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内容来源于网络,泡沫整理!仅供传阅,请及时删除,谢谢!
PS:【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 作者所有
☆☆☆☆☆☆☆☆☆☆☆☆☆☆☆☆☆☆☆
书名: 一盏万川
作者: 秋水色睫
简介: —— 极天处风翻云卷,眼前茫无际涯。
她随船队漂泊海上,带着惊天之秘,数着余生寥寥时日,突然想起,马贩子李秾初到建康城那一年,秋意正浓,她在将军府养马算账,赏花听曲,偶尔肖想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那已是她此生最好的日子。
权倾朝野大反派x马贩子小村姑
第001章 秋意浓时
秋时落叶,飘若萦絮。
大晛国都建康城南,秦淮河岸,秋意将丹枫与乌桕染得朱红绀赭,此时节正是城中秋意最浓之时。
两岸酒家点起琉璃纱灯招揽客人,缥缈灯影映照着枫丹桕赤,灿若霞色。
在一片明媚如斯的秋景中,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睡在草垛旁的一个瘦骨嶙峋的病人。她穿着极单薄的衣衫,闭着眼睛正陷入昏迷。
就像被人当胸踹了一脚,病人大喘一口气从昏迷中舒醒,在凉爽的秋风中出了一头热汗。她衣衫破烂,长发裹在巾帽里,几乎不辨男女。
这是她流落建康城以来的装扮。天子脚下繁华万千,道路两旁却仍有无家可归的野乞丐。她在道路旁乞食,战战兢兢,为了免受欺凌,只能费心隐藏身份,扮作男子。
这是秦淮河南岸最大的草市,三教九流混迹,牲口嘈杂。她在等一个人,那人说他是谢府的家人,要给主家物色一个饲养牲畜的小厮。
晌午时分,一个步态稳重、蓄着胡须的中年男人匆匆赶来,走到女子身边问:“你就是昨日指出龙驹病灶的人?”
“正是小人。”
“你跟我来吧。”
女子跟在男人后面出了草市,来到秦淮河北岸的谢府。
龙驹是昨日谢府家人牵到草市来寻医的一匹名马,膘肥体壮,浑身棕红,四蹄毛色却白如踏雪,一看外观就知道是不可多得的神骏。
那家人正和马贩子交谈时,女子一眼看出这匹龙驹生病的原因。这匹龙驹来自天山地区,那萎靡的样子多半是因为离开天山日久,喂食的马料里缺少了天山的矿物,那肥壮的膘已经失去了神采。
谢府层楼叠榭,画栋朱帘,她被带到总管的小厅上。总管问她:“依你说来,非要将龙驹牵回天山才能有救?”
“不用非得这样,只需找来天山麓的矿石供其舔舐,不日即可恢复。”
总管看她不像说谎,转身吩咐人去找天山矿石去了。
“把你的名姓报上来,你来自何门何氏?”
“小人李秾,是边陲贩马的农户,无亲无族,父母已于年前病逝。”
她尽量平静地说完自己的身世,话说出来就像针扎进肉里一样疼,但她刚刚昏睡醒来的身体已经有些麻木了。
傍晚时分,总管问清楚了李秾的身份,决定让李秾在谢府留下,在下人居住的厢房给她腾了一个房间,让她暂时负责照料龙驹。
元庆三十一年的深秋,马贩子李秾在显赫的谢府谋到一份差事。谢府总管有见过世面的眼力,在草市时就看出她是女子。为了方便照顾龙驹,总管交代她以男子装扮行走,不得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
分给李秾的是一间闲置的柴房,李秾不管里面有多不整洁,先倒在铺上睡了一觉。她已经很久没有躺过像样的床铺了。流亡建康以来,她几乎每日天地为席。蹲在建康草市的那些乞丐吃饱闲暇时就喜欺负弱小,因此李秾每天过得提心吊胆。
李秾终于舒服地醒来,远远听到府里正厅传来饮宴的喧哗。算了算日子,原来今天正是重阳节。
什么节气也跟她没关系。李秾合上衣服,在门房那里报备了一声,从偏门信步绕到了谢府前的通衢大街。
想来是因为重九,宫中取消了今日宵禁,所以今夜的建康城游人如织。
李秾随着车水马龙往南闲走,被游人一路推到了人群最是熙攘的秦淮河朱雀大桥处。河上密密麻麻停着画舫,杂着香味的河风将游人笼罩其间。
这香软的河风真让人熏熏然,她走到一处临河的栏杆,仰着脸,闭上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气,此时她又没有那么想死了。
要不要去死,随爹娘一块儿去吧?这是几个月来一直盘踞在她心里的念头。
她投过一次水,被人救了起来。用锋利的瓦片割破过腕子,可是,太疼了。疼得她猝不及防淌下泪来,哭着迟迟不敢再割最后一下。
真的太疼了,有没有不疼的死法?她一路昏昏睡睡,醒了就想这个问题,一路从边陲小镇流亡到天子之都建康城。
这就是爹来过一次,一直念念不忘的建康城吗?那么在饿死之前,她倒是可以尽情饱览建康秋色,等到了黄泉路上,慢慢跟爹说。
不过目前她暂时不用担心饿死的问题,晚饭时分总管让人给她端来一份饭食,谢府下人吃得比边陲小镇的大户人家还好。
“将乖比翼隔天端,山川悠远路漫漫,揽衣不寝食忘餐……”远远有清丽婉转的歌声从高处传来。
朱雀大桥不远处,京城名馆鹤鸣楼临河而建,虽然以楼为名,但鹤鸣楼却大得像是一座九重宫殿。
李秾的爹二十岁时来过京城一次,此后一生都对鹤鸣楼的歌舞念念不忘。
“双鹤俱起时,徘徊沧海间。长弄若天汉,轻躯似云悬……”那楼内的歌声就像来自天上,千回百转,如梦似幻。
李秾挤在人群里,一时听得醉了。
秦淮河北岸酒家的奢华雅间里全都坐满了休闲寻欢的达官贵人,普通小民只能簇拥着在楼下,远远地听一首天上人间曲。
李秾努力向人群挤去,争取再靠近一点那在临水而建在半空中,站满漂亮舞姬的楼台。
与此同时,秦淮河往北十里,宫城南掖门附近的刑部大牢前,正缓缓走出一个略显羸瘦的身影。
另有一人穿着戎装站在门口,身姿挺拔,远远看着从天牢里走出来的人,声音蓦地一哽:“君刃,你……”
一个尖利的声音宣道:“陛下有旨。”
那削瘦的身影,戎装将军及随行人员听声都原地跪下。
“赵执听令,五月太庙失火遭窃,尔有失职之罪,以致我大晛祖宗蒙辱,今大理寺已查明纵火案始末,念大将军赵釴驱敌护境有功,特免尔罪责,以慰将军之劳,以安国士之心,今仍令尔官复原职,尔其勤恳敦勉,谨言慎行,以赎己罪,钦此。”
赵执将额头触在坚硬的地砖上,朗声道:“赵执接旨,谢陛下隆恩。”
来宣旨的内宦扶起赵执,从怀中掏出几粒金黄色的橘子递到赵执手里。“这是臣出宫时陛下命臣在宫门口摘的,味甘清甜,特赐予郎君。①”
赵执合手捧起橘子再次以头触地:“谢陛下赏赐。”
等内宦走远,戎装将军急忙大步走过去将跪在地上的人扶起。“你受苦了。”
赵执手里捧着橘子,嘴角勉强扯出一丝表情,“谢继业,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别开玩笑了。”谢赓将右手搭上赵执的肩膀,“才三个月,你竟瘦了这么多!”
“还要多谢你的关照,没有至于跟老鼠抢食,瘦到皮包骨。”
“快,到我住处去换身衣服,怎么将军府也没个人来接你。”
“定是叔父特意传过话,听凭陛下处置,所以没有叫人来。”
赵执自幼丧父,养在亲叔父大将军赵釴膝下,等同亲子。
“啧……你的脚怎么了?
“就是几个月幽闭没有行走,有点不习惯,还要感谢陛下的特殊照顾。”
谢赓对三个月前太庙失火案的内幕所知不多,只知道龙颜震怒,将彼时刚刚到任上,负责监管太庙修缮的赵执等几人全部下狱。
谢赓听出了赵执话里那明显的言不由衷,生怕他再说出些什么来。连忙叫手下牵来马车,赶着往自己位于宣阳门附近的值房去了。
赵执在谢赓值房的起居室沐浴,换了新袍服。他向谢赓借一匹马,想要回乌衣巷的将军府去。
“你今晚还是先留在这里吧,你这个样子,赵夫人见了怕是要伤心的。”
赵执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新换的袍子,“怎么,我已经形销骨立不成人形了吗?”
“不是,你脸色不大好,关了三个月,能有什么好气色,我已经叫人去将军府送信,说你被我留下了,明日再回府。”这样应该没什么不妥,建康城很多人知道他二人是好友。
“那我现在回你房间再睡一觉吧。”
“今日重九,城内无宵禁,满城游人如织,我请你去喝点酒怎么样?”
“不想去。”
“秋风宜人夜色清雅,你不想去?”
“不去。”
看到赵执苍白的脸色,谢赓一愣,关在天牢不见天日三个月,仿佛把这个人的一部分关没了似的。那双褐色的眼睛依旧目光锐利,却深沉沉地,叫人看不清里面的内容。他想,他不会记恨陛下吧?
“我今日还真是想念鹤鸣楼的舞曲了,你必须得陪我去喝一杯,也当是给你接风洗尘了。”
“你订了雅间?秦淮河的雅间不是百金难求吗?”
“没有,碰运气吧,跟游人一起挤在楼下听也行。”
谢赓将赵执强行拉到街面上,全然不顾赵执脚还肿着。人多不能骑马,两人挤在游人中,向秦淮河北岸走去。
李秾正倚在一处临水的栏杆边听得出神,忽然听见有个煞风景的冷峻声音传来:“这就是人间难得几回闻的鹤鸣楼歌舞?也不过如此。”
李秾疑惑地睁开眼,不远处的水面停着一艘小巧的画舫,在河上一排精致豪奢的画舫中并不起眼。
她心中正思念父亲,于是没好气冲那人说道:“明明就很好听,你这样说,当真是对牛弹琴。”
话刚脱口而出她就后悔了,那人却没有搭理她的话,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谢赓看得出来,赵执说的根本不不止是楼上的音乐,他只是心情欠佳。
赵执坐在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时辰前那宫中内宦给他的橘子,作势要扔到水里,被谢赓一把抢回怀里。
“赵君刃,你疯了?这是御赐之物!”
“我不想要。”
“陛下给的你就得要,别给我犯浑了!我看你是蹲大牢还没蹲够。”
谢赓把橘子重新塞回他怀里:“你好好收着吧,难保附近没有陛下的耳目,当心你的皮肉!”
说话的当口,画舫游得离岸边近了一些。赵执看到刚才小声抢白他的人,那人一脸病容,身体瘦弱,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既不像下人,又不像商户,还有点像乞丐。
赵执冲李秾眼睛一挑:“小乞丐,你想不想吃这橘子?赏你了。”
李秾白了他一眼。
谢赓生怕他把那御赐的橘子丢了,明日两人都得治罪,连忙从赵执手里一把抢过来,全揣入自己的怀中。
他向岸上挥了挥手,指着赵执的脑袋说:“玩笑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这儿有问题。”
赵执:“你怎么知道我头痛?”
看装扮,画舫上那两人都气度不凡,想来身份非富即贵,都不是李秾能够得罪的。李秾为自己刚才那句失言冒犯对方的话后悔,不敢再在原地多留。她趁人不注意飞快钻进了人群中,重新换了个地方,直到看不见那艘画舫,才停下来发呆听曲。
那人把她看成乞丐,想来,那些大人物也不至于跟一个乞丐为难。
注释:①南朝皇帝常以宫城栽种的橘树果实颁赐臣下,表示恩宠。
第002章 马场乍惊
谢赓给赵执斟了一杯酒,想安慰这位刚刚免除牢狱之灾的好友。二人曾一起在边关从军,有同袍之谊。
“赵君刃,你别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了,陛下让你监工,太庙失火,你自然有罪,陛下罚你那是国法,如今将功折罪那便罢了。”
赵执接过酒杯仰头喝下,在狱中三月余,他始终都没有明白那日火灾为什么会发生,简直令人头疼欲裂。
他将酒樽捏在手里,恨恨地道:“我必要到大理寺问明真凶是谁,让凶徒伏法!”
谢赓:“那是自然。”
李秾很晚才回到谢府自己的房间,谢府的重九宴还在进行。她没有骑乘工具,赶路赶得一身热汗。她刚刚坐下准备宽衣,门突然被推开,她吓了一跳赶紧合上衣服。
推门的人却顾不上看她的动作,急匆匆地问她:“爹说你是新来的兽医?你快来看看龙驹,除了天山矿石,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没有?”
原来这是谢府总管的儿子,李秾解释道:“小人并非兽医,只是生在边陲,自小家里贩马为生,跟着父亲饲养过不少马匹,略识得一些症状。”
“你随我来。”
李秾随他匆匆来到马厩,灯光下那匹龙驹双腿已不能直立,有气无力地伏在草堆上,口中还淌出粘稠的口涎。
总管之子语气不善,凶巴巴地向李秾命令道:“这是将军新得的爱马,既然父亲把你找来,你现在赶快想办法!”
这症状李秾也曾在父亲养的那些马群中见过,父亲贩来的马来自遥远各地,聚集到自己家的马厩中,总会出现各种水土不适的症状,因此要想办法使它们恢复,才能之后卖个好价钱。
李秾走进马厩,仔细观察了龙驹的口涎,说到:“小人可以一试,但此法是否奏效,小人不敢保证,只有父亲……才能知道。”
总管之子急忙追问:“你父亲在哪里?现在去把他找来!”
李秾:“家父,已经过世了。”
总管之子看她穿得一身寒酸,皱起眉头,说到:“真是……父亲到底怎么把你找来的?你快说,有什么办法?”
想来是府上该想的办法已经想过了。李秾找来纸笔,凭借自己以前帮爹抓药的记忆,写下自己记得的几味药草。
“用盐卤将之煮沸,给龙驹灌进去,两个时辰后可以缓解……只是,”李秾眉眼间有忧虑之色,“这些并非给人的药草,你要去哪里找?”
总管之子匆匆把药方拿起。“我京师为四海之中心,辇毂之下,什么样的草药没有!你就在这里守着,哪儿也不许去,龙驹但有半点差错,唯你是问!”
李秾被他严厉的话吓得心惊,诺诺答道:“是。”
李秾在马厩守到后半夜,总管父子领着两位下人抬着一方药鼎来到马厩。李秾看着他们给龙驹灌下药汤,困得眼皮子打颤,却不敢擅自去睡。
哪知道药汤刚灌完,那龙驹似是极难受地从喉咙里闷嘶一声,吐出一口更加粘稠的口涎来。
“怎么回事!”总管之子一着急狠推了李秾一下,李秾被推得身体趔趄撞在廊柱上,却不敢出声。
他正要发作,总管喝止了他:“谢春,不得无礼。”
龙驹吐出浓涎之后,闷闷地趴在草堆上不作声了,一时间看不出药效好赖。
谢春父子看了一会儿,交代一个下人和李秾一起守在这里,又匆匆离开了,想来是去禀告谢府主人去了。
总管父子对这匹龙驹这么要紧,它定是谢府主人的心爱之物。
李秾守在那里越来越困,几乎睁不开眼睛,又不敢离开,只能老老实实坐在马厩前。后半夜实在扛不住,抱着柱子睡了过去。她也不知道几个时辰后马能不能缓解,也许天亮之后她就会被赶出谢府,不幸的话还有牢狱之灾。
死就死吧,李秾破罐破摔地想。
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大亮,她是被一阵脚步声吵醒的,马厩外一个高大的男子后面跟着总管匆匆走来。
“你说昨晚已经灌下汤药?可还有什么……咦,龙驹站起来了。”
李秾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退到一边。
“想来是这汤药有效,富伯,建康城兽医稀缺,能治马瘟的更是少,你在哪里找的兽医?”
李秾低着头,听这声音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
谢富一指站在旁边的李秾。
“是你?”
李秾一抬头,眼前的谢府主人正是昨天画舫上对她说过话其中一位。
“小人李秾……”可惜她从小长在乡野,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京城的大人物。
一旁的谢富看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主人,当真半点奴仆礼仪都不懂,连忙着急提醒她:“不得无礼!主人是当今圣上亲封的建康都尉,武威将军,还不跪拜将军?”
这是李秾从来没有听过的大人物,李秾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小人拜见……拜见将军。”
“起来吧。”谢赓随意地说,他似乎不像总管谢富那么注意尊卑礼节,注意力都在龙驹身上。
李秾连忙去看那匹龙驹,它已经站起来,口涎也止住了,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谢赓说话随和:“昨夜还要多谢你开的药方,你居然是个兽医?”
谢富听出了主人话里似乎认识李秾,“将军认识她?”
“之前不认识,昨晚街上偶遇。”
谢富向主人说明李秾的情况:“禀将军,此子乃梁州边陲小镇野川镇农户,自幼随父母贩马,因此懂得料理一些马疾,我将他从草市寻了来,以照顾龙驹。”
他没有透露李秾是女子的身份,一定是因为女子身份在谢府多有不便。李秾紧张得吞咽了一下,将胸部无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谢赓拎来井水,亲自给龙驹刷了毛,他表扬谢富:“你做得很周到,查清底细就让他在府上住下吧,我已经派人去找天山矿石了。”
他看李秾满脸憔悴,知道她在这里守了一夜,于是向她吩咐:“你先下去吧,以后你上心照顾龙驹,只要龙驹能恢复如常,我重重有赏。”
李秾始终不敢再抬头看他。“是,小人告退。”
他的话意味着,她这段时间的衣食暂时有着落了。
重九过后,谢府给李秾发了仆人穿的秋装,并禁止她外出,也不能去正厅及花园,只能在边厢房起居,在马厩干活。身份低贱的下人不配在主人跟前伺候,这是谢府的规矩。
也许是因为吃住规律,李秾的喘疾没有再发作。马厩除了龙驹,还有几匹谢府主人喜欢的马,李秾每天专心照顾这几匹马,用双手一点一点将草料筛得极细,将马厩里的污粪清走,就在这细致的劳作间,放空心思,暂时不去想父亲和母亲。
几日后,她从下人们嘴里得知,谢府的主人名叫谢赓,字继业,官职是建康都尉,这是个负责建康城治安巡防的高官,节制谢巡防营大半的兵力,是李秾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那种大人物。因此谢赓不仅武艺高强,还深得当今陛下信任。
两位给下人们做饭的厨娘谈起谢赓,无不仰慕地说,以后哪家姑娘能嫁给谢赓成为谢府的女主人,要羡煞京城闺门小姐们的。
李秾在旁边默默地听着,想起那晚和谢赓一起游船听曲的另一个人,那个人又是谁呢?
十数天之后,李秾在谢府见到了那个人。他和谢赓一起来到马厩看龙驹,谢赓亲手拿着天山山麓运来的矿石,给龙驹舔舐,那人只在旁边嫌恶地皱着眉,站了有三步远,显然是嫌弃会脏手。
“为什么给它舔舐这矿石?”
“因为这马自小长在天山,体内摄入天山矿物,才能体壮膘肥日行千里,若长久缺少这矿物,它就会得马瘟。”这是李秾自小跟着父亲贩马得到的常识,也是她告诉谢赓的。
“原来如此。”
李秾低头听着这两人的对话,这两人虽然是友人,但是玩好却不同,谢赓爱马如命,另一位,他好像叫赵执,却不太兴趣,那他大概没有碰过马吧,李秾想。
直到李秾奉命跟他们来到后院的演武场,她才知道自己猜错了。
谢赓提出要比试一场,两人各自选了一匹马。李秾还未来得及看清,两匹马便箭一般冲了出去。绕着演武场疾驰了一圈,场中一个靶子已插满了两人各自射出的数十只箭。
李秾一时看得呆了,想起父亲和马队贩子们骑马的身影,心里一刺痛,眼泪从眼眶就要冒出来,她怕被人看见,慌忙撩起衣襟匆匆擦去。
那箭尾上有两种颜色。谢赓喝止住马,说话满是不服,神色间却没多少怒气:“黄羽多一支,赵君刃,我今天居然输给你了。”
赵执淡淡地回答:“输给我有什么意外的?”那话不知怎么的在李秾听来却有几分自负。
谢赓了然,赵执可是从小有神箭手赵釴教导。
谢赓随手将龙驹的缰绳递给李秾,那龙驹这几日舔舐熟悉的天山矿石,精神恢复得很好,正是躁动的时候,刚才谢赓骑着它跑了几圈,没有尽兴却激起了它体内的野性。
李秾才接过缰绳,那龙驹突然原地高高跃起前蹄,兴奋地长嘶一声,接着向场中跑去。跃起来的龙驹比两个李秾还高,李秾心里大惊,接着被马缰一带,瞬间扑倒在地。她拉不住那缰绳,被龙驹拖行了数米。
这一切来得猝不及防,谢赓旁边一位穿甲胄的军士大喝一声:“蠢货!”这养马的小厮竟牵不住马。
他跑上前去牵马,另一个身影却更快。那人在旁边马桩上一借力,飞身追上龙驹,鹞鹰一般翻上龙驹的背,勒住缰绳使龙驹原地停了下来。
李秾晕厥了几个瞬息,被地面砂石割伤的腹部和手臂很快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流出,钻心地疼。
李秾挣扎着想站起,却发现腰部一松,她本就单薄的外袍被演武场尖锐的石砾割坏了,她不敢直接起身,只能借由缓解疼痛之机伏下身去。
她伏着身子低着头不敢爬起,却听见骑在马上那人说道:“谢继业,你府上竟也养无用之人。”
谢赓安抚住龙驹,转身吩咐:“快去叫府医来,你没事吧?”
李秾声音颤抖:“是小人无能,请将军恕罪。”
谢赓旁边一位巡防营军士想要扶起李秾,李秾着急地咬着牙:“别碰我。”倒让那军士愣了一下。
听闻演武场惊变的总管谢富带着府医匆匆赶来,将一件外袍给李秾披上,将她扶了起来。
演武场众人看医正要给李秾止血。外袍之下,李秾的胸衣完全散开了。李秾不敢再多留,忍痛拖着瘸腿逃难似的跑出演武场。
身后隐约传来众人的对话。
“此人如此瘦小,看起来弱不禁风,怎么牵得住龙驹?”
“他是谢总管找来的兽医,为何如此胆怯?”
第003章 风起太初
李秾最严重的伤在腹部,她拒绝府医给她上药,固执之下府医只得把药粉放在她的床头。她栓上门,飞快地将外袍脱开,洒上药粉,之后沉沉睡去。
疼痛之中好久没做的噩梦袭击了她。
那人说谢赓府上竟也养无用之人。
无用之人,无用之人……爹娘相继离世后,她确实是无用之人了。
睡梦中,娘亲从奔跑的马背跌落山崖,父亲喘疾发作无法就医死在荒野的画面反复出现……她是从河岸边被人救起的。葬了父亲之后她跳进了附近的河。那条河没要了她的性命,溺水却加重了她从娘胎里带来的喘疾。
无用之人,无用之人……那人嘲讽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细密的汗珠从额发处冒出。
......
一盏万川by秋水色睫 全文免费观看_夸克网盘点击观看
继续浏览有关 bg 的文章
文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