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附带番外]《解甲》作者:八条看雪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1-08分类:小说浏览:26评论:0



解甲

作者: 八条看雪

简介:

○○○STORY:

“传说,这世间最锋利的兵器名唤解甲。它由相爱之人的执念所化,能够卸下任何人的心防。”

第一章 楔子 生辰

肖南回二十岁生辰这天,是很寻常的一天。

青怀候府人丁稀落,统共也就那么几张面孔,热闹自然是没有的,不过老管事一大早就吩咐后厨做了肖南回最爱的辣子宽面,就等她一起身便送过去。按以往,用过面后将军便会送上礼物,逢战事的时候这礼物便是在军营里送出去的,若不然便是在府里的小院。

肖南回的生辰在四月初九,这是阙城茶梅开的最好的时候。在小院接了礼物,肖南回便会说起城南永业寺的金茶梅开的盛极,邀请将军一同去赏。将军便会交代老管事备下马车,并言及傍晚时分回府用膳。

将军不善饮酒,但这一晚的饭菜向来是要佐酒的,将军会要一坛梨花白,但肖南回会悄悄吩咐换成云叶鲜。云叶鲜味浓不易喝醉,但将军仍是年年会醉,醉后拉着肖南回在月光下说些什么,直到肖南回吩咐管事将人扶下去安置,这一天就算过完了。

肖南回睁开眼,头顶上那缠枝纹的帷幔看起来都活泛了不少,透着一股子蠢蠢欲动。

自十四年前来到青怀候府,每一年的生辰她都是这么过的。

十几年了,她还是这么期待这一天。

等到这一天结束的时候,她会开始新的倒数,期望来年这一天的到来。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样的岁月一直如此下去。

肖南回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伯劳那丫头向来不会起这么早,不到日上三竿断不会爬起来,府上没什么丫鬟奴仆,洗漱更衣她都是一个人解决,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比往年都要早,天气暖和地令人昏昏欲睡,肖南回心满意足地吸溜着面条,时不时瞄一眼门口的方向,心下寻思着为何还未看到杜鹃的影子。

杜鹃是肖准的大丫鬟,性子比伯劳不知好多少,府里大事小事她都理得清,算得上半个管事。

往常这时候,杜鹃便会带着礼物来找她了。

一个走神,辣子呛进嗓子眼,肖南回咳了起来,抓起一旁的茶壶猛灌几口水,泪光模糊中看见一个影子从远处走了过来,可却不是女子身段。

老管事陈偲快步从庭院那头走过来,匆匆行个礼,低声道:“侯爷传话来,说是圣上一早召见,让小姐不必等。又说营里的事今日歇一天,小姐不必过去,可自行安排。”

左一个不必,又一个不必,肖南回压下嗓子里的咳意,连带着把疑惑也咽回肚子里。

“多谢陈叔,我用过膳后去趟燕扶街,义父若回来了,你便差人来唤我。”

陈偲颔首退下,肖南回盯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半碗面条,突然间就没了食欲。

今年她最喜欢的这幕戏,没按着话本走啊。

第二章 风起

春末夏初的阳光暖洋洋的,舒服地让人生不出干活的力气。

肖南回在大街上百无聊赖地闲逛着,今天不是什么佳节吉日,街上除了惯常做生意的贩子,人并不是很多。

她左看右看,只挑了几个甜柑用纸包好,便向燕扶街走去。

她的朋友本来就不多,更没什么闺中密友。

她刚满十岁那年,青怀候架不住都城里显贵人家的好奇心,带着她去参加了烜远公家小公子的满月酒。一众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学着大人模样品茶赏花下棋,可惜那些她样样不懂,只能在远处木讷地站着。结果不知从哪钻出个男娃娃,摘花“调戏”尚书之女,本是“打情骂俏”却被肖南回看成“欺男霸女”,一个弓步出拳,将烜远公的二公子打掉一颗门牙。

从那件事起,肖准便不太带她去这种场合了。

自然而然,她也再没什么机会接触那些个闺阁中的大小姐们。

肖南回初时是有些委屈的,但到底心性转得快,渐渐便也乐得如此,那些教她打拳的师父们好打交道的多,就连照看马匹的马夫看着都比那天花园里的人顺眼。

时间久了,她对世家公子小姐的印象便停留在了那天烜远公的后花园里,日后只要看到华服公子、美衣少妇,便会由心底而生一种敬而远之,想克制都难。

练剑练枪练骑射,她的日子繁忙的很,闲暇时间本就不多,其实很好打发的。

前几年跟着肖准四处奔波,肖南回在军营也混到了队正的位置,她做官的心气不高,就女子还是武将而言,她已经十分的满足了。只是一有官职在身,就算没有战事,她也要时不时地往阙城城北外的营里跑上一遭,上一次来燕扶街找姚易都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姚易是望尘楼的管事,望尘楼是燕扶街有名的花楼,里面的名妓名倌艳绝天下。

要说这望尘楼的创建者也是个随性之人,自第一家望尘楼在赤州开起来,楼里的第一条规矩便定了下来:楼中花魁名伶皆不必画押卖身,做事全凭自愿。客多的每月可多分金银,客少的便自付开销,日子久了留下的都是个中翘楚。没有被逼迫的强颜欢笑,客人也玩得格外尽兴,这才是名副其实的销魂窟、忘忧林。

方便起见,肖南回穿了男装,她容貌不似一般女子柔媚,身量又高,倒不需多加修饰。

此时还不是花街最热闹的时候,美人们都还在帐子里补眠,楼里都是些扫洒仆役,忙着清理昨夜疯狂留下的一地狼藉。

肖南回大咧咧走进场的时候,倒是也没人拦他,大家忙着各自的事情,眼都懒得抬。

肖南回张望着,在忙碌的人群中寻找着那个最忙碌的身影。

“姚易!”

不远处的柜台后,一身长袍的青年转过头来,一张圆脸上嵌了一双怨念的小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最终落在门口的女人身上。

肖南回挥动手臂,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望尘楼后院偏房里,新鲜摘下的花束被分类堆在各处,等着用做楼里美人们的点缀之物,肖南回对花粉有些敏感,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就不能换个地方?”

姚易面前摊着五六摞账本,一手打着算盘,一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什么事?说完赶紧腾地,我这忙得要死。”

肖南回早就习惯姚易这欠揍的态度,解开皮绳打开纸包,露出里面黄澄澄的橘子:“没事,正好得空就来看看你。”

姚易看一眼橘子,算盘依旧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我怎么不信呢?是不是营里那帮土鳖又给你气受了,你杠不过他们才跑到我这了?”

姚易虽是个奸商,但喜欢自诩读书人,十分瞧不起肖准营里那些动不动就挥拳头的士卒将领。肖南回小时候跟着肖准在营里,一开始没少受这些人欺负,起先也哭过鼻子,后来便慢慢好起来了,偶尔帮肖准去营里办些事情,也都还顺利。

“我没去营里。今天是我生辰。”

“生辰?”姚易手上的算盘终于停了下来,似乎总算想起还有这档子事,他打量着肖南回,直把她看的有几份不自在,“生辰你不和肖准过,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肖南回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哦,他有事进宫去了。”

“以往不都是告假的么?”

“可能用不了多久,等下便回来了。”

“几时去的?”

“......寅时刚过。”

姚易冷笑,肖南回有些不快:“说不定是有要紧事呢?”

姚易挑挑眉毛:“是,是,一定是要紧事。”

斟酌片刻,肖南回还是开口问道:“话说回来,近来宫中可有特别些的消息?”

原来是找他问这个。

姚易翻个白眼,做作地哼唧两声:“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宫里有什么消息我怎么会知道?”

听这语气那便是知道了。

肖南回吸一口气,抓着屁股下面的软垫往近些挪了挪:“当真不知?”

姚易将头使劲扭到另一边:“不知不知。”

肖南回在他耳边叹息:“好吧。只是可惜了我那千辛万苦从北郅带回来的蕈子,这天眼看就要热起来了,放怕是放不住了,勉强喂了吉祥算了......”

吉祥是肖南回的坐骑,一只花斑杂毛、爱吃蘑菇的马。

姚易几乎是从原地窜了起来,矫健地让肖南回以为他要一鼓作气从屋顶钻个洞出去。

“肖南回!你个败家子!我这么大一个活人,还不如它一只长蹄子的畜生?!”

有时候,肖南回觉得姚易和吉祥挺像的。长得丑脾气不好还挑嘴的很,不是最鲜的蘑入不了口,但是你要真有用到它的时候,它还挺靠得住。

姚易鼻孔还在喷着气,肖南回赶紧笑嘻嘻地把他拉回到软垫上:“它怎么能和你比呢?那蕈子我特意找人凿了冰镇起来了,要不......明天就给你送过来?”

姚易一把抓起桌上的甜柑,剥开狠狠往嘴里塞了七八瓣:“明天?”

肖南回连忙表决心:“今天今天,一会我回府就让人给你送过来。嗯......”沉吟一番,总归是绕不开正经事,“那姚兄可有什么要和我分享的?”

姚易嘴里的橘子将将咽下去,嘬一口茶,随后勾了勾手指。

肖南回意会,赶忙凑近些。

姚易压低嗓子,慢悠悠开口道:“晚城瞿氏你可听过?”

肖南回一脸茫然:“瞿氏?哪个瞿氏?”

姚易语带嫌弃:“你再泡在那军营里怕是要傻了。步虚谷你总该知道吧?”

这一提,肖南回才有些恍然大悟。

晚城地处纪州中部,是座千年古城,整个城池山环水抱,正西方得一幽静山谷,非谷中人不得入内,便是步虚谷。

千百年来,步虚谷尽出奇人异士,至今晚城地界仍流传其家族的传说,肖南回随军走南闯北,自然是知道的。

她点点头,不甘心就这样被扣上傻子的帽子,半张着嘴使劲思考了一番:“你是说,宫里如今不太平,和这瞿氏有关?”

“谁知道呢?”姚易不置可否,只扒拉着算盘上的一颗白珠,闲话起以前的事:“只传闻,当年可兴覆天下的瞿氏是步虚谷走出来的。但自天成以来,已有多年未曾听闻这个姓氏了,如今突然出现,怕不是什么好事。”

三百年前,赤州大陆出了个瞿氏。瞿氏一门最兴旺的时候也不过十数人,但就是这寥寥数人,却兴了一个王朝,也败了一个王朝。

传说瞿氏出奇人,家族中人血脉相连,一人精进余者皆然。彼时江山还姓裘,帝王重用瞿氏为皇家掌管密事,虽无官职却形同二皇,此后一直沿袭至王朝毁灭。

裘氏的江山是瞿家人打下的,也是瞿家人断送的。史书有评:有西南瞿氏,自谷中来,彼时乃救世之神,此时乃灭世之魔。无常也。

这等存在,自古都是君王既偏爱又忌惮的。

姚易颇有说书的天赋,今日也显然不愿再多说,只低声说道:“半月前,霍州穆尔赫有人出高价找瞿氏后人鉴玉,如今半月过去,也不知是否有人回应。”

言毕,姚易便低头继续算起账来,肖南回知道,对方不会再多说,便自己寻思起来。

霍州穆尔赫,玉,瞿家后人。

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何潜在联系,使得那高高在上的君王竟有些坐不住了,连召重臣进宫议事。难道是......

肖南回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模糊的想法,随即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昔日瞿氏为皇家掌管的事务中,有一项便是保管传国玉玺。而涅泫王朝覆灭后,三枚玉玺中的一枚下落不明,最后出现的地点便是霍州北部的穆尔赫附近。

近些年,关于这枚玉玺的传闻从未断过,但大都只是捕风捉影。肖南回不是个喜欢打听消息的人,但却独独对这件事一直关注,只因为这枚玉玺关系着肖准的一段家族往事。

那厢姚易虽然头都没抬,但像是知道肖南回在想什么,不客气地说道:“把你脑子里的念想给我停一停,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人之力可以查清的。”

肖南回不死心,嗫嚅道:“可是......”

肖南回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死心眼。姚易直觉快要压不住自己的脾气。

“肖家上下七十九条人命,独独少了肖准一人。你说,动手的人为何放过他?”

肖南回没想到姚易会将那么禁忌的话题如此轻易地说出来,一时愣了愣,半晌才开口道:“许是因为他不知情。”

“是,因为他不知情。你说如果他现在知道了,那些人会放过他吗?”

肖南回沉默了。

姚易微微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偏房里一时只剩下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

第三章 永业

从望尘楼出来,肖南回心事重重,莫名有些烦闷。

姚易说的道理她并非不懂,有些旧事也并非无迹可查,只是不能查。那是疮疤,揭开是要流血的。

肖准也是因为深知如此,才几乎从不在她面前提起那些往事吧。

她自认了解肖准的脾性,战场出身的人刚正有余而柔韧不足,她自己就是这样,她是肖准教出来的,肖准也差不多是这样。

朝堂上是另一种战场,大家无刀无枪,也看不见一招一式,但等到回合结束,便会有人被斩落马下,结果是一样的。

肖准不适合那样的战场,肖南回知道,但也帮不上忙,只能忧心。

转眼已是正午时分,不知怎的,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突然就阴沉了起来,肖南回眯眼望去,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云排成一条线从远方飘来。

这阙城的天,真是说变就变呢。

陈叔还未派人来唤,肖准怕是一时半刻不会回府了,她若想去永业寺祈愿现在便要出城了,否则城门关闭前就回不来了。

算了,一个人也还是要去的。

肖南回今年的生辰愿望是:希望肖准平平安安。

其实从她认识肖准的那天起,她的每一个生辰都只有这一个愿望。

然后过往的每一年,它们都实现了。

所以肖南回觉得,寺庙还是灵验的。

至少至今为止都是如此。

今年的开端不是很好,但总会有个美满结尾的。

对吧?

****** ****** ******

永业寺坐落在阙城城东三十里处的枢夕山上,寺庙虽小,香客众多。

相传建寺之时,寺名本为用永邺寺。永邺是古时地名,寺建于此,故名永邺。

可自从寺庙落成以来,永邺便灾难连连,先是连年的水患冲垮了山下的村庄,然后便是亢旱七年,紧接着赤州动乱连年战火,永邺寺的寺门遭巨石滚落,塌了一半,原本匾额上的“永邺”二字损毁后只剩“永业”,寺庙主持觉得许是天意,便不再让人修复匾额,只重建了寺门。

从此永邺寺变成了永业寺,也是奇了怪,自此以后永邺一地再无灾害,寺庙内虽无高僧坐镇却灵验非常,只是这灵验不在祈福而在避祸。简而言之,若是有人觉得自己恐有祸事上身,便会来永业寺祈求庇佑,只需三炷香,便能逢凶化吉、转危为安。

如此灵寺,香客自然少不了。

但是上香赶早不赶晚,像肖南回这样晌午过后才来的人并不多。

扫撒的小僧帮忙牵了吉祥栓在一旁,那里除了几匹马外还停着一辆马车,肖南回瞄了一眼没太在意,急匆匆地拾阶而上,向寺门走去。

天色依旧阴沉,院内一簇簇金色花朵虽然开得正好,但却因为没有阳光的照拂而失了几分光彩。永业寺不似其他寺院植松柏,而是留了建寺时便有的金茶梅,茶梅本就难养,金色更是难得,但永业寺的水土十分适宜茶梅生长,不需费心打理便也年年花香满园。

肖南回左看看右看看,眼里也有欢喜,但一想到肖准不在,便又觉得少了些乐趣。

暗自叹口气,肖南回径直向正殿走去。西南边飘来的那片乌云似乎又近了不少,正压在大殿的飞檐之上,没来由地让人生出一种压抑之感。远远地,肖南回便注意到殿门口站了个人,那人穿着讲究负手而立,她眼尖地看到对方微微侧身,将腰上配着的长刀掩到身体的另一侧去。

肖南回收回目光,心下也没太多计较,阙城是皇城,有的是身份显赫的人,有些世家出门并不愿意彰显身份,因此都会尽量避开佩戴可以识别自己身份的东西。

想是永业寺地处偏僻,便仍是带了武器傍身吧。

肖南回脑袋里想着,已和那人擦身而过。

殿内悬挂的经幡挡住了室外的光线,四周暗了下来,一阵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许是外面的花香太过清甜,雨前返潮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苦味。

肖南回适应了一下光线,径直走到蒲团前,拿起素帕擦了擦手,然后点上三炷香。

掺了麝香和雪莲的古香味道辛暖,中和了空气里先前的味道,肖南回深吸一口气,低声念道保佑肖准平安。

远处厢房那断断续续敲打木鱼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寂静的大殿内一时只剩她的低语。

她从战事开始念起,又念到肖准手下的将领们,最后念到侯府和肖准。不知过了多久,肖南回举着香的手一抖,已经烧了半截的香灰落在手上,有些烫。她细细想了想,觉得没有漏下的,便恭敬低头三拜,将香插入炉中后又俯下身叩首。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来,不知怎的就看到了香案旁摆着的签筒,一时有些犹豫。

今天下人信奉神佛,肖南回见过那些拜神的人,觉得十分麻烦而且供品昂贵,便转而拜佛。要说心底有几分信,肖南回自己也说不准,但每每开战前,肖准都是要拜一遍神佛的,久而久之肖南回也觉得这是必要的。

但求签问卦的事,肖南回从没干过。她不懂命数天理,只知道人各有命,且命之一字,越算越薄,她自认是福薄之人,经不起这一算。但今天不知怎的,姚易说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脑子里,刚刚一看到签筒便又冒了出来。

你说如果他现在知道了,那些人会放过他吗?

如今的肖准,早已不是当年的懵懂少年了。但世事无常,肖家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人能对无常有所预见,是不是就能避免所谓无常呢?

肖南回不知道,但等她反应过来,签筒已经握在手中了。

八角形的木筒外层被磨得发亮,一百支签拢在其中也沉甸甸的。

肖南回闭上眼,一边默念一边摇动签筒。

哗啦啦,哗啦啦。

一支纤细的竹签从签筒上冒了出来,肖南回仍闭着眼,手下一用力,那支签“嗖”地飞了出去。

肖南回睁开眼,有些哭笑不得。

大殿内供奉的佛像两旁挂着直达屋顶的巨大经幡,经幡离地面几寸高,刚好有条缝隙,肖南回的那支签便从那缝隙滑了进去,就落在不远处。

此处是永业寺的大殿,佛像后的念经台是绝不允许外人进入的。肖南回伸长手臂去够那支签,却总是差一点。

突然,大殿深处传来一阵十分轻的脚步声。

肖南回动作一僵,没想到这大殿里除她之外,竟然还有别人。

难道是住持一空法师?还是看殿的师父?但以往若是有僧人在殿内,香客来上香时便会主动上前帮忙诵上几段经文。

或许只是个刚上殿的小僧?

肖南回微微低下身,透过经幡下的那缝隙向里面看去。

晦暗光线中,隐隐能见一双靴子由远而近,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随后一只戴着佛珠的修长手将那枚竹签捡起。

那鞋子绝不是寺庙中修行之人穿的鞋子。但那佛珠却是只有修行人才能有的稀罕成色。

压下疑惑,肖南回还是客气道:“不知师父在此,多有打扰。”

半晌,一道声线隔着帘子响起。

“无妨。”

短短两个字,却让肖南回一愣。

这个声音太年轻了,如何也让人无法联想到那些枯坐念经的老师父。可若说年轻,这声音中又透着一股无悲无喜,像是老僧一般平静无波,让人摸不着情绪。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道声音又响起:“施主求签所问何事?”

肖南回犹疑片刻,还是照实回答道:“问家中亲人是否平安。”

帷幔后有片刻的平静,随后说道:“你既已求平安,便不必再问。求了又问,实是不信。”

肖南回一窘,知道对方听见了自己方才的念叨,但也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

一只手从经幡下伸出,拈着那根签准确投入签筒中,快到肖南回来不及看清是何签。

“施主亲自登山门拜访,为何只问他人,不问自己?”

肖南回思索一番,老实答道:“我不知道要问什么。”

肖南回人生在世二十年,七岁前只求平安活命,七岁后的平安都是肖准给的,她便为肖准求平安。至于她自己?她不知道自己还需要什么。

经幡后的人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只淡淡道:“商贾问财运,病患问流年,官宦问仕途,女子问姻缘。”

姻缘?她的姻缘,会是肖准吗?今天是她的生辰,她以前没奢求过什么特别的东西,但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人似乎总是这样,自己都给不了答案的问题,却期望神明能够回答。

肖南回犹豫片刻,再次拿起那只签筒,小心晃动,过了许久,才有一只签掉出来。肖南回瞄了一眼。

四十九。

四月初九,她的生辰。

掷出茭杯,一正一反。

中签。

经幡后的手拿起那只竹签,似乎端详了一会,肖南回心跳的有些快。

片刻后,一张薄薄的签文从经幡下递了过来。

肖南回伸手接过,心里咯噔一下。

正当中三个字“下下签”,下面是四句签文:

遥望山间一盏灯,四下临渊路难见。

欲探灯下影中人,却逢风起云遮月。

肖南回的手指尖有些泛白,柔软的宣纸在她手中起了皱。

“不知施主刚刚所问何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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