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时光里偷偷爱过你》姜晚意、孟淮序
决定放弃孟淮序的第十八天，姜晚意剪掉了齐腰的长发，抽了人生第一口烟。
剪断长发的当天晚上，她拨通了一个跨越万里的视频电话。
“爸，多伦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已经收到了，我想去加拿大上学，再陪在您身边。”
听到姜晚意的话，视频那边的姜父有些意外。
“当初和你妈离婚后，我来了加拿大定居，这些年也一直让你来这边做交换生，你非说要留在你哥孟淮序身边，现在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姜晚意垂下泛红的眼帘，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有些路总要走一走才知道是死胡同还是阳关大道，孟淮序要结婚了，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再粘着他也有些不合适。”
她的话透着五味杂陈，姜父心疼叹息一声。
“你能想通就好，你妈和孟叔叔忙着全世界旅游，把你丢给孟淮序这么多年，现在你长大了，是该来爸爸身边，一边读书一边学着管理公司了。”
姜晚意应了几声才挂断视频电话。
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眼，她起身去厕所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还有半个月就要离开这里去多伦多，她要试着走出心底的沼泽地了。
看到书房亮起的灯，姜晚意踟蹰片刻，调出手机里的电子录取通知书，扣响了书房门。
“叩叩叩”
书房里，一个身穿墨蓝格纹真丝家居服的男人正在敲击电脑。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眶，整个人透着儒雅的禁欲清冷感。
“哥。”姜晚意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眼前的男人，是她异父异母的哥哥，也是她藏在少女心事里的秘密。
孟淮序抬眉看到她，拧紧了眉：“有事？”
姜晚意抿着唇，有些踌躇开口：“高考志愿填报后的录取结果出来了……”
她的话尚未说完，一阵卡哇伊的女孩来电提示音响起——
“Darling接电话啦~”
孟淮序的眉头倏地舒缓，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不知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他脸上挂起一抹柔和的笑意。
“若若，婚礼的事你和婚庆公司直接对接，你想要的设计统统让他们安排。记住，钱不是问题。”
看到这一幕，姜晚意心头涌上一抹难以言说的酸涩。
从前孟淮序的温柔独属于她一人。
八岁那年，她随改嫁的母亲第一次来到孟家。
她站在偌大的别墅里无所适从，穿着英伦校服的少年孟淮序拉住她的手说：“小丫头，以后我就是你哥哥了。”
十岁那年，姜晚意晚上怕黑，孟淮序用他的零花钱偷偷买了个龙猫小夜灯送给她。
他说：“别害怕，以后哥哥会像龙猫保护小月一样保护你。”
情窦初开的年纪，孟淮序在姜晚意的世界里发光。
可她隐秘的爱情不知该如何宣之于口，只能将自己的秘密一遍遍写下来。
直到孟淮序大学毕业，十七岁的姜晚意在生日当天，将写满少女心事的日记本和一封情书送给了孟淮序。
那天孟淮序大发雷霆，将礼物盒掀翻在地。
他说：“姜晚意，你是不是有病，我是你哥！”
可当时的姜晚意却固执地认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你不是我真正的哥哥。这些年你宠我护我照顾我，我喜欢上你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
她的执迷不悟，换来的是孟淮序毫不留情的撕碎了情书。
“早知道你会犯浑，这些年我就不该管你！你根本就分不清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情！”
那天，孟淮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姜晚意一边哭一边将地上的碎纸捡回盒子，再拿回房间一点点粘好。
可用胶带拼凑好的情书已经布满伤痕，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第一次失败的告白，没有打消姜晚意炽热的爱意。
她努力学习，想考孟淮序上了四年的复旦大学，想留在上海留在有他的城市。
可高考结束的那天，孟淮序带了一个名叫‘程若若’的女人回家，要姜晚意叫‘嫂子’。
当天晚上，姜晚意哭得声嘶力竭。
那一刻，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踩着荆棘奔向孟淮序的那九十九步，成了一场空。
她和孟淮序只会是兄妹，再无其他可能。
这些年心里燃烧得旺盛的爱意，像一团火将姜晚意狠狠灼伤。
如今，她想通了。
她要亲手熄灭那团火，将孟淮序从心底挖出来。
看着还沉浸在和程若若通话里的男人，姜晚意咽回原本想说的话，默默退出了书房。
对孟淮序而言，自己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继妹，去哪里上大学他根本就不在意。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庸人自扰了。
还有十五天，她会就离开孟家，离开孟淮序。
回到房间，姜晚意看着床头亮着暖光的龙猫夜灯，眼里伤过一丝黯然。
憨态可掬的龙猫为小女孩撑着树叶绿伞，像极了从前那些年孟淮序将她护在臂弯的模样。
但从前，终究是过去式了。
姜晚意轻叹一口气，熄灭了龙猫夜灯。
“既然决定了要走，有些东西也该收拾了。”
姜晚意轻声喃呢着，找了一个陈旧的行李袋出来，再打开了满墙的收藏柜。
玻璃柜里，摆放着孟淮序在灵隐寺三拜九叩为她求的平安福，还有他特意去法国为她亲自调制的珊瑚海香水……
一样又一样，姜晚意全都拿了下来，放进了行李袋中。
行李袋一点点被填满，姜晚意的心却空了下来，好像破了个洞在呼呼刮着冷风。
她压住心里的黯然，打开了柜子最底层的抽屉。
泛黄的日记本，稚嫩的铅笔字迹，记载着她童年的动荡。
【新学校的老师很好，可同学们说我是扫把星，爸爸一个家，妈妈一个家，我是没人要的孩子。】
那时候孟淮序看到她写的日记后，认真地摸了摸她的头。
他说：“傻丫头，你不是扫把星，你是哥哥眼里的星星，亮晶晶，比任何人都要闪耀。”
那天后，学校再也没有同学骂姜晚意了。
后来她才知道，孟淮序背着她去学校偷偷警告了那些孩子，用他的方式暗暗保护着她的童年。
日记本上的铅笔字迹越来越工整，满页的文字全都记载着和孟淮序有关的点滴。
……
姜晚意一页页看着，双眼渐渐模糊。
最后一页，是高二那年文理分班时，孟淮序给她的留言。
【丫头，不管学文还是学理，记得在上海读大学，毕业后直接在孟氏集团上班。小时候我保护你，长大后哥也能继续罩着你。】
“啪嗒”
眼泪无声滑落下来，滴在日记本上，晕开了字迹。
姜晚意收敛思绪，将错综复杂的情绪全都压了下去。
再把那些日记和书信一张张撕碎。
每撕一页，她和孟淮序过往的回忆也少了一页。
全部撕完，姜晚意都丢进了行李袋里，再拉上拉链。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一阵动静。
姜晚意走出房门，一看便看见拖着行李箱的程若若在客厅和孟淮序抱在一起。
她心脏蓦地跳了一下，一时间僵在原地。
看到楼梯边的姜晚意，程若若仰头一笑，对她打招呼。
“晚意，我这几天要搬过来住，特意给你准备了礼物。”
她说着就朝姜晚意走去，将手中的锦盒打开。
“你看看，喜不喜欢？”
锦盒内，装着一个金属表带的粉色腕表，可爱中透着英伦风。
姜晚意皱着眉没有去接，她从小就对金属过敏。
九岁那年，保姆给了她一把金属勺子喝粥，她只是有些轻微红痒，孟淮序二话不说就直接把那个保姆辞退。
家里所有的金属制品也被他换了个彻底，不允许任何过敏源出现在她周围。
正晃神之际，孟淮序的声音响起。
“还不快收了，不要辜负你嫂子的心意。”
一字一句，敲击在姜晚意的心扉。
她怔怔看着孟淮序那理所应当的神色，心里一阵悲戚。
这个男人不仅收回了对她的所有偏爱，还忘了她的软肋。
姜晚意深吸一口气，收下锦盒，将腕表戴在了手上。
“谢谢嫂子，也……谢谢哥哥。”
谢谢你们让我能够更加坚定的选择离开。
这天晚上，程若若睡在了孟淮序的房间。
虽然知道他们是男女朋友，住在一起也无可厚非。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那些似是而非的暧昧声，姜晚意却失了眠。
她点了一支烟，看着烟雾在葱白的指尖缭绕，深深吸了一口。
又苦又涩。
第二天早上，姜晚意顶着红肿的眼睛走下楼。
“晚意！”
程若若拉着她到沙发坐下，颈脖上的红印若隐若现。
“你哥快生日了，我想给他办个生日宴会，你知道他喜欢什么风格吗？”
程若若的问询，拉回了姜晚意的视线。
她不由得想起了曾经有一次，和孟淮序在海边散步时说过的话。
她说，她喜欢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喜欢海边敲击的浪花的声音，还喜欢牵着哥哥的手，在朝阳初升时一起走在细腻的沙滩上。
那天，孟淮序牵着她的手在沙滩上走了很久。
“丫头，你喜欢海边，那以后咱们俩的生日宴都在海边举行，你喜欢的就是哥哥喜欢的。”
那时候，孟淮序满心满眼都是她，现在的他却避她如蛇蝎，忘了她的喜恶。
一股涩意从胸腔里扩散开来，让姜晚意顿了好一会儿才将思绪拉回。
“我……”
她正要开口，却被走过来的孟淮序打断：“我的事，你该直接问我。”
程若若拉着他的胳膊撒娇：“我想着晚意是女孩子应该会更懂你，看来你妹妹也并不了解你。”
姜晚意勉强一笑。
是啊，的确不了解。
“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压住心口的涩意转身要走，孟淮序的眼神却骤然沉了下来：“大清早的，你能有什么事？”
清冷的声音传到耳边时，姜晚意心里震了一下。
他还会在意她去干什么吗？
姜晚意如实告知：“我约了今天去办签证。”
话刚说完，程若若一脸惊讶：“准备出去旅游？和同学一起还是和男朋友？”
孟淮序皱眉看向姜晚意，语气里满是指责。
“姜晚意，高考才刚结束，你大学毕业前不要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冷漠的谴责如针般扎进姜晚意的心底，让她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
沉默之际，程若若善解人意般地打起圆场：“小姑娘长大了谈个恋爱也无可厚非，你别这么凶她。”
说完，她又轻声安抚着姜晚意。
“有喜欢的人就大胆去爱，人生能有几个十八岁，别听你哥的。”
程若若说完，就和孟淮序一起出了门。
看着他们牵手离开的背影，姜晚意缓缓蜷紧了手心。
人生只有一个十八岁，她已经给了孟淮序。
还有十四天，她就会离开。
往后，她不会再让自己的青春埋葬在无人问津的沼泽地。
姜晚意出了门，外面的天色雾蒙蒙地下着小雨。
明明是夏天，可雨丝飘在身上时还是让她打了个寒颤。
以前每一个下雨天，孟淮序总会亲自开车接送她。
他说，“我的小丫头可不能被淋到雨，哥的臂弯是你的遮风避雨港。”
可现在，她要习惯一个人独行了。
姜晚意微微垂眸，撑着伞往外走。
办完签证后，她正准备打车回家，看到微信朋友圈的特别关心提示信息，下意识点了进去。
半年才更新一次的孟淮序发了一条新动态。
【下雨天适合官宣。】
照片里，孟淮序装着一身裁剪精细的燕尾服，揽着身穿鱼尾婚纱程若若，笑得如水般温柔。
简单的一句话，和照片里的婚纱合影冲击着姜晚意泛红的眼眸。
评论区写满了恭喜，有人说郎才女貌，也有人说天作之合。
姜晚意怔怔看着，左心口没有从前那般悸痛。
她敲击屏幕，平静地在评论区敲下了四个字。
【百年好合。】
姜晚意发完评论，又将对孟淮序朋友圈的特别关心取消。
离开的日子在倒计时，她会用这些天，将那个男人从自己心底一点点挖出来。
半山别墅。
姜晚意回到家后，发现空无一人，唯有一室冷清萦绕在她身边。
她一个人进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鸡蛋面。
吃着面时，程若若给她发来了一条微信。
【晚意，我和你哥哥晚上不回家，你照顾好自己哦。】
随即又发了几张两人一起吃烛光晚餐的照片，还有在酒店大床房的对镜合拍照。
姜晚意指尖颤了一下，平静的回了一个字。
“好。”
刚关闭对话框，高中同学群有人艾特了她。
她点进去一看，发现是同学们在群里邀请她参加周末的毕业聚会。
想到以后去了加拿大定居，便没了什么回国的机会，姜晚意答应了参加聚会。
收到她的回复，群里瞬间又热闹起来。
【这次聚会，你那个宠妹狂魔的哥哥孟淮序会一起来吗？】
【以前我们露营遇到山体滑坡，你哥连夜打飞的赶回国，带着搜救队去山里找你，还说以后你出门他都会陪着，这次应该也会来吧？】
看着同学们发出的文字，姜晚意脑海里浮现出曾经那些温暖而又满是安全感的回忆。
可现在，那些温暖都变成了冰棱，一根根扎进了她的心脏。
让她只要一呼吸，都会生疼。
姜晚意攥紧手机的手松了松，简单回应了三个字。
【他不来。】
同学们对孟淮序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将自己揉碎骨子里宠的那些年。
十七岁的告白被拒他们不知道，也自然不知道那个说要日日护着她的人，早就有了其他想保护的人。
这一夜，姜晚意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八岁那年第一次进孟家，拘谨地站在喷泉前不知所措。
少年的孟淮序穿着英伦格子校服，淡漠扫了她一眼便背着书包转身离开，没有说一句话。
倏然睁开眼，姜晚意发现她的脸上湿漉漉一片，枕头上也晕开了痕迹。
如果从一开始，孟淮序对她就这么冷漠，她是不是能早点认清他们之间的距离？
可惜没有如果。
人世间，最难过的不是从未得到，而是得到了全部的偏爱，却在一夜间消失无痕。
起床后，姜晚意看着房间角落处那个装满回忆的行李袋。
倒计时十三天，她就要真正离开这里。
不管舍得还是舍不得，她都该将这些回忆扔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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