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题》作者：大芹菜
内容简介：
一个发生在小镇背景、有点现实的、熟男熟女的故事。
第1章 是非题（01）
花了整整十分钟，谭思佳依然没有停好车，挂P档后拨通陈非的电话：“你有空吗？”
陈非问：“什么事？”
她说：“来帮我停一下车，我停不进去。你多久能到？”
“我就在电梯楼附近，很快。”
两分钟后，一个穿着水务公司制服的年轻男人找过来，谭思佳将驾驶位让给他。
“暑假买车了？”
“不是，我哥的，他换了新车，这辆给我开着代步。”谭思佳说，“我大一拿完驾照快十年没碰过车，教练教的东西全忘了，刚刚试很久，停不进去，你来吧。”
陈非上车，他调了座位，游刃有余转两把方向盘，车子便稳稳当当泊进划线之内。熄火后他下车，说：“我放不下腿，你自己把座位调回来，今天忙，改天找时间教你停车。”
谭思佳点头，他转身要走，她叫住他：“陈非。”
陈非漆黑的眸子看着她，无声询问，还有事？
她发出邀请：“晚上来我家吗？”
他沉默片刻，表情未变：“看情况，可能加班到很晚，如果我来，给你发消息。”
“好吧。”谭思佳笑。
陈非走后，她重新坐进车里，里面一下子宽敞许多，想到他刚才说放不下腿，一八五的大高个，的确太狭促。她将驾驶椅调回原来的位置，探身从副驾驶拿上包，锁车上楼。
谭思佳是去年才来清水镇小学的。
她毕业后进了一家已经过气的杂志社，前男友父母认为她那份工作钱少事多，前景也堪忧，知道她读的汉语言文学专业，话里话外要求她考老师。
另一方面，也的确是因为经济环境不好，大大小小的公司都在裁员，她自己这几年发展得一般，还因为职场人际关系复杂受了些闲气，考虑到学校性质单纯，这份工作也稳定，正好她大学时拿了教师资格证，就重新规划职业方向。
至于为什么选了一所镇小，谭思佳没有什么挑拣的余地，城区竞争太大，她读的大学又不是什么排得上名号的，能顺利考进编制，已经算运气好。
学校为教职工提供了住宿，但是条件差，她无法适应，于是自己出去找房子住。清水镇最好的房子便是前两年新建的六幢电梯楼，她租下3-17-5，两室一厅，家电齐全，一个月才付五百块租金。
电梯楼的入住率不高，许多业主买下房子后在外上班，平时一直空着。17楼除了谭思佳，另外只住了一户人，是一对退休没两年的夫妇，偶尔见到会打声招呼。
暑假回家两个月，谭思佳昨天才来。因开车经验严重不足，爸妈不放心，两人都是老司机，陪她一起来，顺便帮她把卫生做干净才离开。
她已经在学校食堂吃过晚饭，进门后先去卧室换健身服，她并不是天生瘦的体质，为了维持匀称身材，买了台跑步机放客厅，每天坚持锻炼。运动结束打开电脑备课，直到关上电脑，期间微信消息很多，但没有一条来自陈非。
看来，他今晚不会过来了。
谭思佳洗澡的时候，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陈非告诉她，他半个小时后到。
这会儿陈非刚收工，他先回家煮了碗面吃，洗漱后才去找谭思佳。自从她放暑假回家，他和她已经很久不见，刚开始他积极与她通讯联络，她不爱回消息，三番两次，他也不自讨没趣，热脸贴人冷屁股不是他的风格，便淡下来，以为自己哪里得罪她，她要冷处理，这段关系就这样算了。
站在谭思佳门前，陈非抬手敲门，很快里面传来她警惕的声音：“谁呀？”
“我。”陈非说。
隔了片刻，门打开，她显得诧异：“我以为你不来了。”
“你没看我给你发的微信吗？”陈非进去，他熟悉地从玄关鞋柜里取出一双男士拖鞋。
“刚刚去洗澡了。”谭思佳看着他换鞋，想到昨天爸妈发现这双男拖时问怎么回事，她找了个理由糊弄，网上建议独居女性家里一定要有男人的东西，他们信以为真。
“今天来的？你一个人把车从海城开过来的？”陈非跟着她往里走。
“我爸妈昨天一起来的。”谭思佳说。
如果她独自从海城开车过来，陈非要说一句胆子真够大，他又问：“他们走了？”
“当天来当天回。”谭思佳闲聊的兴致不高，直接问他，“你回家洗过澡了？”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陈非似笑非笑：“想我了？”
谭思佳不答反问：“你不想我？”
他愣了一下，低头看她。谭思佳穿着清凉，一条白色吊带裙，她皮肤很白，穿白色更显楚楚动人。四肢修长，并不是十分纤细的类型，有种恰到好处的珠圆玉润感。
她也抬眼看他，两双漆黑的眸子对上，陈非喉头一动，伸手扣住她后腰，吻过去的同时说：“我想不想，你不清楚？”
陈非吻得很重，他心里是恼火的，因为她忽冷忽热的态度。暑假期间对他爱答不理，一回来上班却又热情邀他过夜，他弄不懂她的意思。
他来势汹汹，谭思佳根本招架不住，在她腿软之际，陈非忽然将她腾空抱起，她连忙搂住他脖颈。
陈非双手托着谭思佳的屁股，让她双腿缠在自己腰上，一边与她接吻一边往卧室里面走，然后将她放进柔软的床中。
他站在地上脱衣服，这个夏天野外工作时间长，身体和手臂呈现明显色差，不过并不影响健美感官，他本来就是健康皮肤，硬实的肌肉更显得他力量蓬勃。
谭思佳看着他脱光，她也主动将自己从少得可怜的布料里剥出来，翻身去拉抽屉，被陈非按住，他从她手里拿过小东西，拆开包装使用，细细密密的吻从颈后开始游移，他的手也上下流连，陈非不是坐办公室的人，他掌心有茧，粗糙的指头抚过她柔嫩肌肤，让她发出羞耻声音。
渐渐他自己也呼吸急促起来，喘息声贴在她耳边，性感得致命，谭思佳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服从于生理欲望。
热汗涔涔结束，房间里空气闷浊，谭思佳叫他穿衣服：“我开窗户透透气。”
她刚要下床，被陈非捞过去，他另一只手拿到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将温度开到最低，嗓音脱水后的喑哑：“前段时间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谭思佳从他胸膛里挣出来：“我没回吗？我记得回了你的。”
丢下这句，她径直走出卧室，陈非目光沉沉盯着她背影，好半晌，气笑了。
她记得回了他的？
如果说，他发过去四五条消息，她第二日才用冷冷淡淡几个字打发他，那确实算得上回了。
陈非捡起自己的衣裤穿上，拉了窗帘推开窗户，然后他去阳台抽烟，等到她从卫生间出来，他告诉她：“我走了。”
谭思佳疑惑：“你不在这里睡？”
“不了。”陈非将解释的话咽下去，今晚工作没干完，几个同事商量好明早五点集合出发，他不想清早回家换工作服，来回够折腾的。
她也没挽留他，而是吩咐道：“把垃圾带出去扔一下。”
“……”陈非简直无话可说。
他十点半来的，离开时十二点半，谭思佳给卧室垃圾篓换了个袋子，关上窗户，拉上窗帘，空调调回二十六度，定时两小时，关灯睡觉。刚才的运动让她精疲力竭，于是一觉到天亮。
开学前培训会多，再加上这学期开始，谭思佳当上班主任，老教师美其名曰，将锻炼的机会让给这些年轻教师，接连一星期她都很忙，直到周五下班才觉得活了过来。
办公室同事约她晚上聚餐，学校里这几年进来的新老师都是一样的情况，从外地考来的，人在异乡，周末两天假无法回家，年轻人哪受得了孤单，经常组织活动。
一行四人去吃鱼，刚动筷，店里进来一群人，水务公司制服惹眼，他们忍不住望过去，谭思佳一眼就看见陈非。显然，他也看见她，两人目光在空中接触，她先收回视线，他也平静转开脸。
两人去年在一起没多久，他提出带她出去和朋友吃饭，被果断拒绝：“我现在还不想见你的朋友，以后如果我们确定要结婚，再见面也不迟。”
他们在外面至今是陌生人关系，两人的工作也确实沾不上边。
谭思佳吃完饭，陈非那桌还在喝酒，他们开了每月的生产安全会议例行吃工作餐，他看见她与同事说笑着往外面走，给她发了条微信：“今晚我去你那里睡。”
她面部解锁看见新通知内容，随即灭屏，和同事分开后，才拿起手机回复：“醉了不许过来。”
一个小时后，谭思佳在跑步机上跑步，听见敲门声，她按下暂停，走到门边通过猫眼见到他，将门打开，她闻到酒味，于是伸手拦在门框上，她不让他进去，皱皱眉：“我说了，醉了不许过来。”
“对，但我没醉。”陈非低头，火热的呼吸扑在她面上。
谭思佳不由后退一步，她手上一松，陈非轻而易举进了门，随手关上，并按照她的方式将插在门内的钥匙拧了两转。
他身上穿的还是工作服，谭思佳这里有他的睡衣，她重新上了跑步机，对他说：“你刷了牙再用一下漱口水，酒味难闻得要死。”
第2章 是非题（02）
陈非从谭思佳衣柜底部最小的一格取出自己的衣裤，他走进卫生间，想到她刚才嫌弃不快的表情，哈了一口气在掌心里闻，酒味有那么大？他根本没喝两口。
不过，他老老实实用了她薄荷味的漱口水，然后进行自我检查，确认口气清新。
他知道，谭思佳是一个要求生活品质的人，从这个卫生间便可窥见一二。里面永远萦绕淡淡香气，台上一大堆产品，他见她用过，面膜发膜、身体精油，分类细致，她有时会在里面一待就是两个小时，从头发丝到脚后跟，层层叠叠抹产品，格外讲究。
她对他的限制也很多，不要闻二手烟，不洗澡不许上床，不能把他的脏衣服和她的混在一起洗，这不许那不许，陈非自认不会被女人拿捏，可到她这儿，还真得遵守她规则，要不然，她翻脸很快，说赶人就赶人。
洗完澡出去，谭思佳还在跑步，陈非走过去同她说话：“今晚聚餐？”
谭思佳没停下来，她微微喘着：“对，你们不也是吗？”
“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陈非问她。
“问这个干什么？”谭思佳不解。
陈非坐进沙发，她背对着他，穿了一套黑色的运动背心健身裤，身体曲线流畅，细腰翘臀，腿长惊人，他举起手机拍下照片，发到她微信里。
谭思佳放在支架上的手机屏幕弹出新通知，她瞥见提示的联系人，回头看他一眼，感到莫名其妙：“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
“你自己看。”陈非姿态懒洋洋的。
谭思佳伸手点开对话框，见到自己的运动背影，评价：“拍得不错。”接着又道，“你还没回答我，怎么突然问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
“也没什么，就是想起我们第一次认识也是像今晚这样的情况，随口一说。”
去年谭思佳入职，办公室的老师们组织聚餐，其中资历最老的余洋老师是陈非小学班主任，聚餐那晚他也在同一家店吃饭，便主动过来敬酒。事实上，那时候他们没说上话，只是对看一眼，就记住对方。没过两天，谭思佳到电梯楼租房，欠了半年水费被停，房东认识陈非，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过来开水时，房东带她去找他查户号，方便以后网上交费，那才是两人第一次说话，谭思佳向陈非要了一张名片，遇到问题可以找他。
谭思佳“嗯”了一声。
陈非问她，“这周你怎么停车的？”
“我学习了网上的视频。”谭思佳慢慢跑着，“你什么时候教我？不会忘了这事吧？”
“没忘，前几天太忙。”陈非身兼数职，除了水务公司这份主业，他还兼职跑七座小客车，早晚接送学生，另外开了家建筑劳务公司，接点小工程，整天从早到晚都忙得很。这会儿他倒有兴趣，“要不现在？”
谭思佳想也不想：“疯了？你喝酒了！”
“我站外面指挥，怕什么。”
“我不放心任何人酒后的判断力。”
陈非没有坚持，这时他手机响起来，一个工作电话，挂断后，他对谭思佳说：“我出门一趟。”
“去哪？”
“社区张书记的一个亲戚，去年的水费没结清，水被公司停了。他刚从外地回来，到家没水用，我去给他开一下水。 ”
谭思佳听明白了，这趟活纯属卖人情。她问：“你怎么去？”随即再次提醒，“你喝酒了。”
“知道，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陈非失笑，难道他这点基本觉悟都没有？“不远，我走路去，二十分钟就到。要不然你开车送我？”
他本来是随口一说，谭思佳没有拒绝，她关了跑步机，说：“那走吧。”
“真送我？”陈非感到诧异。
谭思佳觉得他废话多：“不是你要求的？”
两人乘电梯到车库，谭思佳车里的副驾驶位上放了俩文件袋，被她扔到后座。陈非坐进去调座位，她一边点火，一边下意识看他，他还挺占空间的。来的时候她爸坐副驾，她爸身高一米八，座位已经调得够宽敞了，他居然还觉得不合适？
陈非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怎么了？”
“我第一次晚上开车，灯怎么开？”
“……”
陈非探身过去，尽管谭思佳往后靠，两人肢体依然不可避免暧昧接触，他演示一遍，她看会了自己操作两次才驶出去。在电子栏杆处陈非交了停车费，他想起来说：“明天我去物管给你登记车牌号，我二姨是电梯楼的业主，业主的停车费每月只要六十。”
“这么便宜？”谭思佳以为每小时收一元，每天超过十小时只收十元已经足够优惠了，又问，“给我登记了，她自己呢？”
“她家没人，房子空着。”陈非给她指方向，“往信用社上面开。”
走路二十分钟开车三分钟就到了，一栋三层高的自建楼，修得挺气派。车子停在房子后面的公路边，谭思佳问他：“要多久？”
“很快。”陈非下了车。
谭思佳还没看完班级群里的未读消息，陈非就回到车里，她放下手机对他说：“你帮我看着一点，我调头。”
“现在又放心我酒后的判断力了？”陈非故意说，在她变脸前端正态度，“我帮你看着，路挺宽的，放心吧。”
调了头开回地库，陈非先下车，告诉她怎么看距离怎么打方向盘，谭思佳一把就倒回车位，第一次停得这么顺利，她挺兴奋，他问她：“要不要开出来再倒两次？”
谭思佳想了一秒：“行。”
两人在地库练习停车一个小时，最后谭思佳虽说自己停要多花点时间，但停进去没有多大问题。上楼后她去洗澡，陈非坐在客厅打游戏，等她香喷喷出来，他还在战局里。
谭思佳没管他，先回了卧室，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进来。陈非见她躺在床上看节目，他找话说：“这是什么？”
“脱口秀，你看吗？”谭思佳把手机屏幕往他那边挪了点。
“看会儿。”陈非凑过去。
这期脱口秀的文本内容精彩，谭思佳乐得不行，笑得滚到陈非怀里，等到看完节目，他顺势就将她扣下，笑说：“周末了，今晚熬一下夜？”
他漆黑的眸子磁石般深邃迷人，谭思佳沉迷美色，伸出一只手臂勾住他脖子：“熬啊，但是你喝酒了，真的可以吗？”
陈非被质疑能力也不生气，他挑眉道：“我喝的是助兴的量，不是不行的量。”
他们在床上一向合拍，等到彻底结束，零点后了，先后洗了个澡，关灯睡觉。
第二早天还没完全亮陈非就离开，他没敢弄出动静，静悄悄出门，七点半的时候谭思佳醒了一次，枕边空荡荡的，她便知道他走了。
谭思佳睡到中午才起床，微信里有一条陈非发来的消息，他告诉她已经去物管把她的车牌录入停车系统，先交了一年的停车费。
她立即转账过去：“谢谢。”
陈非回了电话过来，问她：“你钱很多？”
谭思佳不假思索：“亲兄弟明算账。”
他那边沉默片刻，突然道：“谭思佳，我们真的是男女朋友？”
谭思佳底气不算充足，但她也没让自己处于下风，“不是男女朋友你凭什么和我上床？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陈非听她语气不愉，道了句歉：“我不是那种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和我这么客气。”
谭思佳顿了顿，她说：“算清楚点挺有必要，谁也别占谁便宜。虽然你现在觉得付出是应该的，但说不定最后我们没成，一拍两散的时候计较经济不好看。”
“我是那样斤斤计较的人？”陈非简直感到无语，接着又冷笑一声，“没想到你这么不看好这段感情。”
本来谭思佳是有些理亏的，但被他呛了一句，她也生出点火气：“你想和我吵架？”
陈非没说话。
谭思佳冷静了一下，郑重叫他：“陈非。”
电话另一端，陈非心中莫名一跳，预感不太妙。
果然她说：“如果你想一两年内结婚也是人之常情，但我俩肯定就不合适了，我也不拖着你，你自己考虑要不要就这样算了。”
陈非这个年龄，他有些朋友的小孩都上小学，有些甚至已经生二胎，谭思佳也不是刚大学毕业的小女生，在一起两三年还不打算结婚，那这恋爱谈着有什么意义？他涌出一股郁气，忍着没发，只是沉声问：“你和我玩玩而已？”
“别这么上纲上线，我没让你损失什么。”谭思佳回答他。
陈非就想到她刚转过来的停车费，每月六十，一年七百二，她却给他转八百，凑了个整数，不由咬牙切齿：“你说得有道理，我没吃亏，赚到了。”
谭思佳恼：“你非要这么阴阳怪气？”
陈非冷笑一声，两人不欢而散。
第3章 是非题（03）
谭思佳一气之下，将陈非留在她那里的所有东西打包，拍了照片发到他微信上：“有时间来拿。”
陈非没有回复，谈恋爱不是断案，用非黑即白那套标准行不通，话赶话吵了两句，哪时候找个台阶就下了，但他这两天加班，没时间处理这事。
他不来拿东西，谭思佳也没再搭理，要论沉得住气，她功夫很好。当初面对前任父母的挑拣，她没露出半分不悦，考编上岸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分手。
这学期当上班主任，既然扛起这份职责，谭思佳便认真对待，尽可能了解班级里每个学生的性格特点，她还挺忙的。
周五放假后，几个外地老师又出去AA制聚餐，话题多是班上的学生，互相交流教学心得。
清水镇实在太小，只要在外用餐，遇到熟人的概率非常高，即使是谭思佳不是这个地方的人。
她又在店里碰见陈非，他和他的几个同事们应该刚结束一项大的维修任务，身上工作服脏兮兮的。
大概是周末的原因，再加上火锅店规模不大，今晚生意好，就只剩谭思佳背后那张空桌了，她看见陈非经过她，在她身后坐下来。
两桌离得近，只要稍稍用心一点，谈什么都听得见。
谭思佳不是故意要听的，可他的同事说了一句敏感的话，正是他们前不久闹矛盾的原因：“阿非，再不抓紧结婚生娃，等到以后你退休的时候，小孩还在读书。”
陈非还没有开口，他的另一个同事现身说法：“就像我，和你嫂子年轻那会儿忙着做生意，我和华哥年纪差不多，现在他女儿都已经工作了，我女儿才上幼儿园。”
谭思佳忍着没有回头，小地方包容性不强，大城市里三十岁的未婚男女比比皆是，在镇上这个弹丸之地熟人社会就很突出，即便不是到了适婚年龄，她也理解他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心情。
陈非笑了一声：“不是我不想，人家不愿意。”
他这话意有所指，谭思佳很肯定，陈非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他在内涵她。
不过，他的同事们可不知道两人之间那点暗涌，半是劝导半是打趣：“你眼光不要太高，能踏踏实实跟你过日子就可以了。”
谭思佳心中发笑，由她来定义踏踏实实过日子，就是要求女性能够当一位贤妻良母，能够吃苦耐劳，虽然听起来是美好的品质，但她却不觉得这是什么正面的择偶标准，她忍住不回头，去看谁是说话之人。
倒是陈非笑出来：“我想找个漂亮的。”
“你还是太年轻了，不务实，长得再漂亮，看久了也就那么回事。”
“是吗？”陈非懒洋洋的，他坚持，“但我还是想找个漂亮的。”
他被同事们笑话了几句：“下次我们出去抄表替你问问，看哪家有漂亮闺女介绍给你。”
陈非也不当真，想到谭思佳那天在电话里说出算了的话，故意道：“行啊，你们给我留意一下。”
他身后的谭思佳果然愣了愣，觉得他行动力还挺强，这就开始计划下一任？
这一次依然还是她这桌先结账离开，谭思佳回到住处，走出电梯便听到很热闹的声音，隔壁那对退休老人的子女几乎每周五都会回来陪陪他们，他们家的门开着，谭思佳经过时往里看了一眼，饭桌坐满人，三世同堂的场景，很温馨。
这让谭思佳也想家了，进了客厅，她给妈妈打视频电话，很快就通了，不过画面里占满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蛋，小侄女谭若琪用奶呼呼的声音叫她姑姑。
谭思佳立马换上宠溺的笑容：“姑姑好想琪琪，快亲一亲姑姑！”
说着，她歪着脸靠近屏幕，谭若琪果然捧着手机亲了又亲，谭思佳爱得不行，逗她玩了好一会儿，直到小侄女被动画片吸引注意力，才和妈妈说上话：“今晚做了什么好吃的？我也想每天下班都能回家吃饭。”
谭母看着她笑：“学校各式各样的比赛你都积极一点，多获奖，以后参加选调考试有加分，等你考回海城就能够每天下班回家。”
谭思佳一开始就不打算终身待在清水镇工作，如果有合适的机会能够回到城里，她会努力去争取。
“我知道。”
“班主任的工作好开展吗？”谭母又问她。
“还行吧，我最近在了解班上这些学生的特点。”
谭思佳向她说起几个印象深的孩子，母女聊了起来，中间谭父和她的哥哥嫂子也来插上几句话，最后谭母叮嘱道：“好好干。”
谭思佳点了点头，她准备挂视频，问：“琪琪呢？让她来和我说拜拜。”
谭母便向谭若琪招手：“琪琪过来，跟姑姑再见。”
谭若琪跑到奶奶身边，小脑袋探出来，谭思佳觉得她这样子可爱至极，真想把她抱怀里一顿猛亲，抛了个飞吻给她：“琪琪，你也跟姑姑飞吻一个。”
姑侄两人腻歪半晌才依依不舍挂断，谭思佳正要回卧室换运动装，忽然响起敲门声。她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陈非的脸，开了猫眼确认，他果然站在外面。
谭思佳打开门：“来拿你的个人物品？”
“我们聊聊。”陈非见她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说，“我今晚没有喝酒，你应该知道。”
在火锅店的时候，谭思佳确实听到他对同事说了句“今晚我不喝酒”，她默了默，才把门彻底打开：“进来吧。”
陈非目光落在玄关墙角那两个手提袋上，他想到她前几天微信发来的打包图片，意识到那是什么后，见鞋柜往常放自己拖鞋的位置空了，便 问：“我穿什么鞋？”
谭思佳面色不改，她指了指其中一个手提袋：“你的拖鞋在那个袋子里面。”
她先进客厅，片刻后，陈非也进来。他身上还穿着脏掉的工作服，没有去坐沙发，拖了只塑料凳坐下，直入主题：“为什么两三年内不计划结婚？”
“我对婚姻没有什么期待。”谭思佳说。
“原因呢？”陈非又问。
“太复杂了。”谭思佳一言概之，她并不打算解释，只是重申自己的观点，“如果你是抱着结婚的目的和我谈恋爱，我不能保证你会得到满意结果，等会儿走的时候，你把你那些东西拿走吧。”
陈非一时没有说话，他看了她半晌，忽然说：“两三年不行，四五年呢？”
谭思佳愣了愣：“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想法改变自己的结婚意愿，四五年太长，你没必要耗下去，真的。”她强调，顿了顿，想起晚上吃饭吃听到的话，笑，“你同事不是要给你介绍漂亮的吗？”
“大家无聊说着玩而已。”陈非向她确认，“你真觉得我和你继续在一起是耗时间？”
谭思佳点点头。
“行。”陈非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他也有自己的脾气，她态度这么坚决，他摆不出低声下气的姿态，站了起来，“那就这样吧，我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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