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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5-02-17分类:小说浏览:12评论:0

【藕饼】全天界都知道我在追你

作者:Re

接封神后,通篇鬼扯。地位尊崇藕×孤僻美貌饼

双失忆,撒狗血,HE

第一章 (一)

哪吒第一万三千九百七十八次拿着一副丹青放到杨戬的面前,沉痛道:

“本座真傻,真的,本座单知道天帝那杯酒叫我忘记当下,保留尘世记忆;不知时间久了也会忘。本座一清早起来就回忆,从我们相识回忆到成婚,他的眉眼他的唇,本座突然想不起来了,本座知道,糟了,本座怕是输给时间了。他是很听话的,本座的话句句听;可他也羞涩,本座吻他时他……”

杨戬赶紧道:“打住。”再说下去,怕他说出些扰乱仙根的大逆不道的事来。

于是哪吒又开始对着那副丹青,深深地发呆。

那图画杨戬看了一万三千九百七十八次,棕褐色的画布已被磨出了毛边,是两个简笔的小人在踢毽子,俱是圆圆的圆圈里面两个小黑点代表脑袋和眼睛,手与脚由两根柴棍构成,十足的灵魂。据哪吒自己说,其中一个人是他,另一个就是他要找的人。整幅丹青只有那只鸡毛毽子稍微能入眼。杨戬不止一次认为,若不是哪吒作画水平太差,兴许画里的人物早就寻到了。

还能说什么呢,找了三千年,杳无音讯,现在连哪吒脑海里的记忆也快要消失了。

第二章 (二)

放眼六界,哪吒是个地位顶高的神仙。忠武战神,天帅统领,被天帝亲封为太子元帅,道门护法神,头衔为通天太师,被六界尊为太子爷。他的天帅府,层楼叠榭,飞阁流丹,气势恢宏,府内数不尽的仙娥仙侍,在天界仅次于天帝的玉清宫。他一声令下,百万天兵天将厉兵秣马,以待其命。

在天地间,他可以张牙舞爪横着走,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

近来,张牙舞爪的太子爷有点伤感。全天界都知道他找一个人找了三千年,未果。

神通弗边如太子爷,也有找不到的人。

对哪吒来说,找不到不可怕,来日方长,来得及慢慢找;可怕的是,连他都快要忘记那个人了。如果忘了,又该从何找起?

他伤感地端起酒樽,对着天帅府满湖幽幽青莲干了一杯。

小仙侍迈着细碎的步子小跑着来报,太白星君带着天帝玉旨来了。

杨戬跟天帝有个不大不小的仇,向来对天帝听调不听宣,既有玉旨来,便告辞回避,回了凡界灌江口的二郎神主庙。

在小仙侍的引领下,太白星君穿过殿内长廊,绕过湖边假山石,仙风道骨地走过来。他向哪吒拜了一拜,扯动着干瘪的老脸皮笑:“太子爷安好。”

哪吒嗯了一声,还沉浸在伤感中,不太想搭理他。

太白早知他性子,没有拿出玉旨来宣读,而是拱着手恭敬道:“天帝命小仙前来,是有一事请太子爷帮忙。”

哪吒没有吭声,他不吭声的意思就是可以继续往下说。

太白道:“天帝请太子爷帮忙平安渡过三月后即将到来的量劫。”

哪吒睨了他一眼。

“太子爷,三个月后就是您的天劫,您知道罢?”太白提醒着。

“这次天劫可不得了,不单单是您的天劫,渡的不好可能会关系到六界安危,天帝担心届时六界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便让小仙来请太子爷提前准备。”

世人都道天神与大道合真,动合无形,出有入无,不死不灭。但天道是公平的,天宫仙境逍遥无忧,天劫是唯一制衡天神的考验。天劫可大可小,最大的天劫为无量量劫,此劫令道法崩溃坍塌,万物重归混沌,销诸天神佛,无人可逆转;次之便是量劫,量劫只关乎渡劫之神,一般根据仙位不同而有所不同。哪吒仙位极高,量劫必然不小。量劫若是渡的不好,造成大动荡,亦会演变成无量量劫。

没有哪个天神不慎重对待天劫,渡的好,与天地同寿,渡的不好,化为劫灰重归天地本源。

若说真有谁能反天道行之,根本不将天劫放在眼中,唯一个哪吒。他本为一枚开天辟地的法宝转世,曾经一道九天天雷咒削去他肉身,后以莲花塑身,无魂无魄,此后天地间再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制衡他。

他对待天劫可以无所谓,六界不能。是以,现在六界求着他认真渡劫。

“至于准备什么,”太白从袖中翻出一个小册子,翻到某一页,眯着双老花的眼,慢慢念道,“姻缘府里姻缘仙,姻缘仙翻姻缘簿,姻缘簿旁姻缘树,树上姻缘难撼动……”

“乱七八糟念得什么玩意儿,”哪吒翻转身子,侧卧着,一手挖着耳朵,打断太白,“捡重点说。”

“太子爷当知道,姻缘簿掌管凡人姻缘,俗话说千里姻缘一线牵,指的就是这姻缘簿里的红线。而咱们做神仙的姻缘,就得靠那株姻缘树,”太白捻了捻下巴上灰白的山羊胡,“只要在树上刻上两人名字,便能得天作之合鸾凤和鸣。姻缘树是鸿蒙之初便存在的上古仙树,能庇护树上仙侣的姻缘,可既是仙树,便需要源源不断的供给养分,姻缘树的养分便是树上仙侣们浓情蜜意的姻缘。”

“那又如何?”姻缘树的境况,哪吒大体知道一些,不过不感兴趣,也就知道一点点。

太白长叹了一口气,悲戚道,“如今姻缘树快要枯死了。”

哪吒扬了扬眉,一棵树而已,生如何,死又如何,与他何干。

“若是太子爷能在量劫之前出手救一救姻缘树,也算功德一件,届时天雷落下之际,会考虑到这件功德,兴许落得轻一些,只要太子爷平安渡过天劫,”太白双手合十,“六界也就幸免于难了。”

哪吒磨着下巴,这似乎是件稳赚不赔的买卖,问道,“怎么救?”

太白道:“要救姻缘树,得先知道姻缘树为何会枯死。姻缘树丰茂向荣依赖的是仙侣们感情甚笃,如今枯死,自然原因也出在仙侣们身上。太子爷知道华盖星君吗?”

“喔,那个断袖。”哪吒愣了一愣,想起初见华盖星君时的场景。

那时一同封神的仙家有不少,也包括他,都比肩接踵地挤在云霄殿。他只看见清俊淡雅风华无双的背影立在角落里,路过众仙免不了眼珠子落在华盖星君身上,可他岿然不动,超然物外,后来领了虚职也只是拱拱手,独自转身离开。那个甫一封神,便被六界追为仙中极品的清高星君,哪吒其实连一面之缘也无,就算知道他是断袖,也只是道听途说来的消息。

太白点头道:“不错,正是他。其实华盖星君并不是断袖。星君封神之前,曾有一段凡尘俗缘,只是华盖星君命主孤鸾神煞,千年鳏寡,万万不会同任何人扯上私情关系。那个与星君有些缘分的凡人对星君用情至深,偏不信邪,也亏得他,不知从哪求得上天宫的天路,宁肯魂飞魄散也要逆天在姻缘树上刻下自己和华盖星君的名字。”

这个凡人倒有些英勇顽强,哪吒很有些欣赏:“然后呢?”

“唉,名字是刻下了,可人也没了,”太白唏嘘道,“毕竟是凡人,逆天改命落得结果不过是灰飞烟灭,连轮回路都入不了,不仅让华盖星君落了个断袖的名声,姻缘树上虽有一双名字,可只剩下一个华盖星君。长此以往,姻缘树养分不足,逐渐凋零,如今再不出手救助,只怕要回天无力了。”

没想到那个清冷的星君还有这段往事,哪吒略提起了些兴趣:“需本座怎么做?”

太白微微一笑:“需太子爷把自己的名字刻在华盖星君名字旁边,掩掉那个凡人的名字。太子爷不必担心,虽刻上名字,但只要二人愿意,同时在树上抹去名字,亦能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绝不打扰。”

“岂不简单,”哪吒噌地起身,“本座这就随你去刻。”

“不行,”太白急忙拉住他,“要想刻上字,需要太子爷与华盖星君心意相通,不然树皮老硬,饶是太子爷的神器火尖枪,也刻动不得。”

哪吒脸色冷下来:“本座和他心意通不了,这份功德与我无缘,你找别人吧。”

太白并不气馁,左右张望一下,凑到哪吒耳边小声道,“太子爷若肯应了此差事,顺利渡过劫数,天帝应允,愿发动众星使,催六界命盘,助太子爷寻想寻之人。”

哪吒眉头微蹙,天帝老儿是拿住他的七寸了。

趁他有所犹豫,太白从袖中掏出白瓷瓶,两指一拢,捏住一粒天界仙仙当饭吃的当归大补丹道,“太子爷服下小仙这剂秘制‘头脑发热丸’,见着华盖星君必定头脑发热,眼神痴迷,如中毒般走不动路,对华盖星君一见钟情,省了暧昧期的时间,也能稍放一放前尘往事,专注于天劫事宜。”

说着趁其不备,将仙丸塞进哪吒嘴里,太白继续道:“太子爷不必过于忧心,一切顺其自然便可。”

第三章 (三)

东海龙王的七公主敖凌出嫁,新郎官是天帝座下八大元帅之一的北极战神天猷真君,这是天界四海率土同庆的盛大喜事,喜帖天上地下发了无数封。一只青鸟叼着红色喜帖,飞到紫微垣的西北角华盖星君府。

善财拿着喜帖翻来覆去地看。华盖星君府在天界是出了名的孤僻角落,华盖星君主管孤独、孤傲、孤寂,总归离不得一个孤字的命相。既管着孤,华盖星君敖丙自己也愈发的孤冷,轻易不出门参加天上地下的仙僚们的宴会。

这次喜事,出嫁的龙女是敖丙的亲妹妹,喜帖送过来不出奇。出奇的是,天帝竟会允许这张帖子送过来。

敖丙原身为东海龙王的三太子,本大可不必出任天界一颗卑不足道的星使。三千年前,他还是东海一尾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小青龙。四海龙族镇守妖魔两界,与天佛两界共同管理人界相比,龙族势力不知何其庞大,奈何龙族也是妖族,灵力仙气不能与天佛同日而语,只能在天佛前做小伏低。天佛又碍于龙族势力,便请了四海之尊的东海龙王之爱子,到天界作个天官。说是为官,实则为质子,好教龙族明白,若是心怀不轨,也需要思量一下天界孤龙的境地。最初质子人选不是敖丙,中间发生了一些变故,敖丙心甘情愿地收拾行囊,远赴九重天,当了个星使。

他深知自己的身份,极少与众仙家打交道,天帝也不允许他过于活跃。如今东海的请帖竟然发到了他手上,让他不由得一阵恍惚。

“去吗?”善财有些迟疑,也隐隐有些兴奋。

善财是他表弟,一只尚未化龙的白蛟,他入主华盖星君府之际,便一起从东海搬来,既是作伴,也为照顾,成了府里唯一仙侍。如今他在府里三千年,善财也就有三千年再没回过家。

敖丙不太愿意去,担心这是天帝故意为之,以试他是不是诚心诚意愿留在天界。三千年里天帝明里暗里试探过不少回,都被敖丙轻易化解。敖丙是真的愿意留在天界,从没起过任何逾矩的念头,他愿意让四海龙族休养生息,平安顺遂,天下太平。

可是这若是试探,天帝未免显得太愚蠢直白了,这种手段怎么看都略拙劣了些。

善财还在爱不释手地端详着喜帖,那上面有东海海水咸涩的气味。敖丙犹豫了一会,道,“还是去吧。”

既是参加婚礼,总得带上贺礼。

华盖星君府的东西,大多都是东海龙王送来的。几千年来,东海龙王总担心爱子在天界受轻视,用度不如其他仙君富裕,便在龙宫还趁手时,一点点托某些仙君费不少功夫悄悄送来的东海凡物。敖丙身份特殊,愿意帮忙的仙君不多,送到敖丙手里的东西有时候还没有委托仙君的耗资大。再送回去,委实没有必要。

敖丙想起自己随身带的一只浅色左旋海螺,真说起来,只有这样东西是属于他自己的。海底海螺极多,但左旋海螺数量稀少,从记事起就带在身边,足有几千年。也许放在龙宫,算不得什么稀罕宝贝,可于他而言,确为最珍贵不已的宝物,用来送礼,不算怠慢。

善财领命进厢房翻箱倒柜找了一通,好一会丧气回来,说没有找到海螺。

敖丙奇怪,“怎么会,一直以来收在箱子里,从未动过,怎可能找不到?”

华盖星君府是紫微垣极朴实的一座仙邸,一进的青瓦白墙的宅子,统共三间房,善财占了西厢房,正厢房外间会客内间是敖丙的寝殿,剩余的东厢房便是书房兼练功室,所有东西都在三间房里,一眼望去就能把府邸看个透彻,找起来很容易。

敖丙前前后后翻了三遍,果真没有找到那只左旋海螺。他不禁有些奇怪,他不是丢三落四的性子,任何东西都收拾的极妥当,譬如房内墙角那堆珍珠堆上的鸡毛毽子,他已记不清这枚毽子跟了他多久,好像他还是一条小青龙时就踢过,带到九重天,虽没再玩过,但也一直用仙气很珍重得保存着。那不过是一枚寻常的凡间毽子,他尚且如此重视,海螺没道理丢了都不知道。

“星君,我们没有礼送,是不是去不了东海了?”善财委屈巴巴的。

“实在没有办法的话,拿上那扇羽状青色珊瑚精吧。”这扇珊瑚精很是珍惜,珊瑚色彩斑斓,纯青色却极少,整个四海只此一片,当初天帝旁敲侧击想用神器换这扇珊瑚都被东海龙王拒绝,足见珍贵。虽说出自东海,如今没办法,只能当成贺礼再带回去。

婚期定在五月初五,正是凡间端阳节的日子,凡间也是好一派热闹。敖丙驾云行在回东海的路上,善财扛着珊瑚精跟在后面。凡间端阳节是出嫁女子回娘家省亲的节日,此情此景,让敖丙生出一种诡异的错觉,自己与她们出于一辙。

东海为此次嫁女,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东海沿岸三千里,用夜明珠混大颗粉珍珠铺设道路,为着从四面八方的赶来的贵客引路。辟水珠打开的水路有两丈宽,能同时容纳三辆马车奔跑,水路两侧用各种海底五彩斑斓的珊瑚水草装饰,在天水交映的光辉下,闪耀着十分惹眼的光芒。据说海底更是富丽堂皇,极尽奢华,来参加宴会的各路神仙无不惊讶于龙族如今的富饶程度。

毕竟三千年前的龙宫,只是深海一处又穷又破的地牢。龙族韬光养晦,与世无争,休养了三千年,如今已成六界最富饶的一方。

敖丙到达东海海岸之际,已经是很晚的时候。大队人员都已在海底精灵仙子的引领下入了海。善财看见三千里夜明珠和粉珍珠,笑得牙不见眼,知道龙族如今不是一贫如洗,过上了阔绰的好日子,深感欣慰。敖丙本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到的,正准备踏进水路,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一个白胡子老仙人,拽着一鲜衣少年仙君,进一步退三步地往前挪动着。

哪吒是万万不想来东海的,参与婚宴这种事委实无趣,他宁愿留在天帅府多睡一觉。但是太白星君非要拽着他来,说是来体察民情,体味一下华盖星君幼年生活过的地方,加深对华盖君的了解,对日后培养想通心意大有裨益。

第四章 (四)

踏入水晶龙宫之际,哪吒差点被嵌在路两侧明晃晃的硕大夜明珠闪瞎眼睛。原本以为天界各星宫殿宇已经足够金碧辉煌,哪知道海底的琼楼殿宇,飞檐翘角,层层叠叠,比之天宫,竟更添三分富丽堂皇。一群群色彩斑斓的鱼儿悠然自得的绕着宾客游来游去,珍稀水草随着水流扭动身姿尽情舒展。

甫一踏入水晶宫,一只面目秀丽的蚌精仙子婀娜多娇地迎上前来,福了福身体,似是极度惊诧,亦极度欢喜:“奴家竟不知太师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望太师殿下勿要怪罪!”

哪吒为道门通天太师,又有天帝亲封的太子元帅,是以一众小仙都恭敬地尊称他为太师殿下。她的嗓门大,声音顺着水流传进龙宫正厅所有人的耳朵里,一时间成群结队的宾客都停下步子,朝哪吒望来,吵吵嚷嚷的环境霎时安静下来。

哪吒走进去。每经过一个人,不论他认识与否,是鬼神或是地祗,都向他恭顺地行礼。哪吒点点头以示回敬。他很不喜欢这种场面,一场下来,脖子酸疼。

正厅最上首,金光闪闪的宝座上坐着一位身着明黄紫领宽袍大袖的中年男子,男子头戴十二旒珠帘冕冠,衬得玉面玲珑,浩气凛然。

太白走上前,躬身作揖:“小仙太白,拜见龙王,恭贺龙王喜得佳婿,燕燕于归。”

说毕念了个诀,手心现出一方浮雕精刻檀木盒,交与立于龙王左首着墨绿绸衫的龟丞相。

哪吒没有想到四海之首的东海龙王如此年轻,待太白站到一旁,他走上前,正在搜肠刮肚找祝词时,却见东海龙王步下座位,满目惊喜,“太师屈尊寒舍,顿使寒舍蓬荜生辉,快请坐,请上座。”

龙王果真谦虚,龙宫若是还叫“寒舍”,天宫就是茅厕,漏雨的那种。

龙王携起哪吒的手,把他往宝座上按。哪吒再不拘礼节,也知道这样喧宾夺主不合礼数,一番推脱。龙王是条古板谨小慎微的龙,哪吒不坐,他也陪着站着,哪吒推脱得都有些火大,龙王依旧固执。龟丞相急忙使眼色,让小仙侍抬了把铺软垫的椅子来,紧挨着宝座左侧,哪吒方坐下,龙王才跟着坐下。哪吒的下面站着龟丞相,再旁边是太白星君。待到他们坐定,宾客们仿若重新活起来,络绎不绝地涌进正厅,先向龙王祷祝,再向哪吒示敬。

待所有宾客落座,一群仙娥缓步入内,轻衣漫舞,丝竹声声,席间觥筹交错,谈笑声碰杯声,一派热闹。

敖丙到的时候,宴席已经开始许久,酒已过三巡。一入东海,善财就与他分开,先回家探亲去了。他独自从后门走进,东海的仙子们见到他都面露异色。他冲她们微微一笑,将那扇珊瑚精交予她们,仙子们默不出声,掩护着昔日的东海三太子,悄悄来到宴席最角落。因行动过于轻缓,他踩到自己的衣摆,险些摔了一跤,他惊慌地稳了稳身体,袖口又不慎打翻了酒杯,他慌忙扶起杯子,左右观望一番,没有仙者被惊扰到,他长出一口气,正襟危坐下。

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一切被一双漆黑的眼睛尽收眼底。

哪吒生平最烦的就是欣赏歌舞,吟诗作对和谈天论道,此时坐在龙王身边,只觉得束手束脚,没人说话,不能乱动,只能喝酒。可水晶宫的果酒寡淡无味,喝在口里如白水一般,没有味道。越熬哪吒越觉得屁股下如同火烧,几乎要按捺不住性子拎起太白的衣领胖揍一顿,若不是他,自己哪会来此遭一番罪。就在他极度不耐烦之际,角落突然出现了那个偷偷摸摸的青色身影。

哪吒看着他踩衣摆打翻酒水,再小心翼翼落座,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正经样子,觉得这是这场无聊宴会里唯一的趣事,他忍不住笑了笑,端起一杯酒抿了口。

一个小仙娥走上前,在龙王耳边轻声说了什么,龙王从歌舞中收回目光,望向敖丙的方向,眼神中情绪复杂。

敖丙也看向他的父王,这是三千年来父子唯一一次见面。沉淀了三千年的思乡之情,这一刻在心间翻涌,他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湿润。他的父王依然健壮如初,还将东海治理得很好,他很欣喜。

哪吒再抬起头,下意识望向角落时,便撞进了敖丙一双饱含情绪的墨蓝色瞳孔里。

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亿万颗银星同时闪动的星河。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想抓却抓不住,他的心脏咚地一跳,呼吸有些沉闷。他发慌地抓起酒杯,猛灌下一口酒。酒竟有一丝苦涩。

太白发现他的异常:“太子爷,没事吧?”

哪吒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再看向那个角落,敖丙已经垂下眼帘,啜饮着自己的酒。

太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嘻嘻笑道,“华盖星君也来了呀,太子爷,去敬一杯酒罢。”

哪吒一动不动,太白站起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头脑发热丸大抵开始生效了,快去罢太子爷。”

哪吒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犹豫片刻,认为再坐下去要生褥疮了,便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他走到敖丙跟前,正色道,“这位星君甚是面熟,咱们是否哪里见过?”

跟在后面的太白抚住额角。现在三岁小儿也不这样搭讪了。

突然听见有人对自己说话,敖丙甚感意外,抬起头发现一个红衣少年亮眼晶晶地注视着自己。少年满脸写着青春年少,却故作老成,一手负在身后,一手轻托酒樽,绯红衣袂在身后无风自动,威风飒飒。他身体挺得笔直,但敖丙总感觉他随时就要如烂泥一般摊到地上去。敖丙整理衣襟,站起身,沉着作揖道,“在下华盖星敖丙,见过太师殿下。”

哪吒道:“你认识本座,我们在哪里见过?”

敖丙道:“殿下误会了,殿下至尊至贵,令人不敢逼视,放眼六界,除却天帝,只有太师殿下有如此尊荣,在下只是斗胆猜测,万不敢高攀殿下。”

“你猜的倒准。”哪吒赞叹着,举了举酒樽。

敖丙矮下身体去取酒。

这时,一群仙娥捧着鲜果菜品鱼贯而入,一位仙女路过哪吒时突然脚下一崴,撞向哪吒,猝不及防间,哪吒只稳住自己倒向敖丙的身体,却没防备一杯酒全撒了出去,尽数泼在敖丙绣着流云的青色衣襟上。

身后的太白老脸皮微微抽了抽。

哪吒手忙脚乱地去擦他的衣襟,又看见溅了丁点在他脸上,下意识伸手去擦。

敖丙不动声色地侧身躲过,自己用指轻轻揩去,口中说道,“无妨无妨。”

两人离得很近,哪吒动作幅度大,弹出他挂在脖上的吊坠。

吊坠挨在敖丙的眼帘前,悠悠地晃动。

一只半小指长的浅色左旋海螺。

第五章 (五)

那只海螺,像极了敖丙丢失的那只。只不过用了仙术缩小,看不大真切,只有还原了,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那只。

仿佛是意识到敖丙的目光,哪吒不露声色地将吊坠塞入衣襟内,顺带伸手稍稍扶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龙族嫁女的习俗是新郎官提前一天到准岳丈家准备,第二日再领着迎亲队伍回自己府邸,所以第一天有许多新郎那边的仙者须留宿龙宫。哪吒自然不需要,原本准备第一日的宴会结束,便回天帅府。谁料太白和龙王相谈甚欢,龙王叹息自己女儿出嫁到天宫,却没有合适的仙者陪同坐镇,龙族再怎说也是妖族,真担心女儿到了天宫,受天神们的轻视。太白赶忙抚着一绺花白胡须道:“有太师殿下在,怎可能委屈得了龙女小姐。”

龙王大喜过望,有天宫地位超然的太子爷坐镇,谁敢小看了自己的掌上明珠。

太白又道,只怕今晚龙宫贵客太多,太师殿下怕是没有单独的屋子住。

这话让龙王笑了起来,水晶宫最不缺的就是房间,不仅不缺房间,甚至能给太师殿下单独辟出一座宫殿来。他正要保证,太白却又作了个揖道:“没有房间没关系,太师殿下不拘小节,可以与华盖星君合住一屋。”

龙王一怔。继而恍然。恐怕是天宫不放心丙儿前来东海,便叫太师殿下监察在侧。

明白过来,龙王在心中不由冷笑。他的丙儿,区区一介星使,竟需要驱使太师殿下监视,委实看得起丙儿。

敖丙依然住在搬去天宫前的房间里,较偏僻,如今已扩大了数倍,建成贝阙珠宫。父王母后似乎一直在期待他能回来,甚至殿宇取名为太子殿。太子殿虽然长期无人居住,依然美轮美奂,殿内花草山石一个不少。他踏进熟悉的院子,一眼便看见坐在院中的女子。

敖丙张了张口,眼前一片水雾,母后两个字哽在喉中。

女子望见他,愣愣地站着,极力地控制着自己,待他走到跟前,她眼泪终于无声地流出来,却依然落落大方地万福道,“老身见过星君。”

敖丙急忙扶起她,同她一起坐在院中石凳上。龙王后擦了擦眼泪,细细瞧着敖丙的眉眼,温声道:“星君瘦了,这些年,委屈星君了。”

敖丙缓声道:“儿在天宫过得很好,有善财为伴,同僚们待我也很亲切,并不当我为异类,母后……勿需担心儿。儿不能侍奉在侧,母后与父王当保重身体。”

龙王后欣慰地点点头,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敖丙的头。她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三子,为了四海龙族的兴荣,将他送去天宫当质子。天宫那些装腔作势的神仙,各个瞧不起妖族,又怎会给身为妖族之首的龙族敖丙好颜色看。越想越觉得心疼他,可是龙族居于神族之下,她一介妇人,又有什么办法。不由得又簌簌落下泪来。

待了片刻,一小仙娥小跑着来报,说是有宾客过来。这小仙娥是龙王后安排在门口放风的,龙王交代过,天宫让敖丙回龙宫已是格外开恩,万事都要谨慎,敖丙如今位列仙班,已是天神,到底与他们龙族不同,不要因为一时不自制的情绪给天宫和四海龙族带来嫌隙。可龙王后思子心切,还是忍不住从后门溜进来看一眼儿子。

既有客人,龙王后慌张站起身,最后拥了下敖丙,匆匆领着伺候的仙娥从后门离开。

她刚走,有仙侍领着一人出现在大殿门口,敖丙看见来人不由怔了怔。

第六章 (六)

仙侍们领了人来,便垂首离开。转眼间整座太子殿就只剩下两人。

哪吒双手负在身后,客气道,“本座今晚歇在此院中,叨扰星君了。”

哪吒的到来让敖丙很是意外。迎亲队伍第二日才出发,婚宴应当第二日才算正式开始,所以今日来赴宴的大多是四海亲友,多数天神即便赴宴,赴的也是天宫天猷元帅的宴。哪吒在天宫地位尊荣无两,来赴东海的宴已算是代表天宫给了十足的面子,现下竟然要宿在东海,并且与他共居一室,委实奇怪。

敖丙不由又想起自己的身份,怕是天帝依然不放心,便着太师跟着?但他一个紫微斗数中最不起眼的小星使,怎有资格劳动太师监守,想也不可能。

哪吒没有许多心思,负着手左右打量,步入内室:“你这地方甚是僻静,本座喜欢。”

他往内室唯一的床榻上一坐。太子殿的床不大,床前飘着青色罗账,床上面铺着厚且软的锦褥绣被。哪吒笔挺的背脊一挨到靠背,便泄气一般陷了进去,人也变得懒懒散散,忍不住张嘴打了个呵欠,忽而意识到敖丙还站在眼前,生生把眼泪憋回去,坐直了身体,正色道,“你这殿中哪里都好,就是床太小了,咱们都睡床上可能睡不下。不知可还有被褥,本座不介意在地上将就一宿。”

堂堂太师殿下要在他的房中打地铺,敖丙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可哪吒一点不似玩笑的模样,已恋恋不舍地站起身,候在一旁等敖丙为他找被褥来。

太子殿虽小,房间众多,平时无人居住,很多房间有床无被,但无论如何都用不着哪吒留在他的房间睡地面。

不过,敖丙想起他胸前缀着的吊坠,大概只有借这机会仔细看一眼了。他拱拱手道:“殿下说笑,小仙断不能让殿下睡地上,小仙皮糙肉厚,还是小仙睡地上罢。”

哪吒习惯了天上地下的仙家对他的礼让,不再多说什么。

他本不愿留下,可是太白此时肯定守在门口,一想到出去就要面对老头的唠叨,委实头疼。而且他这人纵然有数之不尽的坏毛病,但有一样天界公认的好,就是一诺千金。既答应太白要救姻缘树,纵百般别扭,他也会尽全力一试。

两人和衣而眠。一道仙术飘过,满屋的夜明珠被不透光的黑稠遮住。敖丙在黑夜里睁着眼,等着哪吒呼吸变得绵长。

可等了许久,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在黑夜里无比清晰。

敖丙不禁问:“可是不习惯?殿下认床?”

“星君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横竖睡不着,哪吒索性坐起来。自从封神后,他很嗜睡,可又很浅眠,加上他耳聪目明,每每歇息时,一丁点儿声音都能听见,简直是酷刑。在天帅府,他的房间方圆十丈不能有仙娥仙侍的脚步声。

敖丙侧耳仔细听了一下,没听见什么声音。哪吒低声道,“不对,有人在说话。”

他起身,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敖丙也起来,正准备点亮夜明珠,却见哪吒朝他打了个手势。他立时不动。

哪吒翻窗跳出去。绕过一簇簇珊瑚礁,来到院子后方的小花园。

迷迷蒙蒙的暮色里,两条黑漆漆的人影坐在绚丽多彩的水草里,一人执着另一人的手。

“月娥,天地可鉴,我心中只有你一人,我真的不愿娶她,可是没有办法,这是我的命。月娥,即便我娶了她,我还是爱你,等合适机会,我再纳你为妃,虽然她大你小,但我只爱你一个。”

哪吒躲在不远的假山石后面,听见这些差点作呕。敖丙也跟了出来,刚听到一半,脸不由红了,他为人正直纯良,从没听过别人墙角,正所谓非礼勿听,他急忙向后转身,不愿再听下去。想来那两人以为这所宫殿无人居住,便偷偷跑来幽会,却不想被人撞个正着。

他刚想走,被一只手拽了回来。哪吒把他强制按在自己身边。敖丙挣扎一下,哪吒却更加使劲。在这里动作过大,必然会被那两人发现动静。

敖丙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能沉默地反抗。直到又听见:

“月娥,我真的从未想娶过妖族龙女,我是被逼的,我心里只有你,你相信我好吗?”

啪的一声耳光,女人气愤道,“我看错了你!你这个混蛋!”

而后哭泣着掩面跑了。只剩下一条人影略显落寞地站在原地,立了片刻,也离开了。

敖丙怔了怔。他不认识天猷元帅,但知道天猷元帅今日就在龙宫,明天就是他迎娶七妹的日子。

敖丙问:“那是天猷元帅?”

哪吒道:“天猷其人,一向不靠谱,如今是你的准妹夫,你待如何?”

敖丙心乱如麻,明天就是嫁娶的吉日,今晚却让他撞见这种事。

哪吒自言自语般:“你也不想妹妹嫁给这种人罢。唉,这场婚事,是天帝亲颁的玉旨,若想毁掉,怕是不容易。”

第七章 (七)

宴席还在继续,第二日才是婚宴的重头。红锦地毯绵延数千里,目力所及之处全都或贴或挂上大红囍字。龙王备的十几大箱嫁妆搁在库房内,里面俱是奇珍异宝,送亲的队伍身着正红色绫罗绸缎,已欢天喜地地吹吹打打起来。鞭炮声成串,红彤彤的小鱼小虾们穿梭在鞭炮声里,捡拾未炸裂的漏网之鱼,如获至宝,躲去一边玩耍。

敖凌身着凤冠霞帔,在红娘的搀扶下立于正厅之中。王后泪眼点点,牵着女儿的手,龙王站在一侧沉默不语。诸多宾客笑意盈盈地谈天说地。唯有角落里的敖丙满面愁容地注视这一切。

哪吒大刀阔斧地斜倚在太师椅里,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新郎与新娘身上,倒没人注意他这幅漫不经心的懒散样子。

“来了来了。”太白伸长脖子望向门外。

天猷真君身着大红色直襟婚服,从天界骏马翻身下来,昂首阔步踏入正厅。人群让出一条路来。

哪吒微微抬了下眼皮。

天猷真君走向敖凌,轻轻搀着她来到龙王与王后面前,一齐盈盈下拜。捧着玉瓷杯的仙侍走上前,天猷与敖凌各取一盏,跪着敬向龙王与王后,以此拜别娘家父母。

龙王也端起一杯,王后啜泣声陡然增大。敖丙心焦不已,却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阻止,正焦虑不已,目光一扫,有红光闪过。

他惊异非常,扭头望去,看见哪吒堪堪收回施法的手。他转而望向施法的方向,目标却是一个身着白衣眉头紧锁的清冽女仙子。

哪吒生来火相,法术也是至纯至刚的三昧真火,所触之地,无不焚成齑灰。果然听见女仙娇喊一声。

天猷不由自主向她看去。女仙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捂住口。敖丙心念一转,意识到这位女仙应该就是月娥。却不知哪吒要做什么。

哪吒又一道仙术飘过去,烫的月娥跳起脚来。

他法力无边,若是想伤人,此时满龙宫一个都跑不了。既不为伤人,那应该只是捣乱了。至于为何捣乱,敖丙心下自然明白。不能让妹妹嫁给薄情郎,本该是他身为哥哥该做的事,现在却叫哪吒先出手,他心下有一丝感激,更有些汗然。

放眼望去,来龙宫参宴的客人,多是习水系或土木系术法,火系的,只有哪吒一人。术法留下痕迹一眼就能叫人察觉。待到哪吒又一道仙术过去,敖丙暗暗紧跟着出手,只用自己的术法浑然包裹住哪吒的仙术。于是一道奇异的淡粉色水绳缚住月娥,将她从人群里拽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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