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儿上的病美人
作者:道玄
文案
【封面图感谢@虫肖真,大图weibo可见。】
他是曾经的仙门首座。
江折柳以一己之力,挡下天地浩劫,护佑神州百姓,随后修为尽废,一夕白发。
只剩下徒然的千年过往,和满身沉疴。
他远离修真界,在终南山深处采药种花,权当颐养天年。
直到……那些救助过的小妖精、爱护有加的后辈、甚至被他打压过无数遍的魔族们,通通找上门来,一个比一个激动地握住他的手:
“前辈,你喜欢哪种类型的?性别要求能不能不要卡得那么死?”
江折柳:“……???”
·
闻人夜是新任魔界尊主。
他冷酷无情,他帅气逼人,他有一桩年少时被仙门首座一招打败的耻辱往事。
闻人夜执念未消,连夜赶往终南山,随后便见到那个白发薄衣的仙门中人,冷淡低眉,病骨支离,唇上咳出一点朱砂般的鲜红。
他执念未消,
却又心口怦然。
1.万人迷受,攻是闻人夜,其他人都是单箭头。【生!子!预!警!】
2.有微量副cp。
————
专栏旧文可收割,补文注意日期,努力进步中。
感谢阅读,mua。
第一章
血迹滴落剑身,落入土壤之中。
江折柳握紧凌霄剑,手指骨节已发出几近力竭碎裂的声响,在他收拢指间的动作中裂出淤痕。
他已察觉不到体内任何一丝残余的灵力了。
目下所及,是从凌霄剑上蔓延滑落的鲜红,一寸寸染红神州大地。
江折柳撑起身体。
他体内的经络早已被界膜的冲击碾碎,如今能够持剑而立,不过是半步金仙的境界维持。
从天地间源源不断被抽取而出的灵气,在界膜修补完整之后立即停止。天穹浓云压盖,残阳似血。
江折柳闭了闭眼,眼前的漆黑镇定心神,他停顿须臾,随后再度睁开,拔剑转身,将凌霄剑收入鞘中。
凌霄剑是凌霄派传承而下的掌门佩剑,也是代表凌霄派最高权力的象征。它低伏于江折柳的掌中,发出深切的震颤低鸣,随后却又倏然静寂,再无响动。
江折柳转过身时,漫天云雾在他身后蔓延扩张,残阳之辉光染透云层,绝艳无匹,而他原本如墨的乌黑长发尽皆化雪,明明是仙袍宽松飘渺,却衬出一股极度的单薄来。
界膜重新修补,神州将面临的浩劫已然消失在他一人掌中。
祝无心站立在不远处看着他。
他看着掌门师兄惨白胜雪的长发,从发冠的拘束中脱离出来,被风吹拂于耳畔,看着他身上从不沾染尘土的衣袍滴上血迹,逐渐扩大,演变为刺眼的鲜红。
他看着江折柳收剑,看着他身后云霞万丈,仿佛天地为之别离而送行。
祝无心不知道他是不是要死了。
他盯着凌霄剑。
也同时在注视着这位一千多年来永远压自己一头的师兄。
江折柳本想压制体内胡乱鼓动、到处乱窜的经脉,平静地嘱托祝无心,可他压制不住,仅仅走两步,就被五脏的痛楚拖住脚步,撑着剑鞘停了一刹,腥甜漫过唇角。
祝无心没有来扶他。
不过江折柳也并不需要这些,他越是残破脆弱,就越是能感觉到一股鲜明的解脱之感。若不是太疼了,他现在也许还可以对师弟微笑,再向他托付凌霄派。
这只是物归原主罢了。江折柳想。
凌霄派先掌门祝文渊,是无心的亲生父亲。他只是文渊恩师的弟子,而面前的师弟,才是血脉相传之人。
江折柳走到了师弟面前。
云雾翻涌,残霞铺满,涌动的灵气重新复苏,原本寂然如死的高峰之上,竟然在此刻重现生机,从脚下的石缝之中抽出嫩芽,万物更新。
江折柳避开脚下新生的草芽,将凌霄剑交给了他。
“师兄,”祝无心接过剑,目光在他身上环绕一周,道,“何必单独行事,如果有其他人相助……”
“大千世界的界膜唯有半步金仙可触,你还能在修真界中,找出第二个么。”
江折柳声音如故,是一贯的冷冷淡淡,几乎没有情绪。他一身的疏冷漠然,似乎对谁都是这样。
祝无心握剑的手紧了紧,指骨微微泛白。他沉下一口气,道:“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师兄对我,还是半句话都不肯多说。”
祝无心抬眸看过去,看着他略显疲惫的眉宇,从这之中追寻不到一丝亲厚之情,也无法从对方身上找出任何一丝懊悔不满,只剩下如深潭般的平静与冰冷。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
江折柳身上没有任何灵气,只要抬手即可诛之。凌霄剑已至手中,此后他祝无心面前,再没有这样一个师兄压在头顶。
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江折柳还是如此倨傲。
“师兄可有去处?”
祝无心不愿意留着他,他在凌霄派乃至整个修真界的威望都太过强盛,横压千年之久,是世所公认的仙门之首、凌霄仙尊,如果留着江折柳在门中,即便是满身伤痛的废人,恐怕也有难以撬动的地位。
江折柳知道祝无心的想法,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残霞,片刻后,道:“去终南山。”
那是凌霄先掌门埋骨之地,偏僻至极,远离人烟,而且小妖甚多,似乎并不适合用来居住。
“终南山。”祝无心重复了一下这个地方,看着他满头的雪白发丝,忽地抬起手,将对方唇边未干的血迹擦去,微笑道,“是一个好地方,可以让师兄安心养伤。”
指腹轻轻地擦过唇角,带着异于其性情的柔软。
“养伤……”江折柳避开此举,道,“死在师父的墓碑之前,才能不愧于他临终之嘱托。”
江折柳看了看他,见到师弟眼中烁烁的星芒,道:“如今我离开,你照顾好凌霄派。再无人能束缚你、教诲你了。”
他说这话时虽不含情绪,但体内五脏近乎碎裂的痛苦却缠绵不绝。江折柳咳了一声,血迹再度沾唇,他不以为意,继续道:“日后有人欺你,师兄也不会在了。”
祝无心话语一哽,看着他的脸庞怔了片刻。
“不必来寻我。”江折柳道,“也无须告之众人。能归于终南山,是我无穷岁月之中,最后的寄望。”
祝无心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江折柳说这些话之前,他设想过种种场面,在他心中,自己的江师兄永远进步神速、无所不能,永远能最好地完成父亲的嘱托、能将天下生灵护在身后,因此,他根本没有想过江折柳会被眼前的神州浩劫难住,他活在师兄的阴影之中,却全然没有发觉,自己也活在师兄的羽翼之下。
正是因为这种信任,他才会在协助师兄时未尽全力,祝无心几乎没把这件事当成过错,因为他知道师兄一定可以做到,这世上没有师兄做不到的事情。
但他却没想到,江折柳白发病躯,一身重伤,血腥气全然未除,却还神态自若地跟他说这些话。
祝无心沉默了半晌,脑海中混乱一片,他在想师兄竟然将凌霄派之权毫不保留地交给他,师兄竟然没有想要重整修为、求医问药的想法,竟然没有阻拦他接过凌霄剑,没有教训他的协助不力……
祝无心自知,这些都逃不脱他的眼睛,可江折柳却只字未提。
他掌心的掌门之剑无端发烫。
江折柳继续道:“与妖魔共处之法,无论是遵我旧例,还是另立新规,师弟自行处置。只是……”
来了。
祝无心稍稍紧张,终于等到对方的要求,他神情一凝,专注地听下去。
“……只是我门下收留了许多小妖。”江折柳沉默一刹,续道,“放走吧。”
祝无心呆呆地看着他。
他看到师兄沾满血液的衣袖,在掩唇轻咳时,从内脏中吐出来的血块凝结于上,以往强韧无匹的仙道之首,如今在眼前,就像是一个极易碎的琉璃盏,让祝无心碰都不敢碰。
江折柳闭了下眼,缓解一下脑海中的眩晕,随后抬起一步,似乎想要离开。
他这一步不太稳,有些踉跄,却在下一刻被祝无心接住,扶稳臂膀。
“师兄,再、再等一等。”祝无心突然觉得自己要失去了什么,无来由地有点慌张,“大千世界的界膜修复,诸派应当立即知晓,很快就会来凌霄派拜谢师兄,师兄……”
他搀扶的手被缓慢推开,他的师兄就如同他印象中的那样,于任何灾祸之后,都能无波无澜地站在他面前,仿佛天生便强大坚韧,不会让人在他身上挑出弱点。
但这一次不是。
江折柳太累了。
他咽了一口血回去,不知道这具空有境界的残破之躯,在这种重伤之下还能维持多久。但他也并不在意,他一千多年重担,终于能卸下了。
江折柳高兴还来不及。
他最后看了一眼祝无心:“师弟,珍重。”
祝无心半晌无言,只有手边的凌霄剑剧烈颤动,似乎想要脱手追随他而去。祝无心将掌中剑鞘抓紧,心中陡然清醒了,抬手行礼道:“师兄远行,我……”
“你不必送。”
江折柳罕见地微笑了一下。
“你回去吧。”
云霞遮盖漫天,残阳沉西山。
祝无心看着他离开,看着他身上的衣角处尽是鲜血,看着自己心目中无人匹敌的师兄,竟从别离的身影中,勾出一丝形容纤弱来。
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原来江折柳如此瘦削,无论是肩背腰身,还是擦拭血迹时的手指,都单薄地像是一阵风就吹散了,就再也找不到地消失于人世。
祝无心站了很久,才从手中的凌霄剑中找回实感。
再也没有人阻拦他了,一切久居人下的阴影、对于掌门之位的嫉妒……都化为虚无了,再也没有人苛刻地管教他了。
他没有师兄了。
————
残霞已尽,随后即是难得一遇的大雪。
凌霄派到终南山的路途之中,所经历之处,尽是苦寒之地,兼又大雪,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夜色浓郁,马车前吊了一盏灯,在雪夜之中随意晃动。
马车上有一位马夫,是用银子雇来的凡人,这马车也是用银子雇来的。
江折柳身为仙道之首这么多年,常常只有他人唤仙尊前辈的份儿,极少使用银钱,所以并不知道给什么价格才合适。价格是车夫开的,车夫是凌霄派弟子的亲眷,将他从凌霄派接走,即便他不认识江折柳,也不敢贪图财物、行不轨之事。
吊灯在车檐上乱晃,车夫停了马,对里面道:“公子想去的地方快要到了,前方只有一段马车能走的路了,再就要上山……山中多妖,老汉实在不敢。”
江折柳应了一声,随后问道:“眼下几时了?”
“快到寅时了。”
这个时候,想必各个门派已经知悉界膜修补之事,都前往凌霄派了吧。
江折柳旧习难改,还是在第一时间便想到宗门之事,但此次想起,并无从前那些谋划顾虑、为之计深远,而是平静自然,一念即过。
等又走了一段路,抵达终南山。马车停下,车夫放下小凳,起身抬头时,恰好见到一只手拨开车帘,指节修长秀致,指甲圆润,只是毫无血色,几乎像是美玉雕成。
车夫下意识地屏息,见到这位公子身上压了一件极厚重的毛绒披风,雪色长发只束了一半,容貌俊美冰冷,眼眸漆黑,内中窥不出一点光彩,身上沾了凛冽的风雪之气,让人几乎想要后退。
车夫觉得这漫天风雪,都没有这位公子看起来更冷。
可是他搀扶对方时,却偏偏觉得这位公子身躯不稳,病体虚弱,仿佛只吊着一口气。
“有劳你了。”江折柳将余下的车费付给他,随后抬头望了一眼熟悉的山形。
昔日师父亡故,是他跟师弟亲手安葬、埋骨于此。师父临终托付,让他照顾好凌霄派、照顾好无心。
如今,他使命已尽,修为全毁,与废人无异,终于可以上山隐居,也算是颐养天年、终老此生。
凌霄派、修真界,以及神州之上的万物众生,都不再需要他了。
江折柳伸手拢了一下肩上披风,踩过满地的厚雪。
他自修道以来,第一次像今日一般,重新体会人世的寒冷。
江折柳行过雪地,直至覆雪墓碑前。
他屈膝跪下,伸手擦干碑上白雪,对着碑上字迹看了很久,有无数话想说,可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江折柳自幼便是孤儿,三岁时被祝文渊领回凌霄派,从此后,老师便是他的父母,凌霄仙门即是故乡。
月光迟迟地映照过来。
江折柳想了半天,才轻轻地道:“无心长大了。”
他说。
“我来陪您了。”
第二章
凌霄派。
满座尽是当世正道栋梁、中流砥柱,但气氛却沉凝如岩浆,令人难以呼吸。
祝无心坐于掌门之位,将江折柳离去之事告诉了诸人,随后便一直把玩着凌霄剑的剑穗儿,等待回音。
静默之中愈显紧张。
直至终于有人忍不住,一剑拍在案上,起身骂道:“仙尊重伤至此,你也敢放他离去,你这不是全其心意,根本是争权谋位,不容你师兄!”
金玉杰越骂越觉怒火冲天,将拍案的七星剑收回手中,出鞘直指祝无心,冷道:“前辈如此大恩,我竟不能报,还要看你这种小人挡路,你们凌霄派不养前辈,我养!”
一旁跟随之人无人敢劝,只有座上一人摇了摇折扇,淡淡附和道:“不必你的无双剑阁来争夺,有王文远在此,天机阁理应迎仙尊回去,细心修养医治。”
金玉杰懒得理这个神棍,一双虎目直直地盯着祝无心,道:“江前辈护佑凌霄,为救天下而修为尽毁,尚且得不到好下场。你这个师弟还有一分良心,就告知我等仙尊正在何处,我自然去接。”
祝无心缓慢握紧掌心长剑,勾了下唇:“我师兄虽无修为,但却堪称修真界中第一博学之人,金少阁主有此言论,岂是真为我师兄着想。”
他冷下眉目,字句更寒:“凌霄派为天下众生开路,你们不思报答,反而诋毁于我。这把剑是师兄亲手交到我掌中,少阁主真想做剑下授首之人不成?”
凌霄剑乃是历代凌霄掌门亲传之物,只有佩戴凌霄剑,才可由他人称一声“凌霄真君”。宝器有灵,自然不会留在强夺之人手中。
金玉杰并不怕他,只是顾虑他身为江折柳师弟的身份,杀了他又惹江折柳不高兴,气得一剑斩入地面,道:“待我找回仙尊,你若是待前辈有半点刻薄,我立刻宰了你的头颅!”
地面是玄铁混寒石而铸,坚硬无比,仍被七星剑斩出裂纹,缝隙密密麻麻地渗透裂开,如蛛网一般。
金玉杰当即拔剑,转身便走,身后来贺喜拜谢的无双剑阁修士,也都演变为一身杀气,离开了凌霄派。
除无双剑阁外,其余各派同样对这样的结果不大满意,但他们没有金玉杰一样冲动,金玉杰年少气盛,又受江折柳恩重,自然忍不下去。
随着无双剑阁离去,其余各派也同样一一告辞离开,只有天机阁的王文远仍在原处,随意地摇着手中扇。
“阁主不走?”祝无心慢慢站起身。
“我要再向掌门问一次,仙尊的去处。”
祝无心已经压抑许久,此刻情绪更是不佳,冷道:“我师兄去哪里,难道还要禀知各位仙友?这是我们凌霄派的事,我劝你不要插手。更何况,我师兄不喜欢别人打扰。”
“倒也没有其他的意思。”王文远停了摇扇,道,“我观神州,这一次的浩劫,仿佛并未真正过去。”
祝无心动作一顿,连眼神都停了停:“你说什么?可我师兄分明已经……”
“嗳——”王文远起身告辞,懒懒道,“或许失去江仙尊,才是这所谓浩劫真正的开始。”
他不再多言,在大雪纷飞的冷夜收起折扇,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北方,随后率身后的道童离去。
大雪飘进殿内。
祝无心伫立原处,看着在殿上融化的细碎雪花,半晌未语。
这样的天气……
他们修道之人,一旦筑基,便不识寒暑,可修为若毁,又不知道能否被寒暑所侵、损伤身体?
祝无心入神良久,等到身边弟子呼唤,才猛地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
这样的天气,的确损伤身体。
江折柳雪中将老师的墓碑擦干净,已觉寒意入体。他跟恩师说了一会儿话,跟他讲当初养成的小孩子如今修为几何,跟他讲祝无心都做了哪些事,凌霄派是怎么成为四大门派之首的……
他很少说这么多的话,等到他觉得很冷之时,大雪又积半尺。
江折柳站起身,转而望向当年安葬老师时在不远处建造的草庐。
虽说是草庐,但材料并非是草,而是一些修真界常见的建造之物,在尘世之间算是罕见,房屋虽有落尘,但并不算难以忍受。
江折柳实在疲惫,想明日再整理此地,便只是生了些火。
他坐在草庐卧榻之上,对着火光望了一会儿,眼睛有些花,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见到了一捧混乱杂草……与草中的漆黑小蛇。
小蛇浑身冻僵,像是也受了伤,伤口一片暗红,看上去只比江折柳好那么一点。
江折柳想了想,伸手将小蛇拉到火光一旁,跟地上的蛇一起烤火。
他修为尽毁,但境界仍在,虽然失去了抵御寒暑的能力,但仍可辟谷。如若此番伤重却不死、久病能医,那境界所带来的寿命也不会折去,只是全无术法而已。
江折柳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清楚,一时死是死不了的,能活个几年,说不准。
不过无论几年,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了。
他想到一半,累得有些困,大概闭上眼歇了一会儿,忽地听到耳边有窸窸窣窣之声。
江折柳蹙眉抬眸,见到火光燃烧依旧,一旁那条小蛇的位置,坐着一个身上带伤的小妖。
小妖年约十二三岁,身上妖气并不浓烈,反而另有一股冲击性极强的气息。黑发黑瞳,此刻眼神惊慌地看着他,似乎江折柳下一刻就会杀了他似的。
江折柳伸手添了下火,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小妖怯怯地问道:“神仙哪里来?”
“我倒要问你。”江折柳拿了根树枝,拨弄一旁的火星。“怎么会在这里。”
小妖呆了半晌,哇的一下哭了,他在江折柳身上闻到很香的仙气,本能地觉得仙气这么重的人肯定不会伤他,抽抽噎噎地道:“有人要杀我,他们追丢了,我……我遇见这里,就躲进来了。”
江折柳点了点头,又拨了拨火:“为何杀你?”
他经常收留小妖,门下有许多妖物,那些小妖还说他身上有一股对妖亲和之气。只不过离开了凌霄派,想来都见不到了。
小蛇妖抹了把泪,道:“我叫常乾……我、我是半妖。”
常乾哭红了眼睛,坐姿乖乖巧巧的:“我母亲是妖,父亲是魔。魔界不容半妖混淆王族血脉,我哥哥下了令……要杀我。”
王族血脉?江折柳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妖界之中,有青龙朱雀两位真君联手坐镇,其后有各大妖族,蛇妖之中姓常者众多,并不稀奇。但魔界的王族血脉,身份却十分贵重。
江折柳道:“你哥哥是谁?”
他对魔界的记忆并不深刻,因为所打的交道并不多,只记得许多年前,魔界尊主曾带领王族子弟来过凌霄派相会,议定合约,随后便再未见过。
常乾道:“我哥哥叫闻人曦,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他背着小叔叔要杀我。”
江折柳点了点头,还是理不清他们家的豪门恩怨,而是平平静静地烤了会手,撑着下颔闭上眼道:“若有人来杀你时,你小声些,别吵醒我。”
常乾一时呆愣,傻乎乎地指了指自己,又傻愣愣地指了指对方。
江折柳发丝垂落,雪白一片,指尖却比发丝还要更白更冷一分,即便在火堆一旁,身上的幽微寒意也足以让人止步。更何况他身上仍有血腥气未去、更兼一股沉沉的病骨支离之感,仿佛一触即要碎了。
常乾本来还以为江折柳能救自己,可是察觉到对方身上仿佛也有伤后,心中一下就定了下来了。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小声道:“……我一定跑出去,我不给你添麻烦的。”
江折柳没动静。
柴火燃烧,发出哔剥的声响。
屋外还在落雪,大雪封住了山,寻常人更是难以上山了,外面有一些野兽的嚎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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