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北方有雪》作者:纵虎嗅花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2-13分类:小说浏览:14评论:0

《北方有雪》

作者:纵虎嗅花

简介:

【正文完】

十六岁那年,贺图南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起初,他视她为入侵者。

后来,她变作他的一根肋骨,不能或缺。

“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刘亮程《寒风吹彻》

***阅读指南********

1.时间线开始于1998年

2.慢热,微群像,重点塑造女主展颜的成长与蜕变

3.感情线甜中带虐,虐中带甜,纠缠不休

4.结局he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青梅竹马

搜索关键字:主角:展颜,贺图南┃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与你一路同行。

立意:风雪和阳光都是人生的一部分。

vip强推奖章

展颜十五岁时因为家庭变故,离开家乡,来到城市和母亲故交之子贺图南阴差阳错间生活在了同一屋檐下,没想到,自己的到来,给贺图南的家庭带来了一系列变故,宛若蝴蝶效应,而在变故中,她和贺图南越来越近成为灵魂伴侣,两人在巨大的时代变迁中相互扶持共同进步。

本文构思极具年代特色,展现了1998-2008十年间北方的城乡巨变,以及主人公的成长和思想变化,语言朴素细腻,人物性格多面立体,推荐阅读。

(作品上过vip强推榜将获得此奖章)

第1章

“转院吧。”

展有庆说这话时,碧清的月亮,正往影影绰绰的云层里躲,天暗下来,蓝黝黝的。

“还朝哪儿转?”

奶奶尖利的声音响起。

展有庆闷声说:“市里头。”

“天老爷哩,我怎么这么命苦,生个儿子就不管老娘的死活了!”奶奶顺势往地上一坐,支开两条腿,开始干嚎,“为了这个婆娘,你是要把家底子掏空了,把你爹妈都逼死了才能完事呦!有庆啊有庆,你活被婆娘迷了眼啦!”

奶奶飞了口痰,又摔碗,那碗正巧砸在门口石窝子上,碎瓷跳起来,月亮也露出了头,清光一泄,被瓷片折了,竟刺的眼睛疼。

展颜按着眉骨,这才知道,不是月光刺眼,是那瓷片崩到脸上来了。

爸爸一声不吭,由着奶奶骂,她看他蹲在石窝子旁,黑魆魆的一团,明明平日里看着很高的一个人,这会儿,渺小的很。她没哭,也没说话,门口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连月光都挤不进来了。

家里羊被人偷了,半夜的事,当时爸在矿里上夜班,妈去追,骑着那辆破摩托,贼没追着,却把自己摔坏了,她伤的很重,又在底下医院耽误了一段时间,挨过了秋天农忙,妈已经生了褥疮。

“啧,腚上烂了那么一大块,可不是快那啥了,他花婶儿,有合适的你给我们有庆留意着!这回可不要俊的,就要能干活的,力气够的!”

“小点声儿,有庆他娘,回头媳妇儿该听见喽!”花婶朝东屋努嘴儿。

“啧,再金贵的腚,这不也生这么大的疮,白瞎了有庆惯着她,这么些年,擦腚都是用的卫生纸,要上天哩,我就说,作狠了天都得收人!”

奶奶的嗓子像是被玉米叶刮过,尖辣辣的,一扬声,东屋里头床上妈妈能听得一清二楚,展颜也听见了,脸上轰的热了下,紧跟着,突然扑簌簌落下两行眼泪,跌在细弱的手腕上--她正给妈翻身。

一九九八年,一九九八年北方的乡村,小卖部卖散称的卫生纸,不够洁净,也不够细腻,但依旧是好人家才能用的东西。

展有庆家里,只有媳妇用卫生纸。用他娘的话说,就是腚比人家长得嫩。

妈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颜颜,去吧,念书去吧。”

“我不……”展颜哭起来,她扎着马尾,黑油油的一把子头发,又亮又柔顺。

妈就不停地摸她头发。

这一年,日子难过的很。哪儿哪儿都难过,夏天发大水,冬天就得死人。那么,城里呢?听书记说,城里人都下岗啦,没了工作,还不如庄稼人哩,庄稼人有地,有地就有口饭吃。

月亮冷了,风刮起来,院子里的塑料盆,捡来的瓶瓶罐罐,全都哗啦啦响个不停。风猛撞窗户,玻璃就跟着发抖,展颜睡在小木床上隐约听见老鼠在大梁上跑,一趟又一趟。

蒙蒙亮时,风把天地都给刮了个干干净净,鸡啊猪啊,都还缩在窝里,没人催着起。

院墙上挂着飘萧的干丝瓜藤,一荡一荡的,锅是冷的,里头什么都没有,只有爷爷坐大门口抽旱烟袋,他往鞋头磕了几下,瞧见展颜,说:

“你爸去县医院了,这往市里头转院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你这,”他脸黑,说着说着就咳嗽起来了,连皱纹都跟着荡,“等明年小麦一收,就该中考了是不是?”

展颜点点头,她一夜没怎么睡好,脸色有点苍白,两片薄嘴唇倒鲜鲜的,天干物燥,她舔的,又红又疼,快要裂了。

“该念书念书去,家里的事,不要问。”爷爷说完,又把泛黄的烟嘴塞嘴里去了。

锅里没饭,展颜兜里有张五毛的票子,她攥了攥,跑厨房摸了个凉馍馍,馍馍比她的嘴严重--皮儿全裂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看往后连个馍都没得吃!”奶奶不知从哪儿回来的,一把夺过馍,往笼布上一丢,拽着展颜就往堂屋去。

她才十四,没什么力气,奶奶跟提溜小鸡仔似的,轻而易举就把她给钳制住了,展颜手腕疼,细着嗓子叫:

“奶奶,奶奶!”

奶奶一张嘴,不仅喜欢飞浓痰,也飞碎的唾沫星子。

“想吃馍是不是?钱都被你妈那个短命鬼败坏完了!你还想吃馍?你也往鸡圈猪圈里看看,哪个不张嘴?哪个不等着吃饲料?就你长嘴了要吃馍?”

展颜被搡了一把,肩头那只手,是出了一辈子力气的手,干枯,遒劲,仿佛有着上千年的力道,比古树还古,全都压在此刻了。

身后抽屉被拉开,奶奶拿出了一把剪刀。

展颜脸瞬间白透了,她想站起来,被奶奶一把又摁下去。

“上学留这么长的头发辫子干什么?除了生虱子,就是费洗头膏!”

说着就上了手,展颜带着哭腔去抓头顶那只手:“奶奶,我不想剪头发,让我留着吧……”

“你妈是个喝钱的无底洞,你这把子头发卖了换钱治病还不愿意?”奶奶有点吊梢眼,居高临下睨着她,展颜一愣,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似乎该淌点眼泪,但眼泪这东西也是有数的,之前因为妈的事总哭,现在,眼泪跟钱似的,总是不够。

奶奶为了剪下的更长些,贴着脑袋剪,乍一看,人像赖皮狗,生了癣,一块一块的。

展颜看着自己镜子里的模样,很陌生,她眉毛乌黑乌黑的,眼睛显得更大了,好似之前没长五官,此刻,全都露了出来一眼全看完了。

爷爷在院子里叹气,说:“铰她头发干啥?能值几个钱?”

“你知道个屁,值几个钱?一分钱也是钱,家里看以后怎么过吧,全都张着嘴等着吃,人得吃,畜生得吃,粮食从天上掉下来?你想护着她,你别吃!”奶奶边骂,边拿细绳绑头发。

爷爷年轻时干石匠活,砸伤了腿,走路成瘸子,从那以后不能负重。家里的农活是奶奶的,她要喂牛,喂猪,喂鸡鸭鹅,一睁眼就全是活儿等着她,她每天都想骂人。

天冷,空着肚子更冷。

展颜找了顶旧绒线帽,戴着去上学。

初中在镇上,得骑自行车去,她的车有些年头了,凤凰牌,爸妈结婚时买的,当时是大物件,差点被舅舅讹了去。

“展颜,你怎么上课也不摘帽子?”孙晚秋下课就跑过来问她。

展颜想了想,把帽子拿掉,说:“看,我剪头了。”

孙晚秋惊呼,同学们也都看过来。

展颜脸通红,但跟没事人似的:“剪短头发也挺好。”

“那也不能剪成这样啊,谁给你剪的?”

“我奶奶。”

孙晚秋闭了嘴,展颜有个厉害奶奶,和自己妈还吵过架,两家土地相邻,展颜奶奶偷挪了介石,孙晚秋她妈也厉害,立刻上门来骂,全村都来看,等着人打起来。可惜,骂到两人都累了,坐板凳上骂,也没打起来。

可展颜和孙晚秋打小就是好朋友,学习不分上下,不是你第一,就是我第一。

孙晚秋的妈不让孙晚秋跟展颜玩儿了,两人偷偷地玩儿,大人不知道。

同学们也没凑上来问,展颜是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她成绩好,她漂亮,她就是剪个癞皮狗似的头发,也好看。

“你肚子怎么老叫?”孙晚秋悄悄问展颜,她听见了,特别明显。

展颜笑笑:“饿的,早上没吃。”

“怎么不吃饭就来上学?”

“我妈要转院了,家里缺钱,奶奶她不高兴就没让我吃饭。”展颜的黑眼睛闪了闪,她别过脸,去看窗外操场上的梧桐树,梧桐树可真粗,叶子落了许多。

孙晚秋什么都不敢问,她听说,展颜的妈妈快死了,熬不过这个冬天,就算熬过了,也许,开春还得死。

真是奇怪了,熬过了冬天,春天百花开,蜂子嗡嗡叫,怎么反倒还得死呢?

“那我下午给你带馍馍,热乎的,我揣书包里拿笼布包着。”孙晚秋也不敢领展颜去自己家吃饭,她妈会骂人,丢死人了。

展颜摇摇头:“不用,午饭应该会让我吃的。”

她心里并不确定,只是,不想让孙晚秋为难。

孙晚秋坚持要带,两人骑着车,到了村头往家的方向不一样,便摆了摆手。

“展颜!展颜!”

村头马路那,王静在喊她,王静矮矮的,初三了,不到一米五,骑自行车永远够不着脚踏板,因此,总是左扭一下,右扭一下,去镇上念书真是难为她。

青天泛着白,日头底下,村子荒凉萧条,可王静的袄子上却是一片玫瑰紫,成为天地间最醒目的色彩。

除了孙晚秋,展颜最喜欢王静了。

“今天我生日,你来我家吃饭吧,我谁都没喊。”王静说话憨憨的,冲着展颜笑。

展颜有些吃惊,她不好意思说:“我刚知道,都没准备礼物呢。”

印象中,小学同伴时王静从没过过生日,事实是,她们很少有人过生日。

“你作文摘抄本给我抄抄吧,我不要礼物。”王静笑嘻嘻的,她推着自行车,玫瑰紫的袄子,一闪一闪的,同龄人几乎没人穿这个颜色,太老气了。

王静家,在村子里是数一数二的穷。

展颜看着她咧嘴在那笑,想起她家里的事,说了个“好”字。

王静家住山脚,村里只有一条主路,是柏油的,往她家里去,坑坑洼洼,车不好骑,两人都推着,白色的山羊从眼前跑过去,她们就要停一停。

“奶奶?奶奶?展颜来啦!”王静冲堂屋喊人,她家没院子,三间堂屋,东边另搭了简易的厨房,没有门,拿半截篱笆挡着,不过为了防止鸡啊羊啊夜里跑进去作践东西。

“是颜颜啊,快来快来,我这就做饭!”王静的奶奶没名字,被称作王赵氏,佝偻着腰,门牙很大,中间漏了条宽宽的缝,她爱笑,见谁都笑。

“奶奶,我跟王静给您烧锅吧。”展颜什么都会,她挽起袖子,就要往灶台前坐,被王赵氏一把拉住。

“可不敢,”王赵氏的手硬硬的,抓着人,是微痛的感觉,好像村子里的老妇人都有着无穷的力气,“好孩子,怎么能叫你烧锅,你是念书的料,以后要考大学的,这手是写字用的可不敢弄柴火,静静给我搭把手就行了。”

这种话,许多人都对她说过,你是要念大学的,有出息的。

“念大学也能烧锅。”她坚定地回了句,王赵氏就笑,说,“颜颜就是最齐全的孩子,十里八村都没你这么齐全的好孩子,又俊念书又行,还懂事。”

王静在旁边也跟着笑,不停点头:“我就说,展颜是最好的。”

最好的什么,她说不上来,但她心里,展颜就是最好的。

炊烟袅袅地升起来了,从烟囱出来,往天上去,展颜跟王静轮流拉着风箱,锅底的火,把两人的脸烤得发烫,再不冷了。

粥有点清,馍馍有点黑,碗却刷洗的雪白,王赵氏剁了细细的葱,细细的红辣椒,满满一大碗,加了盐巴,滴了几滴芝麻油。

“颜颜,你俩吃,我去给静静她爸送碗饭。”王赵氏手指往围裙上间或点着,把馍拾出来,又盛了碗饭。

王静抢着要去:“我给爸送去。”

王赵氏不让她去,祖孙争执时,厨房后头有人大喊大叫,邻居跑过来,说:“静儿她奶,快去看看,静儿她爸马上挣开跑了。”

祖孙俩儿一起往外跑,展颜也跟着。

屋后头搭着半个草棚子,草棚子旁,石头围起一小片地,种着辣椒,初冬天气,辣椒早被摘光了只剩死去的杆儿。

石头外边,牛筋草和猪殃殃遍地都是,枯了,黄了。它们不像辣椒,有人照料着,它们春天时发芽,长得郁郁青青,没人管,到了秋冬,凋零下去,也没人管,就这么自顾自地在日头底下,在风雨里头,过了一年又一年。

草棚子前,有个男人,拿粗麻绳绑着,脸黑黑的,个子矮矮的,像牛筋草一样,很有力气,旁边的木桩被挣歪了。

王赵氏和邻居上前,要重新把木桩再弄稳当些,老人不来,邻居不敢擅自行动,村里都说被疯人咬了一口,会得疯狗病,没得治。

“这我爸,”王静难为情地看了看展颜,“吓着你没?”

展颜没被吓到,这片土地上,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似乎都不会让人惊奇,好的,坏的,寻常的,出格的。

“你肯定听过,我妈生完我小妹后带着小妹就走了,也找不着人,我爸就疯了,”王静脚底下踢着土块,“我奶我爷得干活,只能把他绑家里,他有时好点,有时犯病,反正我习惯了。”

风吹得草棚子作响。

展颜低声问:“你心里难受吗?”

“不咋难受,小学就这样了。”王静又冲她笑笑,“我奶说,事在人为,我要是能念好书,以后就能离开咱们村,就不用过这种日子了,展颜,你知道城里什么样吗?我以后想去城里。”

城里?展颜也不知道,她和王静一样,一出生,眼前就是这么个世界,有人,有牲口,日升日落,春天种,秋天收,物理没什么用,化学没什么用,历史也没什么用,大家都这么过日子,谁也没想过城里。

可总有一天,某些人会开始想。

“我们都能到城里去的,一定能,还有孙晚秋。”展颜戴绒线帽有点热了,她摘掉帽子,大大方方地把脑袋露出来,忽然觉得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害怕了。

第2章

这个冬天漫长,飘了几场雪,树啊,房子啊,白了几次头,又都露出本来的模样。

妈隔三差五得去市里的医院,她没什么劲头说话,恹恹的,人走了,屋里的药气不散,像是要把房子腌了才作罢。

院子里石榴树叶子都掉光了。

家家户户开始往地窖里存白菜,展有庆在矿上下井,没人帮忙,奶奶又开始骂人,说自己命苦。

她让展颜站在地窖口递白菜,眼看上学迟到,不准走。

“有庆娘,我给你搭把手,让孩子上学去。”

说话的是西门石头大爷,石头大爷个子高,七十的人了,还有一身力气,他没了婆娘,婆娘死的早,留下个傻儿子,不曾娶妻,就爷俩守着三间破房子过。

可石头大爷是个热心肠,谁家里有事,一找他,准能找来。

什么婚丧嫁娶要起灶啦,洗盘子啦,上菜啦,石头大爷手脚麻利,不输年轻人,展颜喜欢石头大爷,妈也总夸石头大爷最仁义。

“颜颜,快去上学吧,你看日头都往西走了。”石头大爷一开口,劲儿可真足。

展颜冲他笑笑,扭头往院子里跑。

爷爷正守着炉子烤馍,听见动静,赶紧出来:“颜颜,夜里冷得再拿床被子。”

初三功课紧,学校开了晚自习,又弄了几间空教室当寝室,不是镇上的学生可以住校。展颜住了,铺的还是秋天的被褥,她冷,就把衣裳全盖被子上,还是冷,辗转反侧一夜夜,衣裳总掉。

奶奶说,小孩子有火气,哪就冷了。

腊月的风,像是远古寒荒时代刮来的,骨头缝都疼,这个爷爷怎么会不知道,他给展颜自行车后头绑了被子,用的麻绳,捆得死死的。

“爷爷,你说我妈过了年天暖和了能好吗?”展颜站在风里,头发参差,已经长长了。

爷爷还在勒绳子,低着头:“能吧,你爸说能。”

展有庆不爱说话,展颜一年到两头也跟爸说不了几句,他只知道下井,下井挣钱,挣了钱就给妈买肉,买衣裳,还买书。书买的太多了,放不下,他给妈打了个书架,自己动手,槐木的,拙笨但扎实。

展颜推自行车出了家门,等上了路,风灌过来,简直能把人噎死。路边有小孩子在滚铁环,瞎跑一气,她没躲及,连人带车栽沟里去了。

小孩子立刻作鸟兽散。

她晕了一瞬,很快爬起来,车轮子径自转着,她呆呆看了片刻,忽然就哭了。

风吹着死了的野草,也吹着她的脸。

四周全都是死了的东西,死了的植被,死了的土地,不远处就有坟,稀稀疏疏,散在田间,埋着死了的人。

“妈……”她呜咽着喊了句,无人应答,只有西风紧了一阵又一阵。

“天哪,展颜?”孙晚秋今天也得迟到,她蹬的急,本来都骑过去了,觉得沟里人眼熟,又折回来。

果然是展颜。

“你怎么搞的,大白天就往沟里骑。”

展颜手背往眼睛上抹了几下,说:“技术不好。”

孙晚秋噗嗤笑了:“摔哭啦?”

展颜扯扯嘴角,跟她一起把车子推上来。

“你怎么也去这么晚?”

“我妈非让我把羊牵出去,她闪了腰,我说让我弟牵,他离小学校近,我妈不愿意。”孙晚秋啪啪给展颜屁股拍土。

展颜转过去,把被子拍了几下:“奶奶让我帮忙窖白菜,石头大爷来了,我才走的。”

“我现在就想考大学,我真是受够了天天跟我家的鸡屎羊屎球打交道!”孙晚秋也黑黑的,肉结实,一说话牙齿显得特别白,“城里肯定没鸡屎。”

说完,孙晚秋哈哈大笑。

展颜跟着笑,她问起最重要的事:

“苏老师昨天发的卷子,你做完了吗?”

初三要做资料,多多的做,可学生们大都没钱买,老师们有办法,买一本,自己手抄下来再用油墨印,不要大家的钱。

缺点当然就是一张卷子做下来,袖口黢黑,都是油墨染的。

展颜跟大家一样,戴着套袖,一个冬天都不摘。

“做完了,苏老师这都攒三张没讲了,印那么多,倒是讲啊。不对答案,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没。”

两人就在风里说话,并排骑着。

“最后一题没做出来,你先给我讲讲吧。”展颜数学学不过孙晚秋,小学去镇上竞赛,一个学校,就选了她俩,孙晚秋拿了名次,展颜没有。

孙晚秋爽利答应。

到学校门口,孙晚秋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辽宁青年》,旧旧的,卷了边儿,不知被多少人借阅过。对于身处乡村的青春期学生来说,这些杂志,是为数不多的精神慰藉,当然,还有物理老师家的小卖部--那里卖很多明星贴纸。

孙晚秋的每个笔记本上,都贴着最红的电视角色,有杨过,有小龙女,还有最时髦的还珠格格。她暑假上山挖药材,摘酸枣,攒了点小钱,全投资她的精神生活了。

展颜对这些不感兴趣,她的日记本上,只有错题。

“你要看吗?”孙晚秋把杂志递给她,“我从三班借的,你看封面上这个人的红围巾多好看,谁戴谁漂亮。”

如果妈戴这个,肯定是最漂亮的,展颜怔怔看着红围巾,她想,等她长大挣钱了就给妈买红围巾,去市里买。

去市里,要到镇上坐车,早班车五点,市里发往镇上的末班车也是五点,每次爸带着妈去市里买书,就是坐的那个车,奶奶每次都要骂人,连带着那车的司机也跟着遭殃。

反正人家听不到,奶奶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临近阳历年,又下雪了,妈再次住院。

元旦放假前,展颜发现头上长了虱子,这没办法,住在寝室里头一个人头发长了虱子,就能传一群。

“让你奶蘸了芝麻油拿篦子一梳,就掉了。”王静给她传授经验,又有点不敢信,谁都能长虱子,可展颜不能,她干干净净的,又好看,从来不长虱子。

展颜有点臊,不为长虱子,是觉得回头见了妈不好意思,妈在时,她从没有过这样的事。

这么一来,她又剪了头发。

展有庆把展颜作文得奖的奖状,糊到墙上,满满一墙,全是展颜的。年代久远的,落了层灰,□□誉不会蒙尘,展颜一直争气。

“奖状能吃能喝,学校就是抠,年年一张破纸打发了,好歹发点东西也作点数儿,就唬你们这样的傻子!”奶奶重重点了下展颜的额头,说完就走,她得忙着看人杀猪没。

“爸,谁在那看着妈?”展颜等奶奶走了,往地上看,小声问。

展有庆看看她:“你姥姥,我休班就去替换。”

“我也想去看看。”展颜知道,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路费。

可她有很多话还没跟妈说呢,她害怕。

如果年三十,家里没妈,她觉得倒不如不过年的好。

展有庆答应了。

元旦当日,天寒地冻,屋檐下结了很长的冰溜子,天没亮呢,就有人烧了滚烫的水,喊上几个劳力,开始杀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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