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黎青燃】《长安有妖气》作者:黎青燃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4-12-15分类:小说浏览:25评论:0

长安有妖气

作者:黎青燃

文案:

这是人的盛世,也是妖的盛世。

朽夜阁主兰夜公子,三品侍郎卫颜大人,长安第一美人蔷华,琴圣钟离魅。

唯其四者能承受鼎盛王气,于长安城中风生水起,妖界送名——长安四妖。

各个风华绝代,也各个高深莫测。

兰夜盛放灵魂的白玉瓶子,卫颜失去的心脏和记忆,蔷华经年的噩梦,钟离魅身体的另一个灵魂。

人有所执,心念不灭,故而成妖。

他们是这世上最艳烈极致的爱人。

——————————

单元型的故事,三个单元讲了三对cp的故事。

傲娇别扭兰夜*明媚温柔唯音

贱贱话痨卫颜*迷糊天真锦夙

温柔正直钟离魅*绝美御姐蔷华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东方玄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兰夜,唯音,卫颜,锦夙,蔷华,钟离魅 ┃ 配角:重璘,奚恒,柳原,白烛画,朱厌,灵犀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妖怪们风华绝代却挨个栽跟头

第1章 长夜[壹]

[世间百苦,生老病死,求而不得。

佛不渡你,不如问妖。]

长安有一家朽夜阁,立了千年之久,专做人和妖之间的生意。只有人听说过它,却没有人知道它具体的所在。

据说当你有需要的时候,你自然会懂得来此处的方法。

“欢迎来到朽夜阁,我是铃兰间的侍者唯音,请问阁下想要点什么?”唯音望着袅袅白烟中出现的女子,笑意盈盈。

女子手中还拈着没烧尽的纸符,懵懵地看着唯音,脸色苍白仿佛看见了鬼。

她语气不甚平稳地说:“有……有人跟我说,烧了这纸符就能到……朽夜阁。我刚刚……在我的房间里……这里是……”

“没错,这便是朽夜阁,世间百苦求而不得,皆可问询,您想要点什么呢?”

女子的眼睛睁大了:“这么说姑娘你……是妖怪?”

唯音默了默,心想这生意一时半会儿是做不下来了。她转身取了茶壶为女子倒上一杯,柔声道:“姑娘还是先喝口水缓一缓吧,不打紧,第一次来我们这里的都得适应一阵。”

其实这二人所在是个挺雅致的房间,房间没有窗户,唯有一扇虚掩的门,门外似乎是一条走廊。房里挂着清丽的描银纱帐,绣着祥云碧波,地上铺着地毯织的是盛开的玉兰花。紫檀木的桌椅,越窑的秘色瓷的茶具,江南贡绸的桌布。桌上摆着一盆风姿秀丽的铃兰花。

华丽又清雅,看得出用心布置过。

唯音一遍倒茶一边打量着今天的客人。这个姑娘年纪二十六七,少妇打扮,头发盘得简单而雅致,上面点缀着小巧的珠翠。颈间是璀璨的璎珞,腕上是绿玉的手镯。一身翠蓝描花对襟纱衣,是极好的材料。

女子的眉目很秀气,透出温顺的气息,身材柔弱小巧。虽说穿着很是精美,但是都是很淡绿淡蓝这些很淡的颜色,很有小家碧玉的感觉。

她坐在凳子上,手紧紧地攥着丝帕,像某种慌张的小动物。唯音不禁生出几分怜爱,把茶递过去。

女子愣愣捧起那杯茶抿了一口,忽而一笑:“明前的龙井茶啊。”

这一笑她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也放松了许多。

眼前的这个叫唯音的小姑娘,是灵气十足的那种漂亮,梳着垂桂髻,笑眼弯弯如月牙,并不像传说中的妖怪那样妖冶艳丽。

女子稍稍心安,感叹道:“姑娘看着同传说中的妖很不同。”

唯音有些无奈:“其实……我是人。这整个朽夜阁上百个侍者就我一个是人,其余都是妖。姑娘要是想见见真的妖,我可以把姑娘转到隔壁凤休姐的凤临间,正好那边空着。”

女子怔了怔,柔和笑道:“不必了。”

女子细细地品了一口茶后放下茶杯,目光落到墙上的一幅男子画像上,这男子生得绝美非常,不禁若有所思:“这幅画是?”

唯音恭敬地回答:“画的是朽夜阁主,兰夜公子。”

女子了然地笑了笑,低下头,轻轻抚摸着腕上的镯子,叹息:“卫颜大人说朽夜阁主是世上少有的美男子,那画上所绘,果然是……若我能有公子那样一等的容貌,恐怕我的丈夫就会爱上我了。”她抬头,一双温婉的眼里是浓浓的怅然。

“我的丈夫,当今圣上。”

她叫夏依絮,是皇上的骊妃。十五岁时,她还是江南夏姓大户的女儿,早早的与人订了亲,只等她十六岁一过就娶进门。她那时年幼,难免小女儿的心思,只想偷偷看一下自己未来的夫君,听说他要和他的母亲一起去安国寺里上香,便也跑去了。

谁知这一去,没有看见自己未来的夫君,却遇上了微服南下的皇上。

她被皇上看中,退了亲,进了宫,被封为骊妃。开始是受宠的,然而后宫的新人源源不断,不过五年,她就被遗忘了。其实她明白,她不过是皇上一时的玩物,那个世间最尊贵的男人,不曾在她身上放半分真心。

昨天她无心的一曲长相思,惹来君王的目光。皇上答应她三日之后会临幸她,可是这时候,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她的名字。她想这个男人不过又是心血来潮罢了,也许她这一辈子都会在这个男人的心血来潮中起起落落。

可是她不想只做一个玩物,她想要皇上的真心,若能得到便是粉身碎骨也无憾。

她走在长廊上,正这么想着,刚刚与她擦肩而过的礼部尚书卫颜大人却回过身来,笑得肆意而狡黠:“娘娘,微臣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完成娘娘的心愿。”

她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皇上的话:天下没有一个人的心思能瞒得过卫颜的眼睛。

夏依絮讲着她的故事,很平静。讲罢,她轻轻地笑:“我常常想,若是当时我没有去那寺里,应该会过得比现在幸福。我会嫁给我的未婚夫,在江南的烟雨里老去,而不是在这里。”

“我没有别的奢求,我只是想我的丈夫能够爱我,哪怕只是一段很短的时光,我想要他真心爱上我。”夏依絮的目光淡淡,颇为自嘲地笑了一下:“居然渴求君王之爱,我很傻吧。”

唯音默默地望着夏依絮,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她不懂宫中的是非,但是却常听卫颜大人提到。他说起来的时候,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是那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鲜血淋漓的残酷。

卫颜是妖,他与兰夜,蔷华,钟离魅并称为长安四妖,假装成人类混迹于朝堂不过是他的游戏,他自是不在乎人间的纷扰,但是并非所有人都像他那样游刃有余。

至少眼前的这个女子不是。

唯音叹口气,打开桌上红底鎏金的妖册,翻了两页,用朱笔在其中一行上划了一道:“媚骨也许可以为你做到。”

“媚骨?”

“是一个女妖,她有惑心的能力。”唯音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的香炉里掏出一把香灰,扬手洒在空中,喊了一声:“媚骨。”

那香灰似乎有了意识,慢慢汇聚成一个女子的形状。那女子是一副娇艳媚态,体态玲珑,笑意勾人:“有生意了?”

唯音把夏依絮的要求告诉媚骨,媚骨掩面,笑得花枝乱颤:“男人的事有什么难的?客人请安心,我还从未失过手哩。”

媚骨提出要附身于夏依絮,大约三月的时间,足够把皇上迷惑。这段时间夏依絮要学习媚骨迷惑皇上的本事,这样媚骨离开后,她也许就可以一直获得帝宠。

夏依絮的目光微微一闪:“我从没想过我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她看着那本册子和旁边一纸朱色的契约,微微沉默了一下,洁白的指尖就移到嘴边。正欲咬破,只听见唯音的提醒:“娘娘,您还没问代价。”

人所求甚广,而妖所求却简单,无非精气。

妖吸食人的精气为生,可是妖有命中注定的大劫,若是强吸人精气,就会积下业障,天劫随之加重。千年前朽夜阁阁主创立了朽夜阁这个人和妖公平交易的地方,妖为人做事,人自愿献出精气折损寿数,各取所需。

夏依絮笑起来,笑得清冷:“卫大人说要付出一些精气,会折一些寿数。其实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不觉得有什么。”她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契约上印下一个指纹。

“姑娘不知道,等待一个人来爱你,一直一直的等着,那样的活法是多么的孤独。”

这句话像一滴水落入唯音的心里,泛开涟漪,恍然间她想起一个黑色的背影,一个男子的声音。

“你若恨我,来世就继续折磨我,我等你。”

可是她确信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人,听过这样一句话。

最近这是怎么了,她怎么总是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唯音回过神来,对夏依絮抱歉地笑笑,收起契约:“骊妃娘娘,这香灰洒出的只是媚骨的幻象,明天媚骨会到你那边去的。”顿了顿,唯音又开口:“娘娘,您好像很喜欢龙井,这里还有些明前龙井,我送你一些吧。”

夏依絮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姑娘真是让人喜欢。”

她拉过唯音的手,把自己手里的丝帕放在她的手里,上面绣的是翩翩的蝶恋花:“谢谢你,姑娘。这是我自己绣的,没有你身上这件衣服上的绣工好,不要介意。”她把唯音的手合上,那幅蝶恋花便被唯音握在了手心。

夏依絮望着这丝帕,仿佛想到了什么,笑得很温暖:“若是有一个真心喜欢姑娘的人,千万,千万不要错过了。”

唯音轻轻地说:“娘娘……”

夏依絮抬头,笑得山水明净,仿佛还是那江南水乡十五岁的女孩:“叫我夏依絮罢,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叫过了。”

第2章 长夜[贰]

将夏依絮送了回去,这笔生意算是做成了一半了。夏依絮付了三年寿数的精气做定金,剩下的就待三个月交易完成后再付。

唯音一笔一划认真地记录了这笔账目,然后搁下笔伸着懒腰从自己房间走出来,打算到厅中喝个茶吃个点心。不期然听到了一声凄切的哀求。

“凤休姐,求你了凤休姐,还有不过百年就到我的天劫了,若是我被赶出朽夜阁我肯定渡不过这次劫数,我会灰飞烟灭的。凤休姐你是朽夜阁总管,您帮我跟公子求求情吧。”

她看着厅里围着的一众妖们,跪在中间拉着凤休的手不肯放的是蛇妖禄沧。妖龄两千余岁的禄沧比凤休还年长几百岁,此刻却是腆着脸叫起凤休姐姐了,看来真是遇上了大事。

唯音凑近问身边的一个女妖:“禄沧犯什么事儿了?”

女妖半掩着嘴小声说:“还能是什么事儿?遇上个精气极品的客人,没忍住偷吸了客人的精气,公子要赶他出去呢。”

噫,禄沧这可是犯了朽夜阁的大忌。

朽夜阁里的侍者们负责和客人沟通,只能在交易完成后获得客人部分精气,不可趁客人不备强行吸取精气,这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规定之一。

其实唯音能理解禄沧的感觉,面对一桌山珍海味还得忍着不吃,确实很磨人。

但是规矩就是规矩。

果然凤休忍着不耐,尽量平和地说:“禄沧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公子向来说一不二,你还不明白么?”

禄沧一脸灰败,环顾四周看到唯音之时眼睛一亮,飞速地撒了凤休的手奔到唯音面前跪下,张口就是哭号:“唯音姑娘啊,咱们这里和公子最有渊源的就是你了,你一定不忍心看着禄沧大哥灰飞烟灭的是吧?”

唯音很有先见之明地把手背在了身后,拉不到她的手禄沧便扯着她的裙角,歇斯底里地嚷嚷。

厅里一众妖的目光转向唯音。

唯音尴尬地说:“禄沧……大哥……”

这禄沧平日里仗着自己岁数大还和妖王重璘有点渊源,一直横行霸道,对她这个唯一的人类更是十分不屑,没少含沙射影地讽刺她,这种时候居然想求她帮忙。

看来他和妖王之间的渊源也没有他吹嘘得那么深。

“我说实话,我连兰夜公子的面都没见过,再说了‘不可私自吸取客人精气’这一项是刻在戒律墙上的三十六条之一,是立阁之规啊。我真的帮不上忙。”

唯音倒没有刻意为难他,她说的都是实话。

禄沧闻言脸色一变,他平日里就愤恨唯音在朽夜阁受到的恩宠,此时一念之间竟动了恶意。他还没来得及把这恶意转化为行动,一块巴掌大小的褐色牌子忽然从唯音怀里跳出悬在半空。巨大的威压之下所有的妖立刻伏在地上瑟瑟发抖,整个厅里顷刻间就剩唯音一个还站着的。

那牌子质地十分奇特,非木非石,上面刻了复杂的妖文和图案,在空中反射着冷光。

镇妖令出,众妖臣服。

伏在地上抬不起头来的禄沧嘴里却不服输,气道:“你个小丫头片子,不想帮我就不想好了。拿镇妖令出来压我们算什么本事?又不是你自己赚来的……”

凤休冷冷打断了禄沧:“要不是你对唯音动了杀心,镇妖令会跳出来护主么?是公子把镇妖令给了唯音,你对公子有什么意见么?”

禄沧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唯音念了几句咒镇妖令便被她召回到了怀里。她对一众趴在地上对她行大礼的妖们赔笑:“意外意外,抱歉啊,大家别在意。”

众妖都松了一口气,纷纷站起来,脸色且惊且惧。禄沧也站起来不甘心地还想说什么,忽而面色紫红,胡乱地在自己的脖子上乱摸,看样子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叫你把他扔出去,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么?”千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皱着眉看着凤休。她指间捻着细细的魂丝,那魂丝紧紧缠着禄沧的脖子。

兰夜擅纵傀儡,千鸢和皆凌是他用于管理朽夜阁的傀儡,他们就代表着他的意志,但他本人极少露面。

凤休福身:“是凤休无能。”

千鸢也没有深究的意思,而是转向禄沧:“是不是要把你的舌头拔下来,你才肯滚出去?”

她十指朝着禄沧的方向一收,禄沧就飞过去被她轻轻松松地提在了手里。她拎着他的后颈飞身落于一楼的门前,利索地把他扔了出去。

然后回身对趴在栏杆上围观的一众妖嫣然一笑:“怎么,都没有生意?”

妖众立刻作鸟兽散。

有些妖走之前还不断回头看唯音,窃窃私语“这就是唯音啊,她真的有镇妖令啊……”唯音当做没看到走回自己的铃兰间,凤休在她身后拍拍她的脑袋:“别多想。”

唯音笑笑:“别担心啦凤休姐,我已经习惯了。”

对于她和兰夜公子没头没脑的流言,还有时不时跳出来的镇妖令造成的后果,她已经司空见惯。

这百年的时间天下都甚是太平,王气鼎盛,妖族们大多派不上什么大用场,多有闲来无事者平日里嗑嗑瓜子聊聊八卦。说说那住在长安城里的第一美人蔷华的风流韵事,混迹官场位极人臣的卫颜大人的收藏癖,淡泊避世的琴师钟离魅的神秘出身。

当然还有朽夜阁的阁主,妖族里公认的美男子兰夜的八卦。

兰夜公子传得最盛可信度最高的乃是一段情伤。传说他为人之时与一女子相爱,一位上神半途杀出欲横刀夺爱,女子卷入二人争斗中不知怎地遭了天谴,魂飞魄散了。后来兰夜逆天改命,从天地之间聚起女子的一魂一魄,他本人因为逆天而行堕为妖孽。女子仅有一魂一魄,还是不能轮回转世,兰夜就将女子的魂魄放在一个白玉瓶里,日日夜夜随身带着。

不幸的是,这段美丽又凄伤的情史的主人公乃是一个瓶子,和唯音并没有什么关系。她和兰夜的八卦,是先有的果,引起了众说纷纭的因。

果是整整十世兰夜都会在唯音刚出生时找到她,把她带回朽夜阁交给众妖抚养长大。唯音命属极阴,精气极纯,易招妖邪。若在寻常百姓家,恐怕活不过足岁就会被吸尽精气而死。兰夜让可以镇压众妖的镇妖令认唯音做了主人,从此再没妖邪敢伤她。

那镇妖令世上就两块,这一块是妖王重璘赐给兰夜的,一共就认了三个主人,第一顺位是重璘,第二是兰夜,第三就是唯音。在妖界,这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多么大的恩情。

兰夜从来没说过为何这样对唯音,于是磕瓜子的众妖口中就流传出成千上百种演绎。

大部分妖倾向的说法是兰夜做人的时候唯音恋慕于他,但兰夜只钟情白玉瓶里那位,唯音的恋慕苦苦无果,下了黄泉仍然痴候望来生相约,结果在阴间滞留太久带了极阴之气,命数不好。兰夜为报答此情于是世世保她性命。

虽然说以兰夜的美貌这不无可能,唯音还是觉得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也忒惨了点。

剩下的说法零零碎碎,不外乎是说兰夜报恩于她,甚至还有说法说唯音乃是兰夜为人之时的娘亲,兰夜于是用十世相救报生养之恩。

唯音听了这说法吓得一哆嗦,连忙照了照镜子,怎么看自己与那画像上的兰夜都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才稍稍安下心来。

这“因”是个谜,她一直想有机会要问问兰夜公子,可从她记事以来,她就没有见过兰夜,就连千鸢和皆凌也是神出鬼没的,唯音从未找到机会询问他们。

或许从前的她是知道的,上一世,上上世,或者某个时刻她问过兰夜。或许兰夜也厌倦了一次次回答她的疑问。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兰夜公子,平日里要处理的事情自然极多,回答一次便是不易,怎么可能世世说一遍呢。

可是如今的她,并不是那个知道所有缘由的她。

唯音叹了一口气,将房间的门牌挂了歇业中,拿了一盒碧螺春跑到隔壁凤临间找凤休谈天去了。

第3章 长夜[叁]

朽夜阁的格局是一个闭合的圆,从上到下一共九层,第一层有两个门,一个通向妖都酆林,一个通向王都长安朱雀街。前八层每层围绕着中心天井有十个房间,每个房间有一个侍者。房间有两个部分,一个用来做生意,一个是侍者的寝室。最高层是兰夜的起居空间,侍者们上不去。

唯音所在的房间,便叫做铃兰间。

唯音的房里总是有很多茶叶,并不是因为她多么喜欢喝茶,而是因为凤休喜欢。

妖类大多喜欢酒,因而酿酒业发达,最有名的酒师柳原所酿妖酒要价高达千枚妖币。与此相对的,几乎没有妖喜欢喝茶,于是妖界不产茶叶。

而凤休乃是一个异类,她爱极了茶。作为待在朽夜阁三百多年的侍者也是总管,她认识每一世的唯音,可以说是整个阁子里对唯音最好的妖。唯音几乎从小被她带大,跟她感情很深。妖力不够强的妖不能进入王气极重的长安,于是唯音常常会跑到长安的街上帮凤休搜罗各式好茶。

凤休也挂了歇业的牌子,泡上了这壶碧螺春,同唯音一边吃点心一边唠嗑。

“禄沧走了我真是痛快,仗着帮了妖王殿下一点小忙进了朽夜阁还作威作福,叫我姐姐,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我呸。”凤休一双美目里满是快意,她一向如此,是个顶泼辣的主。

唯音笑道:“若真按年龄,我该喊你老祖宗喽。”

“别别别,多显老。你小时候喊我姨,现在喊我姐,等个七八年之后就喊我妹吧,看脸喊我比较舒坦。”

唯音止不住地笑。

“我听说阁主年纪挺小的,好像还没有凤休姐你大。”

“我也听说公子很年轻,妖龄具体我不知道。不过朽夜阁立了一千八百多年,他若是还没有我大,该是刚堕妖就开始着手建立朽夜阁,那时候他几乎都没什么妖力,该是何等的艰辛啊。”

“所以说公子才会成为传奇啊。”

“是啊,妖界的规矩就是弱肉强食。他只输给过妖王重璘,一路打到今天这个位置,有几个能做到?”

凤休一向极其爱戴兰夜,一提起兰夜就是没命地夸。

唯音习以为常,但笑不语。

凤休喝了几口茶,拿了一片云糕丢进嘴里;“说来你近日里往长安跑得很勤啊,也不是产茶的时节,长安有什么新鲜事吗?”

“倒没有什么新鲜事,就是在长安认识了个朋友。”唯音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抑制不住的开心跃然眉上。

凤休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看着她眉梢眼角熟悉的笑意,心中却有些不好的预感,前几世她都是在谈起谁的时候会有这样的笑容来着?难道说……

“那个朋友是怎样的?”

“他啊,是在白马寺修行的俗家弟子,长得极英俊,又温柔亲善,博览群书,琴师书画样样精通。初次相见之时我们谈论了许久诗文,真是大开眼界。”

凤休一听,心中便大概有数了:“你说的那位,可是瞿王的独子檀尘?”

唯音惊讶:“凤休姐你也知道?”

“曾经听卫颜大人提起过,说他出生之时百妖不畏王气进入长安,在他的宫殿周围围绕五日不去,他的母妃被吸尽精气而死,妖却不敢近他的身,五日内无数妖被王气所杀,却未有散去者,乃妖界一大奇闻。皇家不知道妖的存在,只知道他出生后母妃及宫中数人离奇死亡,认为他不祥,国师却断言他命数奇异不可杀,后来他入白马寺修行,法号檀尘。”

凤休悠悠喝了一口茶,面对唯音“原来他在妖界这么出名的感叹”,只是微微一笑。

或许真有不可违的强大的命运,你为何每一世都会遇到他?

这兜兜转转两百年的时间,足以让她看清一些东西。看清却不可说,说了恐怕公子就要赶她凤休出阁了。

于是她很轻描淡写地说:“难得啊,你与我们妖类一同生活太久左右是不好,该交几个人类朋友了。我看你平日里看那么多书,有个和你交流的人真是不错。不过可别说了阁子里的事情。”

唯音笑嘻嘻地说:“我明白的,放心啦,凤休姐。”

凤休看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女孩,终是忍不住轻叹一声。

唯音从凤休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满脸的笑容一点点消下去,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凤休姐似乎有心事,看着她的眼神多有犹疑,应该是不想让她知道。

唯音抬头看着阁顶一颗明亮的夜明珠,洒下的光柔和又幽深,在那棕色的木质栏杆,红色的灯笼,四处悬挂的白色纱幔间流淌。

她摇摇脑袋,不去细想这些事。看了看自己歇业中的牌子,索性留它如此,跑出门到长安去了。

第4章 长夜[肆]

唯音到了白马寺,避开络绎不绝的香客,找了一条僻静的小道绕到大殿之后,面对着大同小异的小路和石门,便有些犯糊涂了。

她确实不大记路,这条路已经走过许多次,然而还是忘记下面该怎么走。正在她犯难之时,一个光溜溜的小脑袋从一扇门后边探出来:“唯音姐姐……施主!”那个小和尚手半掩着嘴,小声喊道。

唯音看过去,袅袅烟气从小和尚身后的门里泄露出来,仿佛是从他的小脑袋上冒出来的,不禁笑了:“是你啊释真。”

小和尚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便一溜小跑了过来,对唯音说:“檀尘哥哥去山上参禅了,这个时辰该要回来了,我带你去他下山的路上等他。”

唯音瞧着这孩子的模样,真真觉得可爱至极,便要逗上两句:“多谢啦释真,小小年纪就如此体贴,将来若能还俗讨个娘子想必很好。”

释真红了一张脸,气鼓鼓地:“施主又取笑于小僧,小僧是要……”

“要潜心修佛当高僧?斩断七情六欲,四大皆空?”唯音摸摸他的脑袋:“你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么?”

释真被噎了一下,气得转过头去:“小僧说不过施主。”然后大步向前走去。

唯音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便甚是乖巧地跟在释真身后,穿过几个偏门,走向寺后的山林中。唯音几步一回头,极力地想要记住自己走过的路,然而不过片刻脑子里就成了一锅粥。释真回头看见唯音对于路途一脸茫然的样子,悠悠说:“施主连自己的路都记不清楚,何必来指点别人的路呢?”

这句话他一路上遣词造句了许久,如何说显得很厉害,极力揣摩平日里方丈教诲他们时的神态,好不容易才找了一个合适的时机说出来,心中十分得意。

要你老是欺负我嘴笨,我也要震一震你。

他如此想着,却见费劲地爬着石阶的唯音愣了愣,提着裙子的手还僵在原处,眼中的光芒闪了闪,继而黯淡下去,泛上淡淡一层悲伤。

“你这话……说得也在理。”唯音轻轻说道,也不知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

这回释真慌了手脚,他以为唯音最多回不了他,再从别的地方取笑他一下,谁知唯音竟然真的难过了。他还是喜欢她平日里神采飞扬的样子。

“其实……我……唯音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释真几乎有点可怜兮兮的了。

唯音收起悲伤神色,噗嗤笑了出来:“哎呀,你干嘛就急着道歉?知道我刚刚为什么会难过么?”

释真老实地摇摇头,觉得不太对,又迟疑着点点头。

唯音忍不住大笑起来,摸着释真光滑的脑袋:“你啊,可真是……怎么这么招人稀罕啊。”

一双白鞋出现在前方的石阶上,一阵清雅檀香扑面而来。

“怎么,又在欺负释真?”

唯音抬头看去,立于石阶之上的年轻男子唇角含笑,温文尔雅。他有着一副惊为天人的容貌,眼里却是如一片湖水一般的平静,脊背挺直,无声处有一种淡淡的清傲。一身翩翩的白衣如雪,仿佛世外谪仙,纤尘不染。

“没有,释真今天语出惊人,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唯音乐呵呵地说。

檀尘悠悠笑着,也不戳破。倒是释真不好意思了,丢下一句——我先回寺里了,便一路小跑下去。

唯音看着他灵活移动的背影,感叹道:“这孩子真实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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