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行到水穷处》BY冰痕()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5-01-01分类:小说浏览:24评论:0

 《行到水穷处》作者:冰痕

简介:

他是荆轲,怀刃入秦功败垂成唯留易水悲歌;

他学貂婵,周旋帝王兄弟之间欲当雄师百万;

……………………

纵千万人,吾往矣!名将之后楚翔为了挽救大周国覆灭的命运,毅然决定只身去结束战争,面对强大的敌国皇帝符陵,他能否完成这一艰难的任务?

末世之中,阴谋与爱情,美人与江山,风云变幻,何去何从?行到水穷,如何坐看云起?

倾力之作,望新老朋友继续关注支持!!

第一章 季子正年少(上)

车辚辚,马萧萧。黄河以东的无垠旷野,烟尘蔽日,旌旗如云。大秦国顺武帝符陵正率五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南伐大周国。这大周国与大秦国本以黄河为界,南北割据已有百年,战火频乃,两国仇怨日深。但近年来大周国朝廷腐败无能,屡战屡败,中原大片国土已落入大秦国手中。而这次符陵大军亲征,正打算一战成功,即使不能灭亡大周,也要扫平江北,歼灭大周的精锐主力,令其大伤元气,俯首称臣,再不能与大秦国抗衡。

大秦皇帝符陵年方而立,即位已有六年。他在这六年间励精图治,国力日益强盛,麾下军队更是兵强马壮,所向披靡。符陵自是野心勃勃,一心要在自己手中完成统一大业,以比肩当年秦皇汉武,开创盛世王朝的千秋基业。这次亲征以来,短短的两个月,已直下五百里,大周军队人心涣散,望风即逃。

此时符陵身着黄金战甲,策马扬鞭,正向江北重镇幽州进发。虽正值盛夏时节,天气炎热,连日长途跋涉,他却毫无疲态,深邃的眼眸目光炯炯,挺拔的五官英气逼人。“陛下,明日我军即可抵达幽州,拿下幽州后,许州无险可守,周军就只好退过淮河。到时,他们若不肯称臣投降,陛下即可挥师南下,打过长江去,牧马江南!”身边孟将军遥指南方,踌躇满志。

“牧马江南?”符陵听了,心中亦不免得意,面上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道:“虽说南军溃败,但南朝土地肥沃,国库充盈,实力尚在,我军切不可轻敌。”

众将领皆点头称是。

正在此时,一快马飞驰而来,“报!”

“讲!”

“启禀陛下,我军在幽州城内的密探来报,敌军可能弃城而逃,窜逃至许州方向!”

“弃城而逃?呵呵,有意思!幽州重镇的十几万大军竟然不战而逃?令三军加快行军速度,务必在明日拂晓前赶到幽州,追击敌军!”符陵果断下令。

刚传下谕令,又有一传令兵快马赶来,“报!”

“讲!”

“启禀陛下,我军左路戴将军所部在虎山被围。”

“什么?”这回符陵却怀疑自己听错了,戴青所部也算是秦军精锐之一,历来骁勇善战,怎会突然被南朝军队围困?虽说刚才还告诫臣下不得轻敌,但南征一帆风顺,初遭挫折竟让符陵难以置信。

“戴将军中了敌人的埋伏,敌军依凭地利将我军围困,堵在山谷之中,现戴将军仍在苦战,怕有不支,恳求陛下派兵救援!”传令兵禀道。

“哦?竟有此事?那敌军将领是谁?”符陵追问。

“启禀陛下,敌军将领名叫楚翔,年纪轻轻,据说尚不满二十岁。”

“不满二十岁就如此了得?”楚翔,从未听过的名字,符陵回头问身边诸将,“你们谁知道这楚翔是什么来历?”

“回陛下,臣听说这楚翔是南朝名将楚朗长子,武功谋略俱是一流,因此未及弱冠就被委以重任,所率的军队大都是其父旧部,他承继楚朗遗风,治军有方,是南朝军中大有前途的少年将军。”有随从部将答道,“当然,这只是南朝的说法,未必……”

“楚朗之后?”符陵眼睛一亮,挥手制止了部将下面的话,楚朗的名字他并不陌生,当年他独拒大秦军队于虬关先后长达十年之久,秦军屡战不克,无计可施。四年前符陵率大军亲征,周军凭依要塞,以一当十,楚朗更是身先士卒,奋勇杀敌,秦军死伤惨重。但因周军后援不继,秦军激战兼旬,终于拿下虬关,楚朗则血战殉国。楚朗死后,南朝再无强劲对手,又是主和派当政,秦军才能耀武扬威。没想到楚朗竟有后代继承父业,符陵不由微微地笑了,果然将门出虎子!也好,战场上如果没有匹敌的对手,就算取胜,也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陛下,您看是否派部驰援戴将军?”孟将军问。

“不必了!我军主力仍照原定计划前进,幽州之敌才是南朝主力。至于戴将军,朕自有办法为他解围,朕就不信……呵呵!”符陵话未说完,突然一挥马鞭,抛下众将,向前疾驰而去。

跨下宝马墨云如箭离弦,扬起一片尘土。

虎山前线的周军大帐。楚翔正俯身案前,查看敌我态势图。帐前的偏将杨新急急步入帐中,上前说了几句。“你说什么?守卫幽州的王检已弃城而逃?”楚翔拍案而起,满面怒容。他生得修眉凤目,肤色白皙,颇有江南灵秀之气,虽常年沙场拼杀,行止却温文尔雅,文武双全,素有儒将之名,但此时英俊的脸上已罩上了一层寒霜,两道入鬓剑眉紧紧地拧在一起。

杨新却摇头道:“据末将探听到的消息,还不止于此。那王检前几日就打算逃跑,无奈行李辎重金银财宝太多,身边又带了好几个小妾,他手下的将官也大都是如此,每人都雇了许多马车,行动迟缓,混乱不堪,拖到昨天才出城,沿途又走走停停。撤退的消息也早让秦军得知,今日已被秦军主力追上。王检率了十几万大军,随从的家属百姓还有几万,来不及撤过淮河,现在只能暂驻许州。”

“王检这头蠢猪!朝廷腐败昏庸,幽州为江南门户,派不了一只猛虎,也当派条看门狗来守着,竟派一头猪来守卫京畿门户,焉能不败?”楚翔恨得咬牙切齿,怒骂了几句,在帐内来回踱步,“若要守住长江以北,怎能轻易放弃幽州要塞?先父在时,曾苦心经营幽州多年,筑成金城汤池,王检竟然白白放弃?一旦放弃幽州,江北无险可守,北军可直逼长江。退一万步讲,就算要弃城逃跑,也兵贵神速,在敌军赶来之前迅速撤过淮河,以保存实力,拱卫金陵。现在滞留许州,这许州是四战之地,易攻难守,若被敌军围困于此,不但要丧土失地,恐怕还会全军覆没!”

第一章 季子正年少(下)

“那我们该怎么办?是否该立即赶去救援?”杨新听了不由着慌。

楚翔沉吟一刻,决然道:“不急,我军现已包围了戴青所部,不日即可全歼,这戴青是敌军精锐,符陵不会见死不救,他如果派军救援,许州压力减轻,王检可以自行突围,我们算是间接解他之围。如果符陵不肯派出援军,我军先歼灭戴青部,也是对秦军的一大打击,再挥师东进,驰援许州,淮北尚有一战!”

“那得需要几日?”杨新仍是担忧地问。

“倘若顺利,五日即可。”楚翔信心十足。

“但……末将顾虑这王检守不了那么久。”杨新擦擦额上的汗滴。

楚翔闻言,颓然坐下,长叹口气,“不能战不能守,他还能做什么?我朝要这样的人何用?”

“将军,你这些话可千万不能让人传到王丞相那里……”杨信压低声音,不放心地往帐外张望,原来,这王检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丞相王允之子,王允权势遮天,枝蔓密布,朝野耳目众多,对他不满的官员轻则罢免,重则丢了性命。王检正是在其父的荫庇下,虽不学无术又毫无实战经验,却手握重兵,数年来与秦国交手从无胜绩,但官却越做越大,王允更力保他当上了兵马大元帅,而不少奋勇抵抗的将领却成了替死鬼和垫脚石。

“罢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传众将入帐商议,准备与敌决战!”楚翔刚刚将将领召入帐中,还未开口,帐外却一声声传来,“圣旨到!!!”

这圣旨来得好快!楚翔心中纳闷,也只好跪下听旨。“令楚翔速率所部人马驰援许州,以解王检之围,不得有误!钦此!”特使宣旨罢,即要楚翔接受金牌和圣旨。

楚翔却并不接旨:“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圣旨,臣不敢领,臣已将戴青所部围困,若此时撤军,前功尽弃,请特使上复朝廷,事急从权,允臣先行歼灭当前之敌再解许州之围。”

“大胆楚翔,你竟敢抗旨!”来人怒喝道。

楚翔不为所动,正要令人送客,帐外又传来,“圣旨到!!”

不过两个时辰,连续传到三道圣旨,都是要楚翔火速东援许州。诸将见楚翔不欲遵旨,有的忿忿不平,有的左右劝阻,一时帐中吵作一团。“静!”楚翔喝了一声,诸将顿时安静下来,皆望着楚翔,等他命令。楚翔迟疑良久,终于开口道:“既然皇上要一意孤行,这江山是他的江山,我为人臣,只能但尽人事。传我命令,连夜拔营起程!”

楚翔悄无声息地撤去了虎山包围,虽是心不甘情不愿,他行军时还是抄了一条罕为人知的近路,连夜翻山越岭,一口气狂奔三百里,凌晨时分便抵达了许州西面,杀退了拦截的少数敌军,顺利入城。王检听说救兵来了,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根救命稻草,急急从临时帅府中奔出,一把将楚翔拽住。“楚将军,本帅可把你盼来了!”王检酷肖其父,生得肥头大耳,只是此时因为恐惧,脸色发白,牙关也不住地打颤。

楚翔又好气又好笑,甩开他的手,按拜见长官的礼节行了一礼,忍住恶心问道:“元帅,目前敌情如何?”

“敌军将许州四面围得如同铁桶,兵力大约有上百万吧!楚将军,既然你来了,这许州的战事就交给你全权指挥,本帅刚刚接到朝廷的命令,要尽快回京述职。”王检说了这几句,就想溜进内堂。

秦军南侵总共不过五六十万人马,哪里百万合围许州?楚翔见王检毫无军事常识,对敌我形势一团漆黑,只是逃命心切,心中怒火万丈,却又不能发作,勉强按下火气道:“元帅,你现在想走,是走不出去的,等末将今日好好安排下,掩护你撤退,不但要保证元帅你的安全,这二十来万的我军主力也得撤过淮河,不然长江之险无人防守。”说罢,楚翔安排王检去休息,免得在面前碍手碍脚,这才命人去打探军情。

少时探马回报,敌军四面将许州围住,但南面和西面军队较少,想是秦军后援尚未到达,北面和东面驻有重兵,其中符陵的御营正在北面。今日白天敌军虽有攻城,但并不猛烈,预计是要等大军到齐后再发动总攻。

嗣后楚翔升帐,召集将领集会。楚翔居中坐了,见王检手下众将神色慌张,不住窃窃私语。楚翔捧出尚方宝剑道:“兵马大元帅帅王检已将指挥事宜全权托付于末将,尚方宝剑在此,诸位听我将令,不得有误!”众将称是。楚翔分析目前局势后,道:“虽然秦国大军压境,这许州无险可守,我军突围势在必行。但就算要逃跑,我军也得进退有度,不能狼狈逃窜,被敌军掩杀,所谓善败者不乱。今日之计,何不反客为主?如今秦军立足未稳,尚未合围,正是突围的最好时机,不容错过!我军不妨佯攻偷袭,以引开敌军视线,同时主力从另一方向突围。”诸将听他镇定自若,慌乱情绪暂去,楚翔手握令箭,道:“众将听令!”

众将躬身应道:“是!”

“林将军?”

“末将在!”

“我令你率军一万,今日入夜后,突袭敌军右翼,每人手持火把,只管放火,不必恋战,制造敌军混乱。”楚翔掷下令箭,林将军自领命去不提。

“李将军?”

“末将在!”

“我令你率军一万,突袭敌军左翼,同样放火扰乱敌军。”

“是!末将遵令!”

“岳将军?”

“末将在!”

“你率军骑兵三万,不打火把,待敌营前方混乱时,打开南门,迅速杀退南门敌军,掩护我军主力撤退!待我军撤出后,你部即作为我军前锋,立即赶赴淮河准备渡船!”

“是!”

“我自领军一万,突袭敌军的御营!其余各部,抛掉所有行李辎重,只带足两日干粮,饱餐一顿,做好撤退准备,今夜轻装突围!另外,在撤退之前,谁也不许走漏半点风声,违令者斩!”

第二章 壮士发冲冠(上)

同日符陵也得到了楚翔驰援许州的消息,虎山之围已解,戴青正率军赶赴许州,定下的围魏救赵之策已然奏效!初更方过,符陵听取了部将关于总攻的方略,正在帐中作最后的布置,鼙鼓之声突然响沏黑夜。“陛下!敌军兵分三路,突袭我军营帐!”符陵御帐前士兵来报。

“哦?有多少人马?”符陵闻报并不惊慌,不过虽知不免一战,却没想到楚翔竟会当夜就主动出击。

“回陛下,天黑看不清楚,大概各路都有数万人马吧,看来是敌军主力出动!”有部将回答。

“呵呵!楚翔,难道你想就此与朕决战?”符陵微微一笑,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兵力悬殊,你未必太求战心切了,毕竟是初生牛犊,年轻气盛,不知深浅。”

正在这时,帐外突然喊杀声震天。符陵起身走出帐外,却见四处都是熊熊火光,无数周朝士兵如潮水般涌入,一人执一支火把,到处放火,虽遇刀斧,亦不后退,秦军救火不及,不少营帐已被点燃,火光冲天。不远处一员少年将军,白袍白马,左冲右突,手中一柄银枪上下翻飞,犹如蛟龙出海,转眼已挑落秦军数员偏将,火光下益发映得他面若冠玉,目似寒星,如天神下凡一般。

符陵怔住,呆了一阵,方问左右道:“这就是那楚翔?”

“回陛下,正是。”

“好枪法!将门虎子,名不虚传!”符陵不由赞叹一声,楚翔仿佛听到了,转过头往这边看来,符陵遥遥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愣,好个俊朗出众的人才!帐下众将怕伤了皇帝,纷纷上前阻截,楚翔一一避过,策马跑开几步,突然回头,挽弓搭箭,一箭朝符陵的面门射来!符陵纹丝不动,左右侍卫忙用盾牌挡在皇上身前,只听得“当”的一声,箭头和盾牌撞在一起,擦出几星火花,坠落在地。这时楚翔又已被团团围住,无暇再射。符陵俯身拾起箭矢,笑道:“真有意思!你这份见面礼,朕收下了,你这个人,朕也要定了!”说罢,转身回帐。

楚翔率部在秦军营帐中纵横冲杀,如入无人之境,至半夜方才退去。符陵令各部检点人马,收拾营帐,不必追击,只等天明发起总攻。次日清晨,符陵的后援大军已到,遂下令总攻,周军却全无抵抗,不到半日秦军即杀入许州城内,才发现这里已早成一座空城,只剩了数千老弱残兵,于城头遍布旌旗,虚张声势。符陵走进周军临时帅府,人去楼空,眼前只剩一地的凌乱,角落里几名女子正缩成一团嘤嘤哭泣。符陵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回身上马,狠狠的一鞭打在墨云背上:“好一个金蝉脱壳之计!楚翔,朕还是小看你了!传朕命令,除留下三万人马驻守许州外,全军全速追击!”

但这回周军却行动迅速,符陵率大军马不停蹄追到次日黄昏时分,方赶到淮河左近,远远地见河边尚有人员在登船,待来到淮河岸边,最后一艘渡船也到了河中心。船头正站着楚翔,仍是白袍银铠,俊逸如玉树临风,神色悠然,见符陵追来,楚翔微微一笑,抱拳拱手,朗声道:“符陵,后会有期!”

符陵的左右见状,气得欲要放箭,符陵却摆手制止,勒紧缰绳,站定了目送楚翔远去,不久连人带船隐入淮河的浩浩烟波。符陵亦意味深长地一笑:“呵呵,楚翔……后会有期!”如此人物,今生怎能错过?

楚翔安全地将二十万大军毫发无损地撤过淮河,略作休整后即在淮河和长江之间构筑数道防御工事,准备迎接秦军攻击,并上书朝廷,要求尽快增兵,加强长江防线。这日楚翔正在军中忙碌,突然又接到一道圣旨,要他火速回京,另有任命。楚翔不敢怠慢,即刻起程,第二天傍晚只身赶回京城江宁。楚翔不先回家,直奔到皇宫前求见皇上,却被告之皇上已到行宫去避暑了。

前方战事如此吃紧,皇上竟然还在寻欢作乐?楚翔满腔怒火,差点将一口银牙咬碎,不得已只好拨转马头,到丞相府来,近年来,朝廷实权皆操纵在王允手中,大小事务皆由丞相独断,皇上乐得清闲。楚翔向来看不惯他弄权擅专,但亦知此番召自己回京,定是王允的主意。

那丞相府楼台高耸,气势巍峨,延绵数里,比之皇宫亦不遑多让。楚翔到了门前,下人见他来了,忙道:“楚将军来得正好,丞相已在府中等候多时了。”将楚翔带到大厅上,王允已迎了出来,楚翔忍气吞声给王允行了礼,王允笑道:“将军免礼,将军这次许州解围,淮河撤退,力挽狂澜,朝廷正要嘉奖。本官拟奏请皇上,正式封你为骠骑大将军。”

楚翔暗道,嘉奖?只是因我救了你的儿子吧!却道:“末将不过是尽了为将的本分,不敢居功。若为将为帅者都能尽职尽责,临危不乱,而不是贪生怕死,有利则上,遇险则逃,何愁外患不平?”王允知他影射王检,已变了脸色,楚翔又问:“大人,敌人大军压境,长淮一线正在紧要关头,不知圣上召末将回京另有何要事?”

“楚将军,皇上的旨意现在本官处,是要调任你到西北,守卫夏州。”王允不紧不慢地道,拿过放在桌上的圣旨,要楚翔听旨。

楚翔闻言几乎跳起:“现下敌人屯重兵于长江以北,虎视眈眈,指日南下,朝廷不集中兵力加强守备,以解燃眉之急。反而调我去守夏州孤城,是何道理?”

王允勃然怒道:“楚将军,这是圣上的旨意,你敢抗旨?”

楚翔深吸一口气,略略平复下激动的情绪,忍耐道:“末将不敢,只是这长江的防务怎么办?”

王允冷然道:“这不须楚将军操心,你只须奉旨行事,现在要紧的是夏州,其余的本官已有妥善的安排。你长途奔波辛苦了,今日歇息一晚,明日火速赶往夏州,不得有误!若能坚守夏州,击退敌军,朝廷自然另有重重封赏!”

第二章 壮士发冲冠(下)

楚翔猛然想起,现今夏州的守将正是王允的外甥孙亮,自己解了他儿子的围又要去救他外甥,简直是岂有此理!但见这形势,明知多言也无益,楚翔跪下磕头,接过令符圣旨,一言不发,转身大步出了丞相府。

楚翔的府邸却在京城另一头,还是当年先皇赐给他父亲楚朗的。楚翔是家中的长子,十五岁从军,十六岁父亲殉国后,即袭了父亲的爵位,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他常年在外,家事都是母亲何氏操持。楚翔扬鞭催马,直闯入府中,跳下马蹭蹭进了正屋,心中怒火再也遏制不住,一脚便踢翻了正中的八仙桌,桌上文房四宝等东西滚了一地,下人皆吓得不敢做声。

“翔儿,你回来了?”夫人何氏听报忙忙从内堂出来。何氏不到四十年纪,年轻时是江宁名媛中数一数二的佳丽,如今仍是鬓发如云,肤色如玉,不减当年风采。见楚翔铁青着脸,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发这么大火?”

“娘!”楚翔唤了一声,扶母亲在太师椅上坐了,跪下请安,“儿子方才是为前线的事烦恼,惊了母亲……你老人家安好?儿子日日挂念着娘亲,不过儿子明日又要远赴夏州。”

“夏州?你不是才在许州和秦军打了一仗吗?秦军未退,怎么又要去夏州?”何氏诧异地问,一面把楚翔扶起来。

“这是皇上的旨意,令我守备夏州。”楚翔不愿对母亲多言官场争斗,略一沉吟,又倒身跪下,“夏州孤城被困,形势殆危,孩儿这一去,恐怕很难再全身而退。身为武将,象父亲那样战死沙场是孩儿的光荣,只是无法尽到为人子的孝道,不能承欢膝下,侍奉母亲,抚养小弟,孩儿心中实在不安。还望母亲恕罪,更望母亲保重身体……”

何氏大惊,打断他道:“翔儿,你要出远门,怎么说如此不吉的话?”

“孩儿有所预感,此去的不是战场,恐怕是刑场,万望母亲保重,勿以孩儿为念。”楚翔拉着母亲温暖的手,心头千言万语,却象是堵了块大石,再说不下去。

“哥哥!哥哥!我想死你了!”何氏还未说话,一名劲装少年已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路欢快地叫着。少年比楚翔矮了半头,容貌有七八分相似,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却是楚翔的弟弟楚栩。“我正在东校场练箭,听说大哥回来了,哥,我要的东西你带了吗?”

楚翔勉强一笑,从包袱里拿出一柄带鞘的长剑来交给楚栩,“哥记着呢!小栩,这是我从一名秦军军官那里缴获的,带回来给你玩,喜欢吗?”

楚栩今年已十六岁,受其父兄影响,一心想着保家为国,早日上边关杀敌。“谢谢大哥!”楚栩兴高采烈地将剑收下,翻来覆去地把玩,爱不释手,又问:“大哥,你上次要我看的兵法我已看过了,还有些问题想要问你。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到军里去?我想和你一起打仗!”

楚翔苦笑着摇摇头,“这次不行,大哥明天一早又要出发,以后……”以后?还有以后么?楚翔不想骗他,停在这里,楚栩却未发觉异样。

下人已收拾好厅堂,准备了晚饭,一家人围桌而坐,楚翔想起上一回和家人团聚还是近一年前,多时不见,弟弟又长高了一个头,而母亲的额角似乎已有了一丝皱纹……离别在即,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才能再吃到家中的饭菜?……楚翔食难下咽,草草扒了几口饭,就离席来到父亲的灵堂,静静地在楚朗的灵位前跪下,低声求祷:“父亲大人,如今皇上昏庸,奸臣当道,国事日非,您若在天有灵,告诉孩儿该怎么办?”灵位后画像上的父亲楚朗戎装跃马,剑指苍天,英姿勃发,那冷冷的目光威严地注视着楚翔,让楚翔感到无形的压力,似乎随时提醒着他所肩负的重任。

楚翔正在灵前祈祷,下人报来:“安澜将军来了!”这安澜是楚翔从小一起长大的知己好友,一样骁勇善战,对朝廷忠心耿耿,却因为得罪了王允,已在家赋闲一年有余。

楚翔听说安澜来了,忙起身迎到门外。安澜一身淡青色帛丝长袍,宽襟广袖,悠哉优哉地摇着折扇,不见杀伐之气,一副隐士派头。楚翔来不及寒暄,直切入正题:“安大哥,你来得正好。我今日才从江北前线返回,明日又要被调去夏州。”

安澜道:“我也是刚刚听说你回来了,贤弟在许州使的那招金蝉脱壳,可是把符陵玩得团团转啊!”

楚翔谦虚地笑笑:“那是迫不得已,二十万人马总不能坐以待毙。可惜为了王检放掉了戴青,煮熟的鸭子飞了,江北一战,终成败局!”

安澜道:“贤弟并非军中主帅,败中求胜,已属难得。我知道你另有任命,特来为兄弟送行,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碧玉雕刻的观音来,那观音色泽晶莹,雕刻精致,玲珑剔透。“这是舍妹到济慈寺求来的,托我转交给你,要你带上,保佑你一路平安。”

楚翔忙推辞道:“小玉的东西我不能收,如今国家危急,男儿当在沙场浴血战斗,我已做好随时效死的准备,又怎能让她等我,误了她的终身?”

安澜笑道:“这话我对她说过可不止一遍,她要是听劝早就听了,逼得急了她就说非你不嫁,宁可守寡。她对你有情,你对她也不是无意,青梅竹马的一对,谁不知道?你就收下吧!说不定真能保得你平安。”

“但……”

安澜拍拍楚翔的肩头:“但什么?我说的是实情,你和她从小玩大,小玉的性子你不清楚?何况,不是吹嘘自家妹妹,小玉的才貌品性不必说,豪气亦不让须眉,算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了,你们二人,正是难得的佳偶良缘,难道你还有不满?”

第三章 今日水犹寒(上)

几句话把楚翔说得红了脸,怕安澜再继续,接过观音玉雕来,系在颈间。楚翔少年时,楚安两家人正是邻居,楚翔与小玉朝夕相处,彼此都情愫暗生,两家也早已默许了此事。只是楚翔近年戎马关山,已经有数年未见到她了,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些少年情怀,只好暂且放在一边。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了正厅。楚翔请安澜坐下,方叹一口气,将前线的战况和今日去见王允的情形大略说了一遍,最后道:“你说这王允还能有什么主意?无非又是割地纳贡以求苟和。只是若不能依仗长江天险保住半壁江山,求和亦不可得,符陵挥师南下,亡国指日之间了!”

安澜沉思片刻,方冷静地道:“贤弟莫急,事已至此,你即使抗旨,王允也决不会再让你负责前线江防。你且先赴夏州,这边的事,我再来想办法,最好能面见圣上,力陈厉害,以求转圜。”

楚翔双手一拱,长揖到地:“如此就有劳大哥了!”

“你我自家兄弟,生死与共,休戚相关,你这样说就见外了!何况事关国家安危,你不用提醒我也会尽力。”安澜郑重其事地说完,突然话锋一转,挤挤眼睛,暧昧地一笑,“明日远去万里,只盼你善自保重,早日平安归来,莫误了佳人之约。”

第二日一大早,楚翔拜别母亲,收拾起身。此时天色未明,江宁城中一片宁静,只有天边露出一点蒙蒙的微光,路上行人寥寥。楚翔一口气爬上城外的菁山,正见一轮火红的朝阳喷薄而出,金色的万道霞光笼罩着脚下的一大片城郭楼台,烟树丛中,掩映绿雾红烟。青山如黛,绵延起伏,缓缓东去的长江正似一条长长的翡翠玉带,澄澈碧绿。楚翔极目远眺,如此壮丽河山,却已金瓯残破!眼中酸痛,不觉落下泪来,“别矣,故都!此番去也,江南美景,今生可还能再见?”

不提楚翔远救夏州的孙亮,且说不日符陵果然大举进攻,好在楚翔在江北精心构筑的防线尚能抵挡一阵,符陵扫平北岸颇费了些时日。在此期间,安澜则设法请命接任长江防务,严阵以待。符陵见周军已有了准备,也就见好就收,暂时接受了王允为首的主和派的投降,同意以长江为界,两国分治。投降的条件却极为苛刻,周国不但正式割让了江北十六州的土地,俯首称臣,还须年年纳贡,献上大批金银珠宝,粮食布帛和许多美女。长江战事已了,符陵不班师回朝,却率军直奔夏州而来。

夏州地势险要,位于大周国的西北边境,临近黄河,是大周国目前最远的一处据点,也是大周国北面的门户。但已被秦军围困了大半年,早成一座孤城。三个月前楚翔到夏州换防后,屡次上书朝廷,征询是战是撤,要求朝廷发兵救援,但从未有过回音。楚翔只得督促军士加紧修筑维护城内的防御工事,准备以城为壑,血战到底。而秦军以十数万众围困夏州,吸取了上回的教训,并不进攻求战,只是切断周军的运输补给,一心想困死楚翔。

大周国称臣投降的消息,也终于传到楚翔军中,虽是早有预料,但仍让他扼腕长叹,愤懑不已。而且从朝廷的态度来看,显然是要放弃夏州,任其自生自灭了。不久又接到军报,符陵亲率大军增援夏州,即日就将抵达城下,形势更是雪上加霜。本来朝廷已经投降,楚翔即便自行与秦军媾和也无妨,但既然未接到正式的命令,他是抱了宁为玉碎之心,自然不甘束手投降。

负责围困夏州的是符陵的四弟定亲王符明,符明系与符陵一母所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符陵即位后四方征战,对这四弟多加提携,符明亦已成为独当一面的统帅,麾下有精兵十数万。这日符明率部与符陵大军会合,行礼寒暄已毕,符明对符陵奏道:“皇兄,臣弟奉命在此围困敌军多时,周军已士气低落,军心涣散,只是守将楚翔顽抗不降,才耗到今天。皇兄大军一到,我军兵力现已五倍于周军,正好发动总攻,不费吹灰之力即可全歼周军,拔去周国在北方的最后一颗钉子!”

符陵笑笑,却道:“夏州本是囊中之物,又何必急在一时?朕这次来,正是为了这楚翔。周国的国君真是糊涂,将他从江北前线调来守夏州孤城,这楚翔是楚朗之子,颇有乃父之风,朕曾与他交手,深感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心招他归我大秦,以为臂助。得此良将,何愁天下不平?”言罢仰天大笑。

“陛下爱才情切,德配天地,臣等受教了。”诸将皆点头膺服。

是夜,符陵独坐灯下,提笔给楚翔写了一封亲笔信,字斟句酌,剖析天下大势,力陈周朝腐朽,已到穷途末路之时,并示意周国朝廷既然已降,楚翔投降秦国并非耻辱。又告之两军实力对比悬殊,抵抗无益,徒增伤亡,末了再许下高官厚禄。符陵写完,自己读了一遍,言之殷殷,意之切切,威逼利诱,文情并茂,堪比丘迟。符陵甚是满意,想了想,又加上几句:“尝与将军会猎中原,将军胆略过人,风采盖世,自别之后,朕无日或忘。今既重逢,何不把酒言欢,共图大计?望将军慎之思之,朕静候佳音。”将信封好,符陵凝视着那摇曳的烛火,眼前似看到皎皎月色下,熊熊火光中,楚翔白马银枪,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又似江风如醉,船头的楚翔玉树临风,悠然笑道:“符陵,后会有期!”符陵神飞万里,一时有些痴了……

翌日一早,楚翔照惯例召集将领处理军务,军粮官上前道:“启禀将军,军中现在已无余粮!”

朝廷已有几个月未供应粮草,虽然楚翔数次下令减少每日的军粮,现已减到一日一餐,但亦明知断粮只是早晚的事。楚翔咬咬牙道:“传令,将军马都杀了!”

第三章 今日水犹寒(下)

军粮官迟疑了一下,方道:“将军,您忘了?军马上回都已杀了。”见楚翔阴沉着脸不说话,仍是鼓起勇气道:“士兵们长期吃不饱,有些已在外抢夺民间的粮食。”

“竟有这种事?”楚翔怒喝一声,狠狠的一拳砸在案上,“传我命令,若发现有擅抢民粮的,一律军法从事!”

军粮官答应了一声,仍神情犹豫。

楚翔又问:“粮草还能支持几日?”

军粮官道:“最多……最多只能到明日……”

“明日?”楚翔心头咯噔一跳,军无粮草是军中大忌,军心一乱无法约束,夏州即会不攻自破,却见营中众将皆都变了脸色,楚翔正要发话,一名传令官进来:“将军!秦国皇帝遣信使到!”

“召!”

少时进来一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圆,脸上尽是傲慢不屑的神气。来人大大咧咧地走到厅堂正中一站,对楚翔略拱了拱手,道:“楚翔,我朝皇上有一封亲笔信要交给楚将军,并要带回将军的回信。”

楚翔遂令人将信递上,拆开草草看了几行,冷笑一声,刷刷已将信撕成碎片,掷于地上!“来人,将他给我拿下,推出去斩了!割下他的头来带回去当作回信!告诉那符陵,休得再来劝降!”便有人上前将信使绑了。

众将震惊,纷纷劝道:“将军息怒,将军息怒!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将军要三思啊!”

楚翔此举,是知军心动摇,若不果断处置,投降之风必难遏止,欲借机杀鸡儆猴。见众将苦劝,终于道:“既是如此,且留下他性命,割下他两只耳朵,装了让他自己带回去!”

嗣后,楚翔来到城楼视察,士兵们都是面有菜色,无精打采,此时将近十月,北方已相当寒冷,城楼上朔风正急,刮在脸上利如刀割,但士兵们仍是身着单衣,脚穿草鞋,一个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楚翔默默地走了一圈,面上虽不动声色,心头却愈来愈沉重,自己早在就任之前,已下定决心为国捐躯,但这些军士岂不是白白陪自己送死?符陵信上说的实情,自己又怎会不晓?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抬上来几大木桶稀粥,楚翔让副将盛了一碗,端来一看,几乎就是清水,碗底几颗数得清的米粒,楚翔无言地放下碗,走到一边。伫立城头,灰黄色的天幕下,四野茫茫都是敌军,营帐连绵,不见尽头,甲光向日,黑云压城。远远望见一座明黄色的大帐,帐前矗立着一根高高的旗杆,旗帜猎猎,旗上大书一金色的篆字“秦”。楚翔看了良久,终于轻轻地摇了摇头。也许,只有铤而走险一条路可走了……

“将军!将军!”突然右腿被人抱住了,楚翔转头一看,却是一名士兵跪爬在面前,痛哭失声:“将军!求求你了!求求你放小人一条生路!小人家中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未满周岁的孩儿,小人不想死在这里……”楚翔皱了皱眉,想一脚把他踢开,见他满面风霜,年纪比自己还大许多,刚动了下腿又收回了,任他抱着哭诉。过了一阵,方令左右将他带下去。

夕阳收去了最后一抹橘黄的余辉,天色渐渐地暗了,旷野之间风声呼啸,楚翔仍站在城头,看那城外营帐的灯火连成了一片,与天上繁星交相辉映。忽然耳边传来极细的啸声,楚翔一喜,忙快步回到房里,遣退随从,迅速换了一套黑色夜行服,施展轻功,趁黑翻墙出院,找到一僻静处越过城墙,无声无息地潜过秦军营帐,来到东面的苍山上。

此时啸声又起,楚翔来到山顶,果见星光下站着一玄衣男子,约三十岁左右年纪,浓眉大眼,腰佩长剑。楚翔欢喜叫道:“师兄,你来了!”

男子却面带忧色,道:“师弟,你飞鸽传书给师父,他即让我昼夜兼程先来此处,看能否帮得上你的忙?不知师弟有何紧急之事?”

楚翔道:“我是想借用下师父的飞天银针。”原来,楚翔虽是楚朗之子,兵法韬略皆从其父,武功却是另投飞天门下,他师父便是飞天门的第十一代掌门杨一清,而来者正是他的大师兄狄丰。

狄丰点点头:“这么说,师弟是想去刺杀秦国皇帝了?”

楚翔笑笑:“不错,弟确有此意。本来我作为大军统帅,不该冒险行刺,但如今的形势,师父和师兄亦当明了,山河破碎,朝中无人,国事日非,而秦国却是虎狼之国,乍定江北,又临夏州,步步紧逼。眼下夏州危如累卵,我若不能破釜沉舟出奇行险,十万大军便会白白葬身于此!传闻符陵常自比为秦始皇,那我何不妨做一回荆轲?”他言语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却自有一种悲壮决绝之气。

狄丰闻言肃然,却劝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亦不能袖手旁观。师弟,不如我去刺杀符陵,你重任在身,何必亲身犯险?”

楚翔摇了摇头道:“多谢师兄!但符陵防范周密,身边高手众多,他自己也绝非泛泛之辈,要接近他谈何容易?还是我相机从事为好。”

狄丰听他这样说,不好继续坚持,他虽然是师兄,但悟性天赋不及楚翔,多年来虽经刻苦练习,武功智谋却皆不如师弟,若执意要去行刺,殊无把握,恐更坏了楚翔的大事。沉默了一阵,狄丰复对楚翔道:“师弟,既然你决心已定,我也不多劝了,成败在此一举,唯愿你马到成功!师父明日晚上方到,我先去接他,看他带上银针没有?”

楚翔拱手道:“有劳师兄了,那我们明日再见!”

狄丰紧紧地握住楚翔双手:“师弟,你……多保重!”想到他此去行刺,无论成功与否,都难生还,心中难过,眼中噙着泪水,再说不下去。

楚翔轻轻一笑:“愿得此生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师兄不必以我为念。”

第四章 图穷事自至(上)

暂别了狄丰,楚翔却不愿即刻回城,这是他到夏州后第一次出城,此时夜色已深,万籁俱寂,苍山上杳无人迹,天地辽阔,群星闪烁。楚翔深吸了几口气,静下心来,仔细思索下一步的计划。敌军围而不攻,城中军民便如温水中的青蛙慢慢死去,求一血战亦不能够……行刺符陵的主意在脑中筹划已久,但这大胆的设想真要实施起来却又困难重重。如何潜入敌营行刺?是引蛇出洞或是乔装改扮?飞天银针极轻极细,最擅近处攻击,又该如何贴近他身边?楚翔在山间徘徊良久,想出几条计策,都有若干漏洞,又一一否决,楚翔热血沸腾却又无可发泄,恨干脆面向江宁方向长啸数声,略抒心中郁结之气。

“呵呵,半夜游山,楚将军真好兴致!”楚翔啸声未停,忽听得身后有人说话,低沉的声音略带磁性,极是动听。楚翔暗暗心惊,这人来得好快,正是说曹操曹操到!他内力甚高,听力远胜常人,但对来人却毫无察觉,可见此人功力远在自己之上。楚翔转过头去,数步之外站着一人,深蓝长袍,白玉腰带,伟岸的身躯外罩着黑色貂裘大氅,迎风扬起,头上没有戴皇冠,额前却佩了一条金带,镶嵌着一串珍珠大小的红蓝宝石,如天上星辰闪闪烁烁,剑眉入鬓,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寒气逼人,不怒自威,果然是秦国顺武帝符陵。此时他脱了皇袍戎装,少了几分肃穆杀气,更显得风流倜傥,气度不凡。

楚翔迎上符陵凛冽的目光,那目光如一把利刃,似要穿透自己,不由一震,“他来此何事?”不及多想,已凝聚全身内力准备迎敌。眼角余光一瞟,却发现符陵未带随从,竟是孤身前来,不由既喜且忧。喜的是刚才自己还在苦思冥想如何才能接近他,他却不请自到,全不费功夫,荒郊野外,机会难得。忧的是已知他武功在自己之上,若是单打独斗地硬拼,只是白白送死,而若要使计,飞天银针尚未拿到。楚翔心念如电,告诫自己不可莽撞,面上不动声色地道:“彼此彼此。”

符陵眼光柔和下来,缓步走近楚翔,道:“周国国君已对朕称臣,你竟然不肯称朕一声陛下吗?朕前日晚上花大半宿写了封亲笔信,白日里只换了一对耳朵回来。朕念君多时,却不知何处得罪了将军?记将军曾言后会有期,此番幸得重逢于千里之外,将军竟是这样对待故人?今宵夜色正好,朕心中烦闷,出来走走散心,竟有缘与将军偶遇,不知是否扰了将军雅兴?”

符陵语气戏谑,眼角含笑,丝毫不见愠怒之色。楚翔暗自叹服:此人能屈能伸,果有帝王之气,想说两句“自古汉贼不两立”的狠话,见他似并无恶意,又觉无聊,也笑一笑,道:“你我本为沙场对手,何来故人之情?你若是来劝降,我奉圣旨守卫夏州,未得上谕,惟有死战。”

符陵笑道:“楚将军,你孤身出城,此刻山下驻着秦国数十万大军,若朕此时擒你回去,你说夏州还能再守几日?”

楚翔一惊,但不回答,心知符陵若真要动手,自己或战死或被俘,夏州的城防均会顷刻瓦解,不由后悔自己莽撞,莫不要打蛇不成反被蛇咬,未能刺杀他,自己的安危倒成了问题。

符陵微叹一口气,又道:“朕只是想与将军面谈,并无他意。至于朝廷的旨意,你在虎山时,不也曾打算抗旨么?现今反而倒退了?不过……你要等的圣旨,也快到了吧!”符陵停了一下,又道:“楚将军,别的不说,夏州城中现已近断粮,就算朕放你回去,亦不攻城,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数十万军士百姓活活饿死?他们的生死,全凭你一句话。楚将军,你是个明白人,秦国主力现皆在此,早晚可将夏州夷为平地,箭在弦上,为何迟迟不发?你难道不知?”

听着符陵的话,楚翔只觉困扰多时的层层迷雾正在散去,眼前一亮,却问道:“难道是因为……我?”

符陵哈哈大笑道:“不错!因为你,你一个人!朕信中未曾谈到,但将军也当自知,朕千里迢迢从江北而来,正是为了此事!只要你肯效力大秦,夏州数十万生灵便可免于战祸,你若有任何条件,也尽管提出,朕绝不会亏待你!良鸟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将军人中龙凤,寄居于南朝,受那些昏君佞臣之气,岂不是明珠投暗?况且周朝迟早归于大秦,将军何不先行一步?”

楚翔微作沉吟,忽想起当年荆轲刺秦的故事,心里现出一个大胆的计划,适才的难题竟迎刃而解。这莫非是天意?笑道:“陛下的说法,竟是几全其美的好事,而陛下屡次盛情相邀,诚意无可怀疑,我若不降,倒是不知好歹不识时务了!”

符陵一听,知他已被自己说动,忙道:“将军若有意归降,明日朕便令人送上军粮,以解将军燃眉之急。”

楚翔想到白日里城楼上所见情形,不再推辞,略一躬身,道:“多谢陛下!若朝廷圣旨一到,我便开门献城。”

说话间天色已微明,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少时,霞光变幻,五彩缤纷,火红的朝阳冉冉升起,却只见山岭原野,更无烟树楼台。楚翔心中一痛,江南的日出,终究是不可再见了!耳听得符陵问:“楚将军,你可去过塞北草原?”

“没有。”

符陵遥指北方,豪气干云:“那日后朕带你去!天苍苍,野茫茫,秋风骏马,大漠孤烟,才是铁血男儿尽情驰骋的天空!远胜过杏花春雨的江南,你一定会喜欢的!以后凡是你所能看见所能到达的地方,都将是我大秦国的疆土!”

楚翔听若未闻,与符陵并肩伫立片刻,便要下山去,却被符陵叫住:“楚将军,清晨霜冷露重,你把这披上吧!”说着解下身上的黑色貂裘大氅,亲手给楚翔披上,系好衣带,顺势握住楚翔的双手。

第四章 图穷事自至(下)

楚翔微一用力,却被符陵牢牢钳制。楚翔知他功力,便不再拒绝。符陵看着他,眼中深不可测:“楚将军,这是朕的心意,你务必收下,朕向来是言出必行。”

恩威并用,是怕我反悔吗?呵呵,怎么可能?我已是过河的卒,再无后退之路……楚翔还了一礼:躬身答道:“请陛下放心,三日以内,必有消息,楚某就此别过!”拢了拢貂裘,大步走下山去。

楚翔径直到夏州城下叫开城门,守城将领见主将夜间单独出城,惊讶莫名,楚翔却不多做解释。这日符陵果然依约送来了军粮,楚翔令将士们饱餐一顿,又分了一部分粮食给城中的百姓。军民见此情形,虽不知楚翔密会符陵之事,亦料得他答应媾和,大都松了一口气,只有少数主战派的将士心有不甘,但知大势已去,也无可奈何。

晚上师父杨一清按期抵达,楚翔告之欲行刺符陵,杨一清即将飞天银针交与他。楚翔又秘密修书一封,托狄丰带给安澜,嘱咐他照顾自己的老母小弟。封缄时,摸到颈间的碧玉观音,楚翔取下来攥在手中,那碧玉观音眉清目秀,盈盈含笑,恰似远方佳人的如花笑靥。楚翔抚摸良久,终于没有放入信封内,这次行刺无论成败都绝无生还可能,就自私一回,留着它做个纪念吧!

楚翔怕泄露诈降之计,第二天一早便送走了师父和师兄,不久周朝的圣旨便到了,果然是令楚翔投降。楚翔苦笑,这多半是秦国施压的结果,朝廷的旨意,符陵却比自己清楚得多。接旨后,他即命人通知符陵,安排受降事宜,符陵闻报大喜。

第三日清晨,楚翔大开城门,自己则卸了盔甲,赤足散发,只穿一件黑色麻衣,率全体周军将士出城投降。城外已连夜筑成了一座三层高的土坛,坛上遍布五色旌旗,秦兵拥簇坛下,符陵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头戴冠冕,于台上端坐,众部将拱列两侧。西风正急,号角声起,呜咽如泣。

楚翔来到坛前倒身跪下,叩首道:“夏州守卫楚翔今率众纳降,臣不识天命,抵抗王师,乞陛下念臣迷途知返,恕臣之罪,臣从此愿归大秦,竭心尽力,肝脑涂地,以报陛下大德。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解下佩剑,双手捧着高举过头,便有人上来收了,楚翔抬头一看,却是符陵之弟符明,符明扫了跪着的楚翔一眼,面上尽是鄙夷不屑之色,鼻中冷哼了一声。楚翔视若不见,复叩首再拜。身后十万周朝将士亦同时跪倒,山呼万岁,声撼大地。

符陵收了楚翔的佩剑,笑道:“楚将军请起!将军请暂下去歇息,朕今日进城,晚上将大宴群臣,对将军另有封赏。”

楚翔见符陵并不命他上台,相距过远,无机可乘,只得谢恩起身。便有秦国部将上来带楚翔下去沐浴更衣,准备参加晚上盛宴。符陵收缴了降兵武器,加以赏赐,将十万周军区分情形,一部遣散,一部收编整顿,留作己用。

是夜,夏州城内的将军府衙已暂时改成了符陵的行宫,符陵设宴慰劳秦国众将,共庆南征完胜,酒至半酣,令楚翔作陪敬酒。楚翔已换了一身白衣布衫,方来到大厅门前,里面觥筹交错之声嘎然而止,上百道目光都齐刷刷地聚集在他身上,更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楚翔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暗想:都是来看楚朗之子是如何投降受辱的吧?也罢,要看就让你们看个够!少时更有好戏!

楚翔面不改色,从门边的侍从手中接过酒来,敛眉低首,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酒杯,一步步从两旁赴宴众将的嘲笑声中走过,短短的数十步的距离,楚翔却走得慢而又慢。终于到了尽头的阶前,离符陵不过五尺,楚翔双膝跪倒,朗声道:“降将楚翔敬陛下一杯!陛下威加天下,定能平定四海!”说着将酒杯向上一举!说时迟,那时快!两枚细若发丝的银针已从楚翔指缝间破空而出,无声无息直刺符陵双眼!

......

《行到水穷处》BY冰痕() 全文免费观看_夸克网盘
点击观看

相关文章

文章评论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