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太太经》作者:孟中得意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4-12-15分类:小说浏览:28评论:0

《太太经》作者:孟中得意

文案1:

两人离婚那天,路某人的公司股票全天飘红。

钟汀看了看手上的本,现在连离婚证都是红的了。

这仿佛一个预言。

路肖维同她离婚之后,身价不但不会跌停,反而会在婚恋市场上迎来新一轮牛市。

从民政局出来后,路肖维突然问钟汀为何要同他结婚。

钟汀仰头看向前夫的眼神十分诚恳:你听没听过钱老的一句话? 我们对采摘不到的葡萄,不但想象它酸,也很可能想象它是分外地甜。婚姻于我就是这葡萄。

路肖维微笑:那你是哪一种呢?

钟汀也冲他笑:我知道它是酸的,可因为没得到,却忍不住想象它很甜。

他脸上的笑逐渐收束:所以你要同我结婚,证明它确实是酸的?

文案2:

路肖维左手无名指上始终佩戴着婚戒,即使给财经杂志拍封面照,戒指也不曾脱下来。

众人羡慕钟汀好福气,有这样一个青年才俊愿意把钱分她一半……

只有钟汀知道,那枚戒指不过是路肖维维持人设的道具而已。

至于钱……

谁规定有钱人一定要给妻子花钱?

世上没有免费午餐,连午餐的每一粒米都是她自己赚来的。

黑心商人X无产青椒

友情提示:

1.本故事纯属虚构,没有原型,谢绝与现实人物对号入座

2.建议非高v用户使用app订阅,千字三分,经济省钱

3.强烈建议不喜点x,请不要为自己不喜欢的文花一分钱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汀;路肖维

第1章

钟汀在美国做博后的这两年,时不时能在网上看到给路肖维歌功颂德的文章,大部分都有堪比马三立相声选的效果,不是《这个男人给母校捐了一个亿,却只戴不到一百块的电子表》就是《他的公司市值百亿,却还在抽中南海点八》,抑或是《这个亿万身家的男人,竟然在坐经济舱》。

工薪阶级节俭是应当应分,有钱人省钱才能算是新闻。

路总唯一奢侈的就是经常换车,新车开不到仨月便拿到网上去卖,不过这完全可以解释为工作需要。八年前,还在上大四的路肖维把手上已经出具规模的SNS网站给卖了,把钱和精力全力投入到路遇网上来,路遇是一汽车垂直网站,最开始的定位是一第三方交互型数据库,主打中正客观,汽车交易区纯属自娱自乐,不过现在二手车电商成为了路遇的核心业务。公司前年在香港上市,路肖维的身价也水涨船高。

自前年起,路肖维的二手车拍卖就成了路遇网的保留节目,一季度一次,他最新卖掉的是一辆摩根,最后的拍卖价比原价还要高。

钟汀觉得这事儿十分荒谬,但这是真的。

国内从不缺有钱人,光靠资产路肖维注定是没有姓名的那一个,可他却能经常靠着不到十块的国产钢笔、几十块的电子表以及所谓的二手车登上头条,以一己之力给公司省下一年八位数的营销费。

不可谓不精明。

他用白手起家的经历给男人们造梦,同时也不忘潜在的广大女性用户。

这样的人设,当然不好配一个艳光四射的太太。在接受采访谈到自己的夫人时,路肖维总会表示不希望她曝光,然后不经意地提到她是一个女博士,偏娱乐的访谈问他太太漂不漂亮,他回漂亮并不重要,不过太太在他心里当然最漂亮。这种回避几乎在明示他太太实际上并不算美。于是,大家便都知道他娶了一个貌不惊人的女博士。

他左手无名指上始终佩戴着婚戒,即使给财经杂志拍封面照,戒指也不曾脱下来。

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单凭一只戒指便得出结论:男人越是英俊越不重视女性外表,路肖维和他的太太一定很相爱。

只有钟汀知道,那枚戒指和出镜率奇高的不足百元的电子表一样,都是路肖维维持人设的道具而已。

她来美国两年,他从未主动联系过她。倒是钟汀经常打电话提醒路肖维不要忘了给家养的铃兰花浇水,后来他告诉她花送人了,于是只能找别的题目。

钟汀同室友学了几句印地语,大意是我爱你爱得要死了之类,当然并未如此露骨,在电话里讲给他听,下一句便是问他吃了吗,两种语言无缝衔接。

后来每天早晨她坐在阳台上拿着小纸条,用被熏陶出的印度英语给大洋彼岸的路某人朗诵叶芝的诗,诗中弥漫着一股咖喱味的哀愁,浓重得散也散不开。

碰上雾天,偶尔远眺,烟雾缭绕,视线蒙上了一层灰白色调,这异国倒有两三分米氏云山的意境。弗利尔美术馆曾展出过一批宋代的文人画,她还去看过,那副米芾的《云起楼图》是仿品,可即使是假的,也是很珍贵的。

此时国内正是深夜,他有一次问她是不是在查岗,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开个视频,她干咳两声,非常真诚地说我还信不过你吗。他沉默许久,就在她准备挂掉电话的时候,他突然来了句,那就好。

她知道路肖维说的是真的,他懒得骗她。骗一个人是很费精力的。

她又不是他的目标用户。

钟汀的二房东兼室友,一个印度裔激进女权主义者,声称自己爱好古希腊哲学,却厌恶所有希腊哲学家。好比一个人喜欢鸡蛋,却十分憎恶下蛋的鸡。她最厌恶的是德谟斯泰尼,他在《驳斥尼埃拉》中的辩护让她恼怒:我们拥有情妇,是为了享受快感;我们纳妾,是为了让她们每天来照料我们;我们娶妻,是为了有一个合法的后代和一个忠诚的家庭女卫士。

房东偶尔会请钟汀喝茶,茶是普洱茶,钟汀从国内带来送她的,她对此很是珍惜,每次泡茶前只从茶饼中搓些茶屑下来。茶盛在雪白的骨瓷茶杯里,一杯不超过50毫升,这样一杯茶两人能喝一两个钟点。

碰着喝茶时,二房东会拉着她批判古希腊的婚恋观,有一次不知怎么聊到了希罗多德的“妻子的羞耻感不应随着脱掉裙子而消失,黑夜也无法掩盖任何放肆”,这位室友非常愤怒地表示,难道一个人在和自己丈夫发生关系时还不能为所欲为吗?说完她的问话突兀地转向了钟汀,问她怎么看。

后来钟汀才知道这位房东是个学术界的二道乃至三道贩子,几乎不读原典,只看二三手以及不知几手的英文资料,她不得不怀疑房东哲学评论的可信度。

在博后合同的最后一个月里,钟汀接到了N大的聘书,于是立马预定了回国机票。

钟汀的博后老板建议她要想在美国获得一个教职最好再做一轮博后,她可以给钟汀写推荐信,她在感谢盛情后果断拒绝了。

美国自然是不爱她的,她也不爱美国。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路肖维于她是奢侈品,不在身边也不必强求;可饮食不一样,那是必需品。她俗得彻彻底底,并不是精神食粮就能喂养的人。但在美国尤其在西雅图,中餐尤其是能入口的中餐,却成了奢侈品。只一点,她就没法不爱国。

刚来西雅图同人去奥特莱斯,点了一份号称中式的炒饭,单看一眼,顿时没了胃口。

赴美的第一个月,她就开始想念N大校内的煎饼果子,加两个蛋才要六块钱。美国公寓的烟雾报警器让她每次煎炒烹炸的时候都提心吊胆,即使她换了一个高功率油烟机,报警器也没对她宽容些,她又胆小惜命,不敢像有的华人那样用塑料袋将报警器罩住,况且还有一个二房东监视她,所以只能降低炒菜频率。

写论文太痛苦的时候一边薅头发,一边翻《山家清供》望梅止渴,给国内杂志写美食专栏,写到糟鹅掌鸭信的时候,口水还未流下来,眼泪先吧嗒吧嗒地淌在键盘上。头埋在键盘上抱着电脑哭,屏幕上出现了连续几页的无意义字符,都是她的脸打出来的。

拿着写美食赚来的稿费去号称本地最好的中餐馆吃盐酥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但还是将盘里的食物扫荡一空。

外国的月亮并不比中国圆,隔着狭小的窗户向外望,深蓝的夜幕上悬了个月钩子,钩得她心口疼。

好在还有酒。三杯渐觉纷华远,一斗都浇块磊平。

回国前,钟汀把自己在美国买的油烟机等无法带走的东西都留给了房东,作为回报,她得到了一本柏拉图的《会饮篇》,英文版的。

回国机票当然是经济舱,路肖维订经济舱是形象需要,她订经济舱是经济需要。即使为了经营自己的形象,路总也不过是国内短途坐一坐经济舱,国际长途,还是舒适度优先,毕竟狭窄的经济舱实在无法安放他的两条长腿。

对于钟汀来说,坐经济舱相当于挣钱,她在国内,一年博士所拿到的补贴也不过一张商务舱的机票钱。

在飞机上碰到路肖维的前女友完全是个意外。

因为路上遇到了起车祸,钟汀到达塔科马机场时已经很晚,值机的时候被告知经济舱已满员,她就这样被免费升到了商务舱。

欧阳清在她的邻座,正在看美版《红书》,八开本的书翻开捧在手里,如捧着一块红砖。她正在看德语手稿部分。

翻页的手指细长白皙,钟汀注意到她手指上并未戴戒指,只在左手腕上配了一块百达翡丽的腕表。

钟汀坐在欧阳的左手边,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那张侧脸确实无懈可击。

她几乎是下意识打量了一下自己,运动裤加白底黑字的文化衫,球鞋边缘已经磨破,手上戴了一块国产运动手环,绑马尾的发圈是她从国内带来的,一个只要五毛钱。十八岁这个样子还可以说是青春无敌,可她已经二十八了。

钟汀本科毕业直博,跟着那个五十岁还未婚的女导师做古代性别史,她在四年级时依然单身,导师劝她去谈个恋爱,最好把一个普通女人能经历的都经历了,年轻时犯错不要紧,年纪一大就不太好意思犯错了。

她在直博五年级时同路肖维结婚,同年拿到博士学位后出国做博后,一晃马上就三十了。

钟汀对于穿着一贯从简,不过从简到这个程度也是罕见,因为要长时间坐经济舱,所以她身上集齐了衣箱里最宽松且最旧的衣物。

她这个现任和前任对比过于明显,不知怎的她竟然替路肖维感到有点儿难过。

欧阳结婚那年,“宁可坐在宝马上哭,不坐在自行车上笑”十分流行。

不过她并不能坐在自行车后面笑,路肖维的自行车没有后座。

她嫁的人也不开宝马,那人有司机,司机开宾利。

欧阳嫁的是钟汀的小舅。

路肖维二十岁那年败给了一个四十四岁的中年男人,裁判是欧阳。

钟汀同路肖维结婚,欧阳还同小舅一起来参加婚礼,给了一笔很丰厚的礼金。后来婚礼的全部礼金都被路肖维以夫妻二人的名义捐给了希望小学。

一场婚礼过后,钟汀还是一个光荣的无产者。领证前钟汀和路肖维签了一堆婚前婚后的财产协议,婚前财产很好界定,最重要的是婚后协定,那一页页的条款看得钟汀脑壳疼,她懒得一条条确认,直接问路肖维你不会坑我吧,他颇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说你还是仔细看一遍吧。钟汀大笔一挥,说了句我还信不过你吗,便十分潇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一刻,笔走龙蛇,仿佛张旭附体。

她还是信得过路肖维的,他虽然不想把自己的钱同她分享,但也不至于拿个耙子从她那儿耧钱。

这趟航班实行分段餐制,等到上完主餐,空姐突然拿着个小本子来找欧阳签名。欧阳拿出钢笔很迅速地签好了自己的名字,签完还附送了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她的笑容把握得很有尺度,不像钟汀,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微笑,要么是呆着一张脸只有嘴角在动,要么笑得极其夸张,见牙不见眼,把虎牙完全暴露出来。钟汀的高中班主任很看不惯她的前一种笑,他总以为钟汀在嘲笑他。

最后还是钟汀先打的招呼,在她的生活经验里,见到熟人不主动问好是一个没有礼貌的行为。在“小舅妈”和“清姐”之间她最终选择了后者。

按理说,钟汀应该管欧阳叫舅妈,可一想到她只比自己大两岁,就实在叫不出口,况且她之前一直叫她清姐。她想,欧阳后来不怎么同她家来往,和称呼也有关系。

欧阳如今是一家访谈节目的主持人,节目叫《清谈》,上节目的都是有名有款儿的,路肖维也不过前年公司上市后才将将有上她节目的资格。她这趟赴美是因公外出,《清谈》最近策划了一个美国行的节目,采访对象从旧金山一直到西雅图。

钟汀毕竟不是欧阳的采访对象,两人都无交谈的义务,于是寒暄了两句便各做各的。

将近十二个小时,除了吃饭,钟汀不是睡觉就是翻手里的《居家必用事类全集》。

飞机落地前,她正在看饮食卷,目光定在腌菜这一章。

食香瓜儿、食香茄儿、胡萝卜菜、假莴笋、胡萝卜鲊、茭白鲊、蒲笋鲊、芥末茄儿……

钟教授曾标榜钟汀小学便看《红楼梦》和《儒林外史》,实际上钟汀和相府的老太太一样,不过看个吃。她以前慕名看李宗吾的《厚黑学》,整本书看下来,厚黑是一毛没学着,只记得厚黑教主的老学生黄敬临有一个会做三百多种咸菜的母亲,不由得心生羡慕。

钟汀少年时代曾有一个阶段的理想是当家庭主妇,她自认很有做主妇的天赋,那些在地摊上淘的民国家政学课本她能津津有味的看半天。她曾用压岁钱买过一台迷你缝纫机,并用这台缝纫机给自家的京巴做了四季衣裳,单夹皮棉,应有尽有,材料不是家里的旧衣服就是淘来的布头,这证明她不仅心灵手巧还能勤俭持家。她也会养花,养得最好的是铃兰,一到四月便开得很好看,她姑妈们见了很喜欢,拿到自己家去养,没多少天便凋了。她最喜欢的是吃,且愿意把菜谱上的白纸黑字通过煎炒烹炸忠实地翻译出来。

然而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并没有人愿意聘任她当一个家庭主妇,那只能是兼职。

第2章

下飞机时是四点半,到家已经七时许,本地日已落而天未黑,钟汀记得她上高中时,地理课随堂练习第一题永远是根据经纬度计算本地的日出日落时间,那么简单的套路题,她总是做得比别人慢半拍,她从来都不是个聪明孩子。

为了掩饰不聪明,她高中时总是刷题刷到十二点,然后对外声称她每天晚上九点就已经休息。

钟教授来给她送水果,听到敲门声,她马上把手里的习题册换成唐代的笔记小说。她从小就这个性子,小学一年级数学得了九十九,班里三分之一的同学都是满分,听到老师说你这样已经足够好竟然有些委屈,她宁愿被批评不努力。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有些变态,可怎么也改不了,越缺什么越想证明自己有什么,她讨厌别人说她刻苦努力,而喜欢别人说她聪明。

路肖维与她完全两样,他不喜欢别人把他的成绩归于天赋,仿佛他不努力似的。

她的智力更像遗传自父亲。钟教授初中毕业去新疆当了八年知青,恢复高考后,自知考理科绝对会落榜,靠每天只睡四小时才考上新疆一所师专的历史系,同年她妈丁女士以应届生的身份考上N大化学系,差距一目了然。钟教授是后来考研才考到N大的,外语考的是日语,因为英语实在扶不上墙,至今上个EBSCO查资料还需要中文翻译。严格意义上来说,钟汀和丁女士才算得上校友,毕竟她们都是N大的本科生。

钟教授一直宣称是自己的博学多才吸引了丁女士,她妈表面附和,私下里同钟汀说,一见钟情到底是见色起意,她先于钟教授的灵魂而爱上了他的外表,后来虽然这灵魂不太如人意,也只能一并爱上了。

钟教授是N大历史学院的美男子,越老越美,最难得是有书卷气。

书卷气这事儿和读书多寡不成正相关,殆天授非人力所能为之。她爸当年初中毕业在新疆农场拿着铁锨同人打架问候人家女眷的时候也是有书卷气的,史院傅院长著作等身,站在讲台上依然有屠夫气,开口像二人转进高校演出。造物并不公平。

钟汀对路肖维也算见色起意。

倒不是她多么肤浅,只是他长得太扎眼了。

她和路肖维结婚后就住在绛石园,小区离两人的学习工作单位都不算远。路总虽然没通稿上吹得那么简朴,但总体上还是保持了勤俭持家的作风。

房子是二手房。

她想路肖维也不止是为了省钱,他懒得费一丁点儿心思在装修上面。

在他们搬进来之前,住在这里的是一家美国人,钟汀根据残留在墙壁和玻璃上的痕迹推测以前的房主有三个孩子:一个是数学爱好者,次卧的一面墙上充斥着数学公式和笔算痕迹;一个是化学爱好者,客厅的落地玻璃上参差不齐地排列着一堆化学分子式;一个是梵高的狂热信徒,电视墙上有一副巨大热烈的向日葵,仿作画风稚拙,向日葵上用英文写着我爱梵高。三种笔迹截然不同。

那天领完证,路肖维带钟汀来看房子,地板上还散落着A4纸,四周空旷无一物,种种痕迹表明前任房主刚搬走。她第二天再来的时候,该有的家具基本都有了。

两个人都没有想过要把墙重新粉刷一遍。

她把家从里到外检视一遍,不用思考她就知道他这两年怎么过的:大部分时间住在酒店里,然后隔些天请钟点阿姨把家打扫一遍。

这个人对家庭生活实在缺乏兴趣。

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吹头发,丁女士来电话说让她和路肖维一起回家吃饭。

“你爸特意为你下的厨。”

“其实把菜码准备好了,我回去做就行。”

“你爸的厨艺还是有进步的。”

母亲的话对钟汀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她对钟教授的饭菜从来不惜溢美之词,用词之夸张令钟汀一个文科生自愧弗如。她开始觉得是母亲味觉失灵的缘故,后来才发觉这是丁女士的阴谋,一个女人为了不做饭真是什么都能说得出来。

丁女士是N大高分子研究所的,大前年到退休年龄,她手上的研究生扎推儿准时毕业,又加上一堆海归青千等着占坑,所里自然不会挽留一位副教授,于是便按时退休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钟教授,他想着丁女士一退休,炒勺也可以交接给她,总不能他在有论文要写有项目要做有学生要带的情况下,还要给一个没有工作的人做饭吧。对于丈夫的要求,丁女士并未推辞,而是十分豪爽地答应了,并且把实验室里的严谨带到了厨房,拿着天平称量食盐,酱油醋橄榄油一律用不同的量杯精确到毫升,量杯上贴了小纸条以示分别,就连黄瓜切段也要讲究等长等宽,在目睹丁女士切一根黄瓜用了一刻钟后,钟教授又把炒勺收回到了自己手里,同时他也感到了自己的不可或缺。

丁女士深谙鼓励教育的精髓,数十年如一日地对钟家父女二人使用这一套。

她从衣箱里抓了件浅灰色衬衫并长裤匆匆换了,把给父母准备的礼物塞到大包里,然后给路肖维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去长白苑了。

从绛石园到长白苑,步行也就半小时,她打了个车很快就到了。

长白苑是九十年代末建造的,到二十一世纪初N大和K大各得了六百个购房名额,这个地段的市价当时要七八千,如今价格涨了十倍不止,不过那时卖给教职工只要两千二。当然不是谁都有资格买房的,那时钟汀他爸还是个四级教授,因为名单上有一位大牛决意辞职,得以替补第六百名,获得了一个两居的购买资格,在此之前她家住在N大北苑那栋没有电梯的老楼里,房子坐南朝北,很少见太阳。

不过钟教授并未因从五十平的两居搬到八十平的两居感到如何兴奋,住他家对门的是学校继续教育部的一个处长,房子是一百二十平的大三居。

钟教授在批判N大的官本位时,总要以此为例。

幸福是比较产生的,对比降低了钟教授的兴奋度。

她家住六楼,门牌号是502,在电梯到达之后,一个外卖小哥儿抢在她之前到了502门口,并开始打电话,钟教授是在拿外卖的时候看见女儿的,面上流露出一丝尴尬之色。

钟汀进了门,换了拖鞋,把带来的包放在沙发上,洗完手便去帮钟教授把外卖装盘。碗碟都是天青色的汝瓷,前几年钟汀特地去汝州定制的,有一阵她爱上了收集餐具,写美食专栏赚的稿费和博士津贴大都花在了这方面,她捣鼓来的餐具占满了整个五斗橱。

后来她结婚的时候,还把餐具带走了一部分,钟教授对这桩婚事十二分的不满意,正好借碗发挥,“真是女生外向,结了婚连家里的碗都不放过。路家莫非连个碗都买不起?”

钟汀也不示弱,“现今男女平等,我用的碗为什么要用别人来买?”

血缘是最好的洗涤剂,不多久那些龃龉嫌隙就被冲刷得一干二净。钟教授彻底原谅了女儿,只留下对女婿的不满。当今时代,知识分子在和商人的斗争中始终处于弱势地位,基本以失败告终。他钟教授去菜场买个菜,还不是经常被那些缺斤短两的小贩给骗了吗?学苑路菜场里那些八两秤都是为N大的老师准备的。无商不奸,买卖越大越奸,姓路的小子存了心来骗他的女儿,钟汀岂有不上当的道理。怪只怪他把女儿教得太单纯。如今木已成舟,他也只能认了。

“肖维怎么没一起来?”话是丁女士问的。

“他忙,现在还加班呢。”

“你怎么不早说?你妈好去接你。”

钟家是一个分工很明确的地方,像开车修理家用电器这种无足轻重的工作都由丁女士去做,而像切水果做饭把碗碟放在洗碗机这类十分重大的事情,都是钟教授的责任。

“从咱家到机场可不近,来回一趟也够累的。机场出租车多着呢,我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还能丢了不成。”

“这是两回事。你两年不回家,他再忙也该去接你。为人丈夫的,如果连这个时间都没有,为什么要结婚呢?”

钟教授从不掩饰他对路肖维的不满。

他对这桩婚事一直是不支持的,首先他对女婿的职业就十分的不满意。士农工商,钟教授一直将这作为等级排序,他自以为士,素来以为自己高商人一等的。况且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渊源。可钟汀非要同路肖维结婚,他也只能接受。毕竟女儿没像外甥女一样一结婚就去做家庭主妇,也不算十分的忤逆。

“瞧您说的,好像我结婚就是为了有个专职司机。”钟汀偷换完概念之后喝了一大口汤,“爸,您这豆腐羹可真不错。”

桌上只有豆腐羹和凉拌黄瓜是钟教授自己做的,其他都是茂然居的外卖。

钟教授的厨艺难得受到女儿的称赞,于是又给钟汀添了一碗。

吃完饭,钟汀从包里拿出一个九成新的哈苏195,这是她在二手店里淘的,她父亲最近爱上了摄影,有必要表示一下支持。送给丁女士的是一个百合胸针,铂金和碎钻镶的,其实她更喜欢那个蝴蝶胸针的,可惜太贵,她实在买不起。

博后的薪资将将够她生活,要想省下一点钱,需要调动十分的智慧。她老板能拿到的项目基金本来就不多,发给她的当然也没多少。无论在哪个国家,文科没理科好过都是真的,简直天壤之别。

她想到自己马上奔三经济状况还如此堪忧,偶尔也会有怨尤,不过路都是自己选的,选了别的也未必更好些。

回国买礼物已经把她全部积蓄花光。好在回来有一笔安家费,可以缓解一下她已经赤贫的经济状况。

路肖维来电话的时候,钟汀正在厨房包馄饨,鸡肉芥菜馅儿的。她爸最爱吃这个,她包好了放在冰箱里,明早煮了便可当早餐。

她的手机调到静音,路肖维一连打了五六个她都没听到。

最后电话打到了家里,丁女士接的电话,“钟汀就在我们这儿,你过来接下她吧。”

“这个点了,就别走了。”钟教授建议钟汀晚上直接在这儿住,明天早上给她烤吐司,他烤吐司的手艺也见长。

丁女士看了丈夫一眼,“你想什么呢?”

说完又看向钟汀,“你爸的学生给他送来了一筐三白西瓜,你最爱吃这个,一会儿拿走俩。还有金糕张家的山楂糕和山楂卷,你爸今天特意骑车排队去给你买的,都拿着。”

她想说六十多了还骑什么车呢,现在路上这么多汽车,被撞了怎么办,再说老字号也今不如昔了,味道未必比门口超市好多少,下次别这样了,可到口却变成了,“还是我爸对我好,栗子我拿走,西瓜我就不拿了,多沉啊,我哪天要吃西瓜回家吃不就行吗?”

交通教育是必要的,但不是今天。

钟汀一共包了六十只馄饨,她把馄饨装在收纳盒里,一半放冰箱,另一个盒子用袋子装了起来,准备带回自己吃。

路肖维在钟家坐了五分钟,喝了岳母专为他泡的老枞水仙。

走廊里的灯兀自煞白地亮着,502离电梯只有几步,路肖维一贯走路很快,偏偏这几步走得跟放慢镜头的,他的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俯下身来冲着她的耳朵说话,是句很无关紧要的话,热风灌倒她耳朵里,把这话送到她心缝上,他说你倒是不见胖。她以前吃过一种酥糖,隔着糖纸摸起来很硬,可一捏就酥碎了,碎得毫无章法。他的手在她肩头一捏,她感觉自己的心神并骨头也是十分的没有章法。

他这动作委实做作,可戏中人到底不是戏外看客,于是钟汀还是例行心慌意乱了。

钟汀知道他爸就站在门口,但她没回头。

路肖维是故意做给她爸看的的,她也知道。

第3章

回家路上,车载CD在放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一大提琴协奏曲。

钟汀想起在校迎新晚会上看过欧阳的大提琴独奏。那时欧阳读大三,路肖维和她一样坐在新生席上。

她是史院的,他在信科,两人的位置隔着有半里地,但钟汀的直觉告诉她,路肖维一定是在那时对欧阳一见钟情的。

或许是见色起意。

当欧阳穿着黑裙在舞台上拉琴的时候,钟汀不知怎的想到了庄严这个词儿,一般来说庄严和一个二十岁的妙龄女子并不搭调。

欧阳是那样一种人,虽然胳膊胸腿无一不好,但她对人的精神吸引远大于肉体诱惑,最爱口头开荤的男同学背地里形容起她来,也不过“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八个字,十分清白。

这就导致了欧阳虽然爱慕者众,但真敢追求她的却没几个。历史学院的男生,从本科到博士,不论年级,几乎都有她的一份课表,遇上欧阳选的课,基本没有空座的情况。不过即使男生有幸和她同桌,开口也是你是支持年鉴学派还是兰克,“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此类剖白是决计不会说出口的。

有位师哥十分大胆,借着陈先生的论题同欧阳谈论杨贵妃的初夜问题,结果受到了众人的挞伐。

欧阳之于他们,可远观不可亵玩。近水楼台未得月,肥水偏流外人田。当本院的男生们得知欧阳被外学院的小子追到手时,纷纷出离了愤怒。钟教授也很愤怒,在他得知那人是路肖维之后。

他今天开一辆价格很亲民的国产车,不过里面的音响设备早已改造成舶来品,单一个麦景图功放就抵得上这车的市场标价。

她从牛皮纸袋里抽出一个山楂卷,把玻璃纸剥开,“我不太爱听这个,你一定要听吗?”

“随你。”

钟汀决定听广播,她调到了一个熟悉的频率。

广播里正在播放无痛人流广告,一个女的一遍又一遍地,问意外怀孕了怎么办,好像她丈夫是一个兼有复读功能的播种机。

她干笑了两声,然后调到另一个台。

正赶上印度神油广告,一个又柔又弱的女声在那儿哀哀地诵读伊塔米德的诗,“我要你,我的爱,像疾风一样到来,来耕耘我的身体,至少给它三次灌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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