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作者:yyyyyyu9 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4-12分类:小说浏览:10评论:0



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作者:yyyyyyu9

腹黑攻 温柔攻 甜文

第1章

2012年的时候,网络上还并未出现“舔狗”一词,人们通常把这种行为笼统而含蓄地概括为“单恋”或者“倒追”,但如果这类行为太过偏激,就会被人形容为“不要脸”。我属于常被人称为“不要脸”的这一类。

也是这一年,我在美国东部的波城读书。一月底的某一天,我迎着刺骨寒风出了门,准备去大学城一家民宿赴约,和我的留学生朋友们一起度过人生第一个身处异国他乡的除夕夜。

我到的偏晚,相熟的同学陆陆续续过来和我打招呼。 “严凛不来”几乎是他们每个人看到我的第一句话,我嘻嘻哈哈地回他们“没关系”。感谢他们的热心告知,让我在这种意料之中的失落后还能变态地感到满足。严凛,即使不来,也一样和我息息相关,他被打上了属于我的烙印和标记,我这样想。

我脱下出门前才熨过的呢绒大衣,在心里隐隐后悔没有穿羽绒服来,零下20度的低温下,全凭让他见到的念头支撑我走到这里,可惜我的如意算盘全打空了。

但严凛不来,不代表他那些好兄弟不来。我刚走进地下的台球厅,就看到了在和人玩桌上足球的肖睿。即使我躲得够快,他还是一眼看到了我,停下手中的游戏,径自向我走来。

想来也是,他从不会放过任何讽刺我的机会,既来之则安之,我淡定地拿了瓶可乐,作为我一会儿的防御工具。

“夏优。”他略带阴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有何贵干?”我转过身,摆出迎敌的姿态。

“你来干吗?”

我觉得他十分莫名其妙,门口的气球上,明确写着“Happy Spring Festival”。这么简单的三个单词,不至于要我翻译成中文吧?但大过年的,我不想惹事,依着他话回答道,“过节啊”顺便举起手里的可乐,冲他说了句“新春快乐。”

“是吗?”肖睿不仅不回复我的祝福,还露出皮笑肉不笑的欠样,“严凛今天可不来。”

“嗯”我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我知道。”这最起码是我今天听到的第五遍了,内心可以说是波澜无惊。

应该是我没流露出他期待的失望表情,他眯了眯眼,突然恶言恶语起来,“你可真够不要脸的,一路追来美国——你知不知道严凛就是为了躲你,才不来过春节的。”他说起话来咬牙切齿,好像他比严凛还要深受我害。

我不乐意了,“过春节是每个中国人的权利吧,怎么着,就许你来,我不能来?再说了——”我学着他拖长音,并且迅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儿人多了去了,你怎么就知道他是躲我而不是躲你?”

肖睿一向说不过我,此时也是,撂下一句“恬不知耻”转身走了。

我不甘示弱,追在他身后,骂了句“越俎代庖”才算解气。

虽然我嘴上不落下风,但我心里知道肖睿说的很对,严凛讨厌我,甚至躲着我,要不也不至于来美国读了半年书,我只到他寥寥四次。其实四次也足够我烧高香了,严凛读的是波城最好的圣德拉大学,而我读的大学名不见经传,是我大四下学期凭借不到3分的绩点勉强申请到的。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也基本因为我们来自同一所本科大学,那所学校来这边留学的学生很多,久而久之形成了民间组织,定期会开展团建活动。

不过据肖睿说,自从我加入之后,严凛就不怎么参加了。对于这话,我持怀疑态度,毕竟就算我不来,严凛也不是会在交流感情上浪费时间的人。

可我还是没想到他会狠心到这个地步,春节都不来,还是不是中国人?说“没关系”肯定是假的,为了这次聚会,我昨天才去商场里买了高档毛衣和呢绒外套。现在他不来,我真恨不得拿去退货。

地下厅当然不是只有肖睿这样对我积怨甚重的人,大多数同学还是和我关系尚可,甚至对我这几年的事迹津津乐道,时不时拿出来和我打趣。

男人喜欢男人,在这个时代也就只能稀奇一阵子,更何况我们现在身处美利坚,一屋子同学早已见怪不怪。不过我这种狂热、直白的追求方式还是成为不少人茶余饭后的笑料,我是习惯了的,不知道严凛。

楼梯上传来一阵“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杨璐跑了下来,招呼会包饺子的人都跟她一起上楼帮忙。杨璐算是留学生圈子里的交际花,大多数男生很愿意听她差遣,不一会儿,刚刚跟我插科打诨的人都跑了个光。

地下厅只剩下了肖睿和他的几位狐朋狗友,我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悄悄走进了还没开灯的里间。

漆黑的房间里只有几台废弃的赌博机,我靠着墙坐在地上,掏出来刚换上的智能手机,划来划去,最后还是点开了切水果。黑暗里玩游戏让人眼睛胀痛不已,我想开个门缝,透些光进来。刚把手放上门把手,一股强劲的力道就和我开门的动作形成激烈对冲,我还没使上力气就败下阵来。门被推开,来人“啪”地一声打开了房间的灯。我下意识用衣袖遮挡眼前的光,一声低沉的、凛冽的、熟悉的声音随即响起——“你怎么在这里?”严凛问。

我匆忙放下手臂,睁开眼皮,看到了许久未见面的人。他外貌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英俊,眉眼深邃,薄唇微抿,看向我的眼神也透着那股熟悉的寒气。

我冲他眨了眨眼睛,亲昵道:“在等你啊。”这是我追他的一贯方式,但可能太久没实践,我现在也浑身泛起来恶心。

严凛倒是习惯,眉头都没皱一下,绕过我去墙角搬起一箱鸡尾酒。我凑上去想帮他,可他即使手上抱着箱子也能敏捷迅速地闪身,躲过我伸出去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从始至终,没有再看我一眼。我收回还僵在空气中的手,叹了口气,果然,他比谁都懂得“无视比厌恶更伤人”的道理。

但我就是我,拥有经过千锤百炼后比铜墙铁壁还厚的脸皮,关上房间的灯,我跟着他走了出去。

地下一层已经完全没人,但依稀能听到楼上传来的吵闹声。我走上去的时候,严凛已经站在人群中间,身边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看见我出现了,大家纷纷露出揶揄的、八卦的眼神。我不甚在意,这些“看好戏”的人是我卑微爱情最好的观众,他们的存在只会不断满足我的虚荣心和表现欲。

我迎着这些或鄙夷或嘲笑的目光,熟练地挤到严凛身边。旁边的人大多是一些熟悉的面孔,但紧挨在他肩旁的美女我却不太认识,不过他身边从来不缺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她们往往还没有我有毅力,一两次被拒绝后就不再出现,这些女生从不把我放在眼里,大概是认为我根本没有和她们“比赛”的资格吧。

可是今天这位有些反常,她直勾勾地盯着我,让我不自在起来。为了彰显我的绅士风度,我礼貌地先伸出手,“你好,我是夏优”。

我回望着她的脸,认为确实漂亮,而且是那种由骨到皮、清新脱俗的靓丽。

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也伸出手与我回握,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白苒,时光荏苒的苒。”她略带娇羞地看了眼自己靠着的人,似乎是得到了允许般继续道:“我是严凛的女朋友,以后多关照。”

她声音不大,温柔甜美,却瞬间让我陷入漩涡中心,身边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到我身上,我短暂的怔愣之后,并没有表现地太失态,笑道,“那恭喜你了,严凛这么优秀。”其实我内心彩排过很多次这样的情形,此刻也演得不错,可还是控制不住去看严凛。他倒是很给面子地没表现出摆脱我的欣喜若狂,但我知道那只是他的良好修养。

客厅里的人都止不住瞟我,以为我会有什么激烈反应,又或者彻底死心离开。可他们都太低估我的心理承受力,这种事不足以让我崩溃,更不足以让我却步,顶多让我稍微消停一两天。

但就算我这么强心脏,也不能一直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和他的正牌女朋友如影随形。我找了个由头,退出了这个不欢迎我的“圈子”。

我漫无目的地寻找一个接纳我的地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严凛不是说不来吗?我回头习惯性找他,却望到一对俪影,心里涌出的酸软淹没了一切。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能和他一起跨年就很好了。

派对很快开始,这样的流水宴不必太拘谨,我不是主角,也不爱社交,拿了一盘速食意面走到电视前,津津有味地看着只有我一个人在看的春节联欢晚会。

在家的时候,我从来不屑看这种合家欢的节目,反而现在跑来大洋彼岸,插着天线,忍受着卡顿也要准时收看回放。我不由得想,我的这种贱不止是体现在对严凛的追求上,已经融入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我该坦然承认自己是个贱人。

严凛有了女朋友,大家都不会再把注意力放在调侃我上了,等到《难忘今宵》响起来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人窝在沙发里。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我昏昏沉沉看了眼挂钟,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了。就在我即将进入梦乡的一刻,身边的绒垫微微陷下去。是杨璐坐到我旁边,她手里举着的橙色鸡尾酒吸引力我的视线,也让我瞬间精神过来。这是严凛搬上来的那箱酒,而我今天竟然忘记去拿。我有点气恼地坐起身,拍她肩膀,“这酒还有吗?”

“什么?”她没想到我的关注点如此奇特。

我目光一动不动盯着她手里的酒瓶,她也了然过来,“没了,楼下还有几箱,你想喝自己去拿。”

自己拿……那算了,我偃旗息鼓,又窝了回去。

“夏优。”她转头看我,轻飘飘地开口“我挺服你的。”

她看起来蛮认真的,我一时竟不知道这是揶揄还是夸奖,只能尴尬地笑笑。

杨璐把手里的酒瓶放到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又用瓶口指引我向客厅看去。我不知所以,抬眼望去,但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忍着不适,面无表情问她:“你想说什么。”

客厅里在玩类似“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严凛可能受了惩罚,正低头吻白苒的脸,我不知道杨璐让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也喜欢过严凛寥寥几日。

不过杨璐显然是喝多了,平时伶牙俐齿的人开始胡言乱语,“还不如和你在一起。”她这样和我说。

第2章

“还不如和你在一起。”我在心里又念了几遍,明白过来她的潜台词。如果喜欢的是我或者别的男人,都不会显得她输得那么惨,最起码会让她觉得自己只是输在了不能改变的天生性别上而不是成为另一个女生的手下败将。

我了解她的心思,却不知如何安慰她,如果此时严凛领来的是一个男生,我估计会比她疯狂一百倍。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杨璐又问,显得很关心我的样子。

“就这样。”我实话实说,不是说我要去当第三者,而是严凛有没有女朋友,对于我的态度都不会改变——简单来说就是无视。那既然他不变,我也不需要改变,以不变应万变就是我的策略。

杨璐笑了,站起身对我送出今年第一声祝福,“Good Luck”,她说得真心实意,说完就走回人群,继续开展她八面玲珑的社交活动。杨璐走后,我又恢复了刚刚的慵懒,半梦半醒之间,我感到电视被人换了台,再次睁开眼睛时只看到电视机上的男主播嘴一张一合,用极快的语速播报着紧急新闻——今晚波城将迎来开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风雪。

我望了眼窗外,果然已经飘下来大片的雪花。方才还热络的派对也被这场不约而至的暴风雪冷冻了下来,众人开始告别,准备在这场自然灾害到来前安全回家。

我并没有什么需要单独告别的对象,但还是想和严凛说句“新年快乐”,毕竟今天之后,下次见面又不知何时了。已经走了几拨人了,空荡了许多的房间,我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得清清楚楚,我挪着步子,磨磨蹭蹭地靠过去。严凛已经穿上了大衣,黑色的风衣衬得他整个人更加不易靠近,冷若冰霜。白苒站在他对面,正体贴地帮他系一条灰色的羊绒围巾。我忍了又忍心口难抑的酸涩,还是决定开口。

我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恩爱。严凛应该早知道是我,压根儿没扭头,反倒是白苒脸上挂着笑,客气地问道,“夏优?有什么事吗。”我莫名感到烦闷,虽然我知道我没这个资格,但她这幅心如明镜还要和我虚与委蛇的样子真的让人火大。

我宁愿她和肖睿那样骂我不要脸,宁愿她和背后编排我的人一样说我是个“死同性恋”。可她不,这种大度又无谓的样子让我觉得我是真的没有任何威胁力。我恶从胆边生,本来简单的四字祝福变成了“严凛,你顺不顺路啊,我怕打不到车,要不你送我回去吧?”我的语气故意装得可怜巴巴,唯恐膈应不到白苒。

白苒被我的恶心震惊到了,张了张嘴想骂我的样子,但还是忍住了,拉了拉严凛的手,寻求鼓励和安慰。一般这种时候,严凛会一言不发地直接走掉,但今晚他为了给自己女朋友面子,紧绷着脸回了我一句“不行”。感谢白苒,我又多收到了两个字的恩赐。

我没有表现出任何受伤的神情,反而露出了比白苒灿烂一百倍的笑容,看到她终于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满意地走出了房门。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走了几分钟,我的睫毛上就被糊了一片,需要不停擦拭才能看清道路。单薄的呢绒外套在这种天气下就好像一层纸,起不到任何作用,我感觉身上每个地方都在进风,吹得我浑身发抖,耳边的狂风更像是要把我的耳朵刮掉。脚下的积雪越来越厚,路越来越难走,我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很久了,可是好像才走出去几百米。

我小时候一直不理解卖火柴的小女孩怎么会被冻死,今天算是彻底明白了。

身旁突然传来尖锐的喇叭声,我转过身,车灯晃得我眼晕。借着光,我审视了一下我刚走来的脚印,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违规的地方。我站了几秒,直到后排的车窗降下来,传来一声暴躁的喊声 “上车!”

这声音有些熟悉,我不由得凑近些,看到了肖睿一张嚣张的脸。

“不想冻死就赶紧的。”他催促。

我顿时十分感动,在这样的天气下,即使我们有再多的积怨,也可以被他这种小小善举轻易化解。

我麻利地上了车,刚想说谢谢,就听到肖睿小声嘀咕“妈的,还以为是方一航。”方一航是我们的另一位同学,貌似也是肖睿合租的室友。

我莫名其妙地看他,他找到出气筒般骂道,“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啊!穿和人家一样的衣服,我还以为是一航,让……”他停了下来,心虚地瞄了眼驾驶位后又转向我,凶狠地威胁:“总之,今晚就当你走运,别他妈给我自作多情!”

我的心情随着他这几句话坐起了过山车,先是愕然,又猛然惊喜,试探着瞄了眼后视镜,果然看到了那张帅气又没有温度的扑克脸,那种惊喜和快乐瞬间温暖了我刚刚冰冻的四肢和血液,我又心潮澎湃起来,一边感谢肖睿的眼拙,一边觉得严凛脾气真好,如果我是他,一定会把这个没长眼的扔下车。

一辆车上三个人,除了我,两个都陷入绝望。

“你住哪儿啊?”肖睿没好气地问我。

我报出来我住的公寓名字,他面目狰狞起来,毫不避讳地问前排的人:“怎么办?我比他先下。”

我……我又不是什么嗜血狂魔,电锯杀人犯,武力值也远远比不上严凛,难道我能强上他吗?如果可以的话,还用等到今晚吗?

严凛应该也觉得我没什么威胁,淡定地说了句“没事”。

很快,车开到了肖睿家路口,我跟着他一起下了车,在他惊诧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跳上了副驾驶并迅速按下了门锁,趁着严凛再次启动之时冲他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隔着车窗我看到他在狂风中越来越凌乱,也越来越遥远。

车内只剩我和严凛了,我肆无忌惮地扭过脖子,看这张从没对我展露过笑颜的脸。从他锋利的眉宇到高挺的鼻峰,再到略平的一字型下颌。我看得专注又直率,他很“纵容”我这样的行为,因为根本不愿和我多说一句话。

衣服上落上的雪花开始融化,顺着我的大衣衣摆往下流,我害怕弄脏高档车的皮椅,扽出来毛衣的袖子去擦。

严凛适时递过来一盒抽纸,他的手指修长,扣在纸盒的边缘。这么正常的举动却让我产生了悸动,浮想联翩起来,幻想自己变身为这盒纸巾,被他牢牢握在手里……但这么露骨的话我还是不好意思说出来,默默接了纸巾,先说了“谢谢。”等到终于擦干净之后,才说出了憋了一晚上的祝福——“新年快乐。”

严凛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接着说“夏优,我有女朋友了。”他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像是无可奈何,又像是释然解脱。

我攥着衣角,闷闷地说“我知道。”我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他们今晚称得上高调的公开恋情我没办法装傻充愣。

看我这样子,他叹了口气,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几次,但我都想不出答案,最后将自己归为跟风落俗,只不过我的方式比平常人激进一些。

“我不知道。”我有些茫然地回答。

“那就不要喜欢了”严凛说,他声音坚定,不是劝告而是命令。

我愣了,过去几年里,他和我说过很多拒绝的话,比如“不用”“不要”“不行”等等等,当然也在我第一次表白时就明确告诉我“不喜欢”,但是我从没想过他竟然连我喜欢他的资格都要剥夺,就因为他有了女朋友?我怒从心头起,直言道:“严凛,我是个很固执的人。如果我认定的事情我就一定会做下去,不会管别人的想法。就好像我喜欢你,这是你怎么讨厌我、嫌弃我,给我怎样的难堪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我知道这样挺犯贱的,但我问你,来美国这几个月我有碍着你吗?有骚扰你吗?你到底凭什么连喜欢都不让我喜欢?”我从没这么和他说过话,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任何人摊上我这种狗皮膏药估计都会发疯吧。

但严凛不会,他还是那么平淡地开着车,这又让我觉得挫败极了。无论我使用什么大招,他还是无动于衷,早有预料的样子。

我自知失言,尴尬不已,眼看着就要到了,说了句“停车。”

他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又懒得搭理,继续开了一两分钟,停到了我的公寓楼门前。

停下车,他看着我,欲言又止,等了几秒才开口喊我名字,“夏优”,他声音低沉悦耳,而我却敏锐地感觉到他即将说出口的话绝不是我想听的,没等他说下半句,我就急促地打断他道:“我知道了”, 比起让他宣判我的死刑,不如我自尽。

“我不会再打扰你,也不会再故意出现在你面前。”我许下承诺,想到后面要说的话,突然喉头酸紧,但我一个男的如果为这种事哭我很难不会抽死自己。狠命咬住牙,绷着一根弦,我努力维持正常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但是,我喜不喜欢你,这不是我能控制的,给我点时间吧。”

他没再说什么,开了车锁。

我走下车,踩在厚厚的积雪上,想起这还是我第一次坐严凛的车,也是第一次被他送回家,这些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就这么幸运地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可我却再没勇气回头看他一眼,我鼻头发酸,只能加快脚步走进公寓楼,慢一秒都怕自己反悔。

透明的上行电梯里,我往下一低头就看见了他远去的车影,积攒已久的情绪终于宣发,我也终于流下来不受控的、可耻的泪水。

第3章

天气预报没有骗人,这场暴风雪来得狂野极了,直到半个月后还能看到看到它凌虐过这座城市的痕迹。

自除夕夜和严凛的“诀别”后,我日子越发不顺起来,先是发了场莫名其妙的烧,再是发给导师的论文被打回来重做。我学的是语言文学,金发碧眼的老头子总说我写的故事十分不贴合西方社会现实,要求我去做份兼职,美其名曰“体察民情”。

我既不想辛苦,又不想时间被太多挤压,最后决定在一家中餐厅做服务生。餐厅名叫“光明酒家”,听起来倒是气派,但是里面并不大,大概类似快餐厅。老板是个50多岁的华侨老太太,一把年纪了还亲自掌勺,常常让其他几个师傅只能干瞪眼。我和大家交流并不多,一周也只用上四天班,还是午、晚任挑一个时间段。

虽然工作任务并不算重,但这确实是我人生打得第一份工,也是第一次给人端茶倒水。一开始十分不适应,挣得不多,赔得不少,最开始几天收的小费全花在赔偿打碎了的碗和盘子上。不过经过半个多月的历练,我已经可以在最繁忙的午餐时间兼顾点餐、送餐和结账三项工作。

饭店就在圣德拉大学附近几百米,常能看见穿学校文化衫的人来用餐,我选的时候确实存在极大私心,但是待了几个礼拜,连严凛的影子都没看见,也就不再有所期待。

二月下旬的时候,终于见到一张熟脸,来人是方一航,和他一起的还有几个日本人。虽然我和他关系一般,但读本科的时候就知道他热衷于东洋文化,穿着打扮和举止动作都学了个十成十。想到这个,我越加不懂肖睿这个傻逼是怎么把我认成他的,禁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趁着他的日本朋友去卫生间,方一航在座位上落了单。我突然想逗逗他,故意绕到他面前用纯正普通话禀报:“先生, 您一共消费50美元,请问现金还是刷卡?”

看我一身服务员打扮,胸口还别着圆珠笔,毕恭毕敬地微躬着身子,方一航惊讶不已,眼睛骨碌碌地打量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我:“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努努嘴,无辜道:“家里破产了,打工赚生活费啊。”他好骗的很,没想到我在诓人,愣了愣,小声说:“怎么这么严重啊……”

我看他上钩,憋着笑说:“当然了,所以你今天是不是该多给我一点小费呢。”

方一航这人是真的听不出来人开玩笑,他翻了翻兜,抓出来一把零钱和硬币,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郑重其事地说了句“加油”。没等我继续捉弄人,他就一溜烟儿跟着那群日本人跑了。

这回轮到我傻了,抽了抽嘴角,打算等他下次再来的时候还给他。方一航和肖睿是发小,但性格天壤之别,一个莽撞粗鲁,一个谨小慎微。我倒真没想到他今天能这么“慷慨解囊”。

回到家打开电脑,qq好友提示突然弹出来一个“可能认识的人”,用户名叫“white苒”。我对着屏幕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忍不住点了进去。

白苒比我想象的低调不少,甚至都没怎么发照片,就是喜欢转发一些名家画作,我这才知道她是学美术的艺术生,比我们还大一届,今年读研究生二年级。我“啧啧”两声,真没想到,严凛这么潮,搞起来姐弟恋了。

在我印象里,他之前的两任女朋友都是学妹,校园恋爱没几天就分手了。要说这些人的共性,除了漂亮,那就是都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以及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高劲儿。

这几点我自认都做不到,确实和他中意的类型大相径庭。不过我也不是会反复拿自己和他喜欢的人做对比的,这没什么太大意义,我又不能成为别人。

翻着翻着,我就看到了她空间简介里显示的最新状态——“恋爱中”,字很小但是很刺眼,让我又想起来不该再想的人。

说起来,我有快大半个月没见过严凛了。好想他……我倒在床上,痛苦的想念将我吞没。即使是他冰冷的话语,不留情面的抗拒,也让我想念。我感到快要坚守不住自己的承诺了,把头深埋在枕头里,试图用窒息逃避现实。

门外有人砰砰敲了两下,室友张宇扬在催促:“夏优,好了没,要迟到了!”

我掀开被子,一个激灵跳下床,心虚地喊着:“马上!”差点儿忘了,今天晚上我们要去参加江飒的生日party。

江飒人如其名,为人直率飒爽,是个富二代女孩。她和我现在读一个大学,不大的学校里总共没几个中国人,我们同年级的几个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小团体,偶尔在一起胡吃海塞。

我稍微收拾了一下,看见衣柜里除夕夜的那套衣服就觉得闹心,选了件大相径庭的粉色卫衣,套了羽绒服就和张宇扬一起出了门。

一进餐厅,就被人打趣,“你怎么穿这么骚的粉色?”我拿胳膊勒那人脖子,嬉皮笑脸地说“你懂什么,哥这叫潮。”

打闹了一会儿,寿星才姗姗来迟。这么大冷的天儿,她里面就穿了件粉色的抹胸的裙子,整个人打扮得像个公主,不得不说是十分漂亮。如果不是我暂时对女人没兴趣,真说不好会追她。

江飒过生日的地方是波城很有名的法国餐厅,位于50层,窗边的位置一转头就能看见这个城市最漂亮的景色。现在望过去,正是灯火通明的时候。趁着等餐,江飒强拉着我们几个男生一起自拍。

眼看着她胸都要碰到我胳膊了,我自觉地往远坐了坐。江飒看我避嫌,反倒不高兴了:“你他妈不是gay吗?躲什么。”她一拳捶在我胸口上,笑骂道。

我正人君子般反驳:“那谁知道,万一我突然直过来了呢。”

“呦”旁边的人听到这话都起哄起来,“你狂追不舍的那个高富帅呢?”

我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往常大家也喜欢拿这事开玩笑,现在看着朋友们好奇的嘴脸,斟酌半天,还是直接说了出来:“他有女朋友了。”

刚还欢闹的气氛瞬间被我这话冻住,餐桌陷入短暂的沉默,一时没人支声。我追严凛这个事情呢,从来没避讳过谁,他们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来龙去脉,但也知道我是苦恋已久。看大家因这事而尴尬,我只能努力活跃着气氛:“不过,我没放弃啊,革命尚未成功,我也还在努力。”我自以为的俏皮话却是在雪上加了霜。

人都是有双重标准的,对于肖睿那群人,我就是凶神恶煞,流氓变态,可对于我的朋友们来说,就算我再怎么疯狂他们也没说过什么。但现在,这些人脸上也面露难色,再说不出鼓励、支持的话了。

“好了。”江飒作为聚会的主人率先打破了诡异的安静,劝我道:“到时候姐再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的。”

寿星都开口了,旁边的人也立马随声应和起来,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什么“不要一棵树上吊死。”我听着这些安慰我的话,也就笑笑,默不作声地翻过了这一篇。

晚上洗完澡,一出浴室就看见在餐桌上吃泡面的张宇扬,他嘴里喊着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看到我出来,这厮突然当啷一声放下碗,有点严肃地问我:“夏优,你到底能不能喜欢女人?”我擦头发的手顿了顿,挑眉道,“你几个意思?”张宇扬一开始就知道我喜欢男人的事儿,在合租生活里我也没有任何非分想法和逾矩行为,他这样的质问我让我有点不舒服。

听出我语气里的不爽,他也不敢再那么声大气粗,“我感觉……江飒喜欢你。”

我拧眉骂了句傻逼,又问他“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张宇扬拿起旁边的手机,给我展示,界面上是一组九宫格的图片。“这什么?”我问。

“江飒朋友圈啊。”

“朋友圈?”我不太知道是什么东西,但这不是此刻要关注的重点,我耐着性子继续问,“这能说明什么?”

张宇扬点开中间的一张,有理有据道:“她把你放中间啊。”

我皱了皱眉,“所以呢?”

“说明她很在乎你。”张宇扬一副明察秋毫的样子。

我哭笑不得,直接告诉他,“我都没加她好友。”我还真没骗人,彼时微信还是新生的社交软件,我列表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妈。这还是在她狂轰滥炸下才下载注册的,专门应付她时不时的视频、语音抽查。

张宇扬震惊地张了张嘴,又马上闭上。我看他没话说,得理不饶人起来,坏笑道“你这么关心她喜欢谁,是不是暗恋人家啊。”他脸登时红了起来,我不放过他,抓过他手机要给江飒留评论,突然发现底下只有两三条留言。

这不应该啊,一般情况下这位大小姐发什么都有N多赞和评论,我转头想和张宇扬讨论。

这回轮到他像看傻子一样看我,“……夏优,这只有共同好友才能看见,我没有她的其他好友,当然看不见其他人的回复了。”他解释完,又表情复杂地说:“我说你还是注册一个微信吧,你现在像个原始人。”

我白他一眼,觉得十分没劲,如果社交软件都这么隐私,那我上哪儿窥察严凛的蛛丝马迹啊。

第4章

很快我就知道并不是我的糊涂室友这样认为。

这一年的二月有二十九天,四年一度的日子,我和张宇扬决定在家里吃顿火锅庆祝一下。不算拥挤的华人超市里,我遇到了杨璐。她新交了一个韩国男朋友,高大帅气,两人十分登对。

她看到我后有些吃惊,随即埋怨道:“大忙人,最近怎么不见你?”自从暴风雪那晚我向严凛许下承诺后,确实再没去过本科同学的聚会。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仅剩的美好品德也就是言而有信了。

我不想提起伤心事,用“最近写论文”当幌子。但杨璐并不好骗,“嘁”了一声后阴阳怪气起来:“怕不是有了新朋友就忘了老同学了吧?”

我以为她又在开我玩笑,随口说:“我倒是想,也得有人愿意理我啊。”

杨璐鲜红的指甲点在一盒有机蔬菜上,冷哼一声道:“别装,那么漂亮的女朋友不带出来玩玩?怎么还藏着掖着了。”她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故作神秘着说:“没准儿能让严凛也大吃一惊呢。”

我瞪大眼睛看她,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女朋友?”真不知道她这些话从何而起,而且最近怎么一个两个都来质疑我是不是转变性向了?

杨璐看我神色不是装傻,有点犹豫地开口,“前几天大家都在传你和你学校的一个女生谈恋爱。你又很久不和我们见面,所以就……”看到我越来越困惑的脸,她难得有些纠结地补充“还说你是家里没钱了,找了个有钱女朋友养你……”她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应该是为了顾及我的面子。

如果说刚刚还是疑惑,听完之后我只觉得异常恼怒,火气冲到天灵盖,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到底是谁他妈传的?!造谣犯法知道吗!尽力克制住语气里的怒火,我问她:“怎么传起来的?”

杨璐回忆了几秒,告诉我:“好像是有人发你们穿着情侣装的自拍照。”

情侣装?我迅速在脑海中检索类似的人和衣服,终于想起来罪魁祸首还是江飒那张照片。

我站在冰柜旁边,冷得打了个寒颤。我其实不是太在乎其他人怎么想我,“死缠烂打的同性恋”和“吃软饭的小白脸”对于我来说差别不太大。但是,严凛呢?就算在他心里我已经没有形象可言了,可还是不愿意被这样误会。杨璐很快被她男朋友搂走,我还茫然地站在货柜边,想到底该如何和严凛解释。

我没有可以即时联系到严凛的方式,网上的社交平台他从不通过我,自从来美国后我也没有他的电话号码,还有什么办法呢?

马不停蹄地赶回家,我给严凛写了一封长达1000个字的澄清邮件,遣词造句比我的申请信还认真。谢天谢地,他没把我的邮箱拉黑,邮件显示“成功发送”的字样。但即使这样,我还是不安心,急需当面向他证明自己爱得忠心耿耿,不会移情别恋。单恋也是一场博弈,我先放弃我就输了。

辗转反侧到第三天,我还是决定去学校堵他,当面说清。但我对他的课程安排毫无头绪,走投无路的时候,恰好有人送上了门。

中午打工的时候,方一航又来吃饭了。他也算是这场荒唐流言的始作俑者之一,我正愁找不到机会好好算一笔账呢。

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更给了人机会对他围追堵截。我“啪”一声把餐盘摆在他面前,不客气地直接坐下,单刀直入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他自知理亏,不好意思地道了个歉。我乘胜追击,理直气壮地索要“赔偿”,“告诉我严凛在哪儿。”

方一航低头不说话,我眯着眼,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一掌拍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挑了挑眉毛,做出如果不回答就不会让他走出餐厅的架势。

屈服于我的淫威,他垮着脸,丧权辱国般挤出一句话——“下午三点,罗曼楼三层。”

我下班的时候已经两点半了,来不及洗澡打扮,带着一身油烟味儿,找到了严凛上课的教室门口。

到的时候还有十分钟下课,我倚着门框,往里寻找严凛的身影。凭借长久以来的专属雷达,我很快在倒数第三排看到了他。

他面前摆着笔电,手还在笔记本上写着东西,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也知道他的笔记一定还是那么好看又工整。在认识严凛之前,我一直觉得写字好看是女生特有的属性,直到看到他的,字体清逸潇洒,笔画提按分明又瘦劲深邃,整洁而不失个性,让人一见就忘不掉。

他大半张脸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挺立的轮廓平添了几分柔和,让我想起过去还没表白的时候,他对我还算是客气,每节能蹭的课,我都会去找他,心怀鬼胎又明目张胆地环绕在他的前后左右。

思绪被悠然响起的下课铃声打断,看着里面的学生陆陆续续收拾好东西往外走,我心跳开始小幅度加速。就算严凛平日对我再无视,这么贸贸然跑来他的学校,还是很怕他会真的发火。

不过我还是多虑了,从看到我到熟练地移开视线,他只用了不到一秒钟。擦身而过的时候,脸上也没有一丝多余的波动。

我紧紧跟在他身后,还是不敢开口说话。周围都是刚下课的学生,东方和西方的面孔混杂在一起,无论是否能听懂我们的语言,我都不想给严凛徒增没必要的烦恼,这是我比前几年稍微进步了的地方。

出了这栋红顶的建筑物,来到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上,走在前面的人个子比我高,腿比我长,又刻意迈很大的步子,让我跟的有些力不从心。

“严凛。”我小声喊住他,带着几分乞求道:“我发的邮件你看见了吗?”其实我心知肚明,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是他看到了但是不回复,可就是想亲耳听他说一句肯定的回答。

他仍旧不理我,如同没听见一般。我只好自顾自地继续解释,重复着邮件里的话,“那就是我的同学,她生日那天我……”

身前的人猝不及防地停住了脚步,我险些刹不住车,堪堪在撞上他的前一秒站定。

“有必要吗?”他转过身,低头问我。波城的天还是非常冷,我说话的时候还冒着白气,但是他说话的时候却一点也没有,我不由得猜测他是不是整个呼吸道都是冰冷的才能让他说出来的话从来没温度。

我深吸一口气,直面他的问题,“知道你不在乎,但是我还是要说,我没那么轻易喜欢上别人。”我停了下来,自动省去了后面的半句话——“我也没那么容易放弃喜欢你。”

严凛身形高大,站在面前几乎挡住了所有视线,这样近的距离让我倍感压迫,几乎无法抬起头。今天的气温还远远算不上暖和,但他只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开衫毛衣,我更能感到他身上寒气逼人,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跟着结冰。

沉默半响后,他紧盯着我的双眼问:“你还记得那天和我说的话吗?”他越加咄咄逼人起来,“我给你时间了,进展呢?”

我被他问得一滞,没想到他会把我当时迫于无奈说出的狠话拿出来拷问。对于那晚的承诺,我只能做到“不出现”,做不到“不喜欢”。 我用脚蹭着水泥路,发出难听的“嚓嚓”的声响,低着头无言以对。

我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也根本没有停止喜欢的想法和计划。我像个交不上作业的学生,但是严凛这个“老师”,并没有任何耐心,没给我太多时间思考借口,就继续往前走去。

基于惯性,我追了上去,脱口而出心中真正想问的话,“我为什么不能继续喜欢你啊?”

严凛的脚步再次因我而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但我依然可以从他攥紧的拳头里看出他的忍耐已经到了尽头。

“夏优,你真的没有一点羞耻心是吗。”他背对着我问,声音又重又沉。

我实话实说,“偶尔有,但现在没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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