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附带番外]《娇养祸水》作者:再枯荣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2-22分类:小说浏览:8评论:0



娇养祸水

作者: 再枯荣

简介:

主角:箫娘,席泠 配角: 其它:预收《笼中弱腰》《窈窕恃宠》求收藏~;女主

简介:预收《弱腰》《窈窕恃宠》求收藏!

(一)

箫娘被卖给个赌鬼做填房,没几天赌鬼死了,她唯一翻身发财的指望,就是那个凛若冷月、丰仪出众的继子席泠。

人尽皆知席泠寡恩少情,为了笼络他,白天她将贴身衣物晾在他窗外,眼波婉媚。

入夜,她坐在他床头诉说悲惨身世,盈盈欲泣:“如今,我只有你了…”

席泠连帕子也未递一张,背影像堵冷墙。

她怔忪片刻,决定不装了,抹干泪站在床前谈条件:“我是你娘,照顾你饮食起居,往后你飞黄腾达了孝顺我,应该的吧?”

男人轻掀眼皮扫她一眼,翻了个身。

他是块冰,捂不热,箫娘不伺候了,大不了再嫁一位有志青年!

可是……当箫娘站在有志青年的府门前,发现里面正兵荒马乱的抄家。

而席泠倚在门前的柳树旁,阖着眼晒太阳:“招惹了我,就想跑?”

(二)

席泠靠踩着别人爬到高位,性情愈发乖戾叵测冷血寡情,想去说亲的权贵都望而却步。

听说他那继母是个贪财祸水,权贵转而备上厚礼去求——

灯下,箫娘看着满床珠宝首饰,笑得合不拢嘴。抬眼见一只大手撩开了帐,露出浑身散着凛然之气的男人,她立刻抱紧珠宝往后躲。

红绡帐暖,春灯微明——

祸水软软依在他肩上,桃花挹露的眼眨出泪:“我把这些东西退回去就是了嘛……”

男人握着她的腰,目光火热得狼贪虎视:“叫声夫君来听,我的所有就都是你的。”

他自幼就凉薄如灰,却为她自甘沉沦。

#只为你不计得失#

#只向你交托自己#

阅读指南:

妄想发达作妖小娘×淡漠凉薄纵容她的继子

女主年纪比男主小几个月

无血缘、无律法亲属关系

女主不善良、很贪财。

he

———预收文《弱腰》文案———

梦迢曾以为,只要她够柔顺,孟玉迟早会爱她,直到他带回位花靥粉面的少女,说要纳她为妾。

那天她看着少女娇怯怯藏在孟玉身后,

才发现他原来可以如此温柔。

她尽心尽责,收拾院子给这位小妾住,瓷器要官窑的,家具要酸木的…

入夜孟玉走到这屋里来,倚在窗上望着她戏谑地笑:“她刚进家门,你得多让着她。”

孟玉眼中,梦迢是世上最恭谨贤良的妻。

不论他如何放浪,他相信梦迢都能体谅,毕竟她爱他爱得要死。

直到他被政敌董墨羁押。

一向清婉的梦迢剔着指甲向窗外笑了笑:“倘或你还有命活,往后就换你来恨我。”

他侥幸未死,从此心里埋下根刺——

倘或没被她恨过害过背叛过,他怎能发现原来一早就爱她,到绝望之境。

*

夫君曾说,婚姻是最牢靠的结盟关系。

梦迢却觉得,恨才最能让人铭心刻骨。

所以她将眼看向别人——

“玉面阎罗”董墨,出生世家,位高权重,身边最不缺美人。要紧的是,他是夫君的政敌。

她谎称落魄孤女撞到他马车前,拉着他的衣摆,举目噙泪,玉音低转:“公子救我。”

男人撩开眼皮,转一转手上的玉扳指。

后来,她如愿利用董墨的权势,令夫君一败涂地。代价是她成了董墨的笼鸟池鱼。

人人都说她难在董墨手中苟活,她也这样认为,可她无所谓。

董墨看她满不在乎的态度,与当初撞到他马车前的那只小白兔天差地别。其实,这只小白兔更像一个绝色的迷。

他半真半假道∶“不如你爱我,我对你好。”

梦迢惊骇一瞬,笑着摇头,她花了满副精力爱过恨过,没力气再折腾了。

董墨抬起手背抚过她的脸,目光痴迷而狡黠:

“比恨更刻骨的关系,是不死不休。”

“梦儿,我们要不死不休才好啊。”

他终于知道与她相逢是她编造的一场欢梦。

不要紧,只要梦醒她仍在笼中。

阅读指南:

男主是董墨。

女主表面纯良,内心不大纯。

男二男主女主一个比一个疯。

HE

立意:镜花水月两相照,梦幻泡影有残真

犹未死(一)

一眼望见箫娘,也算不得倾国倾城的美人。但细了瞧,她好像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箫娘生一张鹅蛋脸,长着将红未红的两片嘴皮子,凑上去亲一亲,就会觉着酸涩得紧。她那张山楂未熟的嘴巴时常对人说起:

“我虽是个丫头,可天上的神仙凡人也修得,谁说我一辈子就只能是个丫头了?往前打卦的替我掐算过,我有官太太的命呢。”

听见的人都笑她是做梦,她自幼卖给人做丫头,几经辗转,二十岁了,还是条贱命。大约是做下人时常吃不饱饭的缘故,她瘦得风折柳腰,月眉含怨。

可月眉下嵌的那两只眼睛,好似拂晓时来不及散的浓雾,薄薄的眼皮子一剪,雾里便有汹涌的浪涛,不必说话,只在沉默中吞噬你。

箫娘如今的少东家——吴公子正是被她这一对隐秘的眼睛吸引,一心想与她成就美事,收用为通房。可箫娘暗里算了算,这吴公子功名未争,也未婚配,哪知他往后如何呢?

倒不如他爹吴大老爷,现任的县丞,正经太太又常病着,倘或跟了他,保不准哪天太太死了,就将她扶了正。难说打卦掐算的“官太太”,就是应在这吴大老爷身上。

这么一筹谋,这日夜里,箫娘便趁着给吴老爷送夜宵的功夫,施妆傅粉,打扮得伶伶俐俐的往书房来。

那吴老爷正在灯下点算银两,瘦得一副枯骨败相,留着八字髯,稀疏的头发束个单薄的髻,隐约能见头皮。

这厢抬眼瞧见箫娘,摸了条帕子谨慎地将银子盖住,两个手指头往案上敲敲,“就放这里,下去吧。”

箫娘搁下碗香喷喷的生川鸡丝面,往太师椅边挨过去,娇滴滴地叮咛,“老爷只点这一盏灯,只怕眼睛看坏了。或是早些睡,或是我为老爷再点两盏灯来。”

闻听还要再点两盏灯,吴老爷心疼得要不得,忙摆袖,“你看看你们,哪里有个省检样子?我好好的一副家业,早晚都要叫你们败得精光!”

这吴老爷向来视财如命,箫娘进了吴家门两年,早摸透了他这性子,不过是借故搭讪。

眼前她将几个笋指往他肩头一搡,眼角似一柄银钩子,勾魂夺魄,撒娇似的噘起嘴,“真是不识好人心,人家是为了你的眼睛要紧,你倒苛责起人来。”

那眼里的浓雾轻散,露出绿油油的水波,年节底下,吴老爷晃觉有春来。

他定眼细瞧,还未曾留心家中有这么位风流人物,不由骨酥心痒,抬起手抓她搭在他肩头的嫩手,“我的乖乖,你叫什么名来着?”

“学戏时师傅只管我叫箫娘,大字没有,爹妈死得早,还没来得及起名呢,姓乌。”

说到此节,箫娘眉间半颦半怨,仿佛经年酿的一丝哀怨,金陵雅音细细缠紧了吴老爷的心,“老爷当着县丞,是饱读诗书的人,行行好,替我起个名,我必定报答老爷、当老爷再生父母一般。”

绮窗透月,如一缕香艳浅淡的梦,慵暝红烛、幽寂黄昏、以及她乌髻里荡漾的茉莉花头油味儿,统统将吴老爷网罗其中。

这老骨头坐起如醉,神魂微醺,十万毛孔酥了五万,笑得没眼缝,抚摸她的手,“哎唷我的何仙姑,你就是那纺云的织女,月宫的嫦娥!”

说话间,将萧娘一把拽进怀里,抱在膝上,“你说我从前怎的就没留心家中还有你这号标志人物?我的乖,好名好姓现放着呢,你从今后就随我姓,吴氏萧娘,岂不好?”

箫娘将眼波流转到书案上,取了只笔蘸墨,嘻嘻扭头,往他脸上左右勾了一笔,像两撇滑稽的翘胡子。

她水光盈盈的眼盯住他一会儿,掐算着他差不多已醉倒在她的眼窝,便撇撇唇角,“你哄我的,太太那样厉害的人物,岂能容我?你此刻说得好听,彼时又怎么样,谁晓得呢?倘或日后落得个鸳鸯失伴,岂不是要我怨你?不如不许诺的好,我只记着你的心,你只记住我的情,就够了。”

一番凄婉愁态将吴老爷另五万毛孔又蹋倒,心里爱得不知如何是好,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半真半假地哄着,“我的乖乖,这是什么丧气话?我既知你的心,如何肯负你?你放心,那母夜叉得了个下红之症,恐怕难……”

话出一半,不想两扇门“咣当”乍响,寒风狂卷进来,刮得二人一个哆嗦。抬眼瞧去,可不就是病歪歪的吴家太太?

那吴太太也是瘦瘦的一副骨头,颧骨在眼下耸得老高,些微凹陷的腮透着点病气的红,眼也是红的,像烧着两团熊熊怒火,身后跟着两个婆子,直朝案上气势汹汹走来。

“好啊,打量我病着,就要合计着害死我?”吴太太半笑半怨、恶狠狠地睃着二人,“做你娘的梦、老娘且死不了呢!”

箫娘这才回神,匆匆由吴老爷腿上起来,慌着要行礼,认罪的辞藻在脑子里迅雷般汇拢。

谁知话还没出口,那吴太太先抬手掴了她一掌,“小贱/货、我五两银子是买你回来勾搭男人的?你也不睁大了眼瞧瞧,这是谁的地界,岂容你耍手段?!给我锁她在柴房里头,明日去外头打听个牙子来发卖了!”

两个婆子得令,左右架了箫娘,将她拖拽出屋。

外头是黑漆漆的夜,冷月映着白雪,整个南京应天府①冻结成冰,萧娘在柴房里,被婆子来回打了十来个耳刮子,两片腮肿得老高,青红交叠的指印可怜又可笑。

数九寒天,将她的痛觉也冰冻,她半点也不觉疼,舌头顶顶麻木的腮,抱膝坐在窗下。

月光把她的影扑在参差嶙峋的高柴堆上,好似乱林里朝她后背扑来的野兽,妄图吞吃她。

蓬窗外起了浓雾,她无悲无喜的眼抬上去,月隐了一半,拂晓仍无踪迹,南京的春意尚远。

不知第几个拂晓清稀,年关已过,腊残春新,仍然下雪。吴太太胸中愤懑,发了愿要将箫娘卖给破落户、叫她活遭半世的罪才罢!

可话说回来,哪家破落户有银子买个丫头?比及元宵已过,牙子才将将寻得户人家。底下婆子走到柴房来,幸灾乐祸地奚落与萧娘听:

“那家人姓席,汉子三十七,媳妇早死透了,丢下这汉子与个儿子。”

婆子笑出一脸干纹,睨着箫娘,见她无甚反应,便冷哼一声,“汉子呢,成日赌钱吃酒,有几个钱也不知省检,元宵那时候赌钱赢了十两银子,就花了八两托牙婆子替他寻摸媳妇,可不是你这里现成的么?”

暖日照寒烟,久违的阳光由两扇被风摇得嘎吱响的漏门里扑进来。箫娘静视光束里的尘埃半日,认了命,将沉寂的眼睇上来望婆子,“那姓席的汉子家中可有田地屋舍啊?”

婆子搬了根长条凳在她边上落座,“还做梦过好日子呀?我劝你识些好歹,姓席的汉子田产是没有。就有,也给他早输得裤头也不剩了。屋舍倒有两间,勉强遮个风霜,享福你就不要想囖。”

她拂拂裙,双手搭在裙上,“儿子还算不差,叫席泠,是个读书人。可身上虽有个进士功名么,却不成器,这年头,有才无钱妄想做官?做梦呀!”

说到此节,婆子垂看她愈发清瘦的一副骨头,不由叹息,“你进了吴家门两年,本本分分熬一二年,配个小厮,哪里不好?就不要小厮,给少爷做个通房,也不委屈你,你做甚把主意打到老爷头上去?太太是个什么火炮脾气你不晓得?”

门内卷来风,箫娘在柴堆前把自己紧抱,玲珑心窍暗暗筹谋着,有个身怀功名的“儿子”,也算条出路。

缘分说来,就是如此奇妙,此刻席泠是谁,甚至还未曾见他一面,箫娘已在淤泥里,像仰望薄薄春光,止不住朝他向往。

她笑了,剔婆子一眼,“做通房配小厮,还不是一辈子的奴仆命?先不要讲它了,那姓席的汉子什么时候来接我去?”

婆子良劝无果,瞧她竟还笑的出来,怄得一记冷眼丢给她,“你就是天生的奴仆命!懒得劝你,明日午晌牙婆就来接你!”

婆子靛青的裙把光束一搅,尘埃翻涌,最终落回坑坑洼洼的粗墁地转上,成了一抹人人厌嫌的灰。

箫娘大约就是那一抹灰,诗词里咏来凄美,现况里,多瞧一眼都嫌烦。

果然到明日,牙婆来接,箫娘抱着包袱皮跟人出去,园中恰逢书散学归家的吴公子。

两人远远一对望,那吴公子眼中便流露出一股怜香惜玉的情、又一缕哀其短浅的痛、再一丝爱而不得的恨。

复杂的千情万绪落在箫娘眼中,不过是一点吃饱了撑的闲情雅趣。她冷漠地擦过他身边,再一次平静走过了繁华锦绣、却把她弃如敝履的人间。

跟着牙婆辗转半日到秦淮河,下游皆是繁华铺子与行院人家,因此车马盈门,人语喧哗,鼓乐阗咽,画舫游船,络绎缤纷,佳人才子,数不胜数。

由河岸一条巷子转入正街,再穿一条长巷,横一条小溪,溪对面便是那席家的屋舍。

牙婆临门叩了叩,半晌才闻两扇黑漆的院门吱呀一声,徐徐拉开,露出半副高高的肩骨,阳光由他肩头刺眼地射下来,晃得箫娘瞧不清他长什么模样。

只听见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像海底的暗涌,朝她袭击过来,“请问寻谁?”

牙婆踩上一级石磴,扶着门笑,“泠官人,你爹讨了个女人进门你晓不晓得?我今日把人带来了,他在不在家?”

说话间,她把箫娘的胳膊一拽,拽到了宽阔的门缝下。箫娘抬眼,仍旧看不清席泠的面容,他肩上的阳光,险些晃晕她。

“不在。”席泠淡漠地扫了二人一眼,将一扇门敞开,转身里去,“请进来坐等。”

门后是一方小院,有些年头了,粗墁地砖由四角里蔓延苔痕,前面是稍大的正屋,西厢稍小些,东面是几根柱子支起的小小屋顶,底下垒着灶,边上开着满树杏花,靠着厚厚的院墙。

箫娘跟在牙婆后头,抱着个粉布包袱皮,在院中的石案下坐下。须臾听见低锵的脚步身在背后响起,一只修如竹节的手绕到她面前,搁下只土窑茶盅,“二位请吃茶。”

茶盅里浮着无数的茶叶渣,倒映着他半张脸。

比及箫娘抬头看他时,他已转背进了西厢。光影晃一晃,他墨绿的衣袂在吱呀阖拢的门缝中,像一簇神秘葱郁的水草。

由始至终,箫娘觉得席泠似一片浓雾,太阳穿透他,射来她身上。暖洋洋的,她早已枯死的骨头、仿佛将要在二月春晖里发芽。

————————

①南京应天府:明代朱棣迁都后,分北直隶与南直隶,北直隶是北京顺天府,南直隶为南京应天府。南京做为留都,同样设六部、通政司、都察院、五军都督府、翰林院、国子监等行政机构。

犹未死(二)

话说这席家,往上数几代也算仕宦书家。姓席的那汉子有个斯文名字,叫席慕白,因十赌九输,如今街坊邻居只浑管他叫席摸白。

这宅子原是祖产,先前占着四五十亩地,后头席家逐渐败落,传到那席慕白手上,只剩了这宅子。席慕白年轻时候输得厉害,将宅子分着变卖,左右分卖给一官一商两户人家。

左边厢那家姓何,早年见席家这两间屋舍夹在当中,不成个样子,欲一并买了去重建。可席慕白狮子大开口,狠要了一笔。人家赌气不买了,就到如今这左右富贵、当中贫寒的局面。

牙婆讲到此节,朝西厢紧闭的窗户上努努嘴,“那是席慕白的独子,叫席泠,今年二十,与你同岁,考了进士。原该做官的,苦在没门路,就给耽搁下来,等明年看看。”

冷风在小院里回旋,卷下杏花成雨。箫娘回想方才那一阙琼枝玉树的背影,骨骼孤高,泠然孑然,显得分外孤清。

她也跟着朝那窗户上窥一眼,隐隐中,里面好似也有一双眼睛在望过来。

她像被刺一下,收回了眼,与牙婆笑笑,“好不好的也就这样了,我还计较得起呀?只是他爹哪里去了?还不回来。”

“这个时候么,无非是去赌。”牙婆被风吹了个哆嗦,撑着石案起身,把西边的太阳望一望,“哟、他赌桌上一坐,也没个时辰,我手上还有两桩勾当要办呢,得先去。你就在这里等,回头我把你的身契给他送来,你放心,他还差我五两银子没给呢,我必定来。”

箫娘点头应了,牙婆便走去把西厢窗户敲敲,“泠官人,你爹若回来,你告诉他,他要讨的女人我领来了,隔日再把身契送来,叫他把下剩的银子预备齐,可不兴拖我的账。”

隔了半合儿,那窗户里适才荡出来无情无绪的声音,“请慢走。”

牙婆嘱咐箫娘两句,乐呵呵去了,暗中留了个心眼,只怕箫娘跑了,阖了院门。

金乌西走,院墙上光影轮转,箫娘仍坐在那石案后头,隔着条街的秦淮河热闹起来,渐渐笙鼓鼎沸,缕缕莺声燕噎掩在里头,细细的,像根金线,把箫娘逐寸勒紧。

她还抱着那个瘪瘪的包袱皮,不知是不是冷的缘故,单薄的背佝偻着,荏弱的肩头朝怀里微扣,水汪汪的眼一横,把院子细细扫量。

越扫越灰心,果然如人说的,她这辈子想翻身做官太太,是痴人说梦。

阵阵杏花风,吹刮着她的骨头,苦海半生在她脑中帧帧闪过,与如今一样,父母早亡,亲友概无,贫寒辗转,由这家卖到那家,从未拥有,无所失去。

好在贱命自有贱命的好处,她习惯了颠沛流离,十二分淡然冷静。

比及日薄崦嵫,席慕白还未归,箫娘饥肠辘辘,索性丢下包袱皮往西厢窗户上敲敲,“泠哥儿,有吃的没有?我实在饿,要不也不敢来打搅你。”

屋里好半晌没动静,箫娘正灰心,倏闻吱呀启门,席泠站了出来。

斜阳把对墙下的杏树影密匝匝摇在残旧的棂格门上、以及他墨绿的直裰上头。箫娘猝不及防一抬眼,就瞧见他胸怀里浮动的树阴,好似看不见底的一潭绿水里、柳暗花明的倒影。

他用巾子裹着髻,端良如玉,斯文有礼,手里端着个没挂釉的碟子,里头有两个发硬的馍馍,“倘或不嫌,请用些。”

可这种礼节里始终带着天长路远的距离,似乎他挺拔的鼻梁与眼窝上的眉,是一座崎岖的峰,巍峨险峻,你若要去爬一爬,恐怕会跌得粉身碎骨。

箫娘识趣地垂下眼,接过盘子。她这辈子学过戏、做过丫头,针线扫洗,多少会些,唯独没给人做过后娘,剔眉一瞧,还是这么大个儿子……

临行,她又旋裙搭讪,“我点火蒸了,你也吃一个。我瞧你在屋里念了一天的书,恐怕早饿了。”

席泠还用那对一泓死水的眼盯着她,盯得箫娘有些发窘,“天都快黑了,你爹这时候也没回来,不晓得是在外头给绊住了脚,还是出了哪样事情?”

静默中,席泠倏地笑了下,“不妨事,他惯常如此,你请自便,不必拘束。”

箫娘隐隐感觉,他这个笑里有些嘲弄的意思,言语中又抓不着证据,只好作罢。

席泠随后阖拢门,落回书案,案上摊着本书,他随手翻翻,听见院中锅灶响。透过窗缝瞧,是箫娘在生火蒸馍馍,行容里鬓绾轻寒,翠眉粉靥,一搦纤腰只恐香露重,粉瘦怯西风。

这一望,一灯已照松窗月。

浅恶黄昏,席慕白仍不见回来,箫娘无处安置,只在院中呆坐。正是西风乍紧,独抱孤愤时,院门“咣当”一声!撞进来个醉鬼。

还没瞧清,醉鬼便走到西厢咣咣砸窗户,“你怎的不点灯?想摔死你老子不成?!摔死了我有你什么好处,你别想!告诉你听,你老子今天赢了五两银子,不单你小子会挣钱!”

那一团黑呼呼的影子大约就是那席慕白了,箫娘心道吴太太果然成心不叫她好过,竟将她卖给这么个烂赌酒鬼!她抱着包袱皮站在月下,像棵无枝可依的野草,警惕地瞪着那个狂躁的影。

须臾西厢开了门,席泠掌灯出来,黄黄的光笼着他一张没情绪的脸,踅进正屋里点了灯。

席慕白跟到正屋门前,这才借着一缕光瞥见箫娘,因问席泠:“这是谁?”

席泠回眸把箫娘老远睇一眼,转过背又点亮一根蜡烛,“你买的女人,忘了?”

“是她?”席慕白赶到院中将箫娘一把掣进门,举着盏生锈的银釭上下一照,额心顿蹙,“相貌倒还不错,只是瘦了些。也凑合,将就些罢了。”

因问箫娘:“你叫个什么?”

借着昏沉沉的烛,箫娘亦将她这位未来的丈夫瞧了个清楚,五官与席泠有几分像,只是凑起来简直南辕北辙,天上人间。

下巴上还留着参差不齐的三寸杂髯,人中上头两撇八字须,脸上的皮肤似被石砂打磨过,满是细小的坑洼,醉眼朦胧,烁烁闪着野狗似的饿光。

恰值席泠点了灯出去,衣袂轻轻擦过箫娘的裙,言语轻飘飘,像没有温度的月光,“牙婆讲你还差她五两银子,叫你预备好,她隔日来拿,顺便拿了箫娘的身契来。”

末了,西厢阖了门,席慕白也将箫娘拽一把,将月光闭在门外,笑嘻嘻朝箫娘抬抬下巴,“你叫箫娘?”

“是。”箫娘把低垂的眼缓缓抬起来,游着若有似无一缕笑,仿佛月下的芍药抬了头,花貌生春,玉容媚雪,“他爹,我睡哪里?”

“自然是与我睡一个床铺。”席慕白抓起她的手,眼珠子由她的胸脯子滚到臀,又由臀滚到脸,“还别说,这么细瞧瞧,倒是别有一番滋味,比河边那些女人也不差!”

河边那些个女人卖笑卖身,箫娘与她们似乎差不离。好在她对无力更改的局面,已有了处变不惊的忍耐力。

她丢下包袱皮,且行且顾盼,屋子虽陈旧,倒是家私齐全,撩开八角落地罩上挂的棉帘,里头黑漆漆的,隐约一张些微歪斜的架子床,身后席慕白举灯过去,才瞧清是靛青的帐子,油脏得发亮。

黯黯的烛搁在床前的方案上,席慕白便迫不及待解衣裳,两眼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在她身上,“你放心,我既买了你来,断不会委屈你。今日先行办了事,过些日子等我再赢些钱,采办东西,张罗酒席,与你完礼,再拿了你的身契去衙门上籍,咱们就是真夫妻。”

箫娘的步子稍有迟疑,捱一寸,且一寸,总也走不到床前。席慕白浑身脱得就剩条辩不出颜色的裤子,身上的肉又松又白,像头死了许多时候的猪。

他心急火燎地一把拽来箫娘,揿倒在铺上,乐呵呵地整张“猪皮”就罩朝箫娘罩了下来。她顿觉由四面八方涌来股味儿,冷油腥混着酸——

是穷酸,她掉进个穷酸窟窿里,在劫难逃了。

她认命地阖上那对桃花挹露的眼,任由这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在自己身上作乱。

床架子嘎吱嘎吱响起来,伴着秦淮河畔咿咿呀呀的胡笳琵琶,划断夜的死寂。

一墙之隔的那头,正是席泠的床铺,秦淮河的酒欢笙乐他听惯了,今夜却兀地添进来一线微弱的生息,嗯嗯啊啊,像在遭受一场磨人的刑法,掩在姑娘们隐隐约约的嬉笑怒骂里,十分刺耳,好似呼救。

他翻翻枕头,侧身阖了眼,不去管它。

残更与恨长,西风如灯涩,箫娘也睡不着,好像还有个什么在捅她,钝钝的,仿佛一篾锯片在拉割着她的命运,左右难逃,漫长无断绝的、细微的疼。

横竖不成眠,索性瞪着干涩的眼,窃窃说起话来,“他爹,你有多少钱?”

席慕白一个激灵惊散了困倦,枕侧扭头对着她的虚笼笼的发髻,“好个淫/妇!才进门就打起我银子的主意,多少钱也不干你的事!”

烛影一晃,箫娘翻过来,模糊的眉黛轻颦,眼圈儿像是红了,说不出几多幽怨,“你瞧你说这话,你有多少钱值得我图?我不过是想着,往前这个家没个女人,家不成家。如今有了我,我就要为你们父子打算起来,我问一句,好晓得哪样省检!”

这般说着,已添哽咽,盈盈欲泣,“下晌我在厨房里蒸馍馍,锅也没有一口好锅,院门也有些歪,这床,你觉不出来有些倾斜?真不晓得你们父子两个往前过的什么日子。再就是泠哥儿,他考了进士在家,总要花销打点,寻个文职做做。我不替你们检算着,何有长远?”

夜风细细春尚寒,被窝里有个女人,是暖和许多。又有温存在前,软语在后,席慕白果然有些五迷三道起来,手臂跨过她,朝晦暗的墙角指一指:

“那箱笼里有二十两银子,隔日还要付了牙婆五两赎你的身契,满副家当就剩十五两,家里再没值钱东西。席泠你不要管他,那小子在私塾当先生,一月五两的薪俸,也不孝敬他老子,留着银子做什么,还不是只顾自己吃喝!你还怕他饿死不成?”

箫娘暗自算计片刻,背着烛光笑一笑,“晓得了,如此,家里哪里该花哪里该省检,我心里就有了数。”

“我的乖乖,你在高门宅院里当过丫头,自然会打算。我今日赢了钱,明日许你一钱银子,你去秦淮河铺子里头裁件衣裳穿。”

昏暝的帐中,席慕白翻身将箫娘搂紧了。今日箫娘才进门,他就赢了钱,保不准这女人是他的福星!想想就愈发美得骨软筋酥。

......

[附带番外]《娇养祸水》作者:再枯荣 全文免费观看_夸克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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