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之家》作者:白描
简介
家庭粘合剂母亲沈青格突然病倒了,生活不能自理,不久后,离奇死亡,所有人迅速陷入了各怀鬼胎的境地。
白半夏问林锚:所以,你靠近我是处心积虑?
上部
第1章 金玉之家
楔子 青山城内有一条河,从西到东,贯穿整个城市,并最终东流入海。 青山地方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城内基础设施完善,随着信息网络技术的飞速发展,这里的人们知足常乐,幸福感指数不断攀升。 青山派出所临河而建,也算是本地的一个特色。夜晚来临,白天喧嚣的街道开始安静下来,警察陆陆续续开始下班,除了看门的警卫,只剩了小唐一人,今天他值班。 凌晨四点半,睡意朦胧的小唐被电话铃声惊醒,他迅速起身,接通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青山派出所。” “警察,这有个死人,我发现一个尸体!”电话那边的人嗓门颇大,声嘶力竭,生怕小唐听不清楚,想必是位老人。焦急中,他还在努力规范自己的措辞,想让自己更专业一点。小唐猜想应该是早起出来进行晨练的。 “请您说明具体位置。” “位置,你等等,我看看啊,”老人停顿了一下,“这不就是青山派出所嘛。” “什么?”小唐放下电话,从衣架上拽下外套就往外跑。 他跑出办公室没看见所谓的尸体,跑出派出所门口也没看见尸体。当他向河边望去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拿着手机打电话的大爷。 小唐跑到他跟前儿,弯腰撅腚扶着膝盖,气喘嘘嘘地问:“大爷,大爷,尸体呢?” 大爷显然还没有从正给警察打电话到马上看见警察就站在眼前的神奇场景中反应过来,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大爷?”小唐大口喘着气,有点头晕,大约是起急了。 “哦,哦,那儿,看,那儿。”大爷用手指着碧绿的河水上漂浮的尸体,磕磕巴巴地说。 “喂,”白紫苏接通电话,丈夫李智昨天睡得晚,这么早被电话吵醒,他嘟囔着,有点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妻子是派出所所长,电话需要24小时待命,结婚这么多年一直如此,虽然习惯了,也不免有些怨言。 白紫苏所在的青山派出所刚配合刑警端掉了一个诈骗窝点,没日没夜的蹲点、追捕,今天也是好不容易在家休息,没想到这么早又有事。 “好,我马上过去。”白紫苏接完电话,又躺下,定了定神,掀开被子起身,转念一想,又回身吻了吻丈夫…
楔子
青山城内有一条河,从西到东,贯穿整个城市,并最终东流入海。
青山地方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城内基础设施完善,随着信息网络技术的飞速发展,这里的人们知足常乐,幸福感指数不断攀升。
青山派出所临河而建,也算是本地的一个特色。夜晚来临,白天喧嚣的街道开始安静下来,警察陆陆续续开始下班,除了看门的警卫,只剩了小唐一人,今天他值班。
凌晨四点半,睡意朦胧的小唐被电话铃声惊醒,他迅速起身,接通电话。
“喂,你好,这里是青山派出所。”
“警察,这有个死人,我发现一个尸体!”电话那边的人嗓门颇大,声嘶力竭,生怕小唐听不清楚,想必是位老人。焦急中,他还在努力规范自己的措辞,想让自己更专业一点。小唐猜想应该是早起出来进行晨练的。
“请您说明具体位置。”
“位置,你等等,我看看啊,”老人停顿了一下,“这不就是青山派出所嘛。”
“什么?”小唐放下电话,从衣架上拽下外套就往外跑。
他跑出办公室没看见所谓的尸体,跑出派出所门口也没看见尸体。当他向河边望去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拿着手机打电话的大爷。
小唐跑到他跟前儿,弯腰撅腚扶着膝盖,气喘嘘嘘地问:“大爷,大爷,尸体呢?”
大爷显然还没有从正给警察打电话到马上看见警察就站在眼前的神奇场景中反应过来,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大爷?”小唐大口喘着气,有点头晕,大约是起急了。
“哦,哦,那儿,看,那儿。”大爷用手指着碧绿的河水上漂浮的尸体,磕磕巴巴地说。
“喂,”白紫苏接通电话,丈夫李智昨天睡得晚,这么早被电话吵醒,他嘟囔着,有点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妻子是派出所所长,电话需要 24 小时待命,结婚这么多年一直如此,虽然习惯了,也不免有些怨言。
白紫苏所在的青山派出所刚配合刑警端掉了一个诈骗窝点,没日没夜的蹲点、追捕,今天也是好不容易在家休息,没想到这么早又有事。
“好,我马上过去。”白紫苏接完电话,又躺下,定了定神,掀开被子起身,转念一想,又回身吻了吻丈夫的脸颊,轻手轻脚地关了门走进还算寂静的清晨。
路上,她一边开车,一边给刑警队打电话。小唐是新来的,再加上很久没有过命案,很多程序他还不清楚。
白紫苏到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打捞上来,四周围上了警戒线。因为是凌晨,群众还不多,小唐和辅警也还应付得过来,目前看现场秩序维持的还不错,也没有破坏现场。
白紫苏是第一个到达出事地点的。
“白姐!”小唐老远就看见了白紫苏窈窕的身影,赶紧打招呼。
白紫苏点了点头,又想到他看不见,便挥了挥手。
“一会儿刑警和技术鉴定科的人就会过来,咱们维持好秩序,马上就要到上班时间了。”白紫苏说。
小唐吐了吐舌头,倒底是白紫苏,办事就是周到。小唐很喜欢这个年轻的女派出所所长,能力强,人也亲切,而且从来不会因为自己能力强就斥责下属,也很少指责他人。
太阳照耀着晨雾,给阴郁的早晨增添了一丝温暖。随着时间的流逝,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围拢在案发现场,刑警队那边的人也过来了。
刑警队长卓凡穿过人群,绕过警戒线,直奔尸体的方向。
“卓队,你过来了。”白紫苏打招呼。
“嗯,又要辛苦了,白所长。”卓凡苦笑,他们刚刚合作完一个案子。
“唉,我们说到底还是给你们打下手。”
“什么情况?”
“我也是刚到没多久,我们所的小唐接的报警电话,晨练的一个大爷发现了河上的浮尸,死者是女性,具体的还是等你们专业的人来看。”
卓凡点点头。白紫苏逻辑清晰,工作认真负责,这是他们在一起工作时留给他的印象。卓凡很赞赏她的一点就是在很多事情,作为女性,她总是理智为先,从没有因为情绪影响到自己的判断。
技术鉴定科的工作人员已经着手勘验现场,法医也开始对尸体进行初步检验。卓凡掀开尸体上的苫布,尸体的脸部已经浮肿,但面目还算清晰,如果是认识的人,肯定能辨认出来。
“白所长,你看这个人是不是你们管辖片区的。”卓凡招呼白紫苏。
别看白紫苏是警察,她是怕看这些东西的,每次需要他们出死人现场的时候,她都要做很多次心理建设。因为家族遗传的胃病,即使案件结束后,她也会很久都吃不下饭。可是,现在卓凡在叫她,她只能从一米开外的地方走过去看看,好回答卓凡的问题。
白紫苏强装镇定,毕竟所里的几个同事也都在,不能丢了面子。
可是,当她看到尸体的脸时,却一下瘫软在了地上,整个人好像丢了魂儿,几个同事赶紧跑过去扶着她。
卓凡疑惑地回头,看见白紫苏眼神呆滞,脸色铁青、苍白,似见了鬼一般。
“妈!”一声尖叫划破了青山已被朝霞映红的天空。
金玉之家
上世纪 19 年代,青山人民医院结合社会资本自建了一批房屋,或免费分配、或以优惠的价格卖给医院的医生、护士或其他工作人员,算是一种福利。
那个年代还不流行高楼大厦,也没有什么统一规划,所以医院建的房屋里既有楼房也有平房。
大致布局是一排平房,一排楼房,楼房最高也就五层,如果有无人机拍摄,俯瞰下去好像学生地理课本上的农业立体生态化养殖模板。
沈青格是人民医院的医生,医院的第一批自建房刚起来的时候,她和丈夫白芷就卯足了劲,决心要从窄小的出租屋里搬出来。
他们从信用社取出定期存款,又找亲戚朋友借了一点儿,就买了第一批自建平房里的一座。
房子交付后,他们赶紧把一直寄住在爷爷奶奶家的白半夏接了过来,可以说半夏是四岁以后才真正的和父母以及姐姐白紫苏生活在一起的。
半夏家的房子虽然是平房,但是很宽阔,而且有前后院。红墙白瓦,从远处看不逊色于一座别墅。
可惜,后来医院又在她家那排房子的南面建了一排五层楼房,然后又建了一排平房,又建了一排楼房,终于才终止了这种迷一般的操作。
年幼的半夏虽然觉得这种布局很有趣,但是也很奇怪建房人的脑袋里倒底装得什么,才想出这种奇葩的布局。
“因为以前老百姓喜欢宽敞的大平房,后来时代变了,人们崇拜楼房,又后来发现楼房不如平房卖的好,又建了平房,可是最终他们才明白,卖得好与坏不在于平房和楼房,而是地段还有城市发展的变化。”沈青格总是用成人的思维和她的孩子们聊天,所以从她的嘴里你永远不会听到“吃饭饭”这种话。
白芷也正是看重了沈青格在那个年代里所表现出的这种鲜见的性格。
五六十年代出生的女性,都浸淫了封建思想的残毒,在白芷看来,她们愚昧、保守,缺乏主见。白芷在外当兵回来,转业成了法官。
他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后,思维认知多少要超出一般的男人,所以对自己的另一半要求也高。
白芷和沈青格的婚姻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产物,但白芷一直坚信他们俩是自由恋爱。
“我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我喜欢你,否则没人能压弯我耿直的脖子。”新婚之夜,白芷抱着温暖白嫩的沈青格时这样说,“那你呢?”
有时候,男人也需要表达出来的爱。
沈青格出身书香门第,太祖那一辈就是读书人,到她父母这辈,也都是青山本地的大学老师。从小在书籍浸染中长大的沈青格深谙这一道理,她点点头,吻了白芷一下,算是回答。
不过,从大户出来的人在情爱这方面是很懂得克制的,更懂得细水长流的妙处,所以沈青格轻易不会肆意表达对白芷的爱意。除了情爱之外,这种门户出来的人更懂得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东西。
所以,到死沈青格也不会告诉白芷,当时选择和他在一起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沈岳山告诉她,白芷家是中医世家,家庭背景好,法官工作也稳定,这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至于男人,还得慢慢相处,看长远发展,不能单纯因为喜欢或不喜欢就决定是否结婚。
沈青格知道父亲总是对的,好在白芷长得一表人才,对她也好,最后接受了这段姻缘。
其实,在沈青格心里从未体验过烈焰般的爱情,她总是想,也许这辈子自己期望的那种荡气回肠的爱情也只存在于书里吧。
白家三代单传,可是到了白芷这一代头胎却只生了一个女儿。白家老爷子白敬亭、老太太赵春萱重男轻女,无法忍受白家的香火由一个女娃娃继承。
于是,在计划生育政策紧张的状况下,白老爷子想尽办法,又给白芷两口子弄了一个生育指标,这才有了第二个女儿。
当然白敬亭又失望了,又开始给儿子施压,想要一个孙子。可是,性格倔强的沈青格不愿意,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生了,再加上白芷已经是正式的公务员编制,政策不允许,白老爷子只能作罢。
白敬亭明面上屈从于当时现实的各种限制,他却要求儿子和儿媳搬出去住,不愿意天天看着他们生气。
两个孙女的名字都是白家老爷子起的,老大叫白紫苏,老二叫白半夏,均取自中药的名字。
沈青格本来自己已经在心里想好的名字也没有派上用场,想着自己没有给白家生个儿子,就在起名这件事上让了步。
谁成想,白芷和沈青格搬进医院自建房的第二年,沈青格就又怀孕了,生出来,是个儿子。
白老爷子乐得手舞足蹈,头昏脑胀,当下“赐名”——白敬天。后来发觉这个名字和自己好像哥俩,就又随了紫苏和半夏的起名规则,改成“白景天。”
第三个孩子出生后,白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他们还在青山城的新区买了一个大平米的房子,又过了几年买了车,三个孩子都上了大学。
白家顺风顺水、春风得意的日子在沈青格五十五岁那一年发生了转折——刚刚从医院退休的沈青格中风了。
作者的话
白描
作者
2157-05-15
希望和大家一起期待白家的故事。
第2章 谁来照顾她
沈青格想着55岁退休后做点自己想做得事,好好享受一下生活,没想到刚办理退休手续后一个月的早晨,她一起床就晕倒在了床边。床头桌上的花瓶因为身体负重“哗啦”一下倒在地上,水在沈青格的身体周围蔓延开来。 当时白芷正在洗漱,他听见“哗啦”一声响,紧走几步,到了卧室,发现嘴歪眼斜的沈青格四肢怪异的躺在地上。 他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叫醒了正在睡觉的半夏,打了120,又给正在工作的白紫苏打了电话,将沈青格送到了医院。 医院确诊沈青格大面积脑出血,脑梗。 “平时她血压正常吗?有没有说过身体哪里不舒服这样的话?比如头晕、手麻、脚麻这种?”医生是位有些年岁的老头,手术一结束,他就找来病人家属询问基本情况。 沈青格住院首选当然是她就职的医院,三四线城市的医疗技术也许跟不上,但人脉绝对靠谱。别说是本院的医生身体出了毛病,就连上次白芷因为喝酒喝多了,胃出血都找了好多胃病方面的专家会诊——结果和接诊大夫的治疗方法一致。 沈青格一入院,她多年的同事兼最好的朋友张莉茹,第一时间联系了北京合作医院的心脑血管专家来院会诊。 白芷不咋在乎技术好坏,在人民医院享受前呼后拥的待遇才是根本。父亲白敬亭重病后也不是没托人去过大城市的大医院,也没有人民医院的排场大,医生护士到处都是冷脸,他也发作不得。钱花了,人找了,待遇和普通患者也没有区别。亲人生病,自己还看了不少冷脸,心里好不憋气。人是大姑爷李智找的,气他却只能撒在紫苏身上。他气话连篇,吼紫苏为什么不是市局局长,为什么找了个对象不是大医院院长,否则说啥也不能这待遇。 当然,这些话他只能背着李智说。 在人民医院就不同了,白芷自在得像在小时候家里的炕头上,先找了个病房住着。和医生沟通、照顾沈青格是孩子们的事,毕竟他有那么多。 紫苏、半夏、李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 “我妈不爱抱怨,她哪里不舒服通常也不会跟我们说,对吧?”紫苏看向半夏。 半夏点点头,“张阿姨…
沈青格想着 55 岁退休后做点自己想做得事,好好享受一下生活,没想到刚办理退休手续后一个月的早晨,她一起床就晕倒在了床边。床头桌上的花瓶因为身体负重“哗啦”一下倒在地上,水在沈青格的身体周围蔓延开来。
当时白芷正在洗漱,他听见“哗啦”一声响,紧走几步,到了卧室,发现嘴歪眼斜的沈青格四肢怪异的躺在地上。
他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叫醒了正在睡觉的半夏,打了 120,又给正在工作的白紫苏打了电话,将沈青格送到了医院。
医院确诊沈青格大面积脑出血,脑梗。
“平时她血压正常吗?有没有说过身体哪里不舒服这样的话?比如头晕、手麻、脚麻这种?”医生是位有些年岁的老头,手术一结束,他就找来病人家属询问基本情况。
沈青格住院首选当然是她就职的医院,三四线城市的医疗技术也许跟不上,但人脉绝对靠谱。别说是本院的医生身体出了毛病,就连上次白芷因为喝酒喝多了,胃出血都找了好多胃病方面的专家会诊——结果和接诊大夫的治疗方法一致。
沈青格一入院,她多年的同事兼最好的朋友张莉茹,第一时间联系了北京合作医院的心脑血管专家来院会诊。
白芷不咋在乎技术好坏,在人民医院享受前呼后拥的待遇才是根本。父亲白敬亭重病后也不是没托人去过大城市的大医院,也没有人民医院的排场大,医生护士到处都是冷脸,他也发作不得。钱花了,人找了,待遇和普通患者也没有区别。亲人生病,自己还看了不少冷脸,心里好不憋气。人是大姑爷李智找的,气他却只能撒在紫苏身上。他气话连篇,吼紫苏为什么不是市局局长,为什么找了个对象不是大医院院长,否则说啥也不能这待遇。
当然,这些话他只能背着李智说。
在人民医院就不同了,白芷自在得像在小时候家里的炕头上,先找了个病房住着。和医生沟通、照顾沈青格是孩子们的事,毕竟他有那么多。
紫苏、半夏、李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
“我妈不爱抱怨,她哪里不舒服通常也不会跟我们说,对吧?”紫苏看向半夏。
半夏点点头,“张阿姨,您清楚吗?”
张莉茹说:“就是办退休手续那段时间,经常说头痛,我说让她检查一下,她说没必要,说是更年期之类的,刚停经。”
“嗯,”老医生点点头,“血压太高就容易头痛。她颅内的病灶早就已经存在了,应该早发现早治疗,现在晚了。出血面积太大,她的行动能力、语言能力都会受限,具体情况得看看她什么时候苏醒。”
“苏醒?”半夏泪眼滂沱,眼泪不受控制。
“如果不是我,恐怕今天她就交待在手术台上了。其实即使苏醒,存活时间也不好说。”
“我妈不是脑梗吗?”半夏肩膀颤抖,紫苏拍拍她肩膀。
“脑出血也能死人,先在重症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沈青格浑身插满管子,躺在重症监护室,闭着眼睛,眉间不断耸动,伴随着轻微的头部晃动。
半夏眼泪扑簌簌涌出眼眶,她抱紧双臂坐在医院走廊冰冷的铁质椅子上,空气中满是福尔马林也遮盖不住的尿骚味。沈青格畏冷,性格内敛。重症监护室的床上,她全裸着身子,外面只罩了一件单薄的睡袍式病号服,纤细修长的小腿露在外面,苍白的脸像是易碎的瓷娃娃。
“妈,会不会冷?”半夏站起来,趴在病房外窗户上,突然没头没脑地问紫苏,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坚强点!”紫苏说,“妈不会有事。”
“爸怎么样?”白紫苏抬头望着从走廊另一头走过来的李智问。
“病房里躺着,说心脏不舒服,你俩吃什么,我去买。”李智揉了揉白紫苏的头顶。
白紫苏和白半夏同时摇了摇头。
“那我出去看着买点,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东西撑不住。”李智走向电梯间,心里盘算着买点什么吃食。
“我去看看爸。”白紫苏说。
还没进病房,白紫苏就听见白芷的病房里一堆人在讲话,她进门打眼儿一瞅,乌泱泱有七八个人。细看下是表姑李灵芝和大儿子,还有社区里平时和母亲合得来的几个人。
李灵芝是白芷“远房”表姐。
这个“远”单纯指距离,其实李灵芝母亲和白芷父亲也就是白敬亭,是一个爸爸。只不过李灵芝母亲为了爱情嫁到偏远山村,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发展起来。
眼见白家发展越来越好,自己因为母亲的缘故,日子和白家过得简直天差地别。好在白敬亭、白芷顾念昔日情谊,李灵芝二婚中年丧偶,带着两个继子投奔他们,他们给她安排了工作,还借钱给他们买了房。
两个儿子都和李灵芝没有血缘关系,她自觉和白家更亲近些。
沈青格喜好打扮,一旦逛街发现适合李灵芝的衣服,从不吝啬。
李灵芝眼里的沈青格像仙女,她不敢相信有学识、有素质、长得还优雅的女人竟然会待她这种山旮旯里出来的人如此亲切。这种感觉怎么说呢,白芷对她也好,只是言语间多少带了点施舍,趾高气扬的意味,但沈青格完全不会。
沈青格出了事,她心里难过。大儿子推脱有事,本不想来,李灵芝让他念着白芷对他的恩情,多少要出面看看。
白芷永远有一种运气,事态总能按照他所希望的发展。按理说,病房是不能喧闹的,但这家医院是沈青格工作的医院,他凭着沈青格的面子争得了一间医院角落里的双人间,隔壁病床的病人上午刚刚办理了出院手续。短时间内,不到万不得已,医院也不会安排其他人入住。
“你可要撑住啊,沈大夫还指着你呢。”居委会主任秀兰婶子,“真是天灾人祸,沈大夫多好的人啊,平时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能得这种病。”
“唉,我有心理准备。她爸就死在脑血栓上,她二大爷也是,我那个大舅子不也是年纪轻轻就被拴住了?”白芷低着头,眼睛循着床、地面扫描,手指在白色冒着颗粒感的床单上划拉。
“你的病查出来吗?怎么回事?”李灵芝问道,“紫苏来了?你妈咋样了?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医生说啥时候能出“爱西优”。”李灵芝岁数大,说到这三个英文,口舌略显生疏,冷不丁倒让人听不出来说得是重症监护室。
“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不过医生说再过两天吧,再观察观察。”紫苏没细说,怕白芷承受不了。
毕竟有外人在,白芷又是个混不吝的性格,万一听说沈青格可能醒不来,当场发作,谁面上都不好看。
“这病咋这么严重?”李灵芝不可置信地问道,上周沈青格还送了她一件碎花连衣裙,两人站在镜子前打趣她肚子大腰粗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么活泼的一个人,想到这,李灵芝吊垂干枯的眼角瞬间湿了,她掏出手绢抹眼角。
“脑袋里早就有病灶,我妈虽然是医生,但总是凭感觉,也没具体查过。张阿姨说,我妈总是头晕,可是这些她也没跟我们说过。”
“这回可好,不单把自己病耽误了,还把家里人连累了。伺候卧床的人最是受累,我还不知道吗?”李灵芝想起来照顾自己婆婆的那两年,眼角又湿润了。丈夫去世早,婆婆瘫痪在床,膝下无子,她不能不管。
“等你妈从里面出来了,找个护工吧,你家也不缺条件。”秀兰婶子插话道。
紫苏点点头,丈夫李智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提醒过她这事,“嗯,我和李智也是这么想的。”
“李智真不错,这一天一宿没合眼,也就这么陪着。”李灵芝说。
李灵芝对白家所有人都满意,包括白家女婿,她待他们极亲,远胜于两个继子。现下,两个继子都成了家,生了娃,她平日跑白家更勤快。
“姑,婶子,姨,你们都吃饭了吗?我带你们出去吃点饭吧。”紫苏提议。
“不了,我们来得不是时候,还能给你们添这麻烦?等你妈转了病房,我们再来。”秀兰婶子像个大家长,组织来的几个人放下带的东西,就向外走。
“紫苏,送送。”白芷靠坐在病床上说。
“爸,刚才秀兰婶提到找保姆的事,我是这么想的,这保姆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合适的更不好找。您看您也快退休了,能不能提前办内退?”
“内退?”白芷连眉带眼竖着,身上盖着的被子早就被甩在一边,“你知道内退我退休金少拿多少吗?”
“也少不了多少。”白紫苏小声嘀咕了一句,后半句“我都打听过了”生生被她咽进肚子里。
“你妈有三个孩子,你们怎么就不能坚持一下?咬咬牙,非要我退休才能解决这事?我不管啊,你赶紧给我找保姆。好歹是个派出所所长,这点事办不了?”
“副所长!副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白紫苏提高音调,这对她来说并不常见,尤其是面对父亲。
上一任所长卸任,所有人都以为白紫苏被扶正是手拿把掐的事,谁想到还有降落伞。八字看似有一撇那时,白芷却早就在小区里大喇叭似的宣扬了“紫苏要升了”,导致紫苏现在一进父母小区就想找地缝。
“我好歹是个副庭长,哪能说退就退的?工作不管了?这不是办法,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啊,大不了,”白芷瞟了一眼白紫苏,“大不了,大不了,我拒绝单位返聘,本来领导都找我说过了,说退休了也再干一段时间的,后继无人啊。”
白紫苏手机响过好几次,已经摁过几次,她实在没办法,接通了,小唐说单位领导有急事,让她赶紧回去。
“那您说,现在怎么办?我得赶紧回单位了,我工作真的太忙了。而且,李智也不能指着,除开人家只是姑爷不说,照顾我妈肯定是不方便,他单位也是正经单位,不好请假。”
所长空降后,白紫苏越发忙碌了。理由是,她听说这个所长就是个过渡,不管咋样,她一定要表现得再突出一点,等正的走了,说不定对她印象不错,跟上边随便提一嘴,她就能心想事成了。
白芷低着头,不说话,两腮像豚鼠的嘴巴塞满了食物,鼓鼓囊囊。
“实在不行,”紫苏查看白芷脸色,“让半夏多搁家照看吧,她工作时间自由,我大小是个领导,不能动不动请假,你看同事给我打了多少个电话?”
紫苏把手机上的未接来电甩给白芷看。
白芷点头,“也只能先这样。”
“那您跟半夏说?这话,我不好说。”紫苏笔直站着,试探性问道。
“行。”
“景天 那边?”紫色再次询问。
“臭小子,不告诉他,等哪天他妈死了,让他后悔去,好好的研究生毕业,非要去种地!很难说,你妈病倒不是被他气的。”白芷怒从心中来,说是病着,却中气十足。
半夏提着李智买回来的吃食站在病房门外,听完全程,判断屋内两人聊得差不多了,才走进去。
“我姐夫买了吃的,他在重症室外守着,爸,你们吃点吧。”
“嗯。”
“半夏,我先回单位一趟,你姐夫也得回去,一会儿你吃完了,就去重症那边啊。”紫苏给白芷递了个眼色,就出门去了。
饭过半,白芷抬眼看了半夏眼底的乌青,事发后,她一直守在沈青格身边,还没有合过一次眼,心下有些不忍。
“躺隔壁病床上休息会儿吧,你妈那儿一时半会也就那样了。”
“我姐夫该上班了,我再吃两口就过去守着。”
“那个,半夏,你工作忙吗?”
半夏低着头,吃了一口最爱吃的米饭,含糊不清“嗯”了一声,她知道接下来白芷要说的话。
“哦。”有些话说出口也是困难
“我最近不打算上班了,我妈这样,我也干不下去啊。”半夏说。
白芷愣了一下,转而笑道:“那最好。”
“是。”半夏放下筷子,“我去看看妈。”
过了两天,沈青格彻底脱离危险,转到普通病房。所有人的生活看似重新回到正轨,只有白半夏的生活轨迹被改变了。
大部分时间,白半夏都是守在母亲沈青格的床边,转入普通病房几天里,她基本上都是在昏睡着。喉咙被割开,插着胃管,半梦半醒间被灌入一点流食,其他时间靠营养液撑着。
沈青格是一个很会保养的女人,脸上一点没有 50 岁妇女应有的风霜。病来如山倒,几天的时间,她已经被病痛折磨的不成样子。曾经红润的脸此刻没有一点弹性,双颊深深凹陷,只剩了曾经高耸的颧骨傲然挺立。她的嘴微张着,这个动作加剧了面颊的凹陷,脸瘦长,远看甚至像一具骷髅。母亲被割开喉管,却是为了存活,白半夏看着这样的母亲,盯着她脸部扣着的氧气罩,想到了“安乐死”。
安乐死还是有其存在的价值的啊!半夏不再能体会生的美好,脑子里升起层层叠叠、黑沉沉的脑雾,尿管缓缓滴下的尿液变成了生命倒计时的沙漏。
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妈妈她会不会想死?”
第3章 你既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沈青格状况逐渐趋于稳定,却不见苏醒迹象。半夏守了几日,律所电话一个接一个,她告诉白芷自己要回单位处理一些事。 “那你快点回来啊!我一个人应付不了。”白芷回答。 初级律师自己就是一家公司——前台接待、销售、运营、售后、会计,甚至档案管理都是一个人。半夏是三年律师,熬过了助理期,正是独立的时候,今年事业刚见起色,比较忙。相对其他家人来说,时间相对自由。母亲住院,她还是需要把手头的事交给其他比较好的同事先担待着,一切等家里请了合适的保姆再说。 半夏一走,张莉茹穿着棉布碎花连衣裙,肉色加绒打底裤,外罩着医生白袍子,探头探脑就进了白芷住的房间,看了看左右无人,把门带好。 “半夏走了?”她问。 “嗯。”白芷笑得不自然。 “青格,是不是知道了我们的事,气的?”张莉茹小声问,顺势坐在白芷床上,把手塞进白芷手里,“手冷,暖暖。” “还没有说。”白芷揉搓着张莉茹的手,心想到底不如沈青格的手白、软。 “还没说?”张莉茹抽出手,“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张莉茹第三者的角色扮演很成功,虽然年龄不小了,但完全没有考虑时间、地点、情境。 “这,这,你现在叫我怎么说嘛,她那个样子。”白芷难为情道,人老了,老了,还情不自禁整了这事,他现在觉得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离婚对象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难料,到底是一个床上躺了几十年的夫妻,他没办法说。有些话,心里想,但也不能说出来,比如“她那个样子,活不了多久,你就不能等等‘’,他白芷不是一个坏人,不然也不能在体制内安然这么多年。 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他还想说,沈青格的样子好了也多半不会有大起色,以后他和张莉茹约会也不用再找借口,只是张莉茹愿意不明不白守着?时间期限取决于沈青格生命的长短? 张莉茹说:“我听北京那个医生说,她醒过来都是一关,即使醒了,活多长时间也不好说。好的话一年两年,不好的话也就是几个月的事。” 白芷为难间,张莉茹倒是脸皮…
沈青格状况逐渐趋于稳定,却不见苏醒迹象。半夏守了几日,律所电话一个接一个,她告诉白芷自己要回单位处理一些事。
“那你快点回来啊!我一个人应付不了。”白芷回答。
初级律师自己就是一家公司——前台接待、销售、运营、售后、会计,甚至档案管理都是一个人。半夏是三年律师,熬过了助理期,正是独立的时候,今年事业刚见起色,比较忙。相对其他家人来说,时间相对自由。母亲住院,她还是需要把手头的事交给其他比较好的同事先担待着,一切等家里请了合适的保姆再说。
半夏一走,张莉茹穿着棉布碎花连衣裙,肉色加绒打底裤,外罩着医生白袍子,探头探脑就进了白芷住的房间,看了看左右无人,把门带好。
“半夏走了?”她问。
“嗯。”白芷笑得不自然。
“青格,是不是知道了我们的事,气的?”张莉茹小声问,顺势坐在白芷床上,把手塞进白芷手里,“手冷,暖暖。”
“还没有说。”白芷揉搓着张莉茹的手,心想到底不如沈青格的手白、软。
“还没说?”张莉茹抽出手,“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张莉茹第三者的角色扮演很成功,虽然年龄不小了,但完全没有考虑时间、地点、情境。
“这,这,你现在叫我怎么说嘛,她那个样子。”白芷难为情道,人老了,老了,还情不自禁整了这事,他现在觉得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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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对象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难料,到底是一个床上躺了几十年的夫妻,他没办法说。有些话,心里想,但也不能说出来,比如“她那个样子,活不了多久,你就不能等等‘’,他白芷不是一个坏人,不然也不能在体制内安然这么多年。
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他还想说,沈青格的样子好了也多半不会有大起色,以后他和张莉茹约会也不用再找借口,只是张莉茹愿意不明不白守着?时间期限取决于沈青格生命的长短?
张莉茹说:“我听北京那个医生说,她醒过来都是一关,即使醒了,活多长时间也不好说。好的话一年两年,不好的话也就是几个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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