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南云北撷》作者:猪三火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1-23分类:小说浏览:24评论: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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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名称: 南云北撷

本书作者: 猪三火

本书简介: 在命不由我的职场斗争中,初颉也不过是炮灰。她想身披光,她想采撷云,她想抓住风,她想自己掌控方向。采南,那个曾在她身上写下故事的西南边陲古镇,会是理想之城吗?脱离循规蹈矩的职场,自己的客栈真的能由自己主宰吗?在天差地别的的社会环境与三观的冲击下,真挚的情感可以被坚守吗?

00 囚鸟大逃亡

「囚鸟说,困于笼中时只知道要飞出去。

身躯获得自由,翅膀才知道要飞去哪里。」

她从冷颤中醒来,灯不知被谁关掉,办公室漆黑一片。

用手抹了把脸缓过神来,上下翻动还没写完的报告,又瞄一眼右下角的时间,是安静的凌晨一点五十分,初颉不安到极点。将剩下的小半杯美式一饮而尽,冰块早已融于水中,就像它从未存在过一样。口腔内壁沾染苦涩,不断刺激舌的两侧,往往比咖啡因让人清醒得更快些。

两分钟的呆滞后,她随手拍了张黑漆漆的办公室照片,贴到朋友圈:“真的是一条路走到黑。”发出还不到一分钟,手机蹦出条新消息:“路有很多条,实在不开心,就再来看看。”附带着一张雪山下露营的合照。发消息的人是林祖清,上次在采南旅行时认识的酒吧老板。他们在去年经历过命悬一线的酒吧斗殴夜后,成为了最陌生的生死之交。

积压了几个月的酸楚,终于在深夜突袭快要宕机的大脑。一怒之下,她把刚写好的文档丢进回收站,并且粉碎。而不甘和无奈,却无法一同在系统里被清空。初颉想不到,在这个工作了五年的地方,击溃她的不是客户每天提出的荒唐要求,不是项目变动导致的频繁出差,也不是数不清的无偿加班的凌晨……

成年以来她就没受到过这种压迫。从东北小城考到沪城的某985大学,本校保研读到硕士毕业,春招成功进入互联网大厂工作,就她的应试天资来讲,这些都是顺理成章。直到今年五月,公司大部门架构变动,这位“上头有人”的李察总监空降项目部,她的伯乐,原部门总监王之河被架空。从招聘面试,到入职培训,再到一点点把她培养带成可以独当一面的项目经理,初颉自然被所有人看做王之河的“嫡系”。

最近两年市场环境极差,公司为了报表好看决定要缩减支出。就在四月初,部门长赵一水决定调整运维人员管理模式,这也是架空王之河的关键一环。李察这么假公济私地一来二去,大家被折腾得够呛,无心去掺和上层斗争的闲事。风雨飘摇,为了保证衣衫不湿透,谁也不会把自己手里的伞倾向别人。

初颉是个例外。三十岁前的人生一路顺风顺水,所以在工作方面相信能力决定论;去年刚刚和交往四年的男友分手,结婚计划被迫中断;家境小康,在赡养父母的经济方面没有重担。所以整个部门只有她可以横冲直撞,只要认为是正义的,她可以不计后果。

“这么个调人模式的话,活儿真干不下去了啊。”初颉半个月前在部门全员会议的见证下对李察抱怨。

“小初,工作,是怎么都要干的,克服克服困难!公司请你们这些高材生来不就是解决问题的嘛,凡事都有关键抓手,你去找找看,对吧,有什么具体困难就来和我反映。”

“那也不能上周刚说好的事情,这周就推翻吧!”她的质问升级。

“计划不如变化快,你做项目的难道还不懂这个吗?这个问题到此为止,文件已经下来,没必要在会上做无谓的争论。”李察清了清嗓子,慢腾腾地说道,“从明天开始,之河就要调去项目统筹部任部门总监,他原来的工作暂时由我来接手,感谢他一直以来对部门的付出,希望大家以后继续精诚团结,再创辉煌。”这个结局,大家早有预料。

铡刀落下,有人邀功请赏,有人默默叹息,有人说这人不该杀,初颉却用行动表示:你有能耐连我一起斩了!

如果真是因为自己工作能力不行被怼回来,她才不会这么沮丧。工作技术上的问题再困难也总有解决或者逃避之道,但是身不由己地作为一方“嫡系”陷入了公司内部斗争的旋涡,她无力解决。告到哪个领导跟前,人家都会发自内心地觉得你是不是有病……

四月中旬的这天下午,部门总监办公室大门紧闭。初颉和上任半个月的总监李察隔着厚重的桌子相对而坐,午后的阳光被百叶窗无情分割。而条条间隔的光影,将她监禁于无形,那是囚笼。

“小初啊,以你的水平,昨天客户现场不大应该失控成这个样子吧?”李察微微低头,小而圆的眼睛向上瞟,嘴角拉平,面颊挂着假笑,神情看似关切,实则挑衅。初颉每次盯着他看,都觉得像是脸上嵌了对豆子。

“察哥,你不是不知道,已经三个月了,运维的人手根本不够,系统一瘫痪,一个人掰成两半用,张晓南今天早上在现场守到凌晨三四点钟,睡不了一会儿,八点又要去现场维护,每天连轴转,就这样上面还要继续裁外包。售前和产品甩过来的锅,不能都让我们项目经理背吧。”

“话不能这样说,不如先反思一下自己和客户沟通到不到位,我可听其他部门的同事反应,你在现场和客户差点吵起来呢?”

“首先,现场没有吵,我们讨论的是技术上的问题。这个项目我跟了这么久,沟通方面一直都是顺畅的,李主任他们非常信任我。其次,启动前客户需求都没写明白,胡乱答应客户的事情我们再找补也追不上啊,就像……”

“每个部门有自己的难处,要是大家都只会抱怨,我们还做不做事了?如果售前、开发、售后和运维什么都能做好,你们项目经理也没饭吃啊。这样,你先抓紧去把刘总要的那份落实情况赶一赶,明天汇报急用。”李察粗暴地打断初颉的解释,这当然不是第一次。

“察哥我根本没那么多时间做啊,明天一大早还要去现场盯着运维解决系统问题,况且,这个是售前的报告啊,我写,也不太合规矩吧?”自从他空降到部门,她不知道吃了多少哑巴亏。

“不想写?那不然交辞职报告也行。小姑娘差不多三十岁了嘛,也是到了该考虑结婚生子的年纪了。照我们部门接下来的的工作强度,你哪有精力兼顾呢,是吧?反正不管什么报告,明天这个时间我要在邮箱看到。等下我还有会要开,你自己考虑一下,出去的时候门不用关了。”李察抬头朝着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再没给她一个多余的眼神。初颉愣愣地起身走出总监办公室,脚步飘忽如鬼魅,回到位子上,整个人重重砸在椅子上。思索片刻,她还是不情不愿地打开软件,开始为了公司大和谐编辑那份狗屁文档,直到深夜……

此刻她的脸上泛着灰蓝,颜色来自电脑桌面壁纸。照片是她去年经由采南古镇去隔壁藏区看日照金山时拍摄的。日出前两个小时,白雪覆盖神山的最高峰,云雾在凡人的睡梦中渐渐散去。当她醒来,抬头见天,空无一物,那颜色是她在现实的自然事物中从未见过的、一种万籁俱寂的蓝……

“好好的部门搞成这个德性,不干了倒也没什么可惜的。”

虽然嘴里说着不可惜,但日常中气十足的她,语气中却满是惋惜。打开另一个文件夹,只有一份文件孤立无援地站在里面——是半个月前就写好的辞呈。

如今的局面是,自己分内的工作困难重重,支持自己的上司又被整,混成这样还要替别的部门擦屁股。所以发送辞呈邮件的这一刻,反而是近半年来关于工作上的决策最平静的一次。就像日照金山出现前的那种空寂——但你明确知道接下来的场面会是崭新的,你将要在从未有过的体验中翻滚。

初颉收拾好桌面,走出大楼后她发现,原来翻过零点这座山,外面的世界仍是这样鲜活明亮,那就把黑暗留给这间荒唐的办公室吧。

对于她的离职申请,李察不仅没有横加阻拦,还因为刚好赶上合同到期,体面地给了初颉预期以外的赔偿。对他们而言,初颉的离开是一个病毒自我消灭的行为,上面虽然觉得现在缺有能力的人,但这种刺头既然自爆了,就没有理由保下她。下面员工靠默默苟住吃饭,上面领导靠大力裁员升迁,这间五年前意气风发的公司,既然走上了对外烧钱讲故事、对内画饼整人的道路,那么日渐衰落亦是必然。

两周后,也就是4月底,初颉顺利完成工作交接。长达五年的工作历程,竟然以这样一种令人憎恶的方式结束,她第一次对能力决定论产生了怀疑。

“手续还没办完吗大姐,都一个半小时了,也太慢了吧!这种没效率的公司,走人就对了我跟你说……”初颉点开一条十分钟前收到的,未读的语音消息。

“哎呀行了行了,我等电梯下去了。”做AI 产品的公司,直接通过人脸识别进出这栋办公楼。面部识别成功,闸门最后一次为她关闭。

互联网园区最不缺的就是连锁咖啡馆,她顺着草坪间的小路走着,目的地是距离大楼四百米左右的星巴克,偶尔抬头发现悬铃木新生出的叶子,是新绿色——它们在去年冬天被修剪得光秃无比,晚上映在地上的影子像是觊觎唐僧肉妖魔,蠢蠢欲动。树,即使被折枝,也是可以长出新杈的。

她从没注意过这些,以往日常只是app线上点个单,线下去取她的这杯加浓鸡血兴奋剂,来回不会超过十分钟。如今不必再匆匆行过,自己打鸡血做牛马的日子也在失望中告一段落。有时越失望,离开的时候反而越轻松。

“这边!”

叶一舟轻声喊。那分贝极具分寸感,既不会影响到周围的人,又足以让门口的人听见。初颉身后的门还没合上,就先看到一条长长的手臂高举着,五根手指波浪一样地朝她轻柔翻涌,恰似隔空的心理按摩。

走到跟前,小圆桌上摆着芝士蛋糕和抹茶拿铁。他起身把最角落的位置让给一脸失落的初颉,自己则坐到面朝角落的外侧位置。她一屁股瘫坐到半包围的沙发座里,头歪着在靠背上。

“我还是有点难受,怎么办。”

“所以我觉得你需要一些甜食来帮助分泌多巴胺。”他把食物推到初颉一伸手就拿得到,但又不会局促的位置。初颉抓起杯子,一口气喝掉一半,吸管被嘬得呲呲作响。

“那两面三刀的领导没再为难你什么吧?”

“根本没露面啊,和他有关的流程早都走完了,辞职秒批,巴不得我早死,也不想让我托生。人家最后发信息表示‘好聚好散,江湖再见’呢,实属场面人啊。”

“场面没看出来,这人倒是挺会说反话的。你说说,你们既不是好聚,更不是好散,幽默啊朋友!”

叶一舟摇头笑笑,德国留学回来之后没有正经上过一天班,他无法切身理解公司内斗的恩怨情仇。

“哎对了,那你前几天那个机器人公司的面试咋样,不是终面和总监聊得挺愉快吗,咋没信儿了?”

“你真是一戳就戳到我肺管子啊叶一狗,我刚才不是说来着吗,他恨不得我不能托生。昨天下午机器人公司hr电话给我回信儿了,没成。问理由嘛,支支吾吾说不出,但是那hr小姑娘的声音还挺好听,态度也不错,所以我忍住没跟她发飙。”

“所以不会真的和那个狗领导有关吧?”经历过被挖坑的痛苦,所以他对表面笑嘻嘻、背后搞小动作的人极度不齿。

“也不是很确定,但我让之河哥帮我打听了一下,他和机器人那总监都是三年前从美利达出来的,就是那个做芯片的美企,我记得你读研的时候不还靠那公司的股票赚了一笔吗?虽然我背调人留的是之河哥,但是人家要跟前同事打听一下也是无可厚非。这就是命吧,太丧了,狗子!”

“那你现在咋打算啊?”

“不知道,现在有点懵,缓一缓再说吧。”

“哎呀,正好,我有个小小的计划,要不你跟我一起吧。”

“啥?”初颉吐出吸管,一脸疑惑。面对叶一舟,她不会拒绝,更不会不安。这份底气是基于二十年相处下的绝对信任。

“下周,哥带你冲出牢笼,飞向云端!”

01 又见采南城

「林祖清说,我早知道,还会再见面的……」

舱门开启,空姐机械地送别下机乘客。初颉每次看到这个场景,都会想起蔡明女士很多年前在春晚小品饰演过的机器人小姐。即便如此,她和叶一舟仍然与冷漠的大多数不同,路过时回以微笑和感谢,空姐也另外微笑点头示意。和大多机场不同,连接廊桥与到达厅的走廊是半露天结构的,所以初到的旅客或归来的游子,可以第一时间感知采南的空气。

清冽隐藏在一种特殊气味中,可以被呼吸精准捕捉。它纯粹,像是一块无形的水晶;它又冰凉,那大概是一块无形的冷藏水晶。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深深呼吸了两下,第一口浅,第二口深。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对吧。”

叶一舟生性过于活泼,此刻脸上却出现了恬淡的笑。初颉内心不禁感叹,大概人人都有成佛的潜质,就连孙猴子最后不也是斗战胜佛吗。

“真是神奇,每次在采南下飞机,呼吸到第一口室外的空气,突然就一激灵,然后瞬间整个人都特通透的感觉。”

初颉顺势做出呼吸然后一激灵发抖的样子,叶一舟也有样学样,抖来抖去。

这时,一位四五十岁的男人路过他们身边,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二人,用手臂碰了下身边阿姨,说:“现在这年轻人压力可真大,你瞅瞅,给孩子憋的,刚到站就这样了,唉呀妈呀,愁人。”

叶初二人听后立马收敛,清清嗓子掩饰尴尬。

“大哥,听口音你也是东北的吧?”叶一舟一键开启了他最为擅长的社交功能。

“昂,是啊,龙江省,木丹市的。咋地,你俩也东北的啊?”

“艾玛,巧了,我俩六库塔的,这还碰见老乡了呢!。”

六库塔是木丹市下设的县级市,是清朝流放犯人的边塞极寒之地。初颉和叶一舟在六库塔簌簌的大雪中奔跑着长大,他们喜欢在下雪的日子里吃一顿朝鲜族风味的烤肉,然后穿过小县城的主街步行回家,路过牌坊时在小推车大叔那里买串糖葫芦。叶一舟喜欢扁山楂的,初颉爱吃紫葡萄的。

他们取好行李,和大哥夫妇俩寒暄告别,出发乘车前往古城北门方向,他们这次要住的客栈就在那边。

“听说北门口新开了一家烧烤店,是咱老家口味儿的,放完行李去尝尝。”

叶一舟总是能发掘一些新的美味,无论在哪里,无论是不是他熟悉的环境。就像蜗牛的触角可以感知湿度,叶一舟的雷达可以判断出这家店的“可吃度”,初颉羡慕他娘胎里带来的第六感,这些年都是他带着自己去发现新的美食。她虽然也很喜欢尝试新开的店或者网络上爆火的美食,但在几次味道不如人意的打击后,她独自觅食时又回到循规蹈矩的状态,只去熟悉的店,点熟悉的那几道菜。

“行吧,反正好久也没撸串儿了,沪城压根就没两家正宗的东北烧烤。”

聊着聊着,初颉仿佛闻到了一股烧烤孜然味儿,经验告诉她并不是幻觉,这里的网约车经常潜伏着现令人不适的味道,能不能做到干净舒适无异味的车全靠运气。摇下车窗换换气,她喜欢被采南的风梳理的感觉。风这么一吹,初颉的头脑倒是清醒了些。

“哎,不对啊,你听谁说的这里有新开的店?不会是朱蜜吧……你俩又联系上了?”

“除了她还有谁。林祖清天天忙着在各种塞满美女的酒场穿梭,哪有时间搭理我一个千里之外的大男人啊。”

“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大哥,当时你俩都闹成啥样了,还能拉下脸联系?”

“她先主动联系我的,我有啥损失。再说了,最后大家吃饭的时候不都说明白了吗,误会一场。”

“那我把同样的佩服献给她,麻烦您替我转达一下。你看,这次有些匆忙,兜里也没什么好送的,就提前祝你俩百年好合吧。”初颉顺势用手指在胸口比了个爱心的形状。她打这一套惊诧加讽刺的组合拳,是有充分理由的。

“你和那个木头渣男没联系了吧?”

叶一舟话锋一转,反将一军。

“提脏东西干嘛,用来煞风景吗。”

她闭着眼睛,语速听上去四平八稳。许多事情是可以随着时间翻过去的,但伤害过后,它在当事人的心中会变成独特的存在,摸着倒是不疼,就是麻麻赖赖的膈应。

“是我嘴贱了,我不好我不好,晚上我罚酒三杯。”

叶一舟随即开始主动认错。他不怕初颉大喊大叫,也不怕初颉又哭又闹,反而这种深渊式冷静是她最可怖的情绪,一旦启动,往往以冷暴力开始,无数冷箭般的讥讽言语为主导,最后必定要搞砸一件他想办的事情作为结束。

夕阳西下,当伏虎雪山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时,采南古城到了。整个古城区域铺满青石,每一块石头的外表,都被纷至沓来的游客用脚步盘德圆润包浆。方块石头与其间的沟壑组成凹凸不平的路面,不知多少行李箱的小轮子葬送在纵横交织着的一条条古城脉络之上,所以熟悉情况或者谨慎的人,都会拎起箱子去住处。

经验相对丰富的叶一舟,则特意选了一间很近路口的客栈,如此就无需费力联系店员帮忙用推车运送行李。

“来,给我。”

叶一舟伸手去取初颉还没抬起的箱子,初颉也不客气,一把递给他。她知道自己的行李并不重,这分量累不到人,反而可以让他安心地刷一下存在感,这也是他们之间两个心知肚明的默契。

这次他们住的客栈,名字叫做“重楼”,地处古城北部的边缘。在方圆七平方公里的古城内,除了西边的来凤山以外,这里是地势最高的位置,所以可以同时观赏低势的城景和远处的来凤山景。

叶一舟自己出门的时候会选择交通更方便的中心位置,就像他在任何局里都会成为令人瞩目的中心人物。但若是和初颉一起,就会完全按照她的偏好来安排,比如这样可以观景的清净住处。

安顿行李过后,二人出发前往叶一舟提议的烧烤店,跟着地图导航步行十分钟就到了。小店的风格入乡随俗,店面半敞开着,烤炉立在门口,美拉德香气结成的烟团,是揽客最好的招牌,烟团下几幅矮脚的桌椅板凳随意地歪曲在炉子前。

采南四月的夜晚冷风还未散去散,本地客人都习惯坐在外面喝酒撸串,即使大冬天在室外,加个火塘烤两个土豆也能把酒言欢。而室内用餐的几乎都是外地来的游客。

朱蜜坐在离碳烤炉最近的餐桌,一直向路口张望,时不时把手缩到薄外套的袖子里,她以为自已微微发抖是因为夜里的冷风,却丝毫没意识到,这是过于期待的心理带来的生理反应。不一会儿,两个人从路灯的暖光中走出,她赶忙跑过去迎接,窜到他们中间,挽住初颉的手臂,拉着她来到餐桌。

“你俩属蜗牛的吗,怎么这么慢,快坐快坐!我先点了一些他们家的招牌,你们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再加点。”

朱蜜虽然生长在采南,但张口确是操着毫无本地韵味的普通话。

“哟,这么着急,自己先喝上了?”初颉冲着桌上的半瓶啤酒挑了下眉。

“哎哟喂,这不是刚刚碰到熟人了吗,不喝一口的话,下次见面会被灌死的!”说着她将酒瓶放到桌下。

“以后尽量少喝点。”叶一舟面露少有的严肃,与对初颉的关心不同,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去建议,更没有立场直接管束她。皱眉瘪嘴的表情挂在他那张可爱的娃娃脸上就很蹩脚,面部肌肉微酸,率先识别出这个微动作并非他的日常习惯。

“知道啦知道啦,快点菜……”

面对叶一舟突如其来的说教式关心,朱蜜没有听进去内容,但不知不觉间已忘记发抖。这种感觉很怪,在日常聊微信时,往往会过度分析他每个字背后是什么意思;等到真的见面聊天时,却沉溺在二人的粉红磁场中,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们三个坐在路边,乒乒乓乓不断碰杯,啤酒沫儿飞到天上,宇宙间就多了几颗闪烁的黄色星星。

朱蜜的肤色黝黑,是一眼就可以辨别出的本地人特征。虽然长着一张少数民族的脸,但她其实是汉族。朱蜜说,脸对于她而言,只是一副表达不够精准的面具。

童年时,父母是采南市区银行的工作人员,每到周末,就带着她去四方街那些嬢嬢们摆的摊位吃些好吃的。吃饱喝足后,她最喜欢握着小网兜在水边捞蝌蚪,偶尔还能看到一些金发碧眼的漂亮白种人,他们常常手里端着一个大眼睛出现在街道,爸妈告诉她那是相机。

忽然某天,整座城市剧烈摇晃,朱蜜家里的唯一损失是摔下窄凳碎掉的小鱼缸,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没有再去过古城吃嬢嬢做的苞谷粑粑。而正是因为大地震,采南这座兼具少数民族文化和历史的小城被国内更多的人关注到。

接下来的几年,她一些原本住在古城内的同学,都一个两个地搬到了新市区,听家里大人说,古城的房子都租给外地人做生意了。辛苦劳作了一辈子的本地人,没想到自己家里的破房子竟然这么值钱。

再过两年,朱蜜的父母辞掉银行的铁饭碗,开始在古城边经营一间旅行社。朱蜜初中毕业时,家里的旅行社在采南市已经是数一数二的规模。这个地区的风气普遍不太注重小孩的学业能力,而朱蜜父母从小对她的成绩要求严格,因为他们自己本身就是那个地区、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采南的教学水平实在有限,于是中考过后,她被送去省会昆市读书。虽然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但毕竟有亲爹亲妈的智商遗传加上不服输的性格,朱蜜顺利考上了粤省的某211大学。

生活在那个世界,她终于明白了走出大山的意义,即便是对于家庭条件还不错的自己来说,同样如此。大学毕业后,和不少大学同班同学的选择一样,去隔壁香港读了个一年制的商科硕士。毕业后她来到沪城,在某在线旅行机构大厂摸爬滚打了一年后,选择回到采南,进入自家旅行社上班,坐实了“采南人都是家乡宝”这一刻板印象。

“吃好了吧,我选的地方可还行?两位可还满意?”乡音趁着朱蜜醉意浮现时偷偷跑出来。其实她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方言习惯,本来就在外多年,现在工作接触的都是来自天南地北的人,听什么音就学什么调,学来学去竟然把普通话练出一定境界。初颉曾经说过,蜜蜜去普通话考试,整个一乙绝对没问题。

“你真神了,这家调味能有个八九十分我们家那边的味道,而且用的都是采南的土猪土鸡牦牛肉,确实锦上添花。”

刚刚坐在炉子旁边不好评价的话,叶一舟终于可以一股脑倒出来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那个烤酸菜味道还是不太对……”

“那走吧,去林祖清那儿,他刚才就给我信息催了。”

林祖清是朱蜜回到老家后交到的第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去年过后,他也成为了初颉和叶一舟的遥远的朋友。

“我也收到他的信息了,他咋这么能催呢,叶一狗,你看看你收到了没有。”

初颉看了一眼手机后对叶一舟说。

“啊,行,就我没有,他搞区别对待!你看我今晚不喝死他。”

两个女孩看着叶一舟装作耍活宝的样子,相顾一笑。在从北侧的祥瑞门进入古城,右转到五一街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步行十分钟左右,左转进入清水巷,小骨桥下第二家铺面就是林祖清的酒吧。

他们走到的时候,林祖清正弯着腰查看门口花坛里的那丛小雏菊。三人悄悄来到他的身后,叶一舟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掌。

“谁他妈……”林祖清瞪着牛眼刚要骂街,一转头,脸上的戾气强行下线,笑容立即占领他那消瘦面颊得高地。

“我早知道,一定还会见面的。”

林祖清盯着初颉的双眼认真地说完这句话,拽过叶一舟,把他的头夹在腋下,四个人打闹着走进酒吧。

02 雪山话别会

「初颉说,原来我翻山越岭,只为寻找孤独。」

去年十月中旬,初颉第二次来到采南古镇,把它作为中转站,目的地是隔壁太平县,只为亲临日出时刻的神山圣景,沐浴在可以点亮人间的那片赤色之中。彼时,部门刚刚开始冒出不对劲的苗头,初颉想暂时脱离日常环境厘清思路,这也是她工作以后第一次休满全部年假。

男友罗成桦并没有要一起去的意思,他说上个月刚刚请过假回老家陪父母过中秋,不好再和领导张口了,况且他们二人年初也一起去采南古镇旅行过。她没有多想,毕竟这么大人了,独自旅行也不是第一次,充分的独处空间反而对整理思绪更有利。

晚上七点钟,初颉再次降落采南古镇,此时太阳还在西南边陲的坝子上疯跑,没有一点西沉的意思。同一时间的内陆地区,太阳早就被它妈喊回家吃饭,大地堕入你以为的万劫不复的黑暗。惴惴惶恐一夜过后,人们的希望总会随着次日清晨复工的太阳再次燃起……

进入市区已经八点钟,初颉在古城南门外附近的一间高端连锁酒店入住,这里到客运站步行只有五分钟的距离,方便第二天坐大巴车前往太平县城。采南十月雨季已过,虽天清气朗,但夜晚凉意十足,去南门老店吃上一碗油乎乎的土鸡米线,再回到楼下的药店买了一小罐氧气和一盒晕车贴后,她回到房间。透过窗向外望去,灰暗的云团在深蓝色的夜空中游移,顿时升起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氛,便草草合上窗帘把寒气阻隔在外,早早睡下。

第二天清晨,一束光从窗帘缝传递消息来,是个晴天。酒店的早餐粗糙但管饱,而且还供应秘制肉酱浇头的特色杂酱米线。

“妈呀,这蛋咋是双黄的呢,闹心。”

初颉咬了一口帮厨阿姨刚煎好的蛋,发现是她讨厌的双黄。也许是密集恐惧支配下的不安,也许是因为她本就讨厌两个东西占据同一个主体的抢夺感,总之不像其他人觉得挑到双黄是走运。

收拾好心情,寄存大件行李,只背一个双肩包从酒店出发。提前二十分钟步行到达客运站,在耳后贴好晕车贴,登上八点钟采南发往太平方向的班车。提前几天就买好了票,所以她的座位是最舒适、视野最好的靠车门第一排。

一路盘山,穿越雪山峡谷,再惊心动魄的激流也与她无关;途径高原草甸,她看到藏香猪和牦牛散落在河岸,她瞬间陷入这天地,甚至无法分辨自己和它们的区别。每每转过大弯,她才能被拉回现实一次。越深入巨山,越觉得自己没十分晕车真是托了晕车贴的福。

就这样一路弯上加弯,下午在太平县城换了一趟专门进山的小面包车后,五点钟左右到达乘车的终点——大雪山前的飞峰寺景区站点。

矮矮的景区围墙外,这条狭窄的国道上,初颉看见大雪山的十三峰横成一行,头顶洁白,腰线以下大部分还是墨绿色,而墨绿色被凹陷的远古冰川分割成不同主体。

它们安静地端坐在其他平平无奇的群山中央,千百年来接受藏区人民的朝拜。她看到神山的第一眼就知道,一定要来到面前,才能感受到神迹的存在。而一旦来到他们面前,会知道他们就是真神。

预定的酒店距离站点不远,但要从旁边的坡路向上爬个五分钟左右,在山坡上就意味着视野无遮挡。在海拔接近四千的高原爬坡,怀着喘多一口粗气就能看多一寸好景观的期待,初颉即使再讨厌登山,也不会觉得这段路令人疲惫。

大门开在楼体的侧方,酒店大堂正面则是一整块落地玻璃,显然是为了框住雪山景观。一楼还设有咖啡厅,这几年已经逐渐发展为景区酒店民宿的“标配”,咖啡的风从一二线城市吹倒了边境县城,有人被风掀翻,也有人乘风远行。

在前台办理好入住,她回头环顾了一眼咖啡店区域,布置得有些精巧,靠近咖啡机的那面侧墙吸引了她的注意,有块仿动物毛皮的照片背景墙,乍一看是不规则形状,实际却是大雪山的十三峰的整体呈现,上面贴满来自世界各地的客人以雪山为背景的照片。

“小姐姐,咖啡师已经下班,今晚不在店里,您有空的话可以明天下来喝一杯啊!大城市来的客人都喜欢喝咖啡,尤其是上海!”

前台的小妹算是有眼力,看到初颉对咖啡厅颇有兴趣,并且从上海过来,就主动搭话介绍一番。

“好的呀,谢谢你。明天看完日照金山我就来喝!”

“没问题,哦对啦,日出时间表在前台这里,需要的话可以拍照记录一下。公共区域的天台和您入住房型,都是正对雪山,所以明早您在哪里看都可以。”

说着她递给初颉一张纸质的大雪山区域日出时间表,上面标注了最近日出的具体时间,方便客人一早做准备。这间酒店的住客全都是特地来看日照金山,无一例外。既然没得咖啡喝,她便直奔房间安放行李。

视察一番,房间的设施实在一般,多少有点辜负这个价格,但是只要走到窗前,一切都能被原谅了——没人可以拒绝独自坐拥雪山的房间。

她躺在阳台的沙发椅上,看云被风托着从四面八方涌来,天空并没有完全失去自我,一块块的蓝色依然裸露。

忽然,天边开始燃烧起来,落日是云间纵火犯。初颉跑到天台上,拍了张带有栏杆的雪山落日照分享给男友罗成桦。

“到酒店了啊?速度可以。”男友回复。

“你怎么知道我到了,路上好累。”初颉内心有点嘀咕,他怎么知道自己到酒店了,照片根本看不出来是在酒店拍的啊……这和随便在路边、飞峰寺景区里,或者任何一个无遮挡可以看到雪山的地方拍的也没什么两样。

“以你的性格,当然是忙东忙西忙完了才告诉我啊。”这样解释,是绞尽脑汁想出的借口。几千公里外的罗成桦汗珠子差点滴到手机屏幕上,他心想,怎么会这么巧,住的是这里?

“嘿嘿,还是大木头了解我。我要去吃点东西了,你继续加油卷同事。”

初颉倒也没再多想,高海拔的缺氧令大脑运转异常,以她平时敏感的性格,任何疑点在她的脑子里路过都要脱层皮。现在她唯一担心的是云越积越多,明早不会看不到日出金山吧……

拖着愁云入梦,一晚断断续续的睡眠也没有影响她被五点半的闹钟叫醒。外面的天还半黑着,初颉急忙戴上眼镜披件外套推开阳台门,被冷空气偷袭,猝不及防打了个冷战,可这都不重要。在阳台站定,透过微薄的光线,初颉看到原本遥不可及的天空,此刻只化身均匀的深蓝色为大雪山十三峰充当背景,雪山周身没有一丝云雾,这片土地的守护者不再神秘莫测。没想到,极致的震撼是以如此沉默的形式存在,甚至觉得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

时间分秒划过,诵经声从山下佛寺一角的扬声器发出,燃香的烟团由近及远再飘散,它们穿过观景台上的游客,又翻越栏杆前相互依偎的经幡,轻盈地奔赴神山。几乎是毫无悬念,前台时间表上标注的时刻一到,红色从主峰的最高点开始晕染,看似是一点点铺开,实际上它以你来不及仔细琢磨的速度,迅速蔓延到十三峰的肩膀。整栋楼的阳台持续骚动,有轻轻的叫喊,有相机快门声,似乎也有人暗暗啜泣。

直至整个世界亮了起来,她发了一条微博。

“太阳总会照常升起,云的聚散我也无法控制。站在对的位置后,除了静静等待以外别无他法——成功百分之九十要靠天时。”

看过日照金山过后,她在房间吃好酒店送来的早餐,便准备去楼下的咖啡馆坐一坐,顺便整理刚拍的照片和视频。把打扫房间牌子挂在门上,便朝步梯走去,虽然这四层高的酒店是有电梯的,但是龟速运行,不愿意做无意义等待的的初颉选择步行上下楼。

来到酒店大堂,前台的女孩一眼就认出她,毕竟独自来这儿看日照金山的女孩子还是不多的。

“小姐姐下来喝咖啡啊,咖啡馆老板的技术听说是一流呢。”

“那我可得去试试,我们这种社畜,不对,前社畜,已经进化到一天不喝咖啡全身不舒服。”

吧台里站着的咖啡师是位短发的女生,眼神里尽是英气,做咖啡的一系列动作十分利落。忙完了手里的那杯,她给初颉介绍了两种豆子,除了没精力做手冲以外,黑咖、奶咖甚至特调都有。

“没想到还有两种豆子可以选,在这儿做生意的话,成本可不低啊。”

“现在的客人都比较挑口味,两种豆子可能都嫌少,还好来这边旅游的游客消费能力也高点,所以把定价提一提可勉强维持不亏。”

“一杯浅烘豆子的冰美式、一杯深洪豆子的热拿铁,先帮我做热拿铁吧,美式可以等下再做。”

“好的,那您先找位子坐,咖啡等下给您送过去。”

初颉选了一个可以看到雪山的沙发位坐下,拿起相机开始传照片到手机。等咖啡的时间,照片也传好了。一边修照片,一边感叹在大山深处竟然也能遇到出品不错的咖啡。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初颉被红色、白色、蓝色搞得眼花缭乱,便起身去吧台请咖啡师帮忙做刚刚点的冰美式。等出餐的空当,她左右看看,注意到侧墙壁上挂着的照片墙,昨天坐了一整天车实在没兴趣观摩,现在好奇心随着精力一起恢复了,便也想看看其他人和雪山的合影都是啥样的。

大几十张照片层层叠叠,她上下一扫,几乎第一时间被其中一张照片吸引——她太熟悉罗成桦笑起来的样子了。虽然戴着墨镜和帽子,但那件深灰色外套还是初颉上次去和同事去逛奥特莱斯时给他买的,户外靴也是她在购物网站帮忙选的。一切元素都很熟悉,唯独他身边那个女人是陌生的。她忽然间不再能听到任何声音,除了越来越快的心跳以外。她看了又看,锤子般的目光将照片钉越牢。

“女士您的冰美式好了哦!”

她晕晕地走向吧台,抓起咖啡猛灌了半杯,强迫自己镇定一些。虽然有无数个可能性在脑子里迸发,但既然这里有可能知情的人,直接打听肯定会更省精力。

“老板,那边的照片都是实拍,不会是ps 的吧?”

咖啡师跟随初颉走到鱼鳞般的照片墙前面。

“怎么可能啊,都到这儿了,肯定是现场拍的,哪有人这么无聊啊,哈哈。”

“也是,哈哈哈,诶,我看这张的角度,就是在咖啡店里拍的吧?”初颉指着她的男友罗成桦和一个女孩儿的合照,他们坐在咖啡馆室外部分的露营椅上,还比着剪刀手,看起来蛮开心的样子。

“对,我有点印象,就上个月中秋前后过来的。”

“哇,记忆力不好真是做不了生意,这么多客人你都记得吗?”

“哪有这么神啊。主要是他们来的时候周围也没什么客人,就让我用拍立得帮忙拍了几张,照片出来之后,那个女生趁男生去厕所,偷偷跟我说,可以等过两天后再帮忙把照片贴上墙吗,现在贴的话,怕她朋友会不好意思。还说这是他们好久之前约定过的旅行,想留下点什么。”

“原来是这样,这女孩还挺细致。”

初颉努力压着自己的情绪,总算把老板知道的情况都套了出来。下一步,就是找出女孩子到底是谁。

首先排除工作关系这条线上的人,他们那种和尚部门仅有的女同事她都见过,客户和合作伙伴也没有这么年轻的女孩,自从他们恋爱以来,这些信息基本是透明的。

那么,年纪相仿,可能就是同学。初颉把他们聊天时发过的初中到大学的毕业照全都翻了出来一一比对,果然在大学那一堆照片里寻到端倪。跟他的大学室友的女朋友一打听,这个女孩是罗成桦大学时候的女朋友。

完成这些打探的期间,她又喝掉一杯新点的美式。初颉心跳加速,整个人在发抖,咖啡因的强烈作用外加思绪横飞,再冷淡的人也震三震。

借着一股冲动,她把照片发给了罗成桦。接下来收到的就是一番理直气壮的慷慨解释加上只承认明面上的部分事实。大概的意思就是:我和她曾经许下过约定,要一起到大雪山看日照金山,那时候交通不方便,又是穷学生,就一直没实现。人家上学时候帮我很多,前一段时间她感情工作双失意,想让我陪着去看雪山,现在我有点能力了,作为男人,肯定是要完成这个约定。但是我们绝对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情,睡两个房间,只去了这一个地方,然后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真的不知道她把照片放在这里留作纪念了,我一张都没有留……

初颉坐在咖啡馆,她仔细端详着雪山,在雪线周围存活的树木,绿色深沉,依然充满生机。那条沉睡着许多登山者的冰川,依然有人不断发起挑战……渺小是常态,顽强是本质。

她决定,假期这段时间内,不再回复罗成桦。

......

《南云北撷》作者:猪三火 全文免费观看_夸克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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