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几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作者:沈中鱼
文案
李春昼怀疑,她是一个恐怖游戏里的NPC。
京城里每年都要举行一次的花魁大选,她已经第一百二十次当选了;皇上每个月都会从民间认回三个私生子,比猪还能生;每当京城里死掉最后一个外乡人,她就会回到一个月之前,同时出现的还有不多不少三十个新的外乡人。
他们衣着打扮和说话习惯都跟当地人不一样,甚至连“NPC”这个词,都是李春昼从他们的聊天里偷听到的。
他们看向李春昼的眼神,贪婪又忌惮。
而这些人,又会在三十天后不声不响地消失。
李春昼百无聊赖地揭去自己手腕上的小伤疤,几年过去,它从未真正消失。
而这一切——李春昼看向一旁黑发黑眸的小怪物——都是从她捡到这“东西”开始的。
已比她高出一头的少年对李春昼露出一个练习了千百次之后,毫无破绽的古怪微笑。
……
李春昼坚信,这家伙绝对不是“人类”。
貌美绿茶vs人外怪物
***
【1V1,男主李折旋,其他男性角色感情线仅为单箭头】
***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东方玄幻 正剧 群像 规则怪谈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春昼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天杀的,我跟你们拼了!
立意:寻找生命的意义
第1章
欢迎来到副本世界。
请遵守以下规则——
【春华楼中有凶煞,请勿与之对视,凶煞数量会随时间增加】
【城中有宵禁,请勿在外游荡,不要被任何NPC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凡是外乡人都将被一并驱离!】
【不要被祂发现你!】
【花魁是友善的,必要时可以寻求花魁的帮助】
【打破笼子或是杀死祂都可结束一切……】
【#%&*……以上规则有一条是假的】
齐乐远读完这云里雾里的系统提示,摸着下巴沉默起来,有关规则怪谈的副本也不是没下过,这七条规则对于他这种经历了几十次副本的老手来说,并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但是——
齐乐远又扫了一眼系统给出的副本信息,的的确确是个S级副本,至今还没有玩家活着从里面出来。
齐乐远舌尖轻轻擦过后槽牙,觉得这个副本的规则不会像表面上看上去这么简单。要不是为了丰厚的任务奖励以及排行榜名次,他也不会主动选择这个没有任何情报流出的副本世界。
齐乐远深褐色的眸子微眯,手上也闲不住地转着语音球,即使在副本中闯荡了这些年,他给人的感觉依旧像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似的,咋咋呼呼,莽撞冲动,运气却又好得惊人,活像峨眉山上的野猴子。
尽管觉得语音球不一定用得到,齐乐远依旧把它扔进了随身空间里,多这一个也不算多,万一用上了呢?
他在进入副本之前就已经使用了一个S级技能,这个S级道具可以让齐乐远的意识在副本中附身到一个更靠近任务中心的身份上,以便于掌握更多的一手信息。
想起自己随身空间里带的几个S级技能和装备,齐乐远不觉得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事,他回过神,信心满满地准备迎接新副本。
齐乐远在浮空的屏幕上按下了“确认”,闭上眼睛,任由意识一点点从身体里抽离。
一阵白光闪过之后,齐乐远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古香古色的世界,楼阁建筑透着一种独特的美感和历史的厚重感,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传统的建筑风格,精美的细节雕刻和优雅的色彩组合让这栋建筑美轮美奂。
此时阳光初照,园中的人造水塘泛着粼粼波光,好像能看到五彩的锦鲤在里面浮空游动,宁静祥和,完全不像一个规则怪谈副本里该有的平和景象。
齐乐远皱了下眉,感觉自己的视角有点不对劲,好像过于矮了。
不会是附身到小孩身上了吧?他心想,这样的话可不好搜集信息……
齐乐远正要想办法看看自己,余光里却有一道色彩明艳的身影飞快踏到水塘上面的木桥上,同时也强势地闯进他的视线里。
那是一个衣着艳红锦缎的小姑娘,她踏步匆匆跑上来,看身高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很瘦,阳光下身影纤细,好似连一阵风也能把她吹走。
小姑娘身后是一片人工挖填出来的小湖畔,正值盛夏,层层叠叠翠绿的荷叶淹没了湖中游动的锦鲤,那孩子从桥上面跑过时,湖面带起轻微的涟漪,盛满了露水倾斜下来的荷叶,歪向一边带露珠的花上,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一股朦胧似梦般的清香。
她步伐匆匆,因为没有裹过脚,所以走得很快,风风火火,配上那身衣裳,便更像是一团流动的火了。
偏偏女孩头上还带着一朵明月大小的白牡丹,斜斜地簪在脑后,比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还要更大些。
等她稍稍侧过脸来,齐乐远情不自禁地摒了一口气,心脏也多跳了一下——他见过的美人不少,即使如此,仍旧被眼前人耀眼的美貌惊得发愣。
真难得……齐乐远心想,眼前的少女不仅有副一等一的好皮相,就连眉眼间流转的风情也是一等一的勾人。
那双眼睛着实漂亮,落在注视着她的人眼中,像小鹿一样懵懂清澈。
人面更比花面娇,连牡丹也被夺了色。齐乐远像是久居地下的人第一次见到太阳一样,被阳光刺得眼底生疼,却又舍不得挪开眼睛,甚至下意识向着她伸出了手。
这么漂亮的人怎么会是个NPC……?
在那一瞬间,齐乐远恨不得立马就去把她的数据复制下来,等回到空间里以后再捏个一模一样的人出来,金屋藏娇,把她好好地保护起来。
这样美丽又脆弱的人,理所应当被强者豢养在身边。
他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就连以后要捏几个孩子都想好了,低头一看自己伸出的手,下意识大喊一声:“我靠!我的手!?我靠(`Δ?)!老子手呢?!”
出现在齐乐远眼前的,赫然是一支黑红黄相间的翅膀,再仔细一看,还是乡下土鸡特有的斑驳花色。
齐乐远心里爆了阵儿粗口,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想不到用了一个S级技能,竟然把自己投到了一只土鸡身上!?
狗日的主神系统!!!
但是没有时间留给他后悔了,齐乐远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愤怒的情绪,不太熟练地扇着翅膀向着戴牡丹花的小姑娘飞去。
然而在周围的其他人看来,此时此刻的场景就是一只土鸡一动不动地对着李春昼发了好长一会儿的呆,然后忽然“咯咯咯”地叫着,然后疯了似的扑腾着飞过来。
李春昼若有所察地一扭头,眼里流露出一丝意外,然而还没等齐乐远落到李春昼身边,一只冷白的、骨节分明的手就伸过来,毫不留情地抓住了他的翅膀,向着桥下用力一扔。
齐乐远来不及调转方向,直直落进水里,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只落汤鸡,几根羽毛飘落下来,李春昼也不急着赶路了,趴在桥边好奇地看了会儿,直到身边高大的侍女开始催促她。
拦下了齐乐远“飞行计划”的人正是小姑娘身边刚刚跟上来的侍女,这侍女比寻常男子还要更高一些,脸上一道疤,从左侧眼角贯到另一侧的耳根处,毁了一张清秀的好皮相,脸上神情冷而木,看上去不是很好相处。
齐乐远背脊生寒,他按照直觉没有与侍女对视,迈着两只米黄色的三叉脚,飞快地从岸边跑到桥上,再次执着地冲着李春昼奔去。
李春昼这下确认了它是冲自己来的,侍女正要把这只鸡一脚踢开,却被李春昼拦住。
李春昼轻轻巧巧地拉住侍女的胳膊,声音很清脆,但是到底是在青楼里长大的,尾音里无意识地带了点撒娇意味,“我想把这只小土鸡留在我身边。”
侍女低头看她一眼,沉默片刻后冷冰冰地回答:“不合适。”
李春昼眼波流转,纤长的眼睫毛近看像把小扇子,她脸色不变,依旧是那副笑容娇美的模样,又对侍女强调了一遍,“我就是要养。”
侍女没再强硬拒绝,低下头望着眼前人色若春花的一张小脸,平静地解释说:“禽类都是直肠子,会随地排泄,姑娘身边带着它……不合适。”
“那……”李春昼微微思忖了一下,一边比划一边说:“给它做个袋子,戴在屁股上?”
两个人眼对眼沉默了片刻,无声地较着劲儿。
“嗯。”最后还是侍女退了一步,不带感情地应下来,又语无波澜地说:“李妈妈催了好几遍了,姑娘快去吧。”
李春昼迈开腿要走,想了想又折回来,把地上的小土鸡搂进腋下,低头对它叮嘱道:“你可千万别拉在我身上嗷!”
说完,她步伐轻盈地往春华楼里跑,白天时候的春华楼不像夜里那般热闹,姑娘们还没醒,客人也都散得差不多,只有几个负责洒扫的下人瞧见了李春昼,低头朝她问好。
李春昼挨个应了一声,上楼跑进老鸨所在的房间,轻轻敲了敲后便直接推开了门。
老鸨梳妆整齐,正算着账抽旱烟,她如今也才四十出头,徐娘半老,风姿犹存,但多年浸淫风月场合,眉眼间又不自觉地带了几分精明算计。
老鸨见了李春昼就眼神一亮,手里的烟杆往桌上一放,吐出一口白雾似的烟气,眉眼俱笑,一边叫着“我儿”,一边朝李春昼走过来,待走近时,又一愣,问:“怎么抱了只鸡过来?”
李春昼把小土鸡往怀里抱了抱,眼睛亮晶晶地说:“路上碰见的,我很喜欢,想养在我身边,可以吗妈妈?”
李春昼是春华楼现在名气最大的台柱子之一,老鸨不愿意惹这小摇钱树生气,便随和地说:“你想养就养着吧。”
她又爱怜地摸了摸李春昼皎洁柔软的小脸,压低了声音,对李春昼耳语道:“乖女儿,前些日子里那些风言风语娘都给你处理好了,放心,那件案子牵扯不到你头上……”
李春昼依偎在老鸨身边,埋下头撒娇似的喊了几声妈妈。
凡是春华楼里有名的伎女,没有不被盛京城里的闲汉们嚼口舌、搬弄是非的,而最近李春昼身上的风言风语之所以需要老鸨亲自处理,则是因为牵扯到一起连环杀人的案子。
这起案子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还把春华楼的小摇钱树李春昼给波及了进去。
老鸨满意地抚摸着李春昼长开以后越发漂亮的脸蛋,说:“好孩子,你是个有福气的!二爷一回京城就看你来了,赶紧换身衣裳上去吧。”
李春昼含糊着答应了一声,把自己怀里的鸡放下来,任由老鸨身边的侍女带自己去梳妆打扮,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依旧是轻薄的丝绸料子,头上的白牡丹摘下来,换了朵开得更艳的簪上去。
李春昼一年四季都簪花,而且只簪牡丹花,牡丹并不常开,但是春华楼里有专门的花房,几个养花师傅一年四季就忙这么一件事,保证李春昼不论什么时候都有牡丹花戴。
这事儿简直荒唐至极了,养花的师傅甚至还是从宫里出来的,是二皇子专门从宫里要出来哄李春昼玩的,因此也没人敢明着议论什么,但是背地里的流言蜚语却像是春天里的野火一样飞快地蔓延开了。
大部分时间,李春昼头上戴的都是白牡丹,一月里有那么几天戴红牡丹,像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暗示,京城里爱看热闹的都说花的颜色跟李春昼的月事是联系在一起的,他们讲起这件事时脸上总难免带这些玩味狎昵的神色,戏称她为“牡丹娘”。
总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到李春昼耳里,李春昼根本不在意,照样戴自己的花。
时间久了,她的名声伴着好事者的议论纷纷传遍了整个京城,甚至在大梁其他地方的繁华城市里,也能听到李春昼的名字。
老鸨口中的“二爷”,便是大梁的二皇子,梁长风。
老鸨看出来李春昼对一会儿要去见二皇子的事有些恹恹,便半是劝告半是催促地对她耳提面命道:“春娘,还记得娘跟你说过什么吗?”
李春昼掀起眼皮,抿抿唇,声音柔和清脆地回答道:“记得,我会好好陪二爷的,妈妈放心。”
大梁北面边境上成日里打仗,世道早就乱了,就连盛京里的人心也乱得差不多,大家都是得过且过,有一天过一天,虽说春华楼在盛京里算得上头一号,但是春华楼的这些姑娘们,大部分也都是乌合之众,姑娘们在楼里相依为命,卖身求生,像水面上的浮萍一样漂泊无根,有时却也勾心斗角,她们没受到过什么正常的教育,目光短浅,自然看不到长久的利益,面对困难和诱惑,下意识便会将矛头对准身边人。
太阳底下无新事,即使是在整个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最奢靡高调的春华楼里,所能看到的,也全是更悲惨的轮回,更绝望的人生,更无助的乞求,更冷漠的看客。
在这个沉闷的时代里,命运好像从未对任何人怜悯。
整个平康坊里,谁不知道春华楼的老鸨精明老辣,手段高超?但是除了一个精于审时度势的经营者以外,春华楼想要在盛京城里屹立不倒,还必须要有一个难以撼动的依仗。
天底下自然没有比皇家更高的大树。现在的春华楼,虽说明面上还是老鸨在经营,实际上真正的所有权已经在二皇子手中了,只是少有人知晓而已。
春华楼是二皇子在盛京城里钱袋子,也是他留在盛京用来探听消息的耳目。
在李春昼的美貌刚刚崭露头角的时候,老鸨便对她予以厚望,日日提醒李春昼——这楼里所有人的未来,都落在她身上。
所以李春昼必须懂事,不能任性,不能惹贵人生气,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对二皇子,她都应该摆出一副笑脸来。
从小被灌输着这样的想法长大,李春昼早已习惯将笑容刻在脸上。
去见二皇子总不能再时时刻刻抱着一只鸡了,李春昼把小土鸡托付给身边侍女,郑重地说:“这只鸡是我的,帮我看一会儿……它是我的东西,可别跟院子里其他的鸡弄混了。”
侍女点点头应下来,于是李春昼放心地离开了。
她推开楼上雅间的房门时,二皇子果然正坐在里面等她,他单手撑在桌上闭目养神,乌木一般浓黑的头发束发成髻,半掩在阴影下的脸俊美异常。
他听到门口的动静以后慢慢睁开眼睛,剑眉之下是一对标致的丹凤眼,不笑时自带几分睥睨的意味。
目光对视的一瞬间,李春昼条件反射般,将笑意挂上嘴角。
……
这一幕,在过往的轮回中已经出现了整整一百二十次。
第2章
二皇子的视线移过来,慵懒地定在李春昼身上,似有若无,又好似有千斤重,压在人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过来。”他对李春昼漫不经心地招了招手,又懒散地闭上了眼睛。
李春昼清楚这是他放松时的神情,不管什么时候看到他,李春昼都不得不承认,梁长风真是生了一副跟他恶劣内在不同的好长相。
据见过先皇后的人说,二皇子长得跟他母亲少说也有六七分相像,使人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他母亲……以及他弑母的流言。
二皇子未过而立之年,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比他其他几个兄弟都更难以揣测些,尤其是那双深邃又多情的眼睛,让人在跟他对视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但是外貌这种东西对于李春昼来说却没什么,毕竟天天对着自己的脸,李春昼早就对美色脱敏了。
真正让她忌惮的,是梁长风深不可测的城府。
这么多次轮回,李春昼都没能完全摸清这个男人——他所展露出来给他人看到的,好像永远只是他生命中的冰山一角。
李春昼讨厌这种感觉。
她不太想过去,但还是挪挪蹭蹭地靠近二皇子。
在李春昼不情不愿却又只能听话地走近时,梁长风掀起眼皮盯着她看了会儿,嘴边忽然漾开另人目眩的笑容,明明是很迷人的一张脸,却让人无由来地感到一股从脊梁上窜过来的恶寒。
李春昼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倒背如流,像个熟练的戏子,因为千百次的重复,早已记忆住了发生在戏台上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使演到厌倦不堪,却依旧要按部就班地往前走。
她眉宇间犹豫的神色落在旁人眼中,自然就变成了少女的羞涩和扭捏。
二皇子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他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拽住眼前人纤细的手腕猛地一拉,四两拨千斤地把她拽到了自己怀里。
他就这么抱着李春昼,让她坐到了自己大腿上,然后像摸猫一样,漫不经心地揉着怀中人柔软的脸颊。
二皇子是先皇后所生的嫡子,但是在文臣集团中却算不上是位得人心的继承人,一是因为他热衷于钻研经商之道,在注重士农工商阶级分明的大梁,简直可以说是叛经离道,而且一出门就是几个月,不怎么待在京城;二则是因为他常年流连烟花之地,素有浪荡荒唐的名声在身上,实在不是合适的储君人选。
与这些事相比,迟迟没有娶妻竟然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了。
李春昼声名远扬的同时,二皇子的荒唐事迹也随她的名声一起传遍大江南北了。
目前朝中最有可能继位的人是与世家集团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大皇子,其次就是三皇子,梁长风则彻彻底底被排除在继位的可能性之外。
但即使如此,京城里依然没有人敢去招惹梁长风这个阴晴不定的疯子,毕竟年前他才刚因为发生在李春昼身上的事亲手砍了一个吏部侍郎家的小儿子。
吏部侍郎悲痛之余连连上书,希望皇上能够为臣子主持公道,但梁长风除开皇嗣的身份,也是个精明老道的商人,手里还攥着半个大梁的钱袋子,钱和权都不缺,怎么可能真有人能拿他怎么样。
皇上这些年沉迷方士之言,做着长生不老的大梦,不理朝政已有许多年了,最后二皇子和吏部侍郎家的这场闹剧被顾首辅压了下来,二皇子赔了几千两银子,这事儿便算是了了。
梁长风抱着怀里的小人儿,一寸寸检查着李春昼身上的变化,他已有几个月没回来了,此时懒洋洋地搂着李春昼,漫不经心地揉着她的腰,忽然挑眉笑道:“好像长高了点。”
李春昼忙里偷闲地点点头,坐在梁长风腿上忙着剥荔枝,她手里的荔枝不是用盐腌渍的荔枝煎,而是实打实的鲜荔枝,岭南的荔枝一向以朱红鳞皮,实如羊脂白玉而闻名,但是京城离岭南极远,荔枝又极容易腐坏,往往不等送到就坏在路上了。
眼前这盘荔枝不用说,必是二皇子令人快马加鞭从岭南运来的,荔枝不贵,但是花在上面的人力物力只怕可抵千金。
荔枝放在李春昼葱白的指尖当中颇为好看,她不急不慢地剥着荔枝,汁肉饱满的塞进自己嘴里,看起来有点要坏的就喂给梁长风。
盘里的荔枝一颗颗消失,二皇子微冷的手掌攥住她的手,心不在焉地问:“手腕上的伤怎么回事?”
李春昼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细微的伤口刚刚结痂,稍微碰到的话还有些疼,她不怎么在意地说:“忘了什么时候磕的了。”
接着又认真地剥起荔枝来,忙得舍不得抬头,她现在正在发育期,平时为了保持住身形,老鸨一概不许她多吃甜的、大鱼大肉的食物,李春昼只有在接客的时候能毫无顾忌地多吃些。
“不是昨天?”二皇子攥住她带伤的那只手,垂眸淡淡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盯着李春昼,眼里审视意味很重。
因为他拉的这一下,李春昼手中剥到一半的荔枝滚落到地上,沾了灰尘,也就没办法吃了,她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一天之前不小心划破的。
但是她被困在这个轮回里实在太久了,每次还不到一个月,她就再次回到“今天”——六月十二这一天。
而所谓的“昨天”,在记忆里实在太过遥远,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李春昼拿下琉璃盘子里最后一枚荔枝,仰起头,明亮的眸子专注地瞧着梁长风,撒娇道:“奴真的记不清了,二爷。”
她自己记不清的事,出门在外数月的梁长风却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用说,肯定是日日都派人监视着她。
梁长风从小就有收集奇珍异宝的癖好,现在依旧一样。而在他所有的宝物当中,李春昼无疑是最贵重的那一个,就连这整个春华楼,也无非是一个用来禁锢她的金笼而已。
李春昼就像一团耀眼的火焰,为了她能永不熄灭地燃烧下去,梁长风给了她很大的自由。
李春昼犹豫了一下,有点舍不得,但还是把最后一枚荔枝递到梁长风嘴边,梁长风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就着她的手咬住了荔枝,李春昼的指尖碰到了梁长风薄薄的唇,瑟缩了一下,又被他用力攥住,不轻不重地抿去了指尖上残留的甜液。
李春昼眉头紧紧蹙起来,飞快地把手缩回来,悄悄把手指往梁长风身上擦了擦,擦掉上面残留的口水。
梁长风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没生气,反而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下,警告似的摩挲着她的腰,冰冷的扳指硌得李春昼不舒服。
李春昼调整了下姿势,理直气壮地靠在他怀里。
她在十来岁的年纪时就已经跟着二皇子了,二皇子对待她的方式也带着股暧昧不明,有时像嫖客和妓女,有时又像长辈和孩童,没人教过李春昼这不对劲,也没人敢在梁长风不曾授意的情况下去提醒她,于是李春昼就这样长大了。
李春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颊忽然鼓了鼓,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梁长风对她的情绪变化一清二楚,但是懒得猜,便直接问道:“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李春昼仰起头道:“奴要是说了,二爷能给春娘出气吗?”
梁长风冷白的一只手屈起,用突起的指节轻轻蹭着她柔嫩的脸颊,像是把玩着自己钟爱的宝物,垂眸道:“当然,你说。”
“陈家的三少爷因为奴不想见他,便喊着要打杀了奴,二爷能不能给奴做主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扯住梁长风的袖子,轻轻拉了拉。
二皇子显然很吃这一套,左手撑在太阳穴的位置,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李春昼撒娇的脸,他静静地看了会儿,忽然嘴角微微弯起,懒散地吩咐道:“剑一,带着爷的令牌,把陈建清带到春华楼前面,赏他二十鞭子……”
他身后的侍卫低头应下,不带一点动静地退了出去,李春昼高兴地往他脸上凑,用自己的脸颊去贴梁长风的脸,小猫小狗一样蹭了蹭,甜甜蜜蜜地对人笑,然后又茶里茶气地说:“二爷为了我打他,陈家不会生二爷的气吧?”
陈家是四大世家之首,虽说这几年朝廷有意扶持寒门子弟,但是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又让他们相互牵绊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二皇子的手抚摸着她的大腿,漫不经心地说:“他们不敢。天家之外……地位再高都是奴才。”
目的达成了,李春昼又开始挪挪蹭蹭地想从他腿上下来,打算跑路。
那件连环杀人案的事她压根没跟二皇子提,二皇子也没有问,因为两人都心知肚明——李春昼不可能是凶手。
梁长风忽然按住她,俯身凑到她耳边,声音轻慢又玩味地说:“春娘,你也快及笄了吧……别让爷等太久。”
李春昼动作麻利地从他腿上跳下来,像是火烧屁股了一样,看天看地,就是不跟梁长风对视。她一边尬笑一边往门口挪,只是没走出几步就被二皇子扯住雪白的腕子拽了回来,紧接着再次被人禁锢在腿上。
这副可怜又可爱小模样真把二皇子逗笑了,他笑了两声,一手捏着李春昼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握住她肩膀,恰好把人圈起来。
二皇子的手从衣服下摆伸进去,把玩一般揉捏着她光滑的小腿,皮肉相贴,李春昼羞耻得脚趾蜷缩,二皇子冰冷的指尖从皮肤上划过,她不自觉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手上占便宜还不够,他又把人摁在怀里亲了又亲,捏着李春昼的脸颊肉,逼人张开嘴,把嫣红的舌尖露出来让人亲。
李春昼的大腿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夹住了男人的手,她推拒着二皇子的手腕,刚要挣扎,就被男人咬着耳朵说:“春娘,你见别的男人,爷不生气……”
李春昼动作一顿,小手不知所措地放在他不容推拒的胳膊上。
二皇子掐着李春昼单薄的下巴,她刚要说话他就把手伸进她嫣红的嘴里搅弄,像是揉弄花蕊一样把玩着她的唇舌,不知道是他性子恶劣使然还是故意在惩罚她的“水性杨花”。
梁长风一边俯视着她的脸,一边拉长语调轻慢地说:“跟那些人逢场作戏没什么,就是别玩过了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他神色里带着一种明显的、居高临下的愚弄。
李春昼眼神里带着屈辱,掩饰般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梁长风恶劣地把玩了会儿她这副受辱似的情态,随后暧昧地抽出手,故意当着李春昼的面用手帕擦干净手上的津液,看到李春昼那快要气炸了却不敢表露的神色,他才再次笑起来,俯身亲了亲她嫣红的唇,神色和煦地说:“听话,最近天凉了,别穿着这一身到处跑,你不是喜欢云锦吗?一会儿爷让人给你送几匹过来,做成衣裳穿给爷看看。”
李春昼埋头,不愿意看二皇子的脸。
等李春昼终于从雅间里出来的时候,她规整的头发都乱了不少,头上的牡丹花也像是被人蹂躏过一样,跟她本人一样呈现出一副无精打采的状态。
李春昼脸色不算好看,慢吞吞地往回走,陈家的三少爷已经被剑一绑来了,正被两个侍卫压在大街上,周围围了一圈人,都在看热闹。
剑一在喧喧嚷嚷的人群中挥起鞭子,毫不留情地抽了陈建清整整二十下,刚开始陈建清还强撑着不愿意叫出声,但十鞭以后便已经满头大汗,哎呦哎呦地痛呼起来,最后陈建清是被家奴抬着回去的。
李春昼趴在朱红栏杆上看了会儿,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陈建清的痛苦上,心里的郁气渐渐散了,又变成了没心没肺的样子,哼着小曲,步伐轻快地往自己院子里走。
陈建清做梦都不会想明白自己究竟怎么得罪了李春昼,因为李春昼在背后告他黑状的原因其实根本不是刚才对二皇子所说的那样。
李春昼整他,是因为陈建清硬要春华楼里一个小清倌接客。
春华楼里不是只有卖身的妓女,也有小清倌那样只卖艺不愿意卖身的艺伎,只不过艺伎比妓女更加辛苦,赚得的钱却不足后者的十分之一。
老鸨不会强迫清倌卖身,只是凡事都怕一个对比,辛辛苦苦一个月,还不如人家一个晚上挣得多,谁心里能平衡呢?
很多妓子一开始也不会突然同意卖身,但是弹一个月的古筝赚二贯钱,陪客人喝一杯酒就能赚一贯钱,不是陪睡,喝酒而已,有钱不挣那不是傻子吗?
很多艺伎的下坠就是从这一杯酒开始的。
少有人能够经年累月地坚持卖艺不卖身,小清倌算是春华楼里出了名的一个,但是偶尔也有陈建清这样不信邪的富家少爷找上来。
不管老鸨怎么周旋,陈建清都仗着家世一意孤行,那名小清倌被逼得差点以死明志,事情闹得太大,甚至都传进了李春昼耳朵里。
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事。
二皇子不是不知道事实,李春昼身上发生的事都会经过暗卫之手传到他面前,梁长风知道陈建清在今天这件事里算是“冤枉”的,但梁长风依然顺水推舟地答应了李春昼。
他对身边人有很强的掌控欲,又喜欢看自己手心里的小玩意儿撒娇,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只要能拿来哄一哄孩子,遂了李春昼的意也没什么。
至于其他人的冤枉与否,二皇子根本不在意。
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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