融,元神消散。这样,师兄还喜欢吗?”
韩白衣看着她的笑容,心中翻涌着说不清的感觉,竟为了那笑容感到难过,不由轻声道,“便是有毒,也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吧。”
上一世,他可是最讨厌这种“毒物”了。墨沉舟仿佛是在看戏般看到这俊美温雅的青年难过地看着自己,心中嗤笑一声,波澜不惊。她也不回答,只是转身而去。
这一路,两人再也没有说话。韩白衣看着墨沉舟欲言又止,却在墨沉舟冷淡的表情里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在连衡淡淡地对墨沉舟说了一声“很好”后,韩白衣签了领取灵药的记录,两人方才默不作声地走出山谷。将韩白衣送至鼎天峰峰下,墨沉舟正待转身就走,却被青年轻声唤住。“墨师妹。”
墨沉舟面露不耐,转身面向韩白衣时却带了淡淡的笑容。“师兄有何吩咐。”
青年修士突然迟疑了一下,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温声道,“今日我要回去向掌教师尊缴旨,以后,我可以来寻师妹讨论修炼心得吗?”
什么!墨沉舟简直要放声大笑了。墨引凰千方百计贴着韩白衣,却被视之如蔽履,而今她听到了什么,寻她?
“好啊,”墨沉舟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然后看着他的脸上露出的毫不掩饰的喜悦之色,脸上笑意更浓。
“那……”
韩白衣正欲说些什么,却听到几声“沉舟,沉舟”的呼唤。心中有些不快,向峰下看去,正看到一道金色剑光破空而来,冲到两人一丈外后猛地一停,然后跳下来一对神采飞扬,面貌颇为相似的俊秀青年男女。那对男女大笑着向着墨沉舟扑来,其中的女子跳到墨沉舟身边,俯下身一把拦住她的脖子。男子看到略为皱眉的韩白衣,对着女子“咳”了一声,然后冲着韩白衣叫了一声师兄。
似乎见到还有旁人在,女子有些不满地松开拦着墨沉舟的手,眼角带着一丝傲慢地冲着韩白衣说了一声,“见过师兄。“
下一刻韩白衣该拂袖而去了吧。墨沉舟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想到韩白衣最是厌恶门内仗着长辈傲慢横行的这些修士了,眼角眉梢都带着玩味。
韩白衣确实极为厌恶这两人高人一等的傲慢,却在想到这二人与墨沉舟的关系后望向她,果见墨沉舟眼中待着忧虑?与歉意?地看着自己,心中忖到想必墨师妹也不喜这姿态的,只是因是姻亲才不好说些什么。想到这,脸色缓和,温声道,“师弟师妹不必如此客气,倒显得我们同门之间见外了,”又转向脸色微讶的墨沉舟,心中一软,“师妹请回吧,改日再来叨扰师妹。”
“他吃错药了?”目送韩白衣离开,名叫杜月的女修睁大了眼睛,手指捅了捅墨沉舟。“沉舟,是不是你给他下了药?这位可是最不耐烦我们的了。”
她身边的男修杜朗看了一眼墨沉舟不置可否的神色哼笑一声。“看来咱们这位大师兄也不是个傻瓜,沉舟小小年纪就是三品炼丹师,前途正好。他不舍下脸来结交真是委屈了他掌教弟子的身份。”
“呸”了一声,杜月不屑地收回目光,又亲昵地揽住墨沉舟的肩膀,笑嘻嘻地开口,“亲爱的表妹,这么久不见,越发长得好了。”说罢调戏地摸了一把让她垂涎许久的白嫩小脸,心中的小人激动地打了一个滚。
一旁的杜朗,附和地嘿嘿笑了两声。
如果这两个家伙不称呼自己娘亲一声姨母,单凭这一摸,墨沉舟说不得就要给这胆大包天的家伙一剑。而今只是用一双仿佛能望入人心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个人,直到两人心虚地转头干笑。
半晌,“丹药吃完了?”问得淡淡。
“也是,也不是。”杜朗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地开口。
“嗯?”声线挑了起来,杜月听得不妙,狠狠剜了一眼杜朗,眼角透出几分明快。“表妹的灵丹越发的好了,前些时候被我们师尊看见,连师尊都赞不绝口呢。”
两人的师尊是为金丹后期的修士,能得到他的一声称赞,确实是很不简单了。因此墨沉舟笑了笑,脸上松动了些。
偷瞥着墨沉舟的脸色,杜月在心里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继续开口。“那些灵丹效用竟比宗门发放的强了好些,因此我们才用的快了些。”
墨沉舟手中一翻,向着两人扔出几个丹瓶,在两个人欢天喜地的表情里慢条斯理地开口。“继续。”
笑眯眯地将灵丹收入储物戒中,杜朗嘿嘿地猥琐笑了两声,也不顾他俊秀的形象被毁得一干二净,探头探脑地凑到墨沉舟面前,手指用力搓动。“表妹,要不要赚些灵石?”
☆、血亲
一张圆桌上,摆着一把通体碧绿的小壶,巴掌大小,颜色清透明亮,里面半壶青色液体微微轻晃。一只略为苍白的手执起它来,竟有说不出的好看。
墨沉舟执着这小壶,将桌上的不大的三只雕着卷云纹的小杯子斟满,液体落入杯中,然后缓缓地升腾起一丝雾气,在杯子的上方涌动聚散,看得杜朗张大了嘴。
一股扑鼻的清香而来,就算是在宗门内见惯了好东西,可是杜朗还是有些忍不住,并不用墨沉舟相让,抢过一个杯子一个仰头一饮而尽。一瞬间,杜朗就觉得一股带着淡淡灵气的微热液体顺着喉咙冲入丹田,还未等他有所反应,陡然一变,竟变得寒凉,浑身一阵清爽,就觉得魂海一动,竟然增长了些许,连修为都有了提升。
好东西!杜朗眼睛一亮,眼神热切地落在墨沉舟的小壶上,那眼神太过热烈,让墨沉舟莫名不爽。不怀好意地看了杜朗一眼,她手一翻,碧绿小壶就消失在她的手间。
“沉舟……”杜朗□一声,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墨沉舟,妄图激起自家表妹那仅有的一点点同情心,未果,心一横转身扑回桌上,抓起墨沉舟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满足地吐出一口气,嘿嘿笑了两声。
杜月毫无形象地扑在桌子上,擒着一只杯子笑嘻嘻地看着两人的互动,目光扫过空旷无物的石室,和石室内仅有的几个蒲团,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难怪自己这表妹在修炼一途如此有天分,将自己等人远远甩在身后。杜月再认真修炼,可是大部分时间也耗费在与同门之间的玩耍上。特别是女性修士,谁人不爱美呢?就连杜月自己,也将自己的洞府装饰得珠光宝气。而自己这位表妹似乎对于修炼有着一种入魔般的热情。枯燥无味的闭关,一连数日的炼丹,还刚刚学会走路时就抓着一把小剑一遍一遍地认真挥动着。那个时候,连初见沉舟的金丹期的父亲都无法掩饰脸上的动容。
“此子必成大器。”父亲当时那样肯定地说着。
果然,还不过十岁,她的光芒就无法掩盖了。
并不是没有嫉妒过,可是那时父亲意味深长的话惊醒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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