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黎明破晓前》(精校版全本)作者:码代码的Gigi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4-12-12分类:小说浏览:24评论:0



《黎明破晓前》

作者:码代码的Gigi

文案:

愿你们这场爱能避免麻烦

愿你在最后也能踏上雪山

微博:码代码的Gigi呢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宁清,赵昕远┃配角:蒋月,宁国涛┃其它:

一句话简介:那时我们青春年少,重逢又不太晚

立意:如果时间需要打发

第1章

◎过了七月闷湿到黏糊糊的梅雨期,就彻底进入了八月的盛夏。毒辣的太阳将屋前空地上泛起一层热波! 

宁清是周四下午请了假,赶回老家的。

宁国涛已经半个月没有联系过她了,她前天给他发了信息,他没回。昨天她又打了电话,没有人接。

这不正常。

父女俩很少打电话,但宁国涛时不时在微信上问她一句吃了吗维系着不知多少深浅的感情。他是开货车的,有时开车到了个新地,还会给她发个定位。

还记得有次宁国涛到了她所在城市,一南一北,地铁换乘要一个多小时。她纠结了许久,想问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没问出口,他就跟她发了语音,说要回去了,晚上还能再拖一车。

她也只是回了句,那你注意安全。

在昨天那通未接听的电话后,宁清起了疑心,晚上打了电话给蒋月,问她,最近我爸有跟你联系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手中一支铅笔被主人不耐烦地转着,这是她高二时学的坏习惯。外接的显示屏上挂灯亮堂的光打在面前的图纸上,还有插线板和一堆杂乱的数据线摆在书桌上便再无外物。

书桌被摆在了朝南的飘窗前,床就在椅子后边,两米距离都不到。再往外看,有一扇门隔开了卧室与外边的卫生间和厨房。没有客厅,进门走了两步,左边就是厨房,一台冰箱,煤气灶与洗手台搭成了简易的开火间,灶面十分干净,不知是主人爱干净,还是不常做饭。夹在厨房与卧室之间的是个卫生间,没有干湿分离的说法,实在是太小了,马桶与冲凉处连块简易的布帘都没有,一个转身就是洗漱台。

这是标准的单室套,四十来平,采光最好的就是卧室,没有独立阳台。要晾衣服就打开窗户,爬上窗台,挂在外边房东特地装的晾晒杆上。

这样的空间虽看似拮据,但对于一个人来说却有些奢侈。租房,地段、舒适度与租金,是不可能三角。宁清不想花过长时间在通勤上,这样的地段,单室套价格普遍不便宜,且是情侣共同租住居多。她虽工作三年,无能力租住高档单身公寓,加班多房子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当时看了好几套房,索性挑了个最便宜的。除了屋子简陋些,就是底下是个商铺,晚上不免吵闹些,但她加班多睡得晚,不是问题。而夜深时马路上偶尔的车流声,也习惯了。

宁清等了许久,电话那头安抚完小孩的蒋月才回了她说没有联系,他不主动联系我,我联系他干嘛?

转动的笔忽而脱离指腹的控制,啪嗒落下,笔头在虎口处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随手可拭去。

“我联系不上他。”

“你管他呢。”

宁清一阵烦躁,应付了两句挂了蒋月的电话后,又接连打了两通电话给宁国涛,毫无意外,没有人接。

盯着一天屏幕的眼很干涩,她滴了人工泪滴闭了眼。晚上要加班,明早有会议要作报告,可以请了下午的假。对了,还得先买张车票。

她不知掉,宁国涛的这一次失踪,等待她的是什么。

下了火车站,宁清不知道要去哪。

拖着行李箱,里面放着电脑和几套衣物,干脆去了快捷酒店,安顿下来后,她打了电话给她姑姑,宁国梅。

当听到电话铃声时,宁国梅正在家中拖地,她看着陌生的号码,按了接听键,听着电话那头的人喊了声姑妈,她明显一愣。

这些年几乎都与这些亲戚断了联系,亲戚是什么?蒋月曾跟宁清说,亲戚就是有钱时巴结你,没钱时嫌弃你丢人避之不及的物种。

“姑妈,我是宁清。”对方要真没认出来就尴尬了,她自报了姓名。

“清清啊。”回过神的宁国梅变得热络,“接到你电话都难得啊,怎么想起来给姑妈打电话了?你现在在哪啊?”

宁清盘着腿坐在宾馆的床上,摸着带着潮意的被子,“我回来了,我联系不上我爸,你有他消息吗?”

宁国梅放下了抹布,弯着的腰有些酸痛,站起了身,这个从小就聪慧的侄女,从没学会过迂回,上来就问了她哥的事,沉默了许久,“清清,你真的要管这件事吗?”

宁清看着放在床位的行李箱,不说话。

“这件事你帮不了什么忙,那就不要管了影响自己的生活。”宁国梅很直接,这样的话也许不该由一个长辈说,但看着这么个晚辈,亲侄女,但凡有一丝怜惜,都应该让她过好自己的生活。

“姑妈。”宁清苦笑一声,“他是我爸,我怎么能不管他?”

“那你来我家吃晚饭吧,我好久没见你了。”

宁清骑了大概十公里,九月的最后一天,天气并不热,傍晚时还有微风,到达目的地时只是微微出汗。

她先去附近的超市买了坚果礼盒和一箱牛奶,没有空手上门做客的道理。公司是十号发工资,她将房租和固定存款转到一张银行卡上,给自己剩余三千的花销。手上这点东西就花了她三百五十,身上就剩一千多了。

宁国梅的新家位于城市的南边,地段十分不错,看起来是个新小区,刚才一路骑行的路上都能看到新楼盘打的满屏广告,区域的发展可从房价中窥得一二。这么些年,城南这一片的黄金地段位置就没变过。临近市中心,本城最好的高中就在附近。

宁清第一次对城市格局分布有意识还是上高中时,班里好多人都住在附近,可以选择走读,甚至都是同一个初中的。

“来就来,你拎东西干嘛?一会给我拿回去。”宁国梅看着她手上的礼盒皱眉头。

她笑着说,“姑妈,我好久没来看你,心中有愧,我还觉得这点东西拿不出手,您就收下吧。”

宁国梅拿过礼盒放在了玄关处,才好好打量了侄女。她穿了个牛仔裤和简单的T恤,脚上的帆布鞋还有了开胶的征兆,后边背着黑色书包,活脱脱大学生的样子。她哥长得俊,侄女随了她哥,一张瓜子脸,皮肤白皙,且干干净净连个痘印都没有。浓眉之下是一双灵动的眼睛。但她瘦了很多,原本是正常身材,这一瘦,面相会显得凶。哎,不过她都二十七了,哪能跟印象里高中时的稚嫩可爱相比?

“去洗了手,来吃饭。”宁国梅走去厨房,盛了两碗饭。这顿饭做得匆忙,她便打电话从附近饭馆里定了老鸭煲和糖醋排骨送上门,再搜刮了冰箱炒了俩素菜。

宁国梅往侄女碗里夹着排骨,“你多吃点,别太瘦了,人一瘦脸就会变老。”

“不等姑父回家吃吗?”

“他今晚有应酬,不回来吃。”说起老公王锁明,宁国梅抱怨着,“他最近老讲究了,不吃我做的饭,说我做饭油多不健康。他要控制三高,在家都要买生的三文鱼说能减肥。”

她还没接话,就被追问着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在做什么工作,有没有谈男朋友,有消息了总该通知他们一声。

宁清三言两语交代了番,大学毕业后去了土木研究所读研三年,回来已经工作三年了,没有男朋友。

“姑妈,我爸现在在哪?”一顿饭还没吃完,她还是扫兴地问出了口。

宁国梅放下了筷子,“派出所。”

这个回答,在宁清的猜测选项内,一个人能毫无音讯,要么遇上事了躲起来,切断一切与外界的怜惜,要么被关进局子了。

“为什么不联系我?”

“清清,姑妈为你好。”宁国梅看向侄女,“你好不容易读完大学有工作能自己的生活了,不要往回看了。”

“他在哪个派出所?”

从姑妈家出来,天已黑。纵然傍晚时分短的可怜,深秋的寒意未抵前倒是散步的时节,宁清骑了辆自行车在这个城市的一角晃悠着。与其说是太晚了无法去派出所,不如说她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随着导航的指示左转,脚蹬了两圈,高中母校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眼前。

听到铃声时,宁清扫了眼校内高耸的钟楼,六点,晚自习开始了。外边三三两两的学生也压根不急,慢悠悠地往校门口走着,倒是保安在催促他们快些。甚至还看到一对小情侣,穿着短袖校服,光明正大地牵着手走进校门。

她也曾在这,有过无比精彩的高中生活。

宁清停在路边,单脚着地坐在自行车上看了两分钟,就离开了。

年少时总自认是特别的,但寥寥几句做生活轨迹概括时,再次意识到对大部分人而言,都并无不同。读书,工作,活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只是有时浪花打来时几乎能将一些人掀翻,造就了彼此境遇的截然不同。

第2章

一中分数线是最先出来的,宁清查了后,发现自己能上一中。就继续躺回床上,切了一半的西瓜被她放在凉席中间,双腿盘棋,身子对着空调,把薄毯披在肩上,挖着最中间那勺的西瓜边吃边看《古灵精探》。

同学阿雯约她去市里看电影买奶茶被她拒绝了,虽然七月还没到,但天也不凉快了。从宁家村到市里要坐公交,她得走十五分钟到汽车站,等四十分钟一班的公交车,要坐五十分钟才能到市里。

她让阿雯来她家一起看电视,阿雯说谁要呆在家啊,我要去KTV。阿雯摆弄着刚学来的新鲜词汇,果然宁清问了句,KTV是干嘛的?有电视看吗?

阿雯睨了她一眼,学霸也挺土的,说是唱歌的。

宁清点了点头,问,是不是有舞女?

阿雯笑出了声,你思想好龌龊哦,就是大家点了歌唱歌的地方,要跟我一起去玩吗?

宁清摇头,说我想在家看电视。

正如她学习时的专注与定力,她能专心致志看一整天电视,晚上再见鬼找出本书,在爸妈面前翻几页。

被问起白天干嘛了,奶奶孙英总能给她打掩护说上午陪我去地里干活,下午在看书呢。

宁国涛总是被她糊弄过去,说别一天到晚呆在家看书,暑假不跟同学出去玩吗?

宁清为难地说,阿雯来找我去市里看电影,估计她还要在外面吃饭,我没钱,所以没去。

宁国涛对女儿从不小气,立马从兜里掏出两张红票子给她,叮嘱着说要多出去多交朋友,死学习是没有用的,多个朋友才能多条出路。

宁清不置可否,前些日子蒋月还在她面前抱怨着说你爸尽交些狐朋狗友,他还非得装阔,动不动就请他们去饭馆吃喝。

但在这小小的宁家村,她家算得上是阔的,但阔是一种相对概念。

面朝黄土背朝天,是这个村落里老一辈的命运,年轻时在生产大队里出工记公分拿粮食,后来有了自己的地,便种自家粮食。种地是赚不了钱的,男人会外出各凭本事找点差事。

宁国涛这一辈种地的少,随着民营制造业的兴起,村落里文化程度不高的年轻人们,大多选择了进厂。出卖体力劳动,多劳多得,要挣多点就选个三班倒的厂。蒋月是其中一员,她在纺织厂上班,一天十个小时,周日休息一天,三千多的月薪。

宁国涛不是读书的料子,初中毕业后在他爹的拖拉机维修铺帮忙干活。他性格散漫,不是能按部就班老老实实去厂里上班的人。帮着修了三年拖拉机后,他爹拿出了所有积蓄,再问亲戚借了点钱,一家人坐着绿皮火车,去外地买了辆二手的渣土车给宁国涛。

孙英现在都对那段经历如数家珍,那时火车上小偷多,所有钱藏在她衣服最里层,裹得严严实实,她一夜都不敢睡。那时她这辈子第二次出远门,第一次出远门是十二岁时跟着十四岁的哥哥去上海看被关在监狱里的父亲。

开渣土车搞运输,看天吃饭,每逢雨雪天,宁国涛就躺在家里睡大觉,睡醒起来去镇上打麻将。

但他脑子活络,爱请客吃饭,搞关系十分在行。找的活总是给更多的运输费,有时能拉起一个卡车队给人老板搞运输,自己从中多赚一笔。

老马说了,占据生产资料的人,就会挣钱多点。

比起村中其他人家,宁国涛家是不拮据的。家中顿顿有肉吃,换季还会带一家子去市里逛街买衣服。去年他还买了辆二手皮卡,算是家中有车了,村里可没几户人家有车。

宁清觉得自己家挺有钱的,她想要什么爸爸都能满足她,零花钱也给足了。说要出门玩宁国涛会多给一百,说如果同学没钱,那她就大方点请吃饭。

打破她这一认知的是高一开学,看着一中门前车水马龙的轿车,不乏她认识的唯一豪车品牌——宝马,再想起皮卡车后边敞篷货箱上放着蛇皮袋装着的被子衣物时,心中滋味复杂。当然,这是后话。

当听到渣土车驶近的声音时,宁清扫了眼挂在墙上的钟,五点二十了,还有五分钟蒋月也即将到家,她“啪”地关掉电视跑出房门,到外边走廊上帮奶奶剥毛豆。

眼睛霎时看到太阳,眼睛里都出现了光点,还有一圈光晕浮现在眼前。她揉了揉眼睛,明天一定少看点电视,不能把眼睛弄近视了。

孙英瞧了她一眼,“我还正打算去叫你呢。”

“哎呀,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嘛。”宁清把毛豆子扔进篮子里,“今晚吃丝瓜炒毛豆吗?”

“对,一会你再去帮我摘个黄瓜,晚饭煮了粥,再凉拌个黄瓜。”孙英叮嘱孙女,“你爸回来了,告诉他你考上一中了,让他高兴高兴。”

说话间,渣土车在家门旁的空地上停了下来,宁国涛呆在车上整理完今天的运输凭证才下车。

早上四点就出门拖黄沙,他装完货还爬到后面拿着铁锹把不平整的黄沙压了压,又装了点,再拿薄膜盖上,弄得鞋子里都是沙子,身上都是灰尘。

回了家先到后院掉了桶井水,拿着抹布洗了脸。今天下午拖最后一车时,车在半路跑着,看到有满载的车掉头了,他赶忙也跟着掉了头,打了电话通知后边的兄弟换条路走。后来问了下,果不其然,前面在查超载。

妈的,哪个开车运货的不超载能赚钱?

蒋月这时也骑着电瓶车到了家,最近厂里很忙,她的同事们都去厂外边的摊贩处买点炒饭炒粉,吃了回去继续做,纺织厂是多劳多得的,有些要钱不要命的都上到了晚上十二点,第二天早上七点还能准时到接着干。她不想加班,想回家多陪陪女儿。

孙英烧了一辈子的饭,以前没有煤气灶时,一个人边塞稻草把握着火候,边把菜放进大锅里炒,火正旺菜在煮时,还得把下一个菜给切好。现在有了煤气灶,更是如鱼得水。她把丝瓜放进左边炒得半熟的毛豆里,再顺手敲了三个鸡蛋,煤气灶上右边是番茄蛋汤。砂锅下面垫着湿抹布,里面的排骨已经滚透了。

蒋月进来喊了声妈,就接过了锅铲,翻炒着丝瓜问了句放盐了没有。

“没有。”用筷子打着鸡蛋的孙英还不忘跟蒋月八卦,“你看到隔壁门口停的车没有?”

蒋月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到了邻居老太婆在门口树下的石凳上坐着,被一群人包围着,“都住在城里儿子家一个多月了,她怎么想着回来了?”

“是儿子女儿一起回来了。”

“她女儿难得回来啊,这么些年我都没见过几次。”

“她女儿的男人有本事的,是当官的,听说这次回来是掉到我们这当......”孙英压低了声线告诉了儿媳妇。

蒋月惊讶,“这么厉害啊?”

孙英冷哼一声,“你没看到宁建国跟个孙子一样,在家里烧了两盘龙虾,特地端了过去,还留在人厨房里打下手呢。”

宁建国是村长,平日里邻里跟他打招呼,他那哼唧声都若有若无,此时一张老脸笑成朵菊花在老太婆家忙前忙后。

李老太婆人品不行,奈何命好。儿子年轻时在供销社当采购员,后来办了厂,一步步做大,到现在城里别墅住着,宝马车开着。

想不到女儿也嫁得这么好。都是一个村里的,看见恶人风光,心中怎能不酸呢?

宁国涛洗完手,看着女儿正从屋里把折叠小桌搬到屋前空地上,“分数线出来了吗?”

“出来了,能上一中的。”宁清问她爸,“你吃饭还是喝粥?”

宁国涛倒愣住了,他也读过初中,知道一中有多难考。一个建校几十年的本地王牌高中,超高的一本率,考名校的更是不少。

但还是被女儿的淡定态度给惊讶到了,他对女儿能考上一中也没把握。女儿在乡下初中读的,他让他妈每晚都宵夜给她吃,到了十点就赶她上床睡觉,不要再学了。

孙英端着菜走出厨房,就被儿子问了句,“晚饭有什么肉?”

“就一个中午烧的排骨。”

“那我去镇上买个烤鸭和卤牛肉。”宁国涛看向走过来的蒋月,长期开车被晒得黝黑的脸笑得很憨,“你女儿厉害的,考上一中了,我们家未来的第一个大学生。”

蒋月小心地将汤放在桌子上,看着宁清发红的眼圈,就知道她今天看了一天电视,“我知道我女儿肯定可以的,我早就说了。只要她把看电视的一半劲头放在学习上,考个大学算什么。”

宁国涛推了电瓶车出来,“咱还得考个名牌大学呢,老婆你还想吃什么熟菜?”

“买几个鸡爪回来。”

被夸了的宁清还是得干活,拿着剪刀就去门前的蔬菜地上摘黄瓜。

家中门前有块空地,孙英种了时令蔬菜,对他们一家四口的日常伙食,是绰绰有余了。国梅每次来,她都摘个两大袋子蔬菜让女儿带回家吃。

孙英一早便拿着从小山上拾回的竹竿给黄瓜搭起了架子,藤蔓顺着架子攀爬而上,长满刺的黄瓜结实地挂在架子上,瓜蒂处的小黄花格外显眼。

旁边还分了几栏种了茄子、豇豆和苦瓜,宁国涛随了他爸的三高,才四十多,挺着将军肚,但腿很细。孙英听说苦瓜能降血压,便种了一栏给儿子吃。

新鲜黄瓜是扎手的,宁清挑了根长挂满刺的,用袋子包裹着,“啪嗒”剪短了头。脆生生的黄瓜,用菜刀背拍几下,再放入蒜瓣,淋上生抽和芝麻油,夏日里配白粥是一绝。

当她踩着拖鞋,从半米高的石墙上跨出来时,听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寻着声看过去。

“清清都是个大姑娘了,再过几年都要嫁人了。”

李老太做饭时没了葱,便到她家菜地的角落里采了一把,跟蒋月打了声招呼。

你个死老太婆,瞧不起谁呢?

蒋月面色未改,笑着说,“还早呢,这不,她才考上一中。后头还得读大学,嫁人早着呢。”

“这么巧呀?我家昕远也要在一中读高中了。”站在李老太旁边的女人插了话。

那个女人身着牛仔半裙配T恤,脚蹬一双运动鞋,看起来十分年轻。宁清再往她身后看去,站着一个又高又瘦的男生,人挺白的。

当她看向他时,他的眼神也扫到了她身上,交汇了三秒又各自撇开。

“昕远,你们会在一个班级吗?”宁真看向儿子。

赵昕远兴致缺缺,他没有认识新同学的兴趣,“不知道。”

宁真的声线依旧很温柔,“在学校里见到要彼此多关照啊。”

蒋月看着自己的一身邋遢的工作服,不免有一丝局促,但又挺直了腰杆,“太巧了,是要互相照应的。”

宁国涛带着一大袋熟菜到了家,孙英边埋怨他买多了,边将卤味装进碗里。

“明天起早拖一上午,中午回家,下午去下大队里。前几天找人写了个土地转让说明,我拿去大队,问问是不是盖个章就算证明文件了。”

孙英把鸭腿夹给了孙女,“我已经跟你二叔讲好了,你这里定下来,就让他来帮忙搭棚子。旁边要盖三间屋子,洗澡做饭和睡觉的。”

宁国涛点头,“等过两天下雨,我就去看设备,营业执照也在办了。”

“都弄好了估计也要两个月,刚好天凉快了,可以养鸡了。天热是养不住的,死的多。”

宁清啃着鸭腿,“爸,这个养鸡棚一年能赚多少钱啊?”

“能把你上大学的钱给赚出来,你要是大学考不上,至少咱家还有个鸡棚能让你回家养鸡了。”

第3章

宁清回到宾馆,才九点不到。

国庆假期,她并没有出行计划。原本打算窝在家中睡觉、加班,或许会出去看场电影,外食一顿。

无聊吗?

谈起大城市,总有万般好。艺术展、音乐会、话剧、各色酒吧、不同菜系的美味、高端商场......

也许她是寡淡之人,灯火酒绿的场所从不爱;收入限制了与奢侈品的深层关系;话剧音乐会票价不便宜;或者说,要花钱的爱好,她都敬谢不敏。

这么几年,她几乎没有享受过城市的光鲜亮丽,留在那只是因为行业整体报酬高,工作机会多。

她大学就考到了京州,只是所211。她的高考分数线很尴尬,如果硬要挑985的学校,只能去偏远的省份。每一届高考生中,总有人做这样的选择。但她选择去了省城的一所大学,省内分数线不低,她的分数倒也没浪费。

大学里交流机会很多,她大二暑假去了对岸上暑期学校。当时所有费用由学校和省教育厅共同承担,她只需要出自己的生活费。

大四时,班里同学各有打算。考研、出国、工作。有毕了业直接去施工方的,也有去大型房企的,那时这个行业正如日中天。想去设计院研究所的,学历卡在那,便一口气读了研。想出国的考语言,学结构的一部分都留学转了建筑方向。

宁清大四去了个工地实习,工作完晚上就捧着电脑,从网上找了上暑期学校时授过课的教授邮箱,发了邮件套瓷了一番。也许是她碰瓷语气太诚恳,也可能是她GPA不差,大学期间也有过项目和比赛经历,顺利收到了offer,还给了奖学金,学费能减免大半。加上那时蒋月的工作顺利了些,能资助她一些,宁清便选择去读了三年研。

宁清硕士毕业回了京州,进了家设计院。工作第一年,拿固定薪酬,第二年开始,工资便由基础工资和绩效组成,想多拿钱,就要拼绩效和项目数。

今年以来,地产寒冬。房地产企业的竞争尤为激烈,大型房企,本科生只面试头部学校的,月薪到不了五位数,且保护期一年。之后绩效工资都要与公司业绩挂钩。

当行业不景气时,公司也开始作妖,升职不加薪,反正职称不要钱给你好了,降低基础工资,福利砍了大半,年终奖拖延发放。你忍不了就走,主动裁员还需赔偿金。招人很少,对着HR都能说你们要转型成HRBP,跟着外企学了高大上的title术语,说白了就让他们搞点绩效出来。

上个月她遇到了大学同学,听着对方猛一顿吐槽。同学略有些庆幸地说,幸亏早工作了几年。可转瞬又叹气,当初毕业也算拿着不低的工资进去,当初雄心壮志,三年翻一倍,五年攒出个首付。结果现在年中要么不涨薪,要涨一个档位四位数都不到。谁能想到,毕业于一个不差的学校,工作了几年以为积累了经验可以跃入中层可以大展宏图,七位数年薪都不是梦时,却要面临降薪甚至裁员的风险。

宁清笑了笑,附和了几句形势艰难,忍住了没说,要真遇上裁员了,裁中层的性价比挺高。一刀砍下去,一个中层的工资可以养好几个新人,还很可能裁完发现对部门运行一点影响都没有。

不过她心知同学五年前毕业时进房企工资不会低,就算这两年涨幅不尽如人意,现在也差不到哪去。

人是在历史进程中活着的。当市场有信心时,毕业生人均好几个offer任君挑选。08年金融危机时,大公司都开始人人自危,要么裁员要么降薪,优秀的毕业生找到满意的工作也很难。

只能等。找一份工作暂时做着,等到市场信心回暖、再次繁荣时,自然好转。漫长的蛰伏期只能让人甘心做个长期主义者。

然而,行业不论上行还是下坡,与她而言,这份工作都是安身立命的保障。

宁清洗完澡就把电脑从行李箱中拿出来,电视机旁放了个小圆桌,她插上电源线,拿了瓶矿泉水放在手边,就开始工作。

在这个行业里,加班是常态。新人刚入职时总从配筋图开始画起,先做上部结构,再到下部地基。随着专业能力的加强,工作时间一再延长。

她已经过完了最忙的一阵,上一个项目建筑结构复杂,美观的建筑总这样,不太符合力学原理,难实现,若论轻松谁都想画方方正正的结构。

原本这么复杂的项目是轮不到她来做的,但她师傅刘明给了她这个机会,结构几乎都交给了她做,他给她审核,太过复杂时指点一二。其实这样他轻松不到哪里去,画在她身上的时间完全可以自己做了。

也许是宁清幸运,遇上了专业能力极强且愿意给徒弟机会的师傅。但她在除工作以外付出的并不少,逢年过节跑去他家给师母送礼,还帮他女儿辅导过功课。

那个项目,她熬了大半个月的大夜。那段时间,每当吃完晚饭再次开工时,她就觉得胸闷,喘不上气,但到底年轻,睡了两天就补回来了。这样的项目在手,就是她的代表作之一了。

厕所的门已被她关上,可她鼻翼间仍飘来若有若无的发霉混着洁厕灵的味道。圆桌很小,鼠标可滑动的位置有限。十一点了,隔音实在不好,都能听到隔壁事后聊天。

她心中一阵烦躁。她工资不算低,能住得起卫生条件更好些的酒店,但却这么抠搜搜地选了个便宜的。

宁国梅说好了下午开车带她去看守所。

光怪陆离的梦,醒醒睡睡,极不踏实。快天亮时梦到了奶奶,她在家门口剥豆子,看着孙女笑着说了句,回来了啊。

惊醒时,心跳都漏了一拍。

起床洗漱后,看着房间里的行李箱,拿在手中也不方便。昨天姑妈问她住在哪时,她借口说住在了朋友家。宁清在下楼时,又跟前台续了一晚。

在宾馆附近的面馆吃了碗拉面,她又沿着昨天的路,骑车到了姑妈家。

秋天阳光没了夏日的毒辣,但紫外线一点都不会少,宁国梅开车都戴上了墨镜和袖套,看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侄女,沉默得很。除了刚上车时打了声招呼,到车上一句话都没有说。也坐得住,很有礼貌,不看手机,看着前方的路况,一顶深绿色的鸭舌帽掩盖了她的神情。

哪像以前,叽叽喳喳,连嫂子都觉得女儿话太多了不像他们夫妻俩。

哥哥家只有个女儿,全家人都宠着这个孩子。当时她还有点吃味,自己生的是儿子,爸妈都更喜欢这个孙女,就因为她儿子是外孙吗?

但侄女小时候太可爱了,雪□□嫩,口齿伶俐。宁国梅现在都记得,当时她爸修机器时弄破了手,随意包了个创口贴。到家时家里人都没当回事,不就弄破手吗?结果宁清抱着爷爷大哭,说心疼爷爷。她当时惊呆了,这也太会撒娇了吧?这样的孩子,谁能不喜欢?

也许生活的巨变会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旁人无心力去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知道了,也因自己生活的匆忙而无法施以援手。

扶上马,送一程。都是极为难得的胸襟。

看守所在会客室是在一个小房间内,宁清不知此时心情应该如何,面无表情地看着宁国涛的缓缓走入。

她从没来过派出所,幼时只在饭桌席间听过亲戚的一个笑话。此亲戚白天上班晚上打麻将,日夜操劳瘦得跟排骨似的。结果夜间骑了摩托车醉驾了,被关了两个月。出来后,面色红润,甚至微微发福了。原因无他,作息变规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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