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附带番外]《李代桃僵》作者:冰溏心 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4-05分类:小说浏览:15评论:0



本书名称: 李代桃僵

本书作者: 冰溏心

本书简介: 【正.文.完 骗身骗心带球跑,把纯情公子哥逼黑化↓】

云湄是老夫人跟前最得脸的女使,办事妥帖不说,脸盘儿又生得标致,都道她定能有大作为,只差一个飞上枝头的契机。

云湄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甚至她预感,好事将近了。

这不,是日,老夫人亲热拉她坐下,话里话外却令云湄心惊:竟是要她替病重的三姑娘嫁人。

云湄哑然。她没料想,这契机,还有九成的风险。

但谁让老夫人给得多呢。

***

世人都说今阳许家惯来出麒麟子,这一代的嫡公子许问涯更是一表非凡,风华绝代。

与宋家三小姐缔结姻亲后,自然琴瑟和鸣,堪称模范夫妻。

他们赌书泼茶,出双入对,惹人艳羡不绝。

云湄深知此言不假。许问涯待她体贴入微,温存备至,给她的爱,太过真挚实诚。

以至于,她这个缺了心肝儿的赝品,面对他的赤忱温情时,竟然会开始愧怍于自己的李代桃僵。

她只能不停麻痹自己,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三姑娘痊愈之时,亦是美好泡影被戳破之日。

***

那一日来得很快。

云湄得到大笔银钱,收拾行箧,远走天涯。

她在青山绿水的老家同表哥完婚,日子过得温馨而富足。

直到有一日,院子被外人闯入,正与她的丈夫交谈——

“说句冒昧的话,你的女儿,似乎同某生得很是相像。”许问涯温柔莞尔,正探手抚摸着小女孩的脸,目光却一错不错地盯着呆在原地的她。

白切黑利己小婢x金相玉质纯情世家子

*男主妻控恋爱脑,随剧情黑化,包含大量雄竞,为了得到女主一句喜欢而寻死觅活等病态情节,雷发疯慎入

*女主寡情重利,非完美人设220519

————————

下本写《婢美成祸》/《尤物移人》

《婢美成祸》:美貌过甚惹人觊觎嫉妒的底层小婢如何自处——一路飞升成为人人艳羡的贵妇 钓而不自知x渣苏死男人,强取豪夺古早狗血味,把生性风流片叶不沾身贵公子弄得为爱疯狂吃醋沉沦发疯

《尤物移人》:“你是怎么敢怀着我的孩子,去勾搭旁人的,嗯?”——薄情水性钓系美人x古板守戒结果被女主勾出房事瘾的高岭之花,勾引玩弄高岭之花让他食髓破戒后始乱终弃被他制裁了

第1章 巧饰伪(一) 三姑娘身上又不好了。……

轻浅的一声“簌簌”,这根梅枝上承载的最后一捧新雪,就这么被纳入了缠枝纹的琉璃瓶中。

云湄晃了晃手里这只大肚的瓶子,见采集得差不多了,便即松开压着梅枝的手,嘌唱着小调儿,沿着来路往回走。

醉冰打迎面的游廊上来,瞧见云湄的行踪,恍惚间闪了一下眼,再眨巴眨巴,才从衣着、饰物上瞧出,那并不是府里的三姑娘。

……也真是太像了。

“云湄姐姐!”醉冰将不合时宜的念头摘走,飏声喊道。

云湄正提裙踩着踏跺,拾级而上,乍然听见醉冰的呼喊,循声转过头去,皎皎的一张脸,比之廊前阶下堆积的新雪,还更要白润几分。

“这是怎么啦?”云湄瞧她着急忙慌的,三两步踏进了廊子,迎上去问。

“快回去吧,老太太正寻姐姐呢。”醉冰焦急道,“没了姐姐在跟前侍候,老太太连头面都不让人弄了,净完手脸就在南窗下坐着,早膳也不用,直喊着腰背疼,肩膀也疼,瞧着姐姐不去按按,她是不会好了。”

云湄不免讶然:“老太太今日醒得这么早呢?”

她就是算准了何老太太每日的坐卧时辰,才敢先行出来采天泉水的。

何老太太的作息极其规律,一经睡下了,那可是雷打不动地不到卯时末绝不会醒转,因着小辈们求学上职的时间比之要早,何老太太连晨间的问安都免了他们的,可见睡眠对其的重要性。

所以,今儿这是怎么了?瞧着像是有些厉害缘由。

云湄随着醉冰匆忙赶赴,过了宝葫芦形的随墙门,打眼便能看见晨雾缭绕下的深德院。

换做以往,这个时辰的深德院,决计是静谧无声的,只几个守夜婆子围在廊芜下的铜吊旁煮茶吃,除了沸水的鸣滚声,再不会有多余的吵嚷。

今朝不同,伺候何老太太梳妆、用早膳的仆婢们俱都起来了,一道开胃暖身的干姜粥热了又热,送进去又送出来,终归是被何老太太摆手免了:“罢了,真用不下,你们也都别白忙活了,那些早膳的铺排,干脆往后推半时辰罢。”

云湄走至门槛儿前,侧身避开,让鱼贯被遣退的婢子们通行。

那些个识相的,趁机朝她问好,更甚的,让开请她先行……总之,对于这个何老太太身边最得脸的一等女使,自然都是甜嘴儿的问候,哪怕适才被何老太太整得臊眉耷眼,到了云湄跟前,依旧得打起一副妥帖见礼的面孔。

云湄对这些早都习惯了,只温软地笑着,迈过门槛儿,褰起隔断的苍青色水晶帘,叠着手进了内寝。

何老太太果真坐在南窗下,左右例行侍立的人都被她打发走了,只剩一个贴身的陪嫁,赵嬷嬷。

赵嬷嬷一面给何老太太按摩太阳穴,一面说:“真真儿的,咱们的人追到青州,那太康明医的脚踪便倏地断了。复又赶忙四下里打听,结果说人家例行上北茉山闭关去了,嚯,那可是一处长虫似的山脉呐!谁知道哪一座是正经儿的北茉山呢?再说,上头云遮雾绕的,说是有奇门秘术镇山,想是仙人的去处,咱们派过去的人哪儿有那般奇门遁甲的功夫?想也得换一批有武艺的,又晓通天文地理、江湖术数的,才能把请人的事儿给承办得妥当。只是这么一来,就耽搁了……唉,眼下是万不能耽搁的呀!”

云湄浅浅听了一耳朵,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宋府里的三姑娘,原先健旺得很,一朝被宋夫人带回门探亲,再归来,不知中了什么邪病,镇日地通身不畅快,多走两步路都得喘个不尽,只得娇养在绣房里,连吃喝都派人亲手喂送着,生怕喝口凉水都能呛毙过去。

这些年呢,是宫里的御医、各路的神医、走江湖的游医,能请的俱都请了,可哪怕浑身的绝技,在三姑娘跟儿前,竟也是没处使的。

近来说起那江湖上神出鬼没的太康明医,是位药到病除的神秘好手,难请得很,宋家好不容易踅摸到一点儿踪迹,临门一脚,就这么突然断了,难怪闹得老太太睡不着觉呢。

这会儿,家下所有人正都烦心着,毕竟眼见得同今阳许家的婚期将近,送过去这么个病恹恹的娘子,是夫君也没劲儿侍奉、家事也不能料理的,总也不像话不是?

早前满以为治得好,是以这些年瞒得紧,外头只以为宋三姑娘是过分地身娇体软呢,可不晓得竟是有这般难办的绝症缠身。

这下何老太太可烧了心肝儿了,好端端坐在那儿,也是通身的不舒心的。云湄走过去,尽量不去触她的霉头,放软了声气儿说:“老太太肩颈又不舒坦了?”

何老太太出气不顺,旁头一个正替她锤着膝盖的婢女采儿,也被她不耐烦地探手推开了。这下见云湄来了,何老太太脸上终归是好看了点儿,鼻子里应出一声,几不可闻地嗡哝道:“你快些给我按按吧,活不成了都。”

主子们这样自损的晦气话,云湄自然是假作没听见的,双手轻轻地搭上去,这儿放软、那儿上劲,都有她自己的门道,不一会儿,就给何老太太按舒爽了。

赵嬷嬷适时缓和着气氛,道:“就冲湄姑娘这手艺,老太太偏是要把你当亲闺女儿疼宠了。”

听着是句玩笑话,但谁不知道云湄算何老太太的半个孙女儿,宠得眼珠似的,照赵嬷嬷这么调侃,也不咋错。

采儿垂下眼,袖里的手绞紧了腰带,眸光流露出一丝酸意。

云湄赧然笑笑,又冲何老太太温声说:“老祖宗要是实在失了胃口,不若我先给您煎点儿梅子茶吃?撒点儿糙米,煮个奶皮在上头,吃口热的,填填肚子总归是好的。”

何老太太这才看见她吊在脖子上的琉璃瓶,反手一摸她的手背,掌心触及一阵阵儿的冰凉,真是满脸的心疼:“又去外头采雪了?看把你冻的!往

后不许再去了。中晌暖和些,再去也成啊。”

云湄莞尔,适时撒嗔道:“不成,就算那时候没晒化,也不够味了,怎么能合您老祖宗的脾胃呀!”

何老太太拿她没辙,跟着咯咯笑,探手戳她的鼻子。

云湄左右躲不过,这下笑开了,何老太太与赵嬷嬷却都看得一阵恍惚。云湄与宋浸情生得这样相像……后者开怀展颜时,应当也是这样式儿的吧?

只惜啊,三姑娘许久没再这么笑过了。

***

今儿是十五,府上甭管老的少的,幼冲的襁褓的,都得来深德院用晚膳。寻常有些事忙、或是惫懒的,何老太太都一应准了,也省得叽叽喳喳围在旁侧,闹得她烦心连连。

但宋府这么多年的约定俗成,十五这日,再是天打雷劈、千难万阻,也需得齐聚一堂的。

云湄平日里同何老太太寸步不离,但这样式的场合,老太太却先行把她打发走了。

无他,宋大爷的妻子严氏,自女儿宋浸情缠绵病榻之后,也跟着郁郁寡欢、三天两头地头疼脑热,难得来深德院请一次安。但今儿依着老祖宗的规矩,她再是浑身难受,也会例行到场。

而这严氏么……一瞧见云湄那张肖似自己女儿的脸蛋,那可就会一万个不称意,继而闹别扭、使性儿。她深刻觉得,同一张脸,一个主子姑娘病在膏肓,不能承欢长辈膝下,一个卑贱小婢却日日围在老太太身侧,亲昵如斯、颇得偏宠。严氏想,任谁来当这个母亲,看了都会不舒服。

严氏胡搅蛮缠的功夫又高,何老太太不耐烦与其拉锯扯嘴,索性每每她来时,都委屈云湄避上一避,不戳在眼眶子里,也就难得拉出来拈酸呲打。

云湄帮着在明欢堂张罗好晚膳,就脱手离开,去寻了醉冰,一块儿在露台上烤酪饼吃。

她可不觉得委屈。每每这时候,何老太太都会心疼地多从指头缝儿里漏点银子给她,既然银钱足够了,又有什么好不舒服的呢?她是个俗人,吃饱穿暖有闲钱,就是大大的福。

醉冰从厨上烧菜剩下的边角料里,挖了些庄子上产出的瓜果时蔬,自个儿做了几道小菜,其中一道名为合菜,粉条子拌着韭黄与零星碎食,说是家乡的手艺,虽然比之宋府给下人们例供的吃食,要寒素得多,但算是一种对老家的眷恋,吃的不是味儿,乃是情怀。

云湄素来不挑的,也同她蹭了一口。不一会子,掌管老太太衣饰的采儿也端着碗来了,三个姑娘围着一个火膛子,跟前支起徐徐翻转的烤架,火光投映在同样年轻的脸孔上,两下里都笑谈着,是这漫长寒夜里,一隅别样温馨的小天地。

醉冰吃着这口老家的风味,不由联想起近来的一回事,将嘴里的东西嚼尽了,偏过身子,同云湄说:“外院文墨房的春窈,你知道的吧?”

采儿接了话头,颔首道:“记得啊,以往不是伺候老祖宗倒夜香的么?”

这人很上道,经了提拔,先是往花鸟苑去莳花弄草了,后来又被调去了外院的文墨房,掌着阖府上下老爷、公子、小姐们的文墨书帖等用具的采买、装裱、保存,个中油水不说多好捞了,更要紧的是,比起曾经难以启齿的倒恭桶,现而今她也担得起底下人一声尊敬的“春窈姑姑”。

“唉,我可羡慕她了,才不过二十吧,家底子就攒得尽够了,前几日求了老祖宗的恩典,说是舍了身契,让她回老家成婚去了。”醉冰满面向往,“我啥时候也能衣锦还乡啊。”

富贵不归,如锦衣夜行。似春窈一般衣锦还乡,便是这些底层奴仆们最大的愿景了。

她说着说着,发觉没得回应了,转过眼睛一看,这才瞧见云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手上拨弄着的酪饼,分明前头还烘烤得好好的,冷不丁“毕波”一声,原来是走了神,使得有一面没炙妥当,裂开了。

横竖是闲侃的时候,醉冰立时打趣:“呀,可瞧呢,心里开始转念头了吧?有想法了?”

云湄回过神来,脸上笑笑,心里却想,自己这些年一步一个脚印地爬上来,可不就是为着能像春窈这类得志的女使一样,余生有条漂亮风光的好出路吗?

不然她这么努力做什么呀,何老太太可是府里最难伺候的主儿,说其浑身逆鳞也不为过,早年待她也是动辄冷脸怒斥,云湄可不是刚开始就能讨着这位老祖宗的好的。

她原来大可以在府里的茶水房谋个清净松散的闲职,最后找个管事的嫁了,不安逸么。

可云湄这样的姑娘,哪里能甘心呢。

醉冰当人家的滴水不漏是不好意思,见她低垂着头,半晌不说话,似乎是臊了,于是直给她加劲儿说:“有什么羞的,咱们这几个小女使里边,可就你最有人样儿了,等哪天老夫人舍得了,那你定是要比春窈更出头,至时候,可别忘记我啊!”

采儿见她们说得开心,自个儿没人搭理,脸上勉强勾勒出个难看的笑容来,也冲云湄道:“还有我呢,姐姐也要记得咱个。倘若当真有那‘狗马饰雕文’的时候,定也要有咱们一份的。”

云湄冲她们点点头,正要继续说体己话儿,余光冷不丁瞥见不远处有婢子打着荔枝灯,引领着一个披着狐裘的贵妇人,缓缓走着,往深德院正房这头来。那贵妇人兴许也是瞥见了烧火的动静,一双瑞凤眼往这头剜了一下,分明极为不待见云湄的模样。

要说这府里,众人都看着老太太的脸面,就算是主子们,也要礼敬云湄三分的。瞧这独一无二的、毫不留情展露恶意的锐利眼神,除却那人,还有谁呢——

便是大老爷的正室,三姑娘的生母,严氏了。

醉冰见了,八卦地搡了云湄一把,挨过来指着那处悄声问:“这大夫人总是屁股上有火燎她似的,往常席散了就走了,你瞧,今儿怎地还过来请上安了呢?”

云湄还未开腔,采儿便把话头给接走了:“兴许……三姑娘身上又不好了?”

第2章 巧饰伪(二) “我房里要是没了你,还……

明欢堂席散,晚辈们照旧来深德院主房请安,郎子们汇报近期修学成果,姑娘们献上精巧的绣样与字画互为标榜,一大家子凑做一团,一时笑语欢声,好不和乐模样。

何老太太的笑意却始终浮于面皮,不达眼底。她心头还压着太康明医失了踪迹的事儿,跟块儿巨石似的,喘不过气儿。思及此,偏过身子问了严氏一嘴:“情姐儿这几日的饭食用得怎么样,进得香不香?”

这样的场合,旁人借故不来定要挨叱,但宋浸情因为身体欠佳,惯来是府中的特例。

严氏照旧一副落寞的样儿,怏怏说:“昨儿一整日只用了一碗米羹,其余时候,喝药都喝饱了,再是变着花样儿做吃食给她,她都用不下,强喂就吐。”说着,拖着溜长的调子,哎了一声,“不就那样儿呗,见天里只能靠药膳吊着,可怜见的哟。”

何老太太听了,立时深深叹了口气儿,进气儿却短促,跟要背过去似的。瞧着寒暄得差不多了,她遣散了其余人,独留下严氏,复又细细问了宋浸情的近况。

严氏巴不得老太太多心疼心疼自己的孙女儿,没得偏宠都给了不三不四的外人,当然只往坏了说。

赵嬷嬷瞧着老太太险些厥过去的模样,赶忙凑上前轻拍她的脊背,安抚道:“潮州那边订的几支崇山人参,都是千百年的货色,已经在走漕运过来了,按驿站传回来的报信上说,该是明日到。想三姑娘用了,会好些。”

说罢,赵嬷嬷蹙眉,不善地瞥了严氏一眼。

三姑娘的药食,是赵嬷嬷受了何老太太的命,亲自跟外头交接的。那些吊命用的药物,每个月用了几钱几匙,都是走赵嬷嬷这边看的账,因为花的是老太太的体己钱。

账上清楚记着,分明这个月,没拨多少重药过去,说明宋浸情的情况没坏到那地步。

这严氏,净往乱了说,也不知什么居心。

严氏看她们手忙脚乱,心里就微妙地舒坦了些。她闲闲呷了口茶,目光胡乱飘着,只是下一霎那,脸上就僵了神色。

这几日冬阳充足,老太太房里的那些个隔断,全被挪出去擦洗了,只临时摆了台苏绣的十二折轻纱屏风在那儿,遮不住什么。

这不,就让严氏一眼看见了,那烦人的婢子,正在梢间外临着的晒台里吃小食。

那时当年华的姑娘,正安静地翻烤着茶饼,一袭修身的天水碧色薄袄,衬得袖笼里探出的腕子通透皙白,犹如上好的雾玉。

蓬蓬的热气蒸腾着她的脸容,愈发粉面桃腮,说不出的可人。

严氏注意的是她身上的衣着,襟前的银线随着火舌的蹦跳,也跟着跃动起来了似的。有醉冰的衣着作对比,只消一眼,就能教人看出,那是极好的货色。

严氏咬住了下唇。

“那是银月纱吧?”心里的酸,终归是逸散出来,只见严氏佯作讶异,冲何老太太说,“原都是给庙堂上的大人们用来做官服补子的,老太太倒阔气,身旁一个侍弄人的婢子都妆点得富贵迷人,要不都说老太太房里最是大方,挤破了头都想来呢。”

何老太太探身一看,又转过头来端量严氏酸溜溜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懂的。

先头还在说三姑娘呢,话题急转,掉到了云湄头上,可不就是明里暗里地说她不偏爱孙女儿,逮着一个脸孔一模一样的外人宠,毕竟人家好胳膊好腿的,就是比亲孙女儿招人喜欢些是吧。

换做寻常,何老太太才懒得同惯会胡搅蛮缠的严氏起冲突,但现下正是她心烦意乱的时候,听了这挑唆的话,登时炸着大嗓门说:“你满以为这些拈酸,我听不出来呢?这些年,我没舍着这张老脸,给情姐儿请医问药?早年我孙女儿全须全尾的,经你带去娘家一回,眨眼就成这样了,究竟怎么回事儿,到现在还没个老实交代,只说不经意摔了一跤,就这样式儿了,你是不是打量我老婆子傻乎的,好搪塞是吧?你娘家那个嫂子生不出来,眼红我大孙女儿,悄没声地给咱情姐儿下药了,是不是?”

严氏挨了一顿呲,竟也不似往常一般梗着脖子不服输,脸上突地淌落两行泪来,紧咬着唇不说话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当时的境况,只有严氏和几个娘家人知道真相——饭后,众人移步花厅赏月,她丈夫宋大爷跟几个亲戚吹牛打诨,话题胡天海地地四处乱扯,不知怎的就开始攀比,谁家小孩儿生得最是粉雕玉琢了。

宋大爷非得把还在喂奶的宋三从房里抱出来显摆一通,严氏不放心,跟着傅母一块儿追出去,眼见得宋大爷那样颠来倒去的抱法,定要出事,赶忙上前接了一手,可就是这交睫之间,不知是惊了原先在专注跟人显摆女儿的宋大爷,还是宋大爷本就手上失了劲儿,丁点儿大的孩子,就这么倏而摔在了坚硬的地砖上。

按说当时那一下,马上黑白无常就来勾魂儿了,宋浸情偏偏命大,顽强活了下来。

可是夫家谁会信这个说辞啊?她严氏到底是外来媳妇儿,他们只偏袒自己人,而她跟丈夫争执,也没争出个由头来,都说是对方的错,都不愿意承担这个致命的过失。

是以,这些年,此事便越说越模糊,时至今日,一提起来,就是一句“自从大太太带回娘家一遭,三姑娘就这样了”,就不消说有多扎严氏的心窝子了。

严氏失去一个健康的女儿,本就被剜了心上肉,这些年又浸泡在这些流言里,心境是愈发疯魔,比深陷恶病的宋浸情还要想不开,到外头还收敛点儿,在自己房里,那可是一挑就炸。

眼下这么一憋屈起来,她实在怄火,竟连老太太的面子都不想顾了,匆忙站起身来,福都不福礼,赌气地说了句“儿媳乏了”,就这么离开了深德院。

何老太太颤着手,隔空指向她的背影,“这媳妇儿,你且瞧吧,挑唆完拍拍屁股就跑了,谁消受得起!”

赵嬷嬷紧走两步搀住她,免得她一味往前倾,失了重心。又听这祖宗说心疼,肺腑抽抽,背部发酸,总之哪哪儿都不舒坦,一时伺候得手忙脚乱、颇为无奈,只好使唤人喊了云湄进来。

云湄身上,自有一段能短暂地将所有乱象抚平的独特气韵。她一进来,那些滑稽的纷乱像是经了涤荡,一消而散,一个两个正矫情着的器官,到了她手里,登时受了天大的抚慰,顷刻间安生下来,还了何老太太通身的畅快。

何老太太真真儿对她喜欢得紧,摸着她的手背一顿赏赞,哪怕是个一把年纪的臭脾气,肉麻的话也脱口而出了:“我房里要是没了你,还不知怎么过活!”

云湄笑笑,复又伺候她进湢室沐浴,末了挨在脚踏上,细致地拿巾子替何老太太闷头发,临睡前提醒说:“近来事务繁冗,老太太想想,还有什么未完的活儿吗?尽管打发我去做便是了,横竖今儿是我守夜。”

何老太太还真想到一回事,忙让她去花梨木的珍宝柜里拿出一张单子来。云湄没经吩咐,也不忘贴心地拿了老花镜给她,主仆两个凑在灯下细细踅摸,老太太问:“你瞧这嫁妆单子,还要添什么不?实是老久没给府里办喜事儿了,我老婆子年纪大了,脑袋愈发不灵光,偏偏大房长媳又是个不干事儿的,唉……”

这是给府里二房嫡女,二姑娘宋浸祉,列的嫁妆单子。

宋府的中馈,一直掌在何老太太手里,可不是她不放权,而是严氏沉沦不理事,二房媳妇儿又因故作了古,二爷心系亡妻,终身不再续弦;三房呢,三爷常年在外埠任差,三太太便随其一同,服侍左右。

这么下来,担子便只能压在何老太太身上了。

不过云湄知道,眼下,老太太烦的,远不是这些儿孙嫁娶、宋府庶务之上的事。何老太太活到这个岁数,手里不知过了多少回娶媳嫁女,按着惯例操办便是了,分明信手拈来的事儿,哪儿轮得到云湄一个小姑娘来置喙指挥。

所以,何老太太烦闷的根源,怕是宋浸情跟今阳许家的婚约。毕竟上头的姐姐嫁出去了,再跟许家那头谈推迟婚事,也没得适当的搪塞理由了。

于是云湄装模作样地检视了一番,尔后说“老太太自是妥帖人”,才将话头拐到她的心结上:“时辰晚了,老太太且安睡吧,我先头去门房取罗四寄回来的信,他说已经联系上青州当地富有威望的镖局了,听说那镖头早年是个混江湖的人物,刀山火海都去得,要攀登一座北茉山,想来也不在话下。”

罗四是老太太派出去寻药请医的专人。

何老太太听了,先是“唉”了声。云湄殷勤给她捏肩,任她自己想开,过了不到半刻,这祖宗终归还是放下了嫁妆单子,由云湄搀扶着,往床榻上去了。

***

宋浸祉的婚事,定在莺飞草长的暮春里。

深宅大院的日子,也没什么别样的盼头,阖府就指着二姑娘出阁这回大事欢闹一通。眼见地婚期临得近了,府里开始张灯结彩地妆点,云湄也被派出去主事,承办了修饰楼台亭阁的杂务。

处处都紧锣密鼓地操办着,转眼就到了昏礼前几日,宋浸祉未来夫家派人送来了催妆礼。

宋府是诗礼簪缨的人家,儿孙婚嫁,自然也只挑那门当户对的清流人士。宋浸祉这门亲事,还是世交许家从中牵线,将她作配给少傅那位身负八斗才的第三子,而宋浸祉自己也是位拥有咏雪之才的人物,二人堪称良配。

现下,二房院儿里,宋浸祉看着流水一般送进她绣阁里来的催妆礼物,脸蛋早便羞成了初熟的蜜桃儿。

左右都起哄让她试试,她却因羞赧推说不合礼数,不住地拒绝着。

人人都打趣她,正欢笑成一团呢,却忽地听外头通报,说是大房的三妹妹来了。

第3章 巧饰伪(三) 肖似。

宋浸祉一愣,待得反应过来,赶忙拂平裙子,起身相迎。

也不怪她意外,毕竟为求清净养病,这位三妹妹素来都住在府里的满怡屿上,那是座湖心小岛,要去探访,得摆渡,是以,三妹妹同府里其他主子们,实在是极少照面。

早前,宋浸祉还不辞辛苦地常去探望,不过瞧严氏那很不欢迎的模样,分明是打量别个姑娘都好胳膊好腿的,怕她女儿看了两相对比,难得伤怀。所以,再深的感情,也被人家母亲明晃晃给写在脸上的排斥,给生生隔断了。

宋浸祉已然做好了出阁那日,都见不到这个三妹妹露面的准备,没承想,她竟然趁着府里都忙

活着给她添妆的时候,大驾光临了。

宋浸祉欢喜地迎出去,先是听见轮椅行驶的辚辚声,绕过挡眼的花台,就见宋浸情正靠在软垫里,两眼弯弯地抬首看向她,语调温软又俏皮:“阿姐,好久不见。”

小姑娘生得眉眼优柔,双目好似一泓清泉,浑没得半点被病痛折磨的忧悒,只留存着一丝终年不散的疲惫之色。

宋浸祉见了她,真是不知道怎么疼爱才好,赶忙迎上去想要接过推轮椅的活儿,“这么晚了,你怎生还渡湖过来了!快些进来,免得生受了这冷风。”

宋浸情笑笑,“哎呀,我是趁着母亲睡下了,才悄悄跑出来的。我听阿愿说,府里处处披红挂彩的,所以想是阿姐预备出阁了,赶着给阿姐送添妆来的呢。嘘……千万别声张!”

宋浸祉正想接过推柄,可那唤作阿愿的小厮却不让路,只看着宋浸情。

“不碍的,阿姐对我很好的。”宋浸情哄他说,“只是小时候才在一块儿玩得多,那时候你还没来,没能看到罢了。”

那小厮这才犹豫着放开手,退至一旁。

宋浸祉略有些奇怪地看看两人,却也没多想,带着三妹妹进了自己的绣阁。

姐妹二人在阁子里叙话,阿愿则挨在洞开的支摘窗下,听着里头的动静。宋浸情怕闷,正贴着窗子坐,扭头就能看见他。

小姐出行,自然也带了旁的贴身丫鬟、女使。可这位换作阿愿的,姿态放得不似其他奴仆低,带着一种有恃无恐的松弛感。

但每当宋浸情有话吩咐,他都会如承接天籁一般,矮下身来侧耳谛听,看向宋浸情的目光里,亦闪烁着沉甸甸的虔诚之色……也不知是跃动的烛火投映进他的眼睛里,所给人带来的荒谬错觉,还是旁的什么。

宋浸祉微微凝眉,怕身旁的人也看出不必要的端倪,赶忙以姐妹俩说体己话的缘由,将他们都打发出去了。

宋浸情自然也看见了二姐姐这欲盖弥彰式的周全,但她并没让阿愿收敛,像是一种偏爱的默许。

***

原该是更阑人静的时辰,但因收到了催妆礼这回事,二房这厢仍旧热闹着。

云湄抱着老太太额外给二姑娘的添妆盒子,行在双面廊上,老远便能感受到这份热络的喜气。

二房没有主母,是以何老太太于二孙女儿的婚嫁之事上,要更为上心些,云湄日日都来交接一些琐碎事宜,碰上二爷不在,就直截同二姑娘打交道。

所以她到的时候,门上守夜的奴仆也不甚意外,熟门熟路地将她请了进去。

里头姐妹两个也寒暄得差不多了,宋浸情不能离开湖心岛太久,不然严氏起身查夜的时候,瞧见她不在,决计会疯的。

将最后一壶春茶喝尽了,又同宋浸祉说了些表达不舍之意的顺耳话,真是再拖沓不得,合该到了分离的时候。

引人的婆子见里头事毕,便塌腰比手,殷勤地将云湄请进去。这可是何老太太跟前的红人,总是怠慢不得。

也就是这么着,宋浸情同云湄打了个照面。

两下里都怔了怔,云湄最先反应过来,裣衽朝许久不见的三姑娘行礼。

她的头埋得很低,按理说身为老太太的亲信,不该这番姿态才对。可她怕三姑娘同严氏一般,极为讨厌她这副肖似的面孔,总是避嫌最妥。

结果并非如此,就见那宋浸情自己滑动轮椅,颇为新奇地靠近她些许,说:“低着头作甚,让我瞧瞧呀。”

严氏老在她跟前胡咧咧,说老太太身旁有位东施效颦的假宋三,而今碰上了本尊,宋浸情自然好奇,是怎么个愈长愈像法。

三姑娘都发话了,云湄没有法子,只好抬起头来面对她。

......

[附带番外]《李代桃僵》作者:冰溏心 全文免费观看_夸克网盘
点击观看

盘夸夸 - 全网热门短剧、影视、学习和工作资源

相关文章

文章评论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