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与将军退婚后
作者:元芙芙
简介:
【正文完结,番外随榜更】
谢行玉刚从秦川城带回那个农家女的时候,江奉容是没有放在心上的。
她和谢行玉自小便认识,幼年时,江奉容被养在宫中,在那座压抑得能吃人的皇宫中,她谨小慎微的活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所有人,只有在谢行玉面前,她才能稍稍喘口气。
他给她亲手扎过风筝,给她刻过沉香木的簪子,甚至还为她笨手笨脚的拿起过针线,后来江奉容及笄,谢行玉便在圣上面前跪了几日求下了与她的亲事。
而那个农家女,只是偶然间救了谢行玉一回,她说从未来过上京,想去那儿瞧一瞧上京的景致,谢行玉才将她带回了上京,谢府夫人感激她救了谢行玉,又将她收作义女。
***
初时,谢行玉总在江奉容面前念叨,说那农家女不通诗书,不懂礼仪,连个字都写得歪歪斜斜,还偏偏总爱向他讨教,不管教了几回都还是教不明白,那时江奉容只顾着劝他要多几分耐心,并未瞧见他嘴角扬起的笑意。
彼时,江奉容想不到谢行玉会在世家贵女的宴席上不顾她颜面公然护着那农家女,
更想不到他会因为谢府夫人给农家女定的一门亲事而怪罪到了她头上,更是在那农家女成亲当日当众拦下农家女的花轿,让江奉容这个未婚妻成了整个上京的笑话。
她眼睁睁看着谢行玉一日日爱上那个农家女,也看着那个儿时为她笨拙的拿起过针线的少年郎越来越远。
***
收到退婚书的那一日,谢行玉正倚在窗边看书。
他听着底下人禀报,说江奉容生生在雪地里跪了三日,中间昏倒过去好几回才好不容易求得这封退婚书。
他摩挲着那封退婚书,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他也是在圣上面前跪了好几日,才求来这一桩婚事的。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虐文 阴差阳错 朝堂 追爱火葬场
主角 视角江奉容
一句话简介:正文完)她看着他一日日爱上旁人
立意:要珍惜自己
第一章
冬日,昨夜里下了一夜的雪,早上方才停歇。
江奉容从漪春殿里出来的时候,天下却又洋洋洒洒地飘起了碎雪。
芸青手忙脚乱地替她支起了伞,又将她斗篷上沾染的雪拂去,再搀着她步步迈下杂着湿漉漉碎雪的阶梯,提醒道:“小心脚下。”
江奉容轻轻“嗯”了一声,脚步却下意识加快。
谢皇后遣来的人催得紧,若是去得晚了,只怕要惹得她再发了脾气。
宫道上积了厚厚的雪,及地的裙裾扫过,很快便被濡湿了大半,江奉容脚步匆匆,并未来得及停下整理。
等到了永祥宫,她的裙摆连同鞋袜都已是湿透,一双腿好似泡进了冰凉的雪水里,早已没了知觉。
守在殿门口的宫人画萍见了江奉容过来,迎上前催促道:“江姑娘,皇后娘娘在里面等您多时了,快些进去吧。”
江奉容略一颔首,便跟在画萍身后入了殿。
殿内,谢皇后坐在正中央的雕花交椅上,她用手支着脸斜斜倚着,细长的眼眸微微阖上,脚边还有两个宫人正跪伏在她织金的裙摆边小心翼翼地给她捏着脚。
江奉容移步上前,恭敬地见了礼。
谢皇后缓缓睁眼,而后抬眸示意裙边的两个宫人退下,等二人屈身退出殿外,她才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皱眉看向江奉容,“阿璟昨日被陛下考了学问,只是些最简单的诗词,他却半句也答不上来,本宫让你教导他,你就是这样教的?”
她口中的阿璟乃是陛下的第三子隋璟,这隋璟方才九岁,性子本就顽劣,又是正贪玩的年岁,宫里特意寻来的夫子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法子让他安静地坐下听一小会讲课。
谢皇后膝下唯有这一个孩子,疼得如珠似宝,自然是不舍得骂又舍不得打,可若当真不管教,任由他如此下去,定然也是不行。
因着这事,谢皇后当真愁得连鬓边白发都多生了好些,原本她也不曾想过要将这事交到江奉容手中,只是那日隋璟与江奉容在永祥宫见了一回,谢皇后瞧着自个这个儿子在江奉容跟前似乎要乖顺许多,这才起了心思。
隋璟性子顽劣在宫中并不算秘密,单看谢皇后为了这个儿子来回寻了多少夫子便知晓了。
这无疑是个烫手山芋。
可江奉容却不得不接下。
她从五岁被送入宫中,虽只是安排了两个嬷嬷照料,可名义上却是被养在了谢皇后膝下,在外人看来,江家私通外敌,犯了谋逆之罪,本该连坐九族,可陛下仁慈,念及江家过往功绩,江家夫人更是曾舍身救过他一命,所以不仅留了江奉容一条性命,更是将她养在宫中,这当真是莫大的恩赐。
她自然是应当感恩戴德,在这宫中,便是被当作奴仆一般使唤也不能生出分毫怨言来。
否则便是狼心狗肺了。
那隋璟之事,江奉容也并非是没有费心,只是隋璟的心思却是全然不在念书上边,即便勉强他读上几句诗书,他也是不会将这些东西记在心上。
而江奉容又不好将人看得太紧,否则那隋璟使起性子来,就更是麻烦。
对着他,江奉容向来只能是好性子哄着。
可到底不能让谢皇后满意。
如今她责怪起来,江奉容也不能辩驳什么,只得垂首道:“是阿容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谢皇后猛然攥紧手中锦帕,看向江奉容的目光中带着冷意,“养你一个罪臣之女在宫中,还让你攀上了谢家,也不指着你能帮本宫做什么,只是让你帮着看好阿璟,你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当真是没用的东西!”
谢皇后对江奉容说话向来是不客气的,所以即便她这话说得实在难听,江奉容也只是脸色苍白了几分而已。
可外间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有人踏步走了进来,“母后何故这样生气?”
江奉容不动声色地微微抬了眸子,见来人着玄色衣袍,腰间系着的是一块墨色的玉佩。
她没再往上瞧,只瞧见这块墨玉,便知来人身份了。
此人是陛下的第二子,名唤隋止,乃是先皇后所出,亦是当朝太子。
他腰间的这块墨玉,据说便是先皇后遗物。
谢皇后见隋止进来,面上的怒色收敛了几分,可眼里却还是带着冷意,瞥了一眼依旧跪拜于地的江奉容道:“罢了,你先起来吧。”
江奉容恭敬道了声“谢娘娘”,而后起身垂首立于一旁。
谢皇后这才转眸看向隋止,轻叹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你弟弟贪玩,母后让阿容多费些心思管教罢了。”
“阿璟方才九岁,正是最难管教的时候。”隋止微微皱眉,“江姑娘如何管教得了?”
江奉容立于隋止身后,依旧是垂首而立,心底却颇为意外,隋止向来是不过问这些杂事的,今日竟是为她说了几句话。
谢皇后正欲开口解释,就听隋止接着道:“儿臣会重新给阿璟寻几个好些的夫子,这种事,交给他们来做会更好些。”
隋止显然并非在与谢皇后商量,而是直接定下了此事。
谢皇后宽大袖摆下的十指攥紧,几乎要将那锦帕绞烂,可面容依旧端庄,唇边甚至带了笑意,“太子这般为阿璟考虑,是他的福分。”
隋止神色未变,只道:“这是儿臣应当做的。”
谢皇后显然已是没了耐心,她甚至没有再看一旁的江奉容一眼,便拧眉摆了摆手,“本宫有些累了,太子,阿容,你们都回去吧。”
江奉容恭敬应了个“是”,而后与隋止一同出了永祥宫。
等出了殿门,二人一道走在冗长的宫道上,江奉容斟酌了几番,还是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有些诡异的寂静,她道:“殿下,方才的事多谢了。”
隋止脚步微微一顿,而后道:“阿璟的事,本也不应苛责你。”
江奉容心头微涩,从谢皇后将隋璟交到她手中开始,满宫上下的人都觉着教养好隋璟便是江奉容的责任,如今是头一回有人站出来与她说,此事不当苛责于她。
于是又向他行了一礼,等再起身,却见他没再多说什么,微微颔首后便转身走了。
这便是并不想与她多言的意思了。
江奉容在原地顿了片刻,才抬步回去。
雪依旧下得极大,回去时,洋洋洒洒的碎雪已经将来时留下的痕迹抹去,只余下一片白茫茫的雪色。
江奉容换下湿透的衣裙,让宫人备好热水,刚准备洗沐祛寒,芸青却在这时拿了封书信从殿外走进来,故意道:“小将军当真念着小姐,几日前才寻了看望皇后的由头来见过小姐,今日又遣人递了书信过来,竟是一刻也不舍得与小姐分开。”
江奉容有些苍白的脸上晕上一层薄红,只从芸青手中接过那封信,嗔道:“可不许胡说。”
芸青见她已经将那书信展开,忍不住笑道:“是是是,奴婢不打扰小姐看小将军的书信便是。”
江奉容听出芸青话里的促狭意味,却并未再与她打闹,只将目光落在那信纸上,如同芸青所言,他们算来不过三五日不曾见面,谢行玉却是洋洋洒洒地在上边写了有近千字,竟是将许多不值一提的小事都尽数写在了上边。
就连他在谢府园中闲逛时瞧见了一丛别致的小花都值当他细碎地写上几百字,江奉容认真看完,直到书信的最后,他才说道:“此番给阿容写信,是因着姑母身体还不曾大好,母亲遣我明日入宫问候,午后你若是得了空闲,可来太湖边上见一面,我有东西给你。”
看到这,江奉容不由得弯了弯唇角,她如何不知谢行玉说是谢夫人遣他入宫,其实是他自己讨来的这差事,为的自然是与她见面了。
从他向江奉容表明了心意,便时常寻了由头入宫,后边向陛下求下婚事之后,便更是如此。
正好谢皇后又是他的姑母,且这谢皇后虽不喜江奉容,可却对谢行玉这个侄子格外喜爱,自小便时常将他召入宫中,若非如此,江奉容与谢行玉便也不会自幼相识了。
收了书信,江奉容又洗沐祛了周身寒气,而后才算歇下。
一夜安眠。
翌日,江奉容依着谢行玉所言,午后便动身去了太湖。
可她到的时候,已有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那处。
江奉容脚步停下,唤了句,“谢朝。”
谢行玉幼时有一乳名,唤作朝朝。
那时江奉容总跟在他身后,唤他“谢朝朝”,后来长大了,却始终未曾改过口来,只减了一字,依旧还唤他“谢朝”。
而那道身影也恰好回过头来,他瞧见江奉容,不由笑了,大步朝她走过来,“阿容。”
江奉容瞧见落在他发间的碎雪,下意识踮脚要替他拂去,“怎地来得这样早?”
谢行玉微微弯腰,让江奉容拂去发上碎雪,应道:“左右姑母那儿没什么事,就先过来了。”
江奉容知他性子,只微微弯了唇,又想起昨日那信上之言,便问道:“你昨日说有东西给我?”
谢行玉闻言才将掩在袖下的锦盒递给她,神色中颇有些自得,“快打开瞧瞧,这可不是什么寻常的物件!”
谢府的小将军,什么样的稀罕物件不曾见过,这会儿却是一副得了宝贝的模样,江奉容自然也被勾起了几分好奇心,便从他手中接过那锦盒,顺势打开,才瞧见那盒中放着的是一支沉香木的簪子。
沉香木的簪子自然不算什么贵重物件,只是她的目光移向那簪子的一端,瞧见上边缀着几朵木雕的并不算精巧的小花方才回过神来,“这是你亲手做的?”
谢行玉挑眉一笑,“这整个上京,除了我,怕是寻不出第二个这样手巧的人了。”
又取出那支簪子道:“我帮你簪上罢。”
江奉容正欲应下,可却又好似想起什么,还是摇了头,只从他手中将那簪子接过收回锦盒中,“若是让宫中那些人瞧见,又怕是会惹来麻烦,我先将它收着,等来日……”
她说着,脸颊染上不觉染上嫣红,声音也放低了许多,“等来日我离了宫,才戴它也不迟。”
谢行玉听她如此说,只得有些惋惜地点了头,却又正想起来什么,连忙道:“差点忘记同你说了,边境的秦川城这些时日总不太平,那太守上了好几回折子,圣上便安排我率兵前去平复。”
“秦川城?”提及此处,江奉容下意识抬眸看向他,面色有几分苍白。
秦川城这座城于她,其实不算陌生。
她虽不曾去过,可却不知多少回听旁人提及过这处。
那些人提及这秦川城时,还总有意无意说起她的爹娘,只因当初她的爹娘便是在镇守秦川城之时行了私通外敌之举,害得半个城的百姓因此断送了性命。
所以如今听谢行玉要率兵前去此处,心下也不免有些不安。
谢行玉明白她是在为自己担心,便轻声安慰,“只是些流寇匪徒罢了,我好歹上过几回战场,哪里会连这些个匪徒都对付不了?”
见她不曾应答,又道:“虽然陛下已经应允你我二人的婚事,可对于婚期,我母亲与姑母却总不愿松口,若是此次我能立下战功,便索性向陛下求个恩典,让他为你我二人定下婚期,届时,便是我那姑母,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他与江奉容的婚事,本就是他苦苦求来的,谢家对这桩婚事一直不满。
可毕竟陛下已经应下,自然也不能退,便迟迟不肯定下婚期,就这般日日拖延着,谢行玉同她们提过好几回,但却也无济于事。
他如今生出用战功交换的念头,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江奉容知道,他只是想能尽快将她娶回家中,于是她压下心头不安,再仰头看向谢行玉时,扬起的笑意明媚,她道:“好。”
满地清白中,少女身着藕粉色衣裙,手中捧着一个乌木色锦盒,仰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谢行玉压下想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他微微抿唇,神色却认真了几分,道:“阿容,我定会风风光光地将你娶进门。”
第二章
江奉容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她与谢行玉自幼相识,顶着罪臣之女的身份,她在宫中谨小慎微地活着,在这座压抑得能吃人的皇宫中,只有在谢行玉面前,她才能稍稍喘口气。
这些年来,谢行玉一直对她很好,为了护着她,他甚至连一向疼爱他的姑母也顶撞过几回,后来她及笄,更是不顾所有人反对地求下了与她的婚事。
少年的心意,炽热得灼人,更是从不会掩藏。
所以江奉容向来知道,他有多想娶她。
虽然二人已经订下婚事,可到底还未成婚,又是在这皇宫里头,只是路上遇见说几句话倒也罢了,若是待得久了,恐怕孟皇后又要借着这个由头斥责她不懂分寸了。
所以才不过半个时辰,江奉容便与他道了别。
谢行玉虽有不舍,但也知晓江奉容在宫中的难处,只得点头,又在转身要离开之际低声与她说了句“等我”,方才离开。
***
而后几日,因着不像从前那样需要日日顾着隋璟,江奉容比从前倒是清闲了许多。
只是人闲下来,心里想的事情反而多了。
此时谢行玉已经率兵前往秦川城,虽说只是些流寇匪徒,可在那地界上养出的匪徒,怕都是些穷凶极恶之辈,让她如何不提心悬胆?
芸青一边用钳子往炭盆中添了几块银丝炭,一边开口劝道:“小将军有在战场上厮杀的本领,哪里会怕了这几个山匪,小姐何必自个吓唬自个?”
江奉容垂下眼眸,虽未说什么,可芸青却轻轻叹了口气,又道:“小将军不是老爷与夫人,小姐,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炭盆中的炭火烧得发红,偶尔发出的“啪嗒”声响在极静的殿内回荡,有些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江奉容才有些疲惫地点了头。
殿外却传来宫人有些惊慌的声音,听到声响,芸青皱眉快步往殿门方向走去,刚一打开殿门,就见一嬷嬷跑上前来语气急切道:“姑娘,三殿下闹得厉害,还请您移步昌庆殿吧!”
江奉容辨认出这嬷嬷正是在隋璟身边伺候的嬷嬷,姓孙,唤做孙嬷。
若是之前听得此言,江奉容定是不敢耽误,即刻便会放下手中事务去往昌庆殿,可如今……
她想起那日隋止的话,按理来说,此时新的夫子应当已经去过昌庆宫了,念及此事,她神色为难道:“孙嬷,阿容才疏学浅,并未能担起教养三殿下的责任,太子殿下已经为三殿下另寻夫子,三殿下的事,您不当再来寻我才是。”
孙嬷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拽住江奉容的衣袖央求道:“姑娘,您也知道三殿下那性子,太子殿下遣来的那几个夫子刚到,他便发了脾气,这会儿还在闹呢,任凭谁人去劝都是无用,奴婢们倒也罢了,只是怕若是三殿下再如此闹下去,会伤着他自己,三殿下身子金贵,要是当真出了事,皇后娘娘怪罪下来……”
说到这,孙嬷咬了咬牙,接着道:“姑娘这边,怕也脱不了干系。”
孙嬷虽是做出求人的姿态,可语气中威胁意味却也明显,显然是笃定江奉容不会拒绝。
偏偏江奉容还当真没得选。
她与谢行玉定下婚事之后,在宫中日子确实好过了些,底下人也不似从前敢肆意怠慢,可在谢皇后跟前,她还是只能小心翼翼地应对。
那日太子虽将这差事安排了出去,可若是谢皇后依旧要因着这事来寻她麻烦,她还是只能受着。
太子向来不喜管这些杂事,也必然不会再为她费心。
念及此处,江奉容在心中叹了口气,也不敢再耽误,只道:“孙嬷起来罢,我这便过去。”
见江奉容识趣,孙嬷心下微松,连忙起身引着她往昌庆殿方向赶去。
刚行至殿外,便听到里间传来瓷器摔碎的刺耳声响,孙嬷脸色为难地看向江奉容,而江奉容却神色如常地往前一步,顺势推开了殿门。
殿门方才开了一半,一青蓝色釉彩瓷瓶就直直地往她脚下砸来,她来不及闪避,那瓷瓶便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她的小腿处,被砸中的那处猛地一疼,几乎要摔倒在地,还好她及时稳住了身形,抬眼望殿内瞧去。
里边是一片混乱的景象。
地上打砸的物件暂且不说,跪在底下的五六个夫子模样更是凄惨,有被瓷器划破了脸的,有被砚台砸得鼻青脸肿的,也有伤在了腿脚处,虽然面上瞧不出伤势,可却疼得冷汗涔涔……
江奉容强忍着腿部传来的痛感,往前几步踩过一地七零八落的碎瓷片,在隋璟那句“滚出去”说出口之前向他见了礼,唤道:“三殿下。”
隋璟这才瞧见来人是江奉容,他生生将那句已是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还带着几分稚气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因为方才伤了她的动作有些懊悔,可片刻之后,他又冷哼一声,指着依旧跪在底下的几个夫子质问道:“母后不是说了,往后便由你来教导我学问么,怎的今日他们却过来说什么换作他们来教我?”
江奉容知道隋璟的脾性,更明白眼中最重要的是将这位祖宗哄好,便只得将这一切尽数推脱到太子身上,解释道:“阿容才学疏浅,不足教导三殿下,太子殿下也是为了三殿下考虑才作了这般安排。”
“是太子安排的?”隋璟与隋止关系一向不好,人前人后也从来不唤他一句“二哥”,只唤他“太子”,此时隋璟心中压着怒火,便更是顾不了这么多,直接道:“他凭什么来管我的事?”
听他说出如此肆意的言论,江奉容在心中轻叹,却也不敢在这当口开口劝他,只道:“三殿下如此折腾一早上了,一直不曾用些东西,恐怕也饿了。”
隋璟没说话,江奉容便接着道:“可要用些点心?金乳酥如何?”
到底还是个孩子,闻听这话,他有些变扭地点了头,却又故作冷漠道:“要你亲手做的!”
好容易将这位祖宗哄好,江奉容心头微微松了口气,她拖着发疼的腿有些艰难地起身,正欲去昌庆殿的小厨房给隋璟做点心,可恰在这时,外间的宫人神色慌乱的进来禀告,“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隋璟脸色一变,声音中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慌乱,“他怎么来了?”
这也正是江奉容心中的疑问。
那宫人来不及应答,隋止便已经踏入殿内,他瞧了一眼周遭景象,再看向隋璟的目光已是冷了许多,“阿璟,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地还如此任性!”
隋璟虽然畏惧这个兄长,可在江奉容面前,他却也不想落了颜面,便勉强道:“江姐姐来宣庆殿伴读是我母后的命令,这与你有什么干系,谁让你来管我的事?”
听隋璟当着隋止的面将这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江奉容不由得又往角落里缩了缩,只想让他们二人忽略自个的存在,不至于迁怒到自己身上。
而隋止听了这话,却好似并未发怒,只淡淡开口道:“看来母后往日确实没有好生教养你,让你连要敬重兄长这个道理都不懂,既如此,那孤这个做兄长的,便更应当好好担起这做兄长的责任才是。”
说罢,他看向隋璟,接着道:“你这性子须得好生磨练一番才成,正好西山营中这几日方才招来一批新的士兵,你便同他们一块在军营中磨练个三年五载,如此,方能有所进益。”
“我不去!”隋止的话音方才落下,隋璟就毫不迟疑地拒绝,“你要将我送去那种地方,母后也绝不会答应!”
隋璟却并没有兴致再与他争辩这些,只将宣庆殿伺候的几个宫人唤了进来,“你们几个将三殿下平日要用的东西收拾出来。”
那几个宫人虽然不明就里,可也不敢多问,正要应下,隋璟却再无法冷静,咬牙道:“不许去!”
宫人们闻言面露迟疑,而隋止一句话也不曾多说,只冷冷瞥了他们一眼,他们便觉背脊生寒,连忙应了个“是”,接着不顾隋璟还在那喊着什么“你们是宣庆殿的宫人,我才是你们的主子”之类,就已快步走出了殿门。
一个方才九岁的皇子与一个手握实权的太子,到底该听谁的话这些宫人心中自然有数。
见那几个宫人当真依着隋止的命令去收拾东西,隋璟也意识到隋止方才那些话并非只是在吓唬他,面上终于有了惧色,他有些慌乱地起身要往殿外走去,口中不住念着,“我要见父皇母后,我要见父皇母后……”
隋止一动未动,只任由他跑到殿门口,果然被守在那处的宫人拦了下来。
隋璟还想闯出殿去,可那几个宫人得了隋止的授意,索性将他死死制住,让他动弹不得。
如此,隋止才将目光放到垂首站立于一旁的江奉容身上,道:“江姑娘,阿璟的事孤会处理好。”
第三章
接下来的话他虽然不曾说出口,可江奉容也已经懂得他的意思,便福了福身,道:“那臣女便先告退。”
说罢,听得隋止轻轻“嗯”了一声,她便垂首退出殿外。
***
漪春殿。
少女的裙摆拢起,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腿,芸青正借着烛火的光亮从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中挑出碎瓷片来。
隋璟往江奉容身上砸的那一下,不仅在她身上留下一片乌青的痕迹,更是在那瓷瓶在她脚边碎落一地之时,有数不清的碎瓷片刺入了她的小腿处。
只是伤口尽数被掩在裙摆下,她又强忍着疼痛佯装无事发生,自然就无人察觉了。
等到了漪春殿,芸青拢起她的裙摆,瞧见那一片模糊的血肉,瞬间红了眼,这伤势如此严重,可小姐一路从宣庆殿走出来,却是连扶也不曾让她扶一下,竟是不露痕迹地走了回来。
可芸青也并未说什么,只默默取了伤药过来,又用工具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碎瓷片从血肉中挑出,这个过程无疑是最为折磨人的,可半个时辰过去,芸青却不曾听见江奉容唤过一声疼,她忍不住抬眼看向江奉容,瞧见她苍白脸色的一瞬,声音里也禁不住夹杂了哽咽,“小姐,疼不疼啊……”
江奉容却只轻轻摇头,“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
比起腿上的伤势,此时的她心中更为忧虑的,显然是宣庆殿那边的景象。
太子既是拿出那副阵仗来,大约是当真要将隋璟送去西山大营历练,可若是此事被谢皇后知晓,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儿子就这样被送去西山大营那种地方,定是不会轻易罢休。
到时候那谢皇后不敢寻太子的麻烦,少不了会因着这事迁怒到她身上。
思及此处,江奉容的心不由有些发沉,可到底无法,只得行一步算一步罢了。
此时永祥宫中烛火通明,冷风从半开的窗扇中灌入,卷起的碎雪融作水珠,沁入织锦的地毯上,很快消失不见。
殿内并不安生。
因着隋止刻意瞒了消息,所以直至入了夜,谢皇后方才得知此事,而到了这会儿,隋璟早已被送出宫去。
谢皇后闻听此言,几乎要晕倒过去,可还是踉跄着要去见圣上。
底下人知晓此事再去央求圣上也是无益,但却也不敢阻拦她,只能搀着她顶着一路风雪赶往明宣宫。
等行至明宣宫门口,谢皇后原本端庄的发髻已经有些凌乱,连华贵的衣袍也被混着污泥的雪水濡湿,她急促地喘息着,显然已经疲累不堪,可脚步却片刻也不曾停下。
只是依旧被守在殿门前的太监拦下,“娘娘,陛下已经歇下了。”
谢皇后抬眼往殿内瞧去,里边烛火未熄,甚至隐约还能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心头涌上一阵火气,责问道:“李沛!你敢如此糊弄本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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