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
【热文推荐】
书名: 不为娇妾
作者: 周九续
简介: 主页《我那陛下柔弱不能自理》预收中
在程家娇养了十六年的程娇,因家族一朝败落,不得已乘一顶小轿被送进了扬州通判府,只为求得通判庇佑。
徐通判早有真爱陶姨娘侍奉在侧,纳程娇不过是因为徐老夫人做主,违抗不得,程娇入府当夜,他便急匆匆赶去陶姨娘处小意安慰。后宅无人照拂的日子难过,所幸主母韩氏温柔可亲,教程娇算账经商、料理家事,待她如亲妹。
程娇以为这辈子都会陪在韩姐姐身边安然度过,谁知一朝遭人陷害,她和前来探望妹妹的韩大人被困一室。
程娇:“……”
韩桢:“……”
两人面面相觑时,陶姨娘带着徐通判撞破“私情”,韩桢却突然开口:“既如此,不如妹夫便将她给了我罢。”
于是,程娇如一个物件般被转送他人。
原以为韩桢是贪图自己的美色,没想到这厮竟说:“我夫人不善理家,听小妹说你擅长经商,此后我家中产业,便交由你打理。”
只是被请来当总经理?
程娇迟疑地问:“不用我提供其他特殊服务?”
韩桢冷冷一笑,“你想得美。”
·
1.男主是韩桢。
2.韩桢正房另有心爱之人,两人只是名义上的夫妻。
3.前期不典型宅斗,后期女主独立经商致富。
4.女主会靠自己摆脱妾室的身份,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两人会以平等的身份重新认识对方。
日更
————预收《我那陛下柔弱不能自理》————
苏韫宜,苏家最卑微的庶女,偏随她那花魁母亲生了张夭桃秾李的脸,长了副风流袅娜的身。
她理所应当地被家族当作一份礼物,将要送给年逾古稀的淮南王。
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
苏韫宜只能在心里说:“我不愿。”
为了逃避不公的命运,她盯上了客居自家东苑的那位表哥裴七郎。
虽不知那裴七郎出身,但见家主都忐忑恭敬相待,想必他家权势颇盛,偏他又是个温和端方的病美人,看起来十分好拿捏的样子……
朦胧月色下,苏韫宜软软跌入青衣公子怀中,眸中水色浮动。
她说:“表哥救我。”
……
几度恩爱,数月缠绵,裴七郎即将返程回京城,临别前,他同她说:“等我。”
这不过是必要的虚与委蛇,苏韫宜心知肚明。
她含泪送走裴七郎,扭头又挑了个寒门士子,谁知眼看好事在即,裴七郎竟去而复返。
苍白纤长的手指捏住苏韫宜的下巴,温雅君子裴七郎笑意和煦,眼中却寒冷料峭,“表妹好狠的心啊,竟想将我始乱终弃么?”
裴七郎,真名裴玄,行七,正是当今陛下。
苏韫宜才知道。
第01章 第一章
时逢谷雨,小雨淅沥,芭蕉荫浓。
一顶软轿停在曾经显赫一时的扬州盐商程府的角门外,软轿旁两个女子已经哭成了泪人。
程母死死紧握程娇的双手,抽泣着说:“都怪阿娘没用,娇娇,是阿娘保不住你……”
程娇抹去眼泪,勉强扬起微笑,“不怪阿娘,要怪,就该怪这世道无常。”她低头摸了摸站在母亲腿边,尚且一脸懵懂的小男孩,柔声道:“姐姐要走了,以后明儿要照顾好爹娘,知道吗?”
程明年仅七岁,还无法理解离别的含义,他点了点头,乖巧地问:“那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程母闻言,更是心痛难忍,一时泪如雨下。而候在一旁的通判府嬷嬷终于按捺不住,一把将程娇从程母手中拽出,不耐道:“我说程夫人,今日是程小娘子的大喜之日,纵使程小娘子入徐家是给主君做妾,可咱们主君年少有为,是这扬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好郎君,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么一桩好姻缘!你们原该乐乐呵呵的才是,怎么反倒哭哭啼啼起来?”
她嘴里嘟哝着,连推带搡地将程娇塞进了徐家的软轿内,“到底是商户出身,一股子小家子气……”
程母一怔,待回过神来时,那软轿已经迅速远去,淡在一拢烟雨之中了。她到底忍耐不住,撕心裂肺地大喊:“娇娇!我的娇娇啊——”
母亲痛苦的哀嚎穿透雨幕,刺入程娇耳中,先前勉强止住的泪水再度滚滚而落。可她也知道,从此之后便是寄人篱下,再也无法像待字闺中时那般任性无拘了,因此她咬紧了下唇,只轻声呜咽,不肯哭出声音。
轿外撑伞走在一旁的嬷嬷听见轿中隐约的响动,沉默半晌,也只是一声叹息。
江南春日里的雨总是细碎而绵长,可再长的雨,也总有停歇的那一日。
当软轿在通判府角门停下时,雨霁云开,一轮金乌跃然青空。嬷嬷掀开轿帘,笑呵呵地扶着程娇的手下轿,“程小娘子,这便是咱们扬州通判徐家了。”
程娇透过月洞门打量这通判府一角,扬州园林彼此各有相似却又颇为不同,较之盐商程园曾经的阔绰奢豪,徐府显得更为精致秀雅,仿佛草木都透着书卷气息。
她仰头看着园景,也有人在看着她。
通判府内一座二层小楼上,一名年轻女子正垂眸抱臂,远远地打量着那即将入府的新人。那新人身段秀美纤长,肤色雪白,一头乌发如瀑,站在雨后梨花木下,犹如笼罩轻烟薄雾中。虽说离得远五官看不分明,却也足以见得是位十分难得的美人儿。
年轻女子微微眯起一双丹凤吊梢眼,咬紧一口银牙笑道:“好个程家娘子,倒真不愧扬州第一美人儿的名头!”
她身侧的婢女圆脸大眼,一副机灵相,张口就说:“凭她什么第一美人第二美人,奴婢只记得主君说过美人儿在骨不在皮,旁的女子再如何风情貌美,也抵不过夫人您这朵解语花在主君心中的分量!”
年轻女子作势轻啐她一口,“什么夫人不夫人的,私下里这般叫也就算了,人前可得给我把舌头捋直了,否则岂不是让外人以为我徐家没规矩?”
“咱们家中谁不知韩夫人只是尊泥塑的菩萨,桌案上的摆设罢了,夫人虽顶着姨娘的名头,可谁不知您才是徐家的正头夫人……”
圆脸婢女巧舌如簧,总算哄得年轻女子开怀一笑,她腰肢轻摆,转身下楼,“走吧,咱们去会会这位‘第一美人儿’。”
另一头,程娇已在嬷嬷的指引下迈入角门,她从袖中摸出些散碎银两,悄悄塞进嬷嬷的手中,“辛苦妈妈一路陪我,这点银子还请妈妈收下,权当我请你吃酒。”
碎银入手,嬷嬷顿时眉开眼笑,话茬也紧跟着打开了,“程小娘子到底是体面人家出身的良家小姐,当真体恤我等。其实程小娘子入我徐家虽是做小,倒也不必太害怕,家里人口简单,老太太和夫人都是再和善不过的,从不为难下人。主君今年也不过二十六七岁,正是壮年,娘子生得这般貌美,一定能讨主君喜欢的。只有一人……”
嬷嬷眼神闪烁,往左右张望几下,眼见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道:“只有一人,娘子得敬着、远着些。”
“邹妈妈,你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呢?”
程娇正欲追问嬷嬷口中的那人是谁,便听园中有人高声道。她转头望去,只见数个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正远远地朝这儿走来。那人远看只是一抹窈窕的红影,待走到近处,便能瞧清是个柳叶眉、桃花面,身着朱红锦缎暗银褙子的美人儿,美人儿启唇一笑,丹凤眼向两旁斜飞而起,端的是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哟,这位便是新来的程妹妹吧?果真标致,快,过来教我瞧瞧。”
只这一句,程娇便晓得嬷嬷口中说该敬而远之的那人是谁了。
她镇定上前见礼,“见过这位姐姐,我是程娇,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侍立在旁的一位圆脸丫鬟冷冷道:“这是我们陶姨娘,既入了我徐家便不再是闺中小姐了,该自称妾身才是。”
陶姨娘轻轻“哎”了一声,蹙眉嗔道:“程妹妹才来,不懂事也是有的。”她携起程娇的手,又将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笑意愈深,“这是我的贴身丫鬟桂香,她是个好的,只是素来心直口快惯了,你不要同她计较。”
程娇自然说“不敢”。
陶姨娘牵着程娇一路往内宅走去,程娇只低眉垂眸,始终落后陶姨娘半步,并不往四下张望一眼。陶姨娘心中不由暗暗纳罕:“虽说是商户出身,竟也教养得宜。”她心头的危机感愈发升腾,面上却并不显露丝毫,只继续笑道:“听闻妹妹年方十六?我虚长你四岁,妹妹今后只管把我当作你的嫡亲姐姐,院中若有什么短的缺的、丫鬟婆子们哪里怠慢了,也都只管来告诉我。”
程娇立即作出副感激涕零状,湿漉漉的眼睛巴巴地看着陶姨t娘,“多谢陶姐姐,我……妾身都记下了。”
说话间,陶姨娘将程娇引至一处小院前,道:“这是我命人为你挑拣的院子,已经里里外外都拾掇过了,你快瞧瞧喜不喜欢。”
程娇抬头,只见院门上浮雕着“碧梧苑”三个字,已有些模糊斑驳了。迈过拱形石门,院中寂静一片,房舍两三,只庭前一株大梧桐树,随风婆娑摇曳。
程娇抿嘴一笑,“多谢陶姐姐,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陶姨娘抬手招来个小丫鬟,“这是茉香,我将她指给你使唤。”又板了脸,对茉香说:“日后程娘子便是你的主子,你该尽心尽力伺候着,不得怠慢,可记着了?”
茉香看着同程娇一般年纪,细瘦容长脸上生着点点雀斑,一双三角吊眼内乌沉沉的眼珠滴溜溜乱转,她笑着应下,“谨遵陶姨娘吩咐,我一定好好伺候我家娘子。”
陶姨娘淡淡扫了茉香一眼,又对程娇道:“主君今日在府衙公干,怕是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你先在这里歇息预备着,若主君找你,你便好好伺候他。待明日,我再带你正式拜见老太太和夫人”
说话间,陶姨娘那只凝白如玉的手轻轻从程娇肩上拂过,程娇却只觉肩头蓦地坠下一块巨石,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竭力撑起一个笑脸,同陶姨娘道别,待陶姨娘摇着团扇领着一干丫鬟媳妇离去,程娇才脱力般的往后倒退几步,直撞上一个单薄的身子,茉香尖细的声音响起,“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累着了?”
程娇这才又记起,自幼在身边服侍她长大的四个贴身丫鬟早已走的走散的散,如今跟在身后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茉香。她敛起疲色,勉强笑道:“是有些累了。”
茉香一双晶亮的眼睛在程娇雪白的脸上咕噜噜打了几个转,她料定这个新主子是个有前途的,因而侍奉得颇为殷勤,接过程娇的包袱便引着人往院里走,“娘子,快进来歇息歇息吧。”
程娇缓缓步入碧梧苑主屋,见此处偏僻不说,屋子也空落落如雪洞一般,只放着基本的茶具、被褥等物。程娇捧起被褥一闻,扑鼻便是一阵浓郁的霉味儿。
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那头茉香立即上前接过被褥,“定是这段时间连着下了两个月雨的缘故,弄得这被子都潮了,趁着现在开太阳,奴婢这就去把被褥晒了,省得主君和娘子晚上睡着不舒服。”
程娇原先还心头一暖,听到最后一句,尖细的指甲又默默刺痛了掌心。她点头道:“有劳了。”
茉香干活十分麻利,晒完了被褥,又给程娇烧水,末了又在屋内各处擦拭洒扫。程家没败时是扬州城内出了名的豪奢之家,程娇院中除四个贴身大丫鬟外,另有熨衣的、奉茶的、烧水的、做针线的等等分门别类各司其职,拢共不下二十人之数伺候她一个,如今入了通判府,院内冷冷清清,只有茉香一人忙得团团转,程娇看着十分过意不去,便起身拿了扫帚同茉香一道打扫,“我们一起吧。”
茉香一愣,连忙推拒,“这如何使得?娘子多金贵的人物,该好生歇着才是。”
程娇淡声道:“没什么,我们原就是一样的。”
茉香怔了怔,一时竟吃不准这位新姨娘的心思,只见程娇虽然动作生涩笨拙,但确实是有意在好好干活,她便也乐得松快些,一边擦拭着桌案一边说:“今日是娘子入府的第一日,主君晚间定会来看望,一会儿我给娘子烧洗澡水,娘子洗过澡再扑上香粉,一定比宫里的娘娘还要动人!”
主君,主君,主君,又是主君。
程娇沉默着,暗暗捏紧了扫帚柄。
她其实心里知道,自己算是被卖给徐通判的,可纵使在这古代封建社会生活了十六年,她骨子里那点来自现代社会的傲骨,还不肯被磨平。她还期盼着,能在这几乎定死的棋局内,挣扎出一线希望。
程娇笑了笑,“陶姨娘说主君今日要在府衙公干到很晚,或许累了就不来了。”
茉香却坚决认为主君一定会来,为此她忙上忙下,将程娇拾掇得喷香后就在碧梧苑门口踮高了脚翘首以待,直等到满府灯笼高高挂,等到月亮悬至正中天了,前院才隐约传来一阵响动。茉香激动地冲到程娇面前,“娘子!主君他回来了!”
程娇藏在桌下的手霎时攥得死紧,一颗心脏七上八下地胡乱跃动着,暗自喃喃:别过来、别过来……
第02章 第二章
老天似乎并没有听见程娇的期盼,那动静由远及近,慢慢地就朝着后院来了,甚至眼瞧着就要到碧梧苑门口。茉香喜不自胜,硬是搀起程娇往外走,“你看我说吧,主君今夜一定会……”
茉香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动静忽然一停,随即竟调了个方向,呼啦啦朝着另一处去了。
茉香怔愣半晌,撇下程娇冲到院门外一看,失声叫道:“怎么主君往桃夭阁去了?”
桃夭阁,正是陶姨娘的住所。
在得到茉香的回答后,程娇松了口气,顾自回到屋中坐下,“想必是陶姨娘有什么急事找主君吧。”
“可今日分明是娘子的大喜之日,她能有什么急事,非要在这时候说?”主君不来,姨娘不急丫鬟急。茉香咬紧牙关,“不行,我非得去弄个清楚!”
说罢,她便如一股旋风般冲出门外,程娇眼见阻拦不住,便也随她去了。
不消片刻,茉香又垂头丧气地回来,“陶姨娘心悸的老毛病又犯了,主君正在陪她。”
程娇心头一喜,几乎要笑出声。她连忙拿帕子掩了掩,问:“陶姨娘时常犯心悸吗?”
茉香懊恼道:“前几年常犯,近两年分明已经发作得少了,不知怎么偏生今日又复发了……”
茉香不懂,程娇却心知肚明,这不过是陶姨娘争宠的手段。可她虽是坏心,却办了好事,程娇料定陶姨娘会将徐通判缠住不放,至少今夜能睡一个好觉了。
紧绷了一日,此刻骤然松弛下来,程娇不免疲倦,便对兀自忿忿不平的茉香道:“忙了一日,也都累了,既然主君不来,咱们便各自睡了罢。”
茉香瞪大了一双眼睛,惊诧叫道:“娘子,你就这么算了?!”
程娇反问:“不然依你所见,我该如何?”
“自然要去争,要去抢!再不济,也要闹上一场,让旁人晓得我不是个好欺负的!”茉香是徐家家生子,自幼相貌平平,是个最不起眼的,可她从小争强好胜,硬是从丫鬟堆里挣了出来,因此也最见不得那些个畏缩怕事的所谓好性之人。
可她伺候的这个程娘子好像偏偏就是那种人。
两三句话间,那头程娇已经就和衣躺在了塌上,半阖着眼睛幽幽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主君想陪陶姨娘,都随他去罢。”
茉香气得一跺脚,可偏生又无可奈何,只好关门离去。
烛火熄灭,室内骤暗,远处隐约的响动也逐渐归于寂静,程娇闭上双眼,昏昏沉沉地陷入梦中。
一夜飞溯十六年,程娇于朦胧间再度恍惚瞧见了自己年幼时。
一个现代的成年灵魂穿越到古代刚出世的婴儿身上,原本忐忑不安的心却因为慈父慈母的全心呵护宠爱而得以安宁。即便只得一女,程父也欢喜非常,并不肯纳妾,一家三口彼此扶持走过数年,程母在程娇九岁那年终于又诞下程明。
纵使喜得麟儿,程父对女儿的爱意也不曾衰减,依旧教她算账簿、理家业,夸她是个难得的经商良才。而程娇也兴致勃勃地期待着,自己能以女子之身在这江南商场立下一番事业。
世间事,仿佛再好不过如此。
一切变故发生在一年半之前。
昏梦中,程娇看见程父又带着那几个要命的瓷瓶回了家,她想冲过去夺过那几只瓷瓶狠狠砸个粉碎,可神魂被困一隅,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程父四处炫耀这几个前朝官窑的珍品有多么多么珍贵、多么多么不易得。
某处阴暗角落里,一双眼睛悄悄盯上了程父手中的瓷瓶。
那是扬州县令的亲信师爷,在官场中他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可在扬州城一众富商面前,他自觉同大文朝的宰相没甚区别。
所以当他问程父讨要瓷瓶却遭到拒绝时,他感觉自己蒙受了莫大的耻辱,他发誓要雪耻,而他雪耻的方式,是向好色的县令进献谗言,说程家小女正值及笄之年,出落得雪肤花容,如西施杨妃一般。县令登时意动,可程父连心爱的瓷瓶都不肯出让,又怎么舍得下自己的掌珠?
既舍不下,那便想个法子教他不得不舍。
师爷在县令耳边嘀嘀咕咕,县令抚着胡须眼神闪烁。
翌日,扬州府衙一干衙役冲进程园,指责程父没有向官府支付去岁购买t盐引的银两,犯了重罪,要将他打入大狱。程父慌忙取出凭证以自证清白,可那衙役头头狰狞一笑,当着程府众人的面将那付款凭证片片撕碎,满地纸屑随风散去,他大笑道:“哪里有什么凭证?我怎么全没看见?”
他扭头问随行的衙役们,“你们看见了吗?”
众衙役哄堂大笑,“没看见!”
程父随即被丢入牢狱,程娇一年后再见到他时,曾经富态体面的中年汉子,已被折磨得气息奄奄,一身嶙峋瘦骨掷于地上,仿佛能听见金石声。
而在这一年中,为营救程父,程家的家财几乎已经尽数散去。
程娇和母亲抱头痛哭,“阿娘,我嫁……让我嫁了罢……”
程母抹了抹眼泪,这个素来端庄持重的女子在此刻显出了极度的冷静,她摇了摇头,“我们同县令闹成这样,此时才低头已是于事无补,只能白白将你也葬送进去。”
程娇慌乱道:“那可如何是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爹爹死在牢狱之中啊!”
程母温柔地捋了捋程娇鬓边的碎发,眼神既是愧疚又是不舍,“娇娇,通判负有监督地方长官之责,能挟制县令,而扬州通判府的徐老太太曾托人上门说亲,说愿纳你为妾……”
“我愿嫁!”不待程母说完,程娇便一口答应。
程母怔了怔,顿时泪如雨下,她紧紧拥了程娇在怀中不肯撒手,“娇娇,我的娇娇……是阿娘对不住你。若非咱家已到山穷水尽,我如何舍得你去给别人做小……”
程娇苦笑,亦回抱住母亲,“阿娘没有对不住我,你和爹爹娇养我十六年,已经足够,也到了女儿该回报的时候了。”她轻轻拭去母亲脸上流淌的泪水,认真地说:“纵使是给徐通判为妾,也已好过太多贫民的境遇。无论我喜不喜欢他、他喜不喜欢我,我都会过好自己的日子。”
“阿娘,你放心罢。”
……
曾经放出的壮语渐渐消散于耳边,程娇猛然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惊惶地环顾四周。
寒舍,铁衾,冷雨泠泠。
这里再不是她曾经温暖舒适的闺房,这里是扬州通判府最偏僻的角落,一座或将困住她后半生的牢狱。
独坐昏暗孤寂的屋舍中,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神庭,程娇赤脚跃下床榻,掀开门几乎就要冲入雨中,可迎面而来的雨丝和冷风吹散了她心头一腔火热。
不行……不行……她不能逃走……
程娇怔忪后退,直到脊背撞上墙壁。
她得拿自己问徐通判换回爹爹的性命。
理智已然回笼,痛苦也随之降临。程娇抱着头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如小兽般低声呜咽起来。
也不知哭了多久,外头雨声渐歇,鸟雀啾啾,茉香唤着了声“娘子”推门而入,却见到程娇独坐窗边梳妆台前,已然将自己打理妥当了。
茉香轻轻“呀”了声,放下手中的食盒,“娘子怎么自己动手梳妆了?”
程娇转身冲她笑笑,“醒得早了,左右也是无事,我初来徐府,也该早些去拜见老太太和夫人才是。”
茉香眼睛一亮,只当程娇熬过一夜忽而开窍了,登时喜形于色,上来帮着程娇又理了理云鬓,“正该如此!昨夜我见娘子只吃了些菜蔬,早起定然腹中饥饿,我从厨房为娘子取了些糕饼,娘子先用些垫垫肚子,待会儿我领娘子去乐寿堂拜见老太太。”
程娇感激地看她一眼,“多谢你了。”
·
乐寿堂中,扬州通判徐劭一掀袍角,给母亲下跪请安,“儿子给母亲请安。”
徐老太太面色微沉,嘴唇紧抿,她并未立即让儿子起身,只拿一双锐利的招子在徐劭脸上来回刮了两趟,见他眼下乌青、略显疲惫,便知他昨晚定然又被桃夭阁那狐媚子折腾了半宿。徐老太太心中不适愈盛,勉强压下,沉声道:“昨日程家的女儿入府了,你知不知道?”
徐劭眼观鼻鼻观心,神色淡淡,“昨日长随已同我说过了。”
“你既知道,怎的也不去见见人家?”
徐劭道:“原本打算去看看的,只是临了宜儿的心悸病又发了,儿子去陪了她一夜。”
原本在手中转动的佛珠被不轻不重地搁下,徐老太太不悦蹙眉道:“你是老爷,又不是郎中,她若病了,该吃药吃药、该诊脉诊脉,用得着你这样殷勤?放着良家女不要,魂竟都丢在一个戏子的身上!”
“母亲!”徐劭霍然抬头,随即他起身,定定看着徐老太太,“宜儿她为糊口,是曾唱过几句,可如今她只是儿子的心爱之人,请母亲再不要提什么戏子了!”
“你!”徐老太太一时气结,指着儿子说不出话。
身旁侍奉的王嬷嬷见状立即打岔道:“老太太才喝过药,还不曾用蜜饯,定是被苦到了,不如还是用一些罢。”趁着奉上蜜饯果子的机会,凑在徐老太太耳边低声道:“老太太,咱们不是都说好了么,再不同主君硬着来,一切只交给那新来的程娘子便是——哪儿有郎君不爱美娇娘的?”
蜜饯果子入口,甜津津的滋味顺着喉舌往下淌,徐老太太的火气也被压下去几分,瞥了眼儿子不善的神情,拖长了嗓子道:“好了好了,我不管你的陶姨娘便是。只一件,那程娘子是正经好人家出身,为了救父才入了我们徐家,她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为这一件,你也得好生待人家。”
徐劭含糊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徐老太太看着他的样子就来气,偏生又拿这唯一的儿子无可奈何,只得张望着四周没话找话,“说起来今日是程娘子入府的第二日,算算时间她也该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一个小丫鬟低头快步入内传话,“禀报老太太,程娘子来了。”
徐老太太登时挺直了腰杆,一招手,“快请她进来!”
那头徐劭闻言也是一怔,程家女儿在扬州城内素有美名,他也是曾听说过的,虽说如今一颗心全都系在了陶若宜身上,可那般人物竟入府做了自己的妾室,徐劭也不能不为之意动。
他悄悄转头看,只见遥遥一道碧色倩影显现,如云雾般朝此处缓行而来。
第03章 第三章
程娇低头小步行至厅内,见上首端坐着一名鬓发泛银的老母,便知她是徐老太太,立即躬身拜见:“妾……妾身程娇,拜见老太太。”厅中俱是丫鬟婆子,四下里只立着一名男子,看着二十几许的年纪,倒也挺拔端正,正有些失神地瞧着自己。
程娇也向他行礼,“见过老爷。”
徐劭这才恍然回神,慌乱移开视线,掩饰般的咳嗽一声,点了点头。
徐老太太和王嬷嬷见此情景,暗暗得意地对视一眼。徐老太太正欲开口说话,厅外忽而响起笑声,“是我今儿个起晚了,竟不曾亲领妹妹来拜见。”
陶姨娘自外步入,徐徐朝徐老太太行了个礼,“妾身给老太太请安。”
徐老太太眼中闪过不悦,嘴角不由下撇,但瞥见一旁玉立如夏荷般的程娇,复又笑道:“你来了?昨儿个可曾见过你程妹妹?”
方才徐劭盯着程娇出神的画面可没能逃脱陶姨娘的眼睛,她也是在内宅修成了精怪的人物,哪里会不晓得徐老太太将程娇弄进府背后的用意?眼见此刻那老婆子高坐上首笑得得意,她心中暗骂多管闲事的老虔婆,神色却愈发楚楚,竟双膝一软,直直向程娇拜去,“说起昨日……妹妹,姐姐在这厢向妹妹致歉了!”
程娇一怔,还未来得及伸手扶住陶姨娘,徐劭已眼疾手快地一把将人揽入了怀中,“你这是作什么?!”
陶姨娘倚在徐劭怀中,几下眨眼,眼眶中便已盈满泪水汪汪,欲坠不坠,“昨日乃是妹妹初入府的第一日,姐姐原是打算叫老爷去你院子的,可谁知到了夜间老毛病又犯了。我那些个丫鬟俱都是些不中用的,一下便都慌了神,只好去将老爷请了来,竟误了妹妹的良辰……说来说去都是我这副身子的不是,妹妹若是怪罪,只管骂我,打我一顿消气!”
程娇静静地看着陶姨娘表演,程家人口简单、内宅宁静,她虽未经历练,但终究不是真正的十六岁单纯少女,前世那么多宫斗宅斗片也不是白看的,心思电转间,一番说辞便已酝酿腹中,可即将脱口说出时,她却怔然想到——何必辩解驳斥呢?
眼见那徐通判看向自己的眼神已染上不满之色,而陶姨娘眉梢眼角愈显自得……但,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
与其下场和陶姨娘大扯头花,自此陷入无休止的内宅斗争中,不如趁此刻便脱身不干,求个清静。
想通了这一点,程娇咽下口中辩驳之词,只讷讷看着陶姨娘,作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徐老太太正兀自期盼地看着程娇,指望她能t给陶氏那狐媚子使个下马威,谁知那程娘子美则美矣,竟是个木头桩子!徐老太太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她作出反制,只好自己无奈开口:“陶姨娘,人家程娘子连一句话都还没说,你怎么倒又哭又闹上了?”
“我……我不怪陶姐姐的……”程娇弱弱说道,声音细若蚊蚋,整个人瑟缩如同鹌鹑,像是生怕被谁吃了似的。
徐劭此前存于眼中的几分惊艳彻底散去,有些不耐地蹙眉道:“这是我自家府中,怎么我想去哪儿、不想去哪儿还要旁人点头不成?”
陶姨娘心中暗笑,伸手轻轻扯了下徐劭的衣襟,故作嗔怪道:“程妹妹才来,还不懂规矩呢,你别吓着人家。”
徐劭沉声道:“总不能在我面前,还教你给旁人欺负了去。”
程娇依旧站在一旁作懵懂畏缩的鹌鹑状,徐老太太则已被气了个仰倒,心中直骂家宅不幸。
两厢凝滞间,先前那名通传的小丫鬟又匆匆入内,“老太太,老爷,夫人来了。”
徐老太太重重叹了声,“请进来罢。”
话音落下不久,两个丫鬟轻轻搀着一名女子缓步而来,那女子眉如新月微蹙,眼似秋水含情,一身藕荷绫纱对襟褙子,挽菱白披帛,更衬其容色温雅娴静,只唇颊皆微微泛白,似有病容。
想来这就是徐通判的正头娘子,韩夫人了。
程娇侧头悄悄打量韩夫人,自以为动作隐秘,却猝不及防与那韩夫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只见那韩夫人眼中掠过一丝笑意,转头径直向徐老太太行礼,“儿媳给母亲请安……给老爷请安。”
只略微动作一番,韩夫人便微喘不止,徐老太太见状忙道:“大娘子也忒讲规矩了,我晓得你身子是真不好,不必恪守这些繁文缛节。”
徐劭也道:“还不快扶夫人坐下。”
韩夫人被左右扶着坐下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含笑向程娇看过来,“这位便是程娘子罢?”
程娇立即行礼,“妾身程娇,拜见夫人。”
......
不为娇妾 作者 周九续 全文免费观看_夸克网盘点击观看
继续浏览有关 近期完结 的文章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