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格
作者:乌丁泥
心死之时遇上心动之人
职业、救赎、HE、可能也有一点狗血吧、拉扯酸涩
简介:
外科医生顾晓帆(受)x 企业高管程瀚奇
在喀麦隆完成医疗援非任务的顾晓帆载誉而归,救治了孤身一人营养不良的程瀚奇。
然而顾晓帆却因替其垫付医药费,被人诬陷和患者有金钱来往,丢掉了晋升职称的资格。
坚信人性本恶的程瀚奇,便打着为其证明清白顺便交个朋友的旗号,把撕碎顾晓帆“伪善”面具当成了人生乐趣:“晓帆,我来陪你做个坏人!”
顾晓帆自此步步深陷,屡屡破格。
当他明白真相,求放过时,程瀚奇却惊觉,自己原以为的尽在掌握,全因顾晓帆在默默纵容,而自己的一再纠缠,只因不该在心死之时遇上心动之人。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涉及医疗援非、工程援建、医疗、工程业务内容靠查阅资料,勿较真。
时间线:字母P开头的章节是回忆,未标注章节是现在。
第0001章 迎风流泪
“我们将对过去一年为杉南市经济社会发展做出杰出贡献的优秀工作者、优秀团体进行表彰……”
顾晓帆下夜班开车赶到杉南市大礼堂的时候,杉南市年度表彰大会已经开始了。能容纳几百人的会场几乎座无虚席,顾晓帆略略欠身,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尴尬地走到他的座位——中区第15排B座。
长相清俊的顾晓帆穿一件褐色的粗花呢大衣,内穿一身黑色西服配暗红色领带和白衬衫,正式且干练。
作为杉南市人民医院肝胆外科主治医师,因为在喀麦隆执行医疗援助任务表现突出,他将作为医疗卫生系统的代表之一接受表彰。
他的座位是B座,要落座必须经过A座。A座上是位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顾晓帆低声对那人说:“先生,我的座位在你的旁边,劳驾。”
坐着的男人,朝他点点头,站起身让开位子。
“谢谢。”顾晓帆赶忙走向自己的座位,脱掉外套搭在椅背上。
“不客气。”身旁的男人坐了回来。两人握手。
“幸会,杉南人民医院医生顾晓帆。”
“众益律师事务所律师边重楼,幸会。”
顾晓帆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生得非常好看,尤其是眉眼。由于会议已经就开始,两人便不再多言。
被表彰的人员和团体来自杉南医疗卫生、工程建设、交通运输等各行各业。轮到顾晓帆上台,边重楼主动起身让开位子,朝顾晓帆投去欣赏的目光。
台上的顾晓帆笑容儒雅淡然接受表彰。如果不深入了解,没人会知道他的心路历程。
一路从小县城考到城市,努力到今天成为大城市三甲医院的医生,这期间的顾晓帆受到过无数次的表扬、又无数次被树立为榜样,他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外人看来,顾晓帆受表彰是家常便饭,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背后自己付出了多少,仅仅是“努力”两个字,还远远不够概括。
顾晓帆其实并不喜欢过多地被人关注,更别说站在“高处”,或独自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次受到表彰是因为他在去年随杉南医疗队赴喀麦隆医疗援助,在那边完成了多台难度大的手术,并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把国内带去的药让给了同胞,而他自己感染疟疾后病情严重,险些丢了性命。期间创新了工作方式为当地患者解决了不少困难,有口皆碑。
顾晓帆落座时,边重楼又主动站起身给他让出位子。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给顾晓帆印象不差。而当边重楼上台领奖时,顾晓帆才知道他年纪轻轻已是知名律所的合伙人,并在民商事案件中,为群众切实解决了很多难题因而获得表彰。
社恐如顾晓帆,从来都尽量避免主动和生人交谈,所以在开会期间并未同边重楼有更多交流。
散会后,顾晓帆听从工作人员引导,从特定通道排队离场。
一出大厅,原本有序的队伍忽作鸟兽散。秩序混乱让顾晓帆有种晕眩的失控感,站在礼堂高高的台阶上,看着乌央乌央无序的人群,他心中烦乱地顿住脚步不愿加入其中,下意识叹了口气。
“顾医生,我朋友来接,现在估计不好打车,要我们送你或是把你带到好打车的地方吗?”边重楼站在他身边问。
顾晓帆很意外对方主动请他一起走,便友好而客气地道别:“谢谢你边律师,不用麻烦,我自己开了车。佷高兴认识你,再见。”
边重楼大约是看到了人群中接他的朋友,便与顾晓帆道别,快速挤进人群离开了。
顾晓帆慢慢地下台阶以避免和台阶上的人发生碰撞,目光下意识追随边重楼往远处去。
他看到边重楼走到一辆轿车跟前,车前面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比边重楼高半个头。男人见到边重楼,脸上笑得缱绻,双手抬起替边重楼紧了紧衣领,还轻快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两个成年男人之间,这样的互动显得过分亲昵了。
顾晓帆在冬日的寒风里顿住了脚步。身边经过他的人不曾减慢一点速度,但他却觉得时间停住了。
时隔两年,他再次见到了那个曾让他甘愿放弃一切自尊的男人。那个此刻正替边重楼拉开车门,满脸笑意的男人,他的前任——廉松节。
顾晓帆愣愣地看着两人开车离开,消失在街口。
他终于在此刻明白,昨天医院里的传闻是真的——兄弟医院骨科副主任廉松节恋爱了。之所以廉松节的传闻会在顾晓帆他们医院里不胫而走,是因为廉松节的父亲是顾晓帆医院心内科的主任。而作为本院子弟,廉松节本人业务、外貌都很优秀在整个各系统里都是风云人物,八卦自然会传开。
这个风云人物曾是自己的恋人。顾晓帆记忆里,他从不曾对自己有过如此旁若无人的笑容和举动。
这让顾晓帆此刻心里的自卑、不甘达到了顶峰,他仿佛又成了那个小镇里苦读,只能靠着一腔孤勇不管不顾向前,冲向大学、冲向大城市的穷学生,但他并不知道未来即将要面临着的究竟是什么,他和自己所向往的一切都有着深深的隔阂。
呼啸的寒风更猛烈了,周围的人都裹紧大衣缩着脖子,加快下台阶的脚步。
唯有顾晓帆在这寒风里驻足。他看着早已没有廉松节身影的远方,难言的痛苦在胸中翻滚。他抬起手蹭掉眼角丝丝凉意,低头盯着手指上的“水迹”,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迎风流泪”的毛病。
……
顾晓帆作为援非医生,在喀麦隆工作生活了一年时间。如今回国已一年有余。
这一年的时间里,作为援非医疗的优秀典型,他接受了不少采访,直到最近他的生活才又恢复到医援之前的样子——繁忙且几乎一成不变。
不过,对于他自己来说,除了国内生活、工作条件好一点,病人出入院周转量更大、速度更快之外,倒也和非洲没有太大区别。医疗援非前与暗恋了整个大学的初恋分手,让他除了工作以外,不再对任何人、任何事抱有期待。
作为著名三甲医院肝胆外科的年轻男医生,顾晓帆的日常工作量非常大。这个科室,出入院周转频繁高、急危重症多、手术量大,顾晓帆的门诊、急诊、手术,白班、夜班、主班、副班、二十四小时、四十八小时班……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曾经有学弟学妹问他从事外科该怎么选科室。
他思考了半晌回答:“看个人志向吧。甲乳、胸外、肝胆外科都可以。”
其实他们清楚,大外科专业里,肝胆外科虽然收入不错,但真的很累。而且,肝胆外科很多急危重症,病情凶险恶化快,放疗化疗的效果都尽如人意。与其他科室相比,医生治愈病人的成就感不高。目前的医学发展情况下,想要在这个领域再有新的建树,很难。
尤其赶上了科室里人手不多,同事之间有个头疼脑热或者请假休假,工作量一下就上来了。
最近科室里有个主治医去生小孩儿休产假了,顾晓帆忙得不得了。隔不了几天他就得上夜班,这天正好轮到他夜班盯急诊。
在晚上十点多,顾晓帆在办公室看书。 和他搭班的医生带了个实习生。
小姑娘趴在桌子上也翻动着一本普外科教科书。突然她手机响了急急忙忙跑出门外。
不多时,姑娘拿几杯奶茶。
“老师,我点了奶茶,”小姑娘往顾晓帆桌上放了杯奶茶。
顾晓帆从书本上收回目光看向小姑娘:“谢谢,你喝吧,我下午喝了咖啡,再喝一杯心脏该不舒服了。”
“啊,那……好吧。”姑娘把奶茶拿来递给另一个男医生——周可。
然后就见她又从保温袋里取出一杯满是芒果、火龙果看起来花花绿绿的果茶。
刚接过奶茶的周可扫了眼姑娘的果茶,瞬间就变了脸:“哎呦喂,你老师没和你说么?夜班可不兴点果茶!我滴个乖乖!”
实习生脸色也变了:“啊?我、我忘了,我就是躁得慌想买点凉爽的吃……”
顾晓帆抬起手表看了看,晚上十(N)(F)点三十一。
他抿紧了唇,看着那姑娘崩溃的脸,哭笑不得。
他倒不会怪这姑娘犯了所谓的夜班“忌讳”,因为他对忙碌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忙碌可以让他没有烦恼,“忙碌”现在是他的“百忧解”、“安慰剂”。
“今晚值班真是叠满了buff,新人搭班、还点了果茶……”周可一边说话一边摇头,学着某位喜剧演员的样子把脚一跺,说了句:“造孽呀!”
于是,小姑娘盯着那杯果茶喝也不是,扔了也不是,脸红得快哭了。
顾晓帆摆摆手:“你喝吧,买都买了。”
“啊晓帆,我害怕了都,本来我最近就夜班就特别能收病人。”周可话音还没落下,顾晓帆手边的急诊电话就来了。
他苦笑摇摇头接通:“你好肝胆外顾晓帆。”
对面说着病人的情况。
“病人送来神志清楚吗?”顾晓帆一边接电话一往急诊大厅走:“我马上到。”
顾晓帆见到那个急诊来的病人,正躺在急诊床上。
男人很瘦看起来营养不良,异常痛苦地蜷缩在病床上,皮肤泛黄。不多时竟然一阵寒战。
“先生,先生!”顾晓帆拍拍患者的肩膀。
男人痛吟着睁开眼。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顾晓帆在他耳边问。
“程、程瀚……奇,33岁”男人仿佛非常疼痛,三个字的名字顿了几顿。
顾晓帆用手背探向男人脖子和脸颊,好烫!而男人因为他的触碰抖了抖。顾晓帆皱眉,的确对于高热的人来说他平时就温度不大高的手,此刻简直温度太低了。
顾晓帆顺手抄起一旁的额温枪,对准男人的额头。
几秒后额温枪发出蜂鸣,液晶显示:40.2
顾晓帆又问:“家属呢?”
男人不语。
一旁急诊科大夫:“没有,他自己打的急救电话。自述右上腹剧痛,高热。”
顾晓帆抬手翻开男人的眼睑,巩膜都黄色了,快速道:“查个血,查肝功……”
顾晓帆下了几项医嘱,又和病人询问:“先生,你之前有没有胆囊、肝脏方面的疾病,有没有服用其他药物?”
男人抖着嘴唇艰难道:“我、有……胆、结石。今天吃了抗生素和止疼药……”
下一瞬,男人用额头抵住床板:“太……太疼了……”
他的手抵着右上腹的位置。
顾晓帆:“能描述下疼痛的位置和方式吗?”
“右边,”男人尽量给顾晓帆指出位置:“后背、右肩,一下一下疼。”
顾晓帆让男人躺平,掀开衣服做叩诊:
“Charcot三联征,考虑急性化脓性胆管炎。叫个床旁B超。”顾晓帆急道:“疼了多久了?”
“今天早晨开始……”男人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他似乎并不关心究竟自己得了什么病。的确大部分人在这个时候最在意的是怎么可以缓解疼痛,把症状减轻。
很快有影像科医生推着床旁B超过来。
B超医生:“胆管扩张、梗阻,胆囊结石,你看这儿……看着挺清晰的……”
顾晓帆看着屏幕,坚定说:“手术吧。”
他朝床上的男人说:“你现在情况非常紧急,急性化脓性胆管炎还有胆结石,已经达到手术指征得把化脓引流出来,另外提前要和你说,你胆结石的情况也比较严重,如果手术中情况严重,可能需要切除胆囊,需要联系你的家属签字……”
男人立刻回答,甚至挣扎着要坐起来:“我自己签……可、可以吗?”
顾晓帆看着床上瘦弱的人,衣着满是灰尘、脏污,猜想,这大概又是个苦命人,问缴费的话堵在嘴里,不忍道: “确实联系不到家属吗?费用……”
男人似乎又被一阵疼痛折磨着,说不出话。
哆嗦着取出手机:“我手机能缴费……”
来不及了,顾晓帆急忙去准备,边走边对一旁的同事说:“报总值班,立刻手术……钱我先帮他垫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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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2章 如何做自己
急性化脓性胆管炎异常凶险。症状如果长时间得不到缓解,会从剧痛、高热、黄疸三联征加重至休克或神经系统症状形成五联征,这个时候人的生命消逝将以小时倒计时,急救刻不容缓。
顾晓帆诊断下,程瀚奇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不管是否联系得到家属或者能否把费用结清,在这个随时可能消散的生命面前无足轻重。
顾晓帆请示了医院的总值班,立刻和同事们一起给程瀚奇进行了腹腔镜手术。
手术探查程瀚奇的胆管里积着结石和脓液,胆囊里如B超检查,泥沙样结石很多,有粘连的趋势。再迟点手术,就得由微创转开腹手术,对于患者来说,当然是代价越小越好,顾晓帆当即决定进行胆囊切除术。
手术结束,顾晓帆回了办公室。
周可见他进来,直叹气:“你总这样怎么行?你那工资也不够给几个病人垫付住院费的。”
顾晓帆刚坐在等在凳子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目光垂下:“怪可怜的,人高马大的瘦成那样,巩膜都黄了,情况太紧急了救命要紧,我也不是对任何病人都这样。”
“可怜的人多了,你……”周可看看门外,拉着滚轮椅“唰啦”滑过来,低声在顾晓帆耳边说:“我告诉你,‘捧杀’两个字你明白什么意思吧?”
顾晓帆闻言一顿,又实在觉得别人离得太近让他不适,便不着痕迹向后撤了撤,与周可对视。
周可见他不说话,继续:“这事儿,我是早都看透了。看着把你树成典型这事儿本来并没有什么不好,领导们初衷可能也是好的,但没有别的心思吗?其实是把你驾在那儿了!对于你个人来说,单纯是荣誉最好,但就怕成了枷锁。你今天给这个病人垫付了费用,那以后遇到同样的情况你垫还是不垫?一旦你有天不冲在前面,不主动垫钱,闲话就来了!他们会说……”
周可捏起嗓子,扭着头模仿:“哎呀,你看那个顾晓帆,他不是很有能耐吗?他不是先进典型么?他怎么不把患者欠医院的钱都补上啊?”
周可是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山东大汉,此刻夹着嗓子在那模仿别人说闲话的样子,十分滑稽。尽管他的话说得掏心窝子,顾晓帆听得也非常走心,却还是被他那个搞笑的样子逗得笑了出来。
“我明白,”顾晓帆笑着喝了口水,抬手拍拍周可的肩头:“谢谢提醒。我尽量做自己。”说罢他把水杯的盖子盖上,站起身:“我去看看那个病人。”想到那个病人,他就不由皱起眉头,到现在都没有联系家属。但他的情况刚才自己就去看过了还算平稳,他只是用来当借口离开办公室。
顾晓帆走在住院部的楼道里。脑海里是他刚才在周可面前说得那句:我尽量做自己。
做自己。“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要怎么做“自己”呢?
这些年,顾晓帆觉得“自己”已几经变化,模糊了形态。
在小县城里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成绩一骑绝尘,老师同学都围着他转,他对自己有了“优秀”的认知。
然而到了大学,他才知道山外有山的“山”遮挡住了他几乎全部的视线,优秀的人实在太多了,他自己根本排不上号。可他不服输,那可怜的顽固的,但其实非常脆弱的自尊,强撑着他度过了八年大学时光。
大学里他其实要比在高中时更加努力,才能维持住他所谓才子、好学生的名号。于是,大学里他又可以享受着那样来自他人歆羡的目光,也深深被那些无论他多努力,都看不上他的人所刺痛。拥趸越多,比较越多。压力越大,快乐越少。
八年里他心中唯一的光亮是高他一届的学长廉松节。廉松节无条件地关心和支持,让顾晓帆一日比一日沉沦,直至无法自拔。痴痴追求,终于赢得短暂拥有,然而直到分手他才明白,他和廉松节终究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
直到他见到了廉松节的“白月光”——边重楼,他才知道廉松节其实喜欢的人那么明朗,连他自己也觉得,比起无趣的自己,如果和边重楼那样的人做朋友会有趣得多。
大学时曾有人嘲笑过他,如今他早已忘记嘲笑他的人是谁,但那句话他大概一辈子忘不掉:小地方来的,还奢望那么多,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与廉松节分手,一年的非洲生活,回杉南已经又是一年。顾晓帆的性格又阴沉了不少,他邯郸学步一般,已经忘记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
是当初一门心思来到大城市,想要靠自己的成绩和努力挤进第一梯队医院的满腔热血?还是褪去了先前一往无前的劲头,暴露出压抑的内核,他天生如现在一般阴沉?
顾晓帆此刻只是想离开办公室,他在楼道的角落站定。回想刚才已经把那个叫程瀚奇的病人和ICU的医生做了交接。
夜晚的ICU,只有医护在安静走动,各种监护设备发出的滴答声此起彼伏。程瀚奇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睡着。
急诊时他一直紧皱的眉头,此刻已经舒展开来。
他的眉骨很高,眉毛也很浓,因为十分瘦削,脸庞轮廓看上去十分锋利,尤其是鼻子,挺得像刚刚被刀削出来一样有着锐利的棱角,鼻峰尖锐得像是要把表面的皮肤撑破。
顾晓帆看着心电监护的数字,又看看液体上药物信息,转回脸去看病床上的人,不由轻轻叹气。
年纪轻轻,又如此潦倒,这病人不知道都经历了些什么。
顾晓帆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再惧怕一无所有了,也困窘至此,是不是身上的那些看不见的压力就没有了?
这个夜班不平静,顾晓帆在走廊站了会,在后半夜来了个急性胰腺炎的患者,他和周可快天明才在休息室合了一会眼。
以至于早晨周可满眼怨念,背着那个昨晚买水果茶的实习生,一直叹气。
女生也跟着忙了一晚上,眼睛满是红血丝。
“老、老师,真抱歉。”
周可摆摆手:“孩子不用道歉,我们不是封建迷信,但是吧,有的时候前辈们总结的经验,还是要服气。你看这个事儿啊,它教育我们:人呢,办事、说话都得注意。好啦!一会交了班回家休息吧。”
顾晓帆准备去交班,见到两个人的对话,在一旁笑。
周可看到他那个样子,大声道:“我告诉你顾晓帆,你别笑,不都说遇事不决量子力学么,你就说是不是吧。”
“周老师说得对。”顾晓帆扬手一挥:“不过我看你俩现在这个劲头,还是不累。”
顾晓帆到ICU看那个急性化脓性胆管炎的手术病人,和ICU的医护了解了情况,说是人已经醒了,只等24小时后回他们肝胆外科病房就可以了。
下了夜班到家已经十点多点儿,顾晓帆洗了澡坐在沙发上开始在脑海里回忆昨天急性化脓型胆管炎和那个胰腺炎急救的患者,这两个病例是他全天接收的最重的患者。
从业以来顾晓帆就有个习惯,每天回家都要把当天的疑难病患,他处理的内容在脑海里过一遍,自己给自己找问题。
他把这两个患者从接诊到手术结束的全部过程都回忆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安心睡下。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五点多,他才被腹中的不适叫起床。秋天夜晚长了,顾晓帆睁开眼望向客厅,天都黑了。
他坐起身,在床上半天不能动弹,把脸埋在手掌里,这么一算他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
同样已经很久没有进食的另一个人,睁开眼睛时是在病床上,淡蓝色的帘子把他的床和外界隔开,白色的房顶很高,听觉上感觉周围很空旷,耳边滴、滴、答、答地响着都是仪器的声音,像是一群夏夜里的赛博虫蝇,叫声此起彼伏。
程瀚奇前年在国外工作中确诊胆结石,但他想挺挺到国内再做手术。所以一直是采取保守治疗。
不发病的时候好端端,而且这一年发病的次数也不多,所以他经常忘记自己有这个病。
直到这天,在工地上验收就觉得胆囊的位置隐隐作痛,作为业内有名的监理,虽然已经做到总监,但发包方点名聘请他为工程验收。中午发包方叫他吃饭,他正好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
因为傍晚有个和国外的非常重要的视频会不能耽误,他回家自己吃了点止疼药和消炎药,窝在沙发上睡了一觉。
晚上他感觉好一些,开完会他才发现自己从早晨开始就没吃东西,于是抓起桌上的一包已经干了的切片面包,塞进嘴里。
因为最近一直在加班,程瀚奇觉得今天特别累,昏昏沉沉躺着,看时间七点多,医院门诊已经下班,他想凑合一晚第二天再到门诊去。但到了晚上九点多,他右侧腹部越来越疼,觉得自己像是在火盆边被烤着一般。
他强忍着疼痛,从床头柜里摸出一根没拆封的水银体温计。甩好几次才把体温计的水银柱甩下去,夹在腋下。
五分钟测量的时间里,他已经觉得不对了,拿出手机拨打了120。等救护车来的时候,他看了眼体温计39.5o了。
到医院的路上,程瀚奇昏昏沉沉,所有的感官在剧烈的疼痛下都封闭了,那之后的事他记不真切,只记得医生摸他的脖子手很凉,按他的肚子时不但手很凉,按得他肚子还很疼。
现在他醒了,虽然动不了,但思维异常活跃。
他想到自己没有通知家属,也没人知道他生病,那大概率是医院先抢救了他没有计较费用的事。
当他被护士们推着来到肝胆外科病房的时候,他这才见到自己的主治医生——顾晓帆。
第0003章 主治医生顾晓帆
顾晓帆下夜班休息了一下午,晚上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储物柜里还有他妈妈前段时间寄来家里新收的小米。
多年来父母总是会时不时给他寄些家乡的时令特产,亲戚给的好东西他们也都会给顾晓帆寄来。
顾晓帆会做饭,但因为工作忙,父母送来的东西经常是来不及吃完就放坏了。他委婉地提过一次让别再寄来,但父母还是会寄来。他明白父母在用他们的方式帮助自己、关心自己,给自己减轻负担,他便不再拒绝。收到东西尽量物尽其用,实在消耗不掉就给孙乃谦、周可送一些,或者给其他同事们分一分,总不至于浪费。
看着白色布袋里的小米,他莫名就想起昨天那个营养不良的胆管炎患者。如果恢复正常,这几天他就可以喝粥了。于是顾晓帆找了个塑料罐子,装满了一罐小米。
次日一早顾晓帆准备到病房查房。刚到科室被护士长叫住:“顾医生,你管的那个急性胆管炎病人清醒之后说有职工医保,还雇了护工。我和他说过是你帮他垫的医药费的事了,他说见了你会还你钱。”
顾晓帆有些惊讶,但还是笑着和护士长道谢:“谢谢,张护士长,我去查房。”
于是,程瀚奇终于在清醒状态下见到了没戴口罩的主治医生顾晓帆。
“感觉怎么样?疼吗?”顾晓帆声音温和,皮肤很白,嘴唇颜色不深,淡淡的红粉,看起来二十八九岁的样子。
程瀚奇刚才被护工扶着坐了起来:“感觉好多了,还有点疼,不过可以忍受。”
顾晓帆点点头:“疼得厉害就告诉我,给你上点止疼药。我叫顾晓帆,是你的主治医生,你是急性化脓性胆管炎,之前你就有胆结石,石头大部分是泥沙样的,这次发病是那些稍大点的石头进入了胆总管,造成梗阻化脓还有粘连。这个病凶险,为了根治,对你进行了腹腔镜胆囊切除,尽可能地为你减小伤害,但这毕竟是手术,而且这个病术后也是必须严格治疗……”
顾晓帆长相很隽秀,说话的时候,目光很真诚也很认真。
“谢谢医生。”程瀚奇笑着毫不避讳地仔细地打量对面的医生。
顾晓帆被盯着看得不自在,侧身按了几泵床尾挂着的免洗手消液,仔细搓洗手部,晾干,对着病床上的人说:“衣服掀起来,我看看刀口。”
程瀚奇照做把上衣撩开露出腹部。
顾晓帆在程瀚奇的肚子上按压:“我按着时候疼吗?”
“有点。”
顾晓帆“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检查好,顺手把程瀚奇的上衣拉了下来遮住他的腹部。
紧接着又去床尾挂着的那瓶手消液按了几下,又一次搓洗手部,站到了离程瀚奇更远的地方。
“排气了是吧,但今天稍晚点时候可以吃点流食,米粥什么的少量吃点。”顾晓帆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你营养不良,自己也看得到吧,太瘦了影响你的恢复,病好了要好好吃饭。以后尽可能避开多糖多油,要多吃蛋白质。”
程瀚奇轻飘飘点了下头没说话。
顾晓帆看着眼前的人在提到好好吃饭的时候笑容都淡了,不免又动了恻隐心,朝他道:“你家属还联系不上吗?”
程瀚奇立刻道:“顾医生谢谢你,我已经雇了护工,把医药费付了,你之前替我垫付住院急救费用实在是很感谢。不知道方不方便我加一下你的微信转账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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