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北纬19°32′》作家:木三四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4-12-22分类:小说浏览:20评论:0

北纬19°32′

作者:木三四

简介:

2045年一月初,北京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54岁的我坐在温暖的书房里,望着窗外簌簌落下的雪花,突然想起黎叶。

我这一生写过很多人的故事,关于他却只字未提。如今站在生命的尽头,我忽然想讲一讲他的故事——一座墨绿色的城市、一段漫长的夏日以及一个明媚少年的故事。

我忍着腹痛翻开记事本的第一页,在崭新的纸张上写下故事的第一句话:给我永远爱着的黎叶。

CP:阳光开朗生物学教授黎叶X慢热钝感力十足作家叶准昂

*非线性叙事,有点跳跃,虽然是be,但整体上是温暖的故事,确定能接受再看

*封面来自@草西有?

第1章 蔷薇

2045年的深秋。

老余给我发消息,说院子里的蔷薇好像病了,我匆忙结束新书见面会回到北京家中,沿着枝条一点点寻找它的病因。

当看到那个从根部折断形成的巨大的、参差不齐的豁口时,我忽然预感到了自己的死亡。

二十四年前,我不远万里从玉京把它移栽到这里,其间它生过大大小小的病,虫蛀、营养不良、叶子枯黄,最严重的一次是拳头大小的冰雹把它砸到千疮百孔。

但生命是如此的顽强,每一次遭重它都挺过来了,按时发芽,开出繁花。

依照时间往前推算,从黎叶把它从一粒坚硬的种子催芽,到如今爬满整个院子,这棵蔷薇竟然已经陪伴我度过三十九年的光景。

只要再过一年,它就陪我走过四十年了。

生命是消耗品,一个人又有多少个四十年。

黎叶在时,种花养花的重任全权交由他来负责。他与生俱来对植物的热爱胜过爱我,我倒不至于吃花花草草的醋,我只会觉得,何其有幸遇见他,并分得他一半的爱。

在他走后,养仙人掌都会死的我开始疯狂学习如何种花,浇水、施肥、松土……我认为简单的活儿都变成了难题,磕磕绊绊系统学了三年,虽比不上黎叶专业,但已经足够保护那满院的蔷薇。

在我的悉心照料下,多年来它四散的枝丫安静地蛰伏在院子的高墙之上,遒劲的枝干粗如成人手臂,分生出的旁支重重叠叠,远看像一条蛰伏的蟒蛇,盘踞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它不应该死的。

我悲恸地想,至少它不应该先我一步死去。

黎叶曾说,世间万物中植物最能肆意生长,如果没有天灾或者病祸,它们可以在一片土地上存活成百甚至上千年。

它们在一场场的风雪、一次次的日月更迭中目送岁月匆匆的远别,它们看沧海桑田,看往事巨变,它们静默着倾听前人与后人的喜悦与叹息;而当一个人百年后归为尘土,又会顺着土壤融进不同植物的身体之中,顺应时节,在春天发芽,在夏天长大,在秋天落叶,在冬天休眠。

他说,伸手触摸每一株植物就是在触摸每一个亘古不灭的灵魂。

往事种种涌上心头,蔷薇已经中空的根部如黑洞吞噬着我广袤无垠的悲伤。

沉重的悲痛压弯我的脊背,我不得不佝偻着腰双手撑住膝盖,以缓和心口呼啸而来的悲戚和因过度悲伤而痉挛的胃。

恍惚间,我似乎看见老余风一样从对面的家中跑过来,冷风吹翻他花白的头发,肥胖的身子在此刻意外灵活。

他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在深秋的天气里只着一件黑色的紧身秋衣,衣服紧贴着他圆滚滚的肚皮,活脱脱像一只朝我狂奔而来的黑色皮球。

有点滑稽。

该提醒他控制体重了。

这样想着,不等我直起腰,一阵痛苦的胃痉挛袭来,我眼前一黑,头朝地上栽了下去。

我做了一个很遥远的梦。

梦中我看到了十八岁的青涩黎叶。他站在满树火红的凤凰花下,左手托着一个褪了色的绿色画夹,右手握着HB铅笔,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头上的花,低头在画纸上速写。

我提着两支冰棍猫着腰无声地接近他,先是拍了一下他的左肩。他朝左看,没看到人,我又拍了一下他的右肩,笑着叫他:“黎叶哥。”

他往右看,沉静的脸庞瞬时露出灿如繁花的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秘密。”

我把一支老冰棍递给他:“太热了,我请你吃冰棍。”

我们坐在树根底下,背靠着一人将将才能抱住的树干,嗦着凉丝丝的冰棍,视线飘向树荫外被烈阳炙烤着的世界。

热气翻涌,远处的大海边有蚂蚁一样的人在水里扑腾,纵使隔得远,我依然能想象出他们在海水里快乐扑腾的声响。

位于北纬19°32′的玉京就是这般,有连绵不绝的墨绿色山川,有湛蓝的海水,以及漫长的夏日。

黎叶突然出声,让我别动。

他伸手拂过我的头顶,再放下来时手里多了一朵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我头发上的凤凰花。大概是花的重量太轻,以至于我竟然没有感知到它的存在。

“手给我。”黎叶说。

我依言照做,递出自己的右手,不解地看着他。

他轻轻将花放在我的掌心之上:“送给你的小礼物。”

那朵花后来被我夹在《托斯卡纳艳阳下》的书页里,很多年后我无意翻开这本书,发现了这朵已经干枯的花,一瞬间泣不成声。

在我们尚且年少时,黎叶曾问我的梦想是什么。

我忐忑片刻,小声说,我想成为一个作家。我忐忑是因为,我怕他会像其他人一样嘲笑我的空想主义,同时我愿意述说,是因为倾诉的对象是黎叶。

只要是他,好像这样的梦想不至于难以启齿。

黎叶果然没有嘲笑我,他只是摸了摸我的脑袋,说:“是一个很浪漫的梦想,我相信未来有一天,你会成为作家叶准昂。”

然而,许多年后,当我成为“作家叶准昂”时,你却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

年少时我沉迷阅读,通过文字触摸每一个远方的故事;青年时,我开始书写文字,书写每一个不切实际的故事。

可我的一生写过很多光怪陆离的故事,却从未书写过黎叶。

几十年的时光沉重如山,悬在笔尖,总让我无法走笔成文。

时间进入2045年的冬天,北京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在找了无数个花匠试图拯救蔷薇,得到的都是已经枯死的结果后,我不再挣扎了。

这是它的宿命,也是我宿命。

那一天,我坐在温暖的书房里,窗外是簌簌落下的大雪,而我手边也摆放着一份医生的诊断书,再过三个月,我的生命就会走到尽头。

腹痛从去年年初就开始折磨我,那时候我就该警醒的。人到了这个年纪,能威胁到生命的东西,只剩下病痛。

气数将尽时,很多人会回顾自己的一生。家人、朋友、年少时的梦想,以及那些未曾填补的遗憾。

如果说我的人生还有什么遗憾,那应该只剩下黎叶了。

我突然想要试着书写过去,也是试着书写你。

我想用文字抵达那座墨绿色的城市,抵达那段漫长的夏日,以及抵达你。

你——叫作“黎叶”的你。

【作者有话说】

是一个很久前构思的故事。这一本试着学习“非线性叙事”。目前主要精力放在准备《徽影重重》上,过度期间为了保持写作手感会随缘更这本。BE(划重点),简介即结局,但按照我的大纲,整体其实是个温暖的故事……吧?(顶锅盖)。

生物学教授黎叶X作家叶准昂?

第2章 芒果

大部分的故事,似乎总是以一次远行开始。我和黎叶的故事免不了俗套,但对我来说,我们的故事更像是一场候鸟的迁徙。

在我十五岁那年的夏天,我的母亲终于无法忍受和叶明支离破碎的婚姻,下决心离婚,并只身带我回到玉京老家。

大概是哈市的冬天太冷了,候鸟又总是向往温暖的南方。我看见她悲伤地站在家门口,说:“小昂,冬天之前,我们去一个温暖的城市生活吧。”

我们拖着两个行李箱,坐了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穿越几乎整个中国版图,抵达位于北纬19°32′的南方岛城玉京。

然后,我在漫天的晚霞中,见到了十六岁的黎叶。

他是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但瞳仁却像琥珀一般,如雨水冲刷过,很亮。他站在一辆用来拉水果的车旁,车身上贴着“符家水果店”五个大字,其中“符”字和“店”字掉了几笔,变成“付”和“占”,只留下依稀可辨的胶水印子。

我正在思考来接我们的这家人是不是姓“符”,就看见黎叶的爸爸黎川高兴地和母亲拥抱,说:“老林,你总算回来了!”

黎川也是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戴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看上去像个教授。而他确实是个植物学的教授,在玉京植物研究所工作,经常在国内外的森林里奔走,为拯救濒危植物努力。

黎叶的一生受到他的影响很大,不,或者是黎叶的一生受到他父母的影响很大。黎叶的母亲也是植物学的教授,在省大学教书,一次外出勘探时遇上山体滑坡,不幸遇难。

在我迷茫于人生理想时,黎叶告诉我,他要走母亲走过的路,去看母亲看过的风景。

他基因里继承了父母对植物的热爱,又有着母亲的坚定、勇敢与固执。

我们坐进那辆拉水果的车,车的一角还堆着一箱芒果,黄澄澄的皮,比我的拳头还要大。我已经很多年不敢回忆起和黎叶的初遇,因为明亮的黄色、鼻息间的芒果香气会变成无形的手把我拉回十五岁的夏天。

我会忍不住想要死在那些明艳的记忆里。

黎川说:“我的车坏了,我借了老符家的车来接你们,他们已经在家里做饭,回去我们几个老同学好好喝一顿,不醉不休。”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我,又说:“小昂?是叫小昂吗?这是我儿子黎叶,比你大一岁,以后在玉京,他就是你的哥哥。”

我看我对面的黎叶。十六岁,他的身高已经超过一米七,长手长脚,蜷缩在一张小板凳上,双手搭在膝盖上,感受到我打量的目光,冲我笑了笑,一双琥珀的眼睛刺得人不敢直视。

于是我将视线落在他的手掌上,手指头上沾了一些油彩,我想,他是在学画画吗?

前排黎川和母亲正在愉快地回忆往昔,我初到玉京,受不了这里夏日的闷热,以及有些晕车,就将下巴搭在车窗上透气。

忽然,黎叶伸手戳了戳我的手臂,动作很轻,轻到像是稍微用力就会把我戳破了一样,我感觉到一点瘙痒,扭头,看到他把一个硕大的芒果举到我的眼前。

“你热吗?可以先吃一个芒果。”

他特意用没有沾到水彩的手捏着,我愣了一下,缓缓地接过,道了一句谢谢。

我十五岁时,芒果在遥远的哈市属于昂贵的水果,母亲为了省家用,从来没有买过,她喜欢说:“等哪一天回老家了我们吃个够。”

因此我并不知道,我对芒果过敏。

当我扒开芒果皮,一口接着一口吃完芒果后,我嘴巴肿起来,浑身上下发出红疹子,呼吸急促,几乎喘不上来气。

老家的房子还没看到,我直接被送进了医院急救。

我被推出急救室时,看到满脸内疚,手足无措的黎叶。

很多年后的某个冬天的傍晚,我因为没有灵感独自一人出门,到出租屋旁边的小公园里散步。黎叶下班回家没看到我,就来寻我。

他在暗沉的暮色中找到坐在长椅上发呆的我,碰了碰我被冷风吹得冰凉的脸颊,然后解下带着他体温的灰色围巾围好我的脑袋。

他在我旁边坐下,肩膀抵着我的肩膀,说:“没看到你在家,我有点慌。”

那段时间我正陷在是为理想创作还是为金钱创作的痛苦境地,即使黎叶说他的工资能够支持我无忧无虑写自己想写的东西,但我还是无法避免想要为黎叶提供更好的生活,我不想我们一直蜗居在北京的出租屋里。

北京的冬夜很冷,是和玉京两个极端的冷。黎叶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有一刻,他突然牵起我的手,把我冰冷的手掌放进他风衣的口袋里,我们的手在口袋里十指紧扣。

他说:“我想起第一次见你的那天也是輕Tuan这样惊慌,因为我给了你一个芒果,很多年了,只要回想起你满脸通红,肿得像只小猪躺在病床上,就会止不住内疚。”

“你才是小猪。”我笑着曲起手指挠了一下他的手心,很快被他用力地握住。

“叶准昂。”

黎叶严肃地叫我的全名。

“怎么了?”

“芒果过敏,那我们就不吃,不想写的剧本也可以不接,我知道你在考虑什么,但我不需要优渥的生活,我想要的,是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在他的印象中,我还是那个会因为芒果过敏的小孩,而我思想上的忧虑,就像芒果一样让我痛苦。他感觉到了,所以他来开解我。

他一直就是这样,在我需要他的时候始终陪在我的身边。

就像我因为芒果过敏要连续两天去医院报道打点滴,他会骑着单车带我穿过吾梦老街,我悄悄地拉着他的一片衣角,说:“谢谢你。”

我其实是个性格慢热的人,而那个意外的芒果,反而让我和他在初见时就没了隔阂。

吾梦老街位于玉京市的琼山区,我母亲从小在这里长大,后来我又在这里生活了十年。老街的房子是南洋风的白色骑楼,楼下卖货,楼上住人。我家的房子在老街的尾巴,黎叶家在我家的隔壁。

黎叶家不卖货,在门前用大大小小的花盆种了很多植物,甚至在西南方向挖了一个大坑,栽了一棵高大的柚子树,远远看去,像微缩版的热带雨林。

每天早上,黎叶趿拉着拖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打着哈欠给那些绿植浇水,浇完了会隔着一扇半人高的篱笆叫我。

“叶准昂,去医院了。”

“叶准昂,出去玩了。”

“叶准昂,上学要迟到了。”

在玉京生活的第一个夏天,他带着我认识了很多人,其中就有符浩。符浩跟黎叶同岁,是个咋咋呼呼、热情过头的男生,听说我刚来就因为芒果进了医院,拉住黎叶一顿批评。

“你说你是不是缺根筋,人刚来就让你害进医院,你看小叶弟弟这个脆弱的小身板,还好人没事。”

黎叶好脾气道歉:“我的错,你就别骂了。”

符浩勾住我的肩膀,安慰我:“小叶弟弟,你看着太单纯好骗,以后陌生人给的东西别乱吃。”

我看着黎叶,声如细蚊:“他不是陌生人,他也不是故意的。”

“咦哟,你黎叶哥哥人面兽心,心眼坏着呢,听我的,以后离他远点,跟浩哥混,浩哥保你在玉京吃香的喝辣的。”

我很难将黎叶和符浩的形容联系在一起,因为在我看来,黎叶对我始终是温柔、有耐心。

直到,我开学上高一,被人欺负,黎叶把欺负我的人堵在巷子里揍了,我才知道,符浩说的是对的。?

第3章 缅栀子

从哈市迁徙到一座新的城市生活,闷热的天气、奇特的饮食以及陌生的环境都让我无法快速适应。因为酷热和潮湿,我喜欢猫在房间里,只穿一件白色的背心和短裤,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吹风扇,以此消解玉京的炎夏导致的眩晕。

母亲在楼下开了一家杂货店,还没有开学,不用去学校,每天都能听到她和别人用玉京方言交流时发出的爽朗笑声。我听不懂,但能感觉出现在的她比在哈市时,快乐了很多。

哈市的夏天短暂,冬日漫长寒冷,果然远离寒冷的北方以及负心汉才会让人心情舒爽。

我躺在地上,漫无边际地想着有的没的,想我父亲酗酒后打我的母亲,狠狠地咒骂两句,然后下一秒思绪飞到外太空,跳跃两下又潜入海底;或者是幻想自己是头老水牛,被人驱赶着往前犁地,更或者自己变成一朵蒲公英,风一吹,身体四分五裂,落到山间、田野里……

在遇见黎叶之前,这样的幻想无人可以分享,纵然是我在哈市的好朋友老余,在少年时期对我这些不着边际的想象表示不理解。

对牛弹琴弹了两次,我再也没跟老余分享过。

可黎叶不同。

或许是因为他从小喜欢观察植物,并从中总结出很多经验,在遇到我之后,他也将我当成了某种植物来观察,或许是花,或许是树,也或许是墙角的一小丛青苔。所以,他能从我对着某个东西发呆的时间长短,判断出我又在神游了。

然后他会问我在想什么,起初我不太想告诉他,只说在发呆,后来他问的次数多,问得真诚,不知道是从哪一次开始——或许是高一结束的那个暑假,我开始习惯于和他分享自己脑袋里那些奇奇怪怪的联想。

他总是耐心地听我说完,爽朗地笑着,伸手揉乱我的头发:“你的想象好可爱,不过下次可以站在路边安全的地方再想,刚刚有车经过,万一撞到怎么办。”

你看,黎叶就是像这样,直截了当地侵入我的世界。

在他和我拥有共同记忆的第一个夏天,黎叶以吾梦老街为起点,骑着一辆生了锈的二八大杠载着我穿梭在玉京的大街小巷。

他说:“叶准昂,让我带你认识这座热烈的城市。”

黎叶推出单车,在仔细打量我苍白的皮肤后,噔噔噔跑回家,拿出一顶宽大的草编帽盖在我的头顶:“哈市是没有太阳吗?你像是没有过光合作用的植物,又瘦又白。”

他还伸出自己的手臂和我的放在一起做比对,一黑一白两条胳膊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骨架偏大,我在他的面前像只营养不良的走地鸡,我有些自卑地缩回手,他却隔着草帽拍拍我的脑袋:“太不健康了,以后多吃饭多晒太阳。”

仲夏的午后,凤凰花开满玉京。

我坐在单车的后座,跟随黎叶在滚滚热浪中晃晃悠悠地游走在火红一片的城市。黎叶在街道口的小店买了两份椰奶清补凉,一份给我,一份挂在车头。

热汗从我的两鬓滑下来,清补凉进入口腔后带来一丝丝凉意。

那时候我还不懂为什么可以很快接受黎叶闯进自己的世界,后来我想,那是人类的“雏鸟情节”,也可能是他琥珀色的眼睛让我想起太阳,人对耀眼的事物总会不由自主地向往。

就像玉京无尽的夏日。

黎叶带我去看山川,我们走进尚未完全开发的森林,他走在我的前面,为我介绍蜿蜒小道两旁的每一棵树。高山榕、桃金娘、闭花木、不老松……热带气候造就了玉京这座植物王国,我在哈市从未见过这样生机勃勃的乐园,停下来凝望的时间越来越长。

在一棵盛放的缅栀子下,我驻足不动。

那些花朵从中心往外扩散,形成黄白的渐变,跟黎叶后来送我的蔷薇一样颜色。

“这是鸡蛋花,又叫缅栀子,花瓣的触感像丝绸,等我,我去给你捡一朵。”

大概是我的视线过于执着,黎叶从小道下去,三两步走到鸡蛋花树下,捡起一朵掉落的花回来,放在我的手心里。

我摸了摸花瓣,触感确实像丝绸,但更像蛋糕上的奶油。

“哈市是不是没有这种花?”黎叶问我。

我小心翼翼捧着那朵五瓣花,点了一下头:“哈市太冷了,这种花活不下来。”

“玉京没有冬天,我还挺想去北方看看。”

“那哈市有什么花?”

“雪花。”

茫茫一片,漫长的冬天都是大雪。

很多年后,我和他从北京出发,坐绿皮火车去哈市看雪。在松花江上滑冰,在中央大道分食同一支马迭尔冰棍,被冻到鼻涕直流,互相笑着打趣对方,最后在无人的雪夜里牵手,接吻。

那时候我的脑袋里想到的就是鸡蛋花,我对他说:“黎叶哥,玉京的鸡蛋花开到了哈市的冬天。”

我和他的故事是一场候鸟的迁徙,从北方到南方,再回到北方。然而黎叶走后,我再没有勇气回到南方了。

黎叶短暂的一生里送过我很多花。他成为C大最年轻的教授后,每天下班的路上会路过一个种满海棠的公园。花开的季节,他会做坏事,偷偷折了两支海棠带回家,插到我们自己做的陶土花瓶里。也会老实从花店为我买两束白色月季,不要精美的包装,单单拎着花束递给临窗伏案写作的我。

他说,北京虽然不像玉京,但花可以让我们短暂地回到过去。

花,盛放的花,一如黎叶灿烂的爱意。

那朵鸡蛋花被黎叶别在我的鬓角,我们气喘吁吁爬到山顶,俯瞰山对面的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

“山海相逢处,聚散皆是缘。”

我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被黎叶听见了。他笑我:“小小年纪,怎么会说这种话?像个小老头。”

他手卷成筒状,拢在嘴边,朝着前方大喊:“应该说,‘山海相逢处,来日皆可期’。”他声音回荡在山野之间,最后连着热气消散在大海里。

我回头看他,觉得他像玉京一样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我在这个夏天学会了骑单车,学会了游泳,学会了和黎叶漫无目的地记录每一种植物。高一临开学前,母亲感叹道:“你终于不是整天躲在房间里看书了,挺好,多跟黎叶一起玩。”

开学后,我和黎叶上了同一所高中,黎叶每天早上会在家门口等我,一起上学。

黎叶比我大一级,我的教室和他们高二所在的启航楼隔着一大片凤凰木,一到中午,他和符浩会不厌其烦地穿过树林,在楼下等我一起吃饭,等到了放学,又会等我一起回家。

我记得,楼下还有棵鸡蛋花树,某天他们拖堂了,我提早下去站在树下等他们,仰着头看着满树黄白渐变的花朵发呆。

一朵花掉落,我弯腰去捡,再抬头时身边多了三个人高马大的同班同学。

少年时期学校里总会有几个讨人厌的同学,喜欢玩霸凌的游戏。

他们三角形一样围着我,嘲笑:“哟喜欢花,你是不是想学黛玉,准备葬花?”

我不太理解他们的想法,只觉得他们好蠢,低头把花放进书包里,想往外走。结果被拦了下来。

其中一个人推了一下我的肩膀,恶狠狠道:“你不是哈市来的吗?怎么长得跟个小鸡仔一样,还没有我高。”

我只说了“让开”两个字,对方又重重推着我往后踉跄两步,“不让,除非你答应帮我写作业。”

彼时我在想什么?我在想,老余在这里的话,早就一脚踢上去跟对方干起来了,在哈市,能动手绝对不哔哔,这种人揍一顿就好。可惜我对打架不感兴趣,并且自知他们人多势众,我打不过。

于是平静地看着他们,想着大不了挨一顿打回去再想办法告状。

对方还在推我,又拽我的书包带子,一直把我逼到花坛边。

黎叶出现的时候,我正想要不还是打一架吧,虽然力量悬殊,但我有点烦了。

“喂!干什么?!”

黎叶风一样跑过来,风从他的衣服下摆吹进去,鼓成一只白色气球。他把我死死地护在身后,像头愤怒的小牛:“想搞校园暴力?!”

对面三个人打着哈哈:“没有,跟同学闹着玩呢。”说完就溜了。

纸老虎一个。我在心里骂了一句,拉住还想冲上去的黎叶,“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黎叶和符浩轮番给我做思想工作,说什么你怎么呆呆地让他们欺负,下次要打回去,打不过就骂,就咬,就踢,不能让他们好过。

末了,我说:“我打不过,准备挨打了再去找老师告状的。”

黎叶一愣,笑得弯了腰,等站直后摸我的脑袋:“你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想,挨打了有伤更有说服力。”

最后连带着符浩都跟着笑了起来,他说:“小叶弟弟,你还真是有点与众不同。”

我以为这次没完成的校园暴力就这么翻篇了,结果第二天放学后黎叶没出现,符浩激动地把我拉到学校后门的小巷子里。我看见不远处黎叶背对着我们,手里拎了条木棍,面对巷子口。

“都说了你黎叶哥哥心眼很坏,等下看好戏。”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黎叶打架——把头天堵我的那三个男生往死里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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