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长云赋》作家:夏枕凉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2-22分类:小说浏览:6评论:0

长云赋

作者:夏枕凉

简介:

25%日常,25%权谋,20%游历风物,15%战争,15%恋爱。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殿下方盈昭,并未像所有人设想的一样,成为大周朝最富贵的那个闲人。侄女小公主被迫和亲,最亲近的侍卫柏舟真实身份浮出水面,与皇权、与敌国的争斗是否会得到预料中的结局?]

[忠犬侍卫x傲娇毒舌神经病]

[柏舟:想要护住身边所有人,但心甘情愿成为他的手中刀。]

[方盈昭:既冷漠神经病,又善良护短。在腹黑毒舌和温润君子之间无缝切换。]

第1章 农家小院

第一章

这天是除夕,接连阴了几日的天终于降下大雪,柳絮一般的雪花漫天飞舞,引得村子里的孩子都坐不住了,纷纷裹着新棉衣跑出门去。

老李头抽着旱烟站在自家院墙底下,笑看孙子李二娃和邻家丫头在雪中激战,最后一败涂地。

老李头在墙上磕了磕烟袋锅,望了望天色,叹道:“来年定是个好年!”

不多时,二娃抹着脖子里的雪水跑了回来,被绿珍——二娃的娘亲老李头的儿媳撞个正着,拧着耳朵拎回屋里,一路吱哇乱叫。

老李头的独生子李铁铮连忙从屋里出来冲妻儿打手势:小点声,别惊扰了西屋里的客人!

李铁铮十六岁上参了军,不知是走了什么好运气,几经辗转,竟被分到了驻守京城遂安的东三营。将军见他从小在山里长大,吃苦耐劳还养过牛羊骡子,就让他当了个马夫。几年间也随着军队去打过几次小仗,后来将军念他是家中独子,又有腿伤,便放他退伍归家了。

老李头是村里的富户,家中人口虽少,平日家里只有儿子一家和两个佃户,但是全村的宅子除了村长家,就数他家气派。

他家宅子有两进院落,过了影壁墙是片宽敞的天井,主屋和东西厢房三面相对。老李头的老伴过世早,又只有独子李铁铮一人,于是李铁铮虽娶了媳妇却没有分家,方便照顾老父亲。

如今主屋由老李头一人住着,李铁铮一家三口住在东屋,西屋一直空着。直到某天深夜,一道黑影翻墙而入,叩响了东屋的后窗。

李铁铮和绿珍早已睡下,听到响动,小两口狐疑地推开窗,只见来人一身夜行衣,蒙着面,似是受了伤,半边衣襟都透着血水。

绿珍的惊呼被李铁铮一把捂了回去,这个庄稼汉表现出了与憨厚外表截然不同的警醒,他安抚好妻子,回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李二娃,跟着黑影出了屋。

第二天,空置许久的西屋便住进了两位神秘的客人。

此时西屋门窗紧闭,炭火烧得正旺,半点寒风都吹不进来。昏黄的烛光下,映出一坐一卧两个人。

坐着的是个青年人,二十几岁的模样,身着布衣却难掩眉宇间的英气。他倚靠在床柱旁,侧对着床上的人闭目养神。屋内很静,几乎只能听到他一人清浅的呼吸声,院外孩子们嬉闹的声响隐约传来,他仔细听着,按在床沿上的手透出几分紧张来。

床上躺着的要比他年轻几岁,几乎是个刚长成人的少年,漆黑如墨的长发散在肩头床边,虽紧闭着双眼,也能看出着实生了一副好模样。只是此时他的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不凑上去细细察看,几乎会让人以为现在躺着的是个死人。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从昏迷中醒来的同时断断续续说了句什么。青年心头一松,立刻俯下身,侧耳凑过去,听清之后轻声安抚道:“殿下放心,这里很安全。”

躺着的人安静了片刻,随即仿佛是蓄好了力,挣扎着坐了起来。

包扎好的伤口随着动作轻微开裂,鲜血透出来染红了里衣。青年皱起眉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再次俯下身去让对方借力坐稳。

“柏舟,我睡了几天?”

“五天,今天是除夕了。”青年简短地回答道。

“除夕……”

屋内又沉默了下来。

柏舟站起来,浅浅施了一礼,“殿下稍坐,我去找屋主人拿些草药,片刻就回。”

床上的人无声无息,算是默许了,房门轻轻打开又轻轻合上,漏了一丝屋外的凉意进来,搅动了屋内一池死气沉沉的气息。

柏舟不放心似的回头望了一眼,隔着房门什么都看不见。他穿过小院来到东屋的卧房门前,略带拘束地敲了敲门框。

绿珍正在边数落二娃边给他换上清洁干燥的棉衣,带上的门没有关严,又悄无生息弹开一条缝。这条门缝使柏舟有些尴尬,他侧着脸等待应门,不让自己去看屋内的情形,但房间里的暖流已经扑到他的面上,让他也暖和了几分。

“阿舟,什么事?进来说话。”李铁铮笑着招呼他。

柏舟比他小几岁,虽当了将军,依然全无架子,从不与他们讲礼数,相处起来十分随意。

“不了铮哥,”柏舟也笑着摆摆手,“我想拿点草药,我家殿……公子的伤口有些开裂。”

李铁铮一点头,快步出了屋。

绿珍透过虚掩的房门望了一眼二人的背影,忘了手上的动作。

“阿娘,你怎么了?”二娃拽拽她的胳膊。

绿珍忽然就对二娃消了气,起身把房门关严,又把被雪浸湿的新棉衣晾在炭火边。

见她不答话,二娃又问:“阿娘,你是不是不喜欢阿舟叔叔?”

绿珍突然被戳穿了心事有些慌乱,但她只能对二娃说:“别胡说,阿舟是你阿耶的客人,娘怎么会不喜欢!”

片刻,她又有些不放心,嘱咐二娃道:“你阿舟叔叔喜静,平日里别去西屋跟前耍,听到没?”

二娃心不在焉地应了,这些他哪里听得进去,他还想出去打雪仗。

另一边,李铁铮捧着一摞干净棉布和草药,跟着柏舟到了西屋门口。柏舟在门前停了脚步,转身接过东西,抱歉地一笑,轻声道:“我自己进去吧,殿下这会儿心情不佳,看见外人恐怕要发火。”

李铁铮压低声音惊讶道:“你家小殿下醒了?”

“醒了,但是……”柏舟苦笑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李铁铮拍拍他的肩膀,表示理解,“小殿下脾气古怪,我在东三营的时候就听说过——有事叫我就行,我先回去了。”

二人口中的殿下,正是当今皇帝陛下方盈暄唯一的亲兄弟,尊贵无比的淮南王方盈昭。

方盈暄足足比方盈昭年长二十七岁,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因为皇室子嗣单薄,他几乎把这个幼弟当成亲儿子看待,把他留在宫中养到十六岁,才放他去了王府。

淮南王府也是皇帝亲自选址,就建在皇城根下二里地的位置,要是夜里去屋顶喝个小酒看个星星,一转身就能瞄见皇宫那金碧辉煌的庑殿顶。

可是,如此荣宠非常的淮南王殿下,是如何沦落到被他这个庄稼汉救起,靠山里最寻常的草药吊住性命的境地呢?这个问题李铁铮至今没有想通。

家里只有他知道柏舟二人真正的身份,佃户回自家过年去了,老爷子和妻儿他都没敢告诉,怕他们坏了事。这个不大不小的秘密压得他心事重重。

老李头从院外溜达回来,望着儿子的背影吐了个烟圈。

活到这般年纪,就算儿子不说,他又如何看不出来西屋的客人有来头?名叫阿舟的青年,他听铮子提起过,以前在东三营救过他,算是家里的恩人。老李头虽不知道阿舟现在是何官职,但看那份气度,也知道他不是自己儿子这样的无名小卒。

那么那位少年客人呢?

进门时他远远看过一眼,伤得可不轻,阿舟和铮子是把他当成个碎了一道的瓷娃娃一样搬进来的,看两人那小心翼翼的样,他的身份怕是比阿舟又要尊贵很多。

这样两位客人住进家里……老李头又吐了个烟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先把年过了再说吧!

西屋里,身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二人,正在对峙。

方盈昭身上包裹着伤口的棉布已经被揭开,伤口狰狞地暴露出来,柏舟将捣好的草药轻轻敷在伤口上,再裹上新的棉布——有干净棉布新鲜草药和温暖的床铺,已经让柏舟非常满足了,他不知道自家殿下还在闹什么脾气。

方盈昭始终一言不发,待到终于包扎完整个左胸的伤口,他自己掩上衣服下了床。

“殿下……”柏舟实在没有忍住,伸手拦了一下。

他对方盈昭向来只有服从,极少逆他的意思行事。但这次方盈昭的伤势实在严重,不容他再多任性。

躺了五日,方盈昭的嗓音有些沙哑:“刚才你在和谁说话?”

“李铁铮,以前东三营的马夫,这里就是他家。”柏舟答道。

“东三营……”方盈昭垂下眸子,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两人僵持在床前,柏舟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直接把方盈昭打晕丢回被子里,又怕弄伤他,只能顺着对方的力道把他搀扶到方桌前坐下。

“殿下,村里没有好大夫,你的伤不容再有反复了。”柏舟劝道。

方盈昭抬眼看了他一下,忽然露出一个微笑,“你听,外面多热闹。”

柏舟:“……”

“我也想去看看。”方盈昭摇了一下柏舟的衣袖。

他半扬着脸,抬眼看着柏舟。昏暗的烛火和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日光,一齐映在他的脸上,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嘴唇,此时也被染上了一层温热的颜色。

柏舟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如以往许多次一样,轻易屈服了。

第2章 过年

第二章

午后,雪还在下,没有停的迹象。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一脚踩下去已经没了脚踝。李二娃这次换回了旧棉衣,戴好棉帽棉手套,冲出院子投入了新一轮战斗。

李铁铮把炭火炉挪到廊下,又在竹椅上铺满被褥,柏舟才把裹着两层棉衣的方盈昭挪出来。

坐进热烘烘软绵绵的竹椅,方盈昭没看过雪似的忽闪着大眼睛东张西望,刚才在房间里的阴霾彷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绿珍用碎炭火装了个暖手炉塞给他,又从橱子里翻出一顶干净的棉帽扣在他头上,满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放心地回屋了。

这个朴实的乡下女人,虽然对家里这两个不速之客充满了疑虑,但是看到不需要风吹自己就能倒下去的方盈昭之后,她还是热心肠地操起心来。

老李头嘬着旱烟站在一旁指点江山:“铮子,客人头上淋到雪了,往后搬搬椅子……哎,行了……炉子!炉子别烧着被子,再往东挪点……”

方盈昭心安理得地由着一家子忙活,其间甚至冲着手冻得发青的柏舟眨了眨眼,炫耀他有手炉。柏舟愣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终于,一切收拾停当,众人散去。老李头回屋午睡,李铁铮和绿珍进厨房准备年夜饭,柏舟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方盈昭身边,周围又静了下来。

大雪扑扑簌簌而下,将一切都染上洁白的水汽。院外的孩子们还在嬉闹,精力彷佛无穷无尽。方盈昭将手伸出屋檐的庇护区域,想要接住一片雪花,柏舟怕他又牵扯到伤口,忙起身阻止,方盈昭却干脆地收回手,笑了。

“你们啊,总是瞎紧张。”他一张口,氤氲的呼气成股地飘悠出去,随着寒气飞舞了片刻。他似乎连这都觉得有趣,目送白气消失在半空中。

柏舟无奈道:“殿下,你……”

方盈昭打断了他:“注意称呼。”

柏舟只好重新开口:“公子,你这次的伤势非常严重,我们一时联络不上官驿,如果伤势恶化……”

方盈昭再次打断了他:“柏舟,大过年的,不要咒我。”

“……”柏舟终于语塞,好气又好笑地闭了嘴。

这一趟出来,他们没有带足侍卫,柏舟的心一直悬着。直到几天前,不详的预感应验了,二人在长滩渡口遭遇截杀,被迫跳河。等他再找到方盈昭时,这个身份尊贵不会半点功夫的小王爷,已经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倒在灌木丛里了。

柏舟见到这一幕时心都凉了半截,他好不容易给方盈昭止住了血,又小心翼翼地拖着他翻了半座山,才找到了这个不起眼的小山村。也许是天佑方盈昭,当年东三营的马夫李铁铮正背着柴禾下山,柏舟一眼就认了出来。为了隐蔽行迹,柏舟深夜才找到他,二人一同将方盈昭救活,藏了五天的时间。

柏舟不知道跳河之后方盈昭遭遇了什么,对方看起来也没有打算告诉他。他们分开了整整一天的时间,那一定不是一段轻松的经历,他憋到现在也没有问出口。

此时方盈昭正惬意地半躺在竹椅上,炭火和手炉把他的脸烘出了一丝血色。

方家的人都长得好看。柏舟暗自想着。

听闻方盈昭的大哥方盈晖在世时,是京城不知多少女儿的春闺梦里人,柏舟虽然无缘一见,但只消看到当今陛下和方盈昭,便可想见一般。只可惜方盈晖已于弱冠之年早逝——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阿舟叔叔,我阿耶阿娘呢?”

李二娃带着一阵寒风从院外跑回来,跑到近前才发现廊下还坐着个人。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方盈昭,他知道这是和阿舟叔叔一起的客人,似乎因为身体不好一直没出来过。客人白皙的面庞让他想起隔壁家丫头俊俏的脸。

方盈昭冲二娃弯弯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空中的雪花打着转飘落在他身上,他终于如愿捧起了一簇雪花,然而还没细看就化了。

柏舟为二娃拍拍头上的积雪,笑道:“你阿耶阿娘在厨房给你做好吃的呢。”

听到好吃的,刚才再次战败的事情被二娃抛到了脑后,他调转脚步准备奔向厨房,却不知道为何顿了一下,又跑出了院门。

“这孩子怎么了?”柏舟纳闷。

方盈昭没有答话。身上的雪花都化了,他又安静地看起天来。

李二娃很快跑了回来,手里举着一枝凌霜而开的蜡梅。

柏舟看看二娃,又看看方盈昭,此时只想扶额。

果然二娃扭捏了一瞬,便直接把蜡梅塞给了方盈昭。

方盈昭嘴角带着笑意,问李二娃:“我好看吗?”

二娃不知怎么突然红了脸,扭头跑进厨房找爹娘去了。

“殿……公子,不要欺负小孩子。”柏舟替二娃声讨道。

方盈昭面上笑意未散,他把玩着花枝,道:“柏舟,你怎么向着外人。”

这会儿的方盈昭看起来柔软又温和,柏舟知道他的心情好起来了,便轻轻抽走他手里的花枝,“我去找个瓶子插起来,免得被炭火烤死了。”

方盈昭笑道:“柏舟,你又来了,大过年的不能说个吉利话听听么?”

待到柏舟插完花回到廊下,一眼就看到方盈昭将手臂伸得长长的,去够外面飘落的雪花,见他回来,倏地缩回手,满脸写着“我刚才什么都没干”。

柏舟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去到院子的角落,找了块没人踩踏过的干净雪地,团了个半大的雪球递给他。方盈昭果然喜笑颜开,双手接过雪球,揉揉捏捏地玩起来。

柏舟把他放在腿上的手炉扶正,道:“在京城时年年都堆雪人,公子还没玩够,真是童心未泯。”

“不许冷嘲热讽。”方盈昭头也没抬。

天刚擦黑,年夜饭就做好了,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绿珍准备了六副碗筷,李铁铮觉得不妥,刚想去问柏舟,就见他扶着方盈昭进来了。

“我家公子也想和大伙一起吃个年夜饭。”柏舟说。

老李头坐在上首,其余人等相对而坐,二娃搬着板凳坐到了方盈昭右手边,仰脸看着他,“哥哥,我阿娘包的饺子最好吃了,一会儿你一定要多吃几个,这样病才好得快!”

李铁铮想把二娃喊回来又不便声张,柏舟冲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无妨。”

方盈昭觉得有趣似的反问道:“你叫我什么?”

“哥哥啊。”二娃一脸无辜。

方盈昭点点头,接受了这个称呼,冲着二娃语无伦次:“我家人少,我还没给人当过哥哥,你是第一个这样叫我的。”

“没事,”二娃安慰他道,“我家人口也少,我阿翁说,有我在,总算没绝后。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会有小娘子嫁给你,你家也不会绝后的。”

方盈昭开怀大笑,李铁铮感觉自己的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柏舟哭笑不得,只好敬了老李头一杯酒。

院外有鞭炮响起来,柏舟生怕方盈昭又拉着他的衣袖说想去,连忙又举起酒杯。

“这次多亏老太爷和铮哥嫂子收留,大恩不言谢。”

众人除了方盈昭都端起酒杯喝了,李铁铮道:“阿舟,别说什么谢不谢,当年初到东三营,我不识得毒草,喂死了两匹军马,还是多亏了你替我求情,将军才手下留情,只打了军棍,还把我留下了。”

方盈昭也不管这话和他有关无关,随口接道:“铮哥如今长进不少,不仅识得药草,连人也能医活了。”

李铁铮涨红了脸,他嚅嚅道:“不敢当,不敢当……”

柏舟瞪了方盈昭一眼,后者无辜地眨眨眼,吃了一大口饺子。

老李头道:“看小公子胃口不错,这是病快好了,过不完这个年啊,就能好利索了。”

“借老先生吉言,”方盈昭道,“不过等不到那时候了,明天我们便告辞了。”

话音未落,柏舟和李铁铮俱是一惊,他们是看过方盈昭伤口,知道他的伤势有多重的,明天就走,这……

不等他们说话,绿珍先开口挽留道:“公子的脸色还不是很好,明天就走太仓促了吧,不如多住些时日,养好身体再走也不迟。”

“家中还有要事,明天走其实已经迟了一些。”况且,你不是早就希望我们走了吗?

方盈昭把后半句咽回肚子里,看向柏舟。

柏舟虽不赞成,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我们路上放缓脚程,应该不碍事。”

于是,这事便定了下来。

酒足饭饱,柏舟帮着绿珍收拾了碗筷,二娃拉着李铁铮出门放鞭炮,方盈昭和老李头凑在一起研究烟草。

方盈昭道:“等我回家之后,派人送点卷好的烟丝来,比您这碎烟叶抽着带劲,解乏。”

老李头道:“碎烟叶有碎烟叶的好处啊,我给你讲讲……”

柏舟觉得好笑,他不知道自家殿下是真的对烟草有研究,还是在信口开河,反正架势是挺唬人的。

也许明天走并不如他想象中勉强,可毕竟流了那么多血……柏舟截断自己的忧虑。明天离开势在必行,能劝这位淮南王殿下改变主意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

阵阵鞭炮声传来,夜渐渐深了。

第3章 方寸

第三章

许是守岁的孩子们耐不住寂寞,鞭炮声响到了下半夜。

柏舟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方盈昭回屋之后就乖乖地歇下了。过了半晌,又侧过脸问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柏舟:“你是不是以为我要出去凑热闹?”

不等他回答,方盈昭又拖着嗓音自顾自地说道:“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没有这么不知轻重,要是被之前的杀手发现,我恐怕就没这么好的运气活命了——我这大侄子下手真狠,在京城的时候没看出来,他这么想让我死。”

方盈昭口中的大侄子,是当今陛下方盈暄的长子方盛。方盛比方盈昭大几岁,按辈分算要叫他一声皇叔。

柏舟听了他的话,再次确认了,他跟随在自家殿下身边的日子里,最常见的心情便是无可奈何,以及哑口无言。

“中午非要出去看雪的时候,殿下可没有这么谨慎。”忍了又忍,柏舟还是说了出来。

烛光晃动了一下,二人的影子也随之扭曲了一瞬,方盈昭抬手揉了揉眼睛,装作没有听到。

“为什么走得这么急?”柏舟柔声问道。

方盈昭轻叹口气,道:“我也不想,可是……新年过后,就是大朝会了。”

不必再多说什么,柏舟明白了他的意思。

为了他的伤势,柏舟几天没有合眼,心思只在帮他保全性命上,险些忘了还有大朝会这件事。

大朝会自大周的开国皇帝——方盈昭的祖父孝文皇帝开始,一直延续到本朝,四年一次从未间断,每逢闰年的正月举行,为期十天。大朝会期间除军事要务外,其余事务一概免议,足见其重要性。

而大朝会只有一个议题:未来四年的官员任免,包括,储君之位。

当今景鸿朝中,两位皇子斗得如火如荼,皇帝陛下迟迟不肯立储,臣子们俨然分为三派——或支持大皇子方盛,或支持二皇子方卓,或只尊皇命不肯站队。其中,方盛的支持者要更多些。

四年前的大朝会时,方盈昭尚年幼,还住在皇宫里。皇帝陛下一时兴起,把刚起床迷迷糊糊的他抓到天枢殿,美名其曰增长见识。

当时的中书令程增蕴不知道是老眼昏花还是在故意搅乱浑水,抬手一指方盈昭:“储君人选,我推举淮南王殿下。”

方盈昭只觉一道晴天霹雳兜头劈下,立时气笑了,他客客气气冲老大人行了个礼,声音不高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程老,您年纪大了,是否不知道今夕何夕啊?储君不立子而立兄弟,我朝开国近百年,至今未有先例,上一个这样做的王朝,算来灭国也有百年了吧!”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程增蕴的老脸唰一下白了。整个大殿的人,上到皇帝下到内侍,都知道方盈昭说的,正是被孝文皇帝灭国的陈国。

效仿前朝?这可是真真切切的大逆不道!

方盈昭又冲皇帝方盈暄行了个礼,姿态恭恭敬敬但带着一脸不爽:“陛下,这世面不见也罢,臣弟告退了。”

等在天枢殿门前的柏舟隐约听到了大殿内的骚动,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方盈昭已经出来了。

他拉着柏舟的袖子绕了半个皇宫的远路,才吐出一口浊气苦笑道:“无妄之灾!”

自此,不论方盈昭愿不愿意,大臣们提起储君人选,他的名字都会不可避免地在他们心里打个转。

皇帝方盈暄对此未发一言,似是把这当作戏言并未在意,又仿佛刻意放任。方盈昭就这样被卷入了立储的漩涡之中。

中书令程增蕴老大人在大朝会后便告老还乡,方盈暄一方面准他离去,一方面又赐了不少东西,不知到底怪罪不怪罪他。本朝这位皇帝陛下,虽行事比起先帝仁义不少,心思却比先皇深沉许多,他不明示,谁也猜不透。

今年的大朝会近在眼前,二人却不在京城,明天,确实应该启程了。

想到这里,柏舟暂时放下纷乱的思绪,起身替方盈昭塞好被角,轻声道:“殿下,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方盈昭:“太吵了,睡不着。”

话音刚落,院外又传来一阵鞭炮声。

“你听。”方盈昭撇撇嘴。

柏舟浅浅叹了口气,道:“殿下把这当做是百姓对来年美好的祝愿,就不会觉得那么吵了。”

“柏舟……”方盈昭的神情有些怪异,“你是真的这样想,还是以为我没长大,当成小孩子哄?”

正值深夜,屋内烛光昏暗,炭火烧得很旺,把房间烘得暖暖的。晚饭时高粱酒喝的有些多了,此时方盈昭的气息掠过他的脸庞,令柏舟生出了一种,两人近在咫尺的错觉。

他恍惚了一瞬,随即清醒过来,为了掩饰刚才的失神打趣道:“殿下觉得自己长大成人了?今天晚饭时,可还认了我的侄儿李二娃做弟弟呢。”

方盈昭笑了,“柏舟,你趁我受伤精神不济,就要造反了是不是?”

柏舟借着酒劲,终于问出了口:“殿下的伤,是怎么来的?”

方盈昭眼中的笑意逐渐消散,他静了片刻,道:“不该知道的,别问。”

柏舟的酒彻底醒了,他在床边站直身体,行了一礼:“属下僭越了。”

刚想转身走开,谁知道方盈昭突然语出惊人,他拉住他的衣袖,声音小小的近乎撒娇:“陪我。”

柏舟心中刚被摁灭的火苗又燃了起来,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他,只努力挤出半句:“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

西屋里有两张床,靠近炭火炉的一张由方盈昭睡着,另一张在东墙的窗下。这几日以来,柏舟一直合衣守着方盈昭,不曾睡下过。此时他熄了蜡烛,坐到自己的床边,强迫自己静心吐纳了片刻,拉过被子躺下。

柏舟侧耳听着方盈昭的动静,本以为他还会作妖,可他竟再没有言语,呼吸声逐渐变缓,似是睡着了。

窗外大雪簌簌而下,泛着莹白的雪光透过窗子投进一片光亮。柏舟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手搭在额头上拧着眉心。不得不对自己承认,他现在有点后悔刚才略带生硬的态度了。

方盈昭脆弱的时刻并不多,哪怕是年幼时,都没见他正经掉过眼泪。

从六岁到十九岁,柏舟算得上是看着方盈昭长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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