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昭鬼
作者:林格linge
简介:云苍苍,雾茫茫,未死女做鬼嫁娘;
燃红烛,挂白幡,阴差阳错成鸳鸯;
前有槛,后无窗,命到穷时见曦光;
生不尽,死有还,阴阳往复,好事成双。
孤女剑客X百年厉鬼
一场冥婚,连接江湖女客与百年厉鬼,阴阳相连,所有不公将大白于天下。
谁说这乱了阴阳秩序,要我说,这一切分明报应。
第1章 吹喜乐,燃喜烛,大红灯笼高挂,今日义庄办喜事,婚宴就开在夜半子时。……
今日这新人共有十来对,就是当日县太爷家娶亲,也没有这个热闹劲儿,虽然没下喜帖,但镇上的男女老少,但凡能来的,就没有不往前凑的,那义庄门前的浓烟打从黄昏起就没有熄过,隔了二十里地的外村都能瞧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杀猪宰羊,忙着款待来宾呢。
凑近了细看哪,今天这场喜宴,桌上的供品虽然是一应俱全,五牲五畜,十色鲜果,可这底下却没有活人的座儿,门前升起的浓烟不是别的,正是那新郎新娘乘的马匹、花轿、嫁妆箱笼,连着那喜被喜帕……
而在义庄忙里忙外的,正是那些满身尸臭的鬼媒人,他们身型瘦削,印堂发青,唇色乌中见紫,唯独一双眼睛,让那红烛的火光照得是又大又亮。
这些鬼媒人平日里盗尸掘坟,干的是损阴德的勾当,十里八乡的人见了他们,都只当他们作阴沟里的老鼠,啐着唾沫赶人,可这回却是长乐镇集全村之力,下了重金恭恭敬敬将他们请来的,连这些鬼媒人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登堂入室,享受如此待遇。
这长乐镇地处滨河一岸,当年北戎国来袭,骧国连传哀报,一退再退,最终退守滨河以南,痛失北境二十九州,定都齐云,这长乐镇就是最后一处战场。
当年的长乐镇,那是一片尸山血海,倒下的士兵人摞着人,残肢遍地,可经过一百年的光景,曾经再怎么惨烈的战场,也有重新拾掇好的一天,如今的长乐镇山清水秀,除了偶尔有些文人骚客,还过来一抒对故土的缅怀之情外,已是个男耕女织,再寻常不过的小镇罢了。
可就是这长乐之战的百年之期将至,这本来太太平平的镇子,如今却起了风波。
自今年的端午一过,小镇上先是闹起了兽瘟,好好的牛羊,天亮时去看,七窍流血地死在棚内,兽医也诊不出个好赖;再是镇上寻常人家里三五岁的小儿,每到子时交过,就啼哭不止,嚷嚷着房内有人;再然后,夜半鬼哭,镇上接连有人撞邪,赶夜路的人巷子里看见鬼影,第二天就高烧不退。
镇上的长官起初还当是有人太平日子养出闲毛病,无事生非,下令禁止这些怪力乱神的说法,更不得兴起什么神神鬼鬼的勾当,可没过几日,他的府上就有马棚无端失火,一名姬妾跌进荷花池里,人救上来却吓得失心疯了,说是荷花池里的水鬼,在扯她的脚呢!
镇长匆匆忙忙向普渡寺请来了高僧,高僧做了场法事,竟然就此圆寂了,临去前留下话来,说长乐镇当年战死的冤魂都是些青年将士,他们的大好年华才刚刚开始,就不幸惨死他乡,含怨而死的亡魂不肯轻易入轮回,如今快到他们的百年忌辰,所以才在长乐镇上流连。
当年死在长乐镇的亡灵,又何止是成千上万,即使是有道的高僧,也难以轻易将这些怨气化解,有普渡寺僧人丧命在前,长乐镇要再延请高人做法,却是不易了,听到是为长乐镇消灾,那些和尚道士都只能摇头婉拒。
唯有那些鬼媒人听了这事,就像苍蝇见了臭肉那样涌了上来,他们向长官说道,当年北戎一战,朝廷征兵,只要年过十五,通通充入军营,那些小儿郎们尚未娶亲,就遭殃横死,心里哪能不怨?单做法事,倒看不出长乐镇祭奠亡魂的诚心,要想安抚住这些亡灵,还得给他们配个阴婚。
镇长与镇上几个长老一合计,这些鬼媒人说得在理,横竖现在那些高人都不敢接他们长乐镇的茬,这些鬼媒人既然有办法,干脆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鬼媒人看了黄历,七月初一这一天,既宜丧事,又宜嫁娶,这庄白喜事,就定在了这一天。
好容易搜罗到十八具适龄女子的尸身,通通抬进了长乐义庄,百姓们这段时间以来可是被吓怕了,从来夜不闭户的长乐镇,如今到了晚上街上空无一人,知道了这事,也都是捐钱捐物,积极张罗,只等着这喜事一办,长乐镇能在过上从前的安生日子。
新娘子已经有了,新郎官可怎么办呢?
那些百年前的亡魂,都是被先民们草草安葬了事,从前逢年过节,老人们还会祭一祭这些为他们守住国线的英灵,到了这一代,已经很少再有人惦念这些野坟头,他们没有立碑,不知道姓甚名谁,如今婚嫁,去哪里找他们的生辰八字。
少不得由着鬼媒人胡乱写罢了,横竖死人这么多,按照百年前的时间去写,总能撞上。
唢呐声响,义庄门前的白纸红纸,纷纷扬扬落了一地,鬼媒人一袭黑衣,倒三角的脸上戴着红色的喜帽,他们的手抚过少女的棺木,迈过高高的门槛,走向台前,镇上的百姓在鬼媒人的唱令声中下拜。
“一拜天地,皇天后土,十殿阎罗,见证新人喜结连理!”
“二拜高堂,奈何桥畔,轮回道前,再无不了之憾!”
“夫妻对拜,生前或许无缘,死后幸得成双,从此佳人相伴!”
“去也!去也!”
唱令才歇,晴空里突然一阵阴风刮过,卷起一地狼藉,本来一轮满月,叫乌云遮住了半边,那些半明半灭的纸钱和着烟尘沙砾,扑向跪在地上的人群,义庄不设后门,也不开窗,可那些本该长明的喜烛,竟也齐齐被风吹灭,一时间人群里哭的哭,叫的叫。
鬼媒人打点的阴亲不止这一遭了,可从前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心里说不怕也是假的,只是这定金已经收下了,要是不能了事,这钱可不是得吐出来?勉强定了定神,大声喝道:“婚礼已成,洞房佳期,你们都各自回去,莫搅扰了新人。”
听到鬼媒人这么说,四下里的百姓立刻作鸟兽散,只留下义庄门前几条长案,案上供着香炉供品。
按照鬼媒人此前的章程,这些供品和帛金,旁人不敢享用,他们是照吃照收不误的,可今日的婚宴实在太过邪门,阴风吹灭了喜烛,可供桌上写着生辰八字的红纸却是纹丝不动,一群鬼媒人也战战兢兢,别说吃喝了,一个个推三阻四,都不敢进屋去重燃喜烛。
虽然是喜宴,不敢冲撞阴魂,爆竹是不点的,吹拉弹唱用的是镇上的喜乐队,方才那一出,这些人早被吓走,如今义庄安静下来,才听见门前几棵槐树上,乌鸦叫个不住。
这些鬼媒人里,领头的是个叫王福的,今年四十多岁,打小就跟着寡母干这个营生,十二岁上,寡母早早去了,他就自己张罗着干,这行做的人不多,真叫他成了势,今晚一行七八个人,如今都算是在他手下做事。
王福见这些人都不敢进屋,只得壮着胆子自己上,甫一进屋,他就感到身上一阵寒浸浸的,他这一辈子,打过交道的死人恐怕比活人还多,这屋子里十八具死尸,比起他刨过的野坟堆、乱葬岗不算什么,可就唯有这一次,他觉得脚下虚浮,手心冒汗,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屋里的灯灭得一盏不剩了,王福从屋外烧纸的铜器里取了火,还没走进屋里,火把就灭了,他只得又向屋外取火,可没想到,刚刚迈过门槛,这火把竟又无风自灭,这回他不敢再进,扔了火把,带着一众鬼媒人就往镇上跑,慌乱之下绊了一大跤,还把一只鞋落在院子里。
乌鸦的叫声此起彼伏,如同一曲哀歌,夜越深,义庄门前的雾气越浓,满月的月光穿不透这漫天的雾气,这义庄的门,义庄的墙,仿佛和这夜色融为一体,就快看不见了。
可要是有人留心去听,就会发现鸦鸣声里,夹杂着扣门的声音,先是依稀几声轻响,而后声音越来越急,动静越来越大,陈列着十八具死尸的义庄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准备破门而出。
终于一声巨响,一方乌木棺椁,棺盖由里向外,被一阵巨力冲开,棺中的鬼新娘一双削葱般的手攀上棺身,缓缓探出一个头来,今日义庄里停着的新娘,都由鬼媒人好好打扮过,她们穿着新制的红衣,头上戴着珍珠喜冠,为了这场婚事,长乐镇可是下了血本。
林昭昭生得明眸善睐,今日妆扮,为她点妆的娘子还在可惜,这样一个美人,若是睁开双眼,不定怎样灵动可人,奈何做了鬼嫁娘,这一生最盛装的一天,自己也不能亲眼看看。
只是不知道,若她看到此时睁开双眼的林昭昭,赞美的话可还说得出来?
脑袋上的钗环叮当作响,林昭昭不胜其烦,一把扯下来扔进棺材里,她坐起身来,四下打探,这似乎是一间停尸的义庄,这些年来她在江湖上行走,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过些市面,死人可没有活人可怕,见自己身处义庄之中,林昭昭反倒松了一口气,自己目前倒是安全。
只是不知道,自己明明是接受了流云庄委托,替她们追查二小姐失踪一案,怎么一觉醒来,自己却躺在了棺材里。
林昭昭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胸闷头疼,身旁的佩剑也不知所踪,她定了定神,站起身来,不论如何,先离开了这里再说。
她的棺材放在一张离地三尺的木床上,她从棺材里站起身来站定,正预备往下跳,却感觉有人轻轻地拍了拍自己肩膀,方才探看时,明明是四下无人,再加上她此时站着,伸手就能触到房梁,什么人能在此处拍她的肩膀,这么一想,林昭昭的冷汗顺着脊背就滚了下来。
一个男声从她耳后传来:“敢问这位可是林昭昭姑娘,在下唐突,正是您的新婚夫婿,丁二七。”
第2章 随着丁二七出声,义庄里喜烛齐亮,离他们最近的两盏,甚至爆了个烛花,……
林昭昭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棺材前正摆着她的合婚庚帖,庚帖上正是她林昭昭的姓名并生辰八字,新郎官未写全名,只留了个生辰,看上面的年月,竟然还是骧国北境尚在时的生人。
“你、你、你你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林昭昭咽了咽口水,像是要把乱跳的心咽回肚子里去,她颤抖着出声,却不敢回头看丁二七一眼。
“既然是阴婚,自然是死人,难道姑娘……”
丁二七这一句话,林昭昭眼泪顿时就涌了出来:“我是活人!活的!你看我有手有脚,你看地上,地上有我的影子,我”,林昭昭一着急,转过身去,正对上丁二七的眼睛。
这丁二七其实是个芝兰玉树的清俊长相,若是正经成婚,凭哪家的姑娘看了,都难免心中窃喜,是嫁了个俏丽郎君,可奈何他现在一身白衣,悬于房梁之下,长衫下垂,却不见双脚,林昭昭只是一眼,三魂就吓去了七魄,一不留神,失足从棺材里跌了下来。
“姑娘小心。”
丁二七见状,连忙要伸手去扶,可他的手刚一触及林昭昭的身影,就化作一缕青烟,阴阳相隔,竟半点也近不得林昭昭的身子,林昭昭就在丁二七的呼喊声里,扎扎实实地摔了个倒栽葱。
好在林昭昭毕竟是个剑客,落地的时候本能避开了要害,故伤得不重,可林昭昭惊惧之下,却不肯起身,就这么倚着木床的腿哭出声来。
“我林昭昭行得端坐的正,一生没行过恶事,你凭什么缠着我啊,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你你找谁去,我为什么在这里,这里为什么有鬼,这些红烛怎么这么晃人……”
林昭昭越哭声音越响,这座义庄从前只闻得哭声,还未听过喜讯,今日办了一天喜事,林昭昭这么一哭,反而有些从前的情状了。
这一连数问,有些连丁二七也无法作答,他只能依着最后一句,把这些红烛先熄掉两盏,随后就垂手立在一旁,耐心地等林昭昭哭完。
“这里是长乐镇,镇上最近闹鬼,所以请了鬼媒人,为亡灵做喜事,以期安灵消灾,姑娘大概就是鬼媒人找来的鬼嫁娘,只是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姑娘竟没死。”
这些冥婚阴亲,嫁娘多半不愿意的,更何况林昭昭未死之身,丁二七识趣地未再提,自己就是林昭昭配上的鬼郎君。
林昭昭大哭一场,反而把脑子哭得清醒了几分,眼前的男子虽然是鬼,但对她还是客客气气的,不像是要来索命的样子,瞧着这间义庄,停满了棺椁,又点起了喜烛,贴着喜字,白不白红不红的,确实是冥婚的布置。
自己阴差阳错,竟然做了回鬼嫁娘,且听丁二七方才的意思,自己的郎君还就是眼前的这个了,她一个妙龄女子,头一次穿喜服,竟然是棺材里,头一次嫁人,竟然嫁了个“死鬼”,等她出了这个义庄,定要掀翻那些鬼媒人的老巢,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这位,丁公子,您一表鬼才,确实是个良配,不不,实在是小女子我高攀了,但是小女子我吧,毕竟是没死,不堪配您的新妇,还望公子能高抬贵手,另觅佳偶,我日后一定时常祭拜,祝祷公子早入轮回,他日投身富贵人家,平安喜乐过完一世。”
林昭昭终于止住了抽噎,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丁二七一眼,这才鼓起勇气要送鬼出门。
丁二七叹了口气,请鬼容易送鬼难,这桩婚事非他所愿,如今结下这场姻缘,也不是他想走就能走的:“林姑娘,这阴婚之事,是生人乱点鸳鸯谱,扰了鬼界秩序,阴差收了鬼媒人的贿银,所以放任不管,如今婚事已成,不像人间婚事不和,还有和离的解法,要想了却阴婚,只怕是求告无门。”
林昭昭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此刻又有决堤的趋势:“那我怎么办哪?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丁二七不愿见林昭昭再哭,可想为她拭泪,一来怕唐突了姑娘,二来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与林昭昭接触,连忙回道:“这个自然是不会,姑娘阳寿未尽,尽管有这场姻缘在,也是无碍的。”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缠着我?”
丁二七是个和气的鬼,和气得过了分,林昭昭此前的惊恐敬畏之心,竟然也就渐渐淡了,等到她反应过来,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也太不客气了些。
好在丁二七也不恼:“姑娘恕罪,丁某也并非有心纠缠,只是方才试了试,大概是受这场婚姻所制,我如今竟不得离开姑娘的一丈之外,故此只能叨扰姑娘了。”
这可怎么是好?林昭昭眼前一黑,难道自己这辈子,无论天涯海角,身边还总要跟着个鬼不成?
“你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解除这个限制,倒,倒不是我嫌弃公子,只是天大地大,公子若是只能被锁在我的身侧,岂不憋闷的慌?“
丁二七也能看出来,林昭昭说的不是心里话,但他也能理解,这骤然冥婚,要与一个亡灵纠缠,任谁都想早日脱身,他想了一想,对林昭昭说道: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但凡冥婚嫁娶,只不过是生人的一点执念,对于死人来说,这不仅是一场盲婚哑嫁,而且还得为此背上因果报应,因此就算结缘,也多半是怨偶,这事地府也是知情,所以只要一方入了轮回,冥婚皆是不作数的。”
林昭昭闻言眼前一亮:“我明白了,公子的意思是说,公子只要能入轮回,就能解除你我的姻缘,那还等什么,这凡尘俗世里尽是些小人和浊气,况且因为我的原因,您如今连自由也受阻,您还在此流连个什么,且快请吧。”
丁二七无奈一笑,看向林昭昭,林昭昭被他看得心里忐忑:“莫非公子在凡间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您说出来,如果有什么我能效劳的,一定尽力。”
“不瞒姑娘,从我化鬼的那一刻起,前尘往事就一概记不得了,鬼差说我死前怨气太重,恐我含冤化煞,为祸一方,所以强行洗去我一世记忆,本以为我前尘尽断,就能安心入轮回,可没想到我虽无生前记忆,却仍被执念所困,以致淹留人世百年之久,且因为记忆尽失,我虽困于执念,可如今却连这执念是什么也不得而知,要想化去执念,恐非易事。”
林昭昭郁结于胸,一口气险些上不来,但听了这话,可见丁二七也是个命苦之人,反而安慰于他:“不妨事,我林昭昭人称江湖化冤客,只要有一丝线索,我就能顺藤摸瓜,探查清楚,公子的身世前缘什么的就包在我身上,我定查个水落石出,让公子能安心离去。”
丁二七客气地回道:“既如此,就谢过姑娘了。”
“好说,好说,你前世的记忆,当真半点也想不起来了?”
丁二七点了点头。
“那也无妨,好歹知道个姓名,丁这一姓,在我骧国也并非大姓,只要能找到丁家人聚居的村落,一个个问上去,总能有些眉目。”
此言一出,丁二七倒是有些无措,看林昭昭这个不着调的样子,他本来就没指望真靠她查清前尘往事,只是怕她难以接受现状,给她一些安慰罢了,没想到她竟认真起来,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要泼这一瓢冷水的好。
林昭昭终于站起身来,她一身红色的新嫁衣,沾上地上的尘土就分外明显,丁二七从怀里掏出个手绢,只见林昭昭两手一拍,就算完事,这块手绢又被丁二七揣进了怀里。
“我此前路过南方的白鹭洲,遇上一个姓丁的酒坊娘子,也不知她是不是本地人,要不咱们这就动身白鹭洲,问个究竟。”
这下子不拦也不行了:“林姑娘且慢。”
林昭昭回头看了丁二七一眼,虽然是个鬼,但丁二七这容貌这身材,确实是越看越顺眼,这看惯了吧,倒也不觉得丁二七有多吓人,反而颇有些赏心悦目。
“林姑娘且慢,这丁二七并非我的真名,我记忆全无,姓甚名谁一概不知,这丁二七一名,也是当日鬼差所取,既丁字列,二十七岁之意。”
林昭昭眉头一皱:“那从名字入手恐怕是行不通了,你的这身衣服……”
丁二七双手一伸,身上的衣物随即变幻,从靛青到湖蓝,从赤红到葱绿,连带鞋履发髻一概换了样式,看得林昭昭眼花缭乱:“人死之后,一切皆为幻像,这一身衣物,只是我魂力所化,说白了,只是障眼的变幻罢了,与我生前诸事,并无实际关联。”
林昭昭双手一撑,双眼的色彩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一副认命的神情,瘫坐在了一张停棺的木床上:“罢了罢了,照这样看来,要从你身上找线索是不可能的了,我也乏了,咱俩这辈子,就这么凑合过吧。”
第3章 林昭昭人生在世二十年,年少时无父母护持,有幸得既明派收养,奈何师门……
既然眼前的状况暂时找不到破解之法,那日子总归要照旧过下去,山不转水转,日子只要过着过着,就总会有变数发生。
况且她这次棺材板里躺了一回,也得亏这一场冥婚,才没叫人囫囵个埋了,如今能跑能跳能喘气的,油皮都没擦破一点,已经算是大难不死,不过是身边多了一个鬼影,既不向她索命,也不靠她养活,不在话下。
“丁兄,我林昭昭一个唾沫一个钉,既说了要帮你解脱,就一定尽力,只是眼下咱们也没有什么能着手的线索,这段时间你就先跟着我,咱们且走且看。”
林昭昭轻拍着木床,示意丁二七也坐,丁二七看了那棺木一眼,大概觉得此举对死者不敬,便虚虚悬于棺木之上,算是坐了。
这一声丁兄说出口,林昭昭也有些恍惚,方才看那合婚庚帖,这位仁兄,仿佛虚长了她一百多岁,若正经按年纪算,怎么也该称一声丁爷爷……
对了,生辰!
林昭昭双手一撑,跳下木床,拿起那一纸婚贴:“丁二七,你来看,既然这婚贴能将你招来,那上面的生辰八字,必定是你前世所有,骧国明武朝庚午年七月初七日,就是你的生辰!”
只是骧国这么大,即便有了确切生辰,茫茫人海,又何从找起,丁二七见林昭昭双手捧着婚贴,献宝似地递到他眼前,也不由得跟着她笑了起来:“正是呢,如今线索已经有了,早晚能查清楚,事情能有些眉目,也是丁某有幸,遇上了林姑娘。”
下一刻,林昭昭的眉头又锁了起来:“鬼媒人要成全战死的亡魂,这些帖子上新郎官生辰随手写的也就罢了,可我的生辰他们又如何得知?”
鬼媒人配冥婚,新娘子的生辰八字无非两种来由,要么是家中亲眷为了几两银子,将家中未嫁女的尸身出卖给鬼媒人,生辰八字自然也一并提供,要么盗尸掘坟,从墓碑上取得姑娘的生辰,更下作的一种,就是以活人为配,或买或骗,套出来的生辰八字。
“我正要问姑娘呢,此处棺木之中,存有尸身一十八具,除姑娘外,皆是已故之人,姑娘一个活人,为何会混迹其中,成了鬼媒人手中的嫁娘?”
这事还要从一月之前说起,江湖之中,各派林立,大的门派诸如云辉阁、不孤山之流,既得百姓供奉,又有朝廷扶持,自然不缺使用,门派弟子修习武艺,济世救人,不受五斗米困顿,也就有做名士散仙的资本。
而像既明派这样的小门小派,要想度日,就不得不接些名门大户的委托,充当他们的镖师、打手、密探一类,赚些盘缠使费。
按理说,像既明派这样得罪了朝廷,几乎销声匿迹的门派,是接不到什么好活儿的,可是林昭昭这些年行走江湖,愣是让她闯出些门道来,一套朝晖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且不提,别看她因为自幼父母双亡,少时自己一人在荒草堆野坟头上刨食,所以落下怕鬼的毛病,事实上她胆大心细,在江湖上也靠着查明数起重案得了一个化冤客的美名。
就是这样,所以流云山庄二小姐失踪一案,才找上门来。
林昭昭接了流云山庄的案子,风雨兼程地赶往流云山,才知道这个二小姐失踪已有月余,起先山庄里的人以为是小姐又耍小性子,闹出些闯荡江湖的把戏,过不了几日就像从前那样,受不住没有仆役使唤也没有锦衣玉食的日子,自己个儿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哪想到这一次这位叶二小姐不但久久未归,连报平安的信也不曾捎来一封,叶庄主越等越心焦,生怕自己的宝贝闺女遇上什么恶事奸人,这才急忙委托了林昭昭,要她查一查这位叶二小姐如今的下落。
这一查才知道,原来这位叶二小姐此次远行不比寻常,乃是因为一次下山游玩,结识了一位江湖客,在那江湖客口中,南骧武林是一副快意恩仇,载诗载酒的泼墨巨作,这叶二小姐小姐听罢,不仅对那远方的江湖动了心,也对眼前的男子动了情。
于是她就这么收拾包袱,跟着那名江湖客跑了。
流云山是名动南骧的一座茶山,而坐拥这座茶山的流云山庄,也是骧国有名的巨富,庄主二子一女,对这位叶二小姐格外娇养,养出了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性子。
她眼里的江湖客,是行侠仗义的豪杰,江湖客眼里的她,是一块肥得流油的肥肉。
为了追回这位叶二小姐,林昭昭只能循着他们二人的行踪,一路北上,那江湖客或许是看着叶家家大业大,若用手中的叶二小姐做要挟,恐怕日后叶家报复,干脆做起了乘龙快婿的美梦,只要哄住了叶二小姐,来日生米煮成熟饭,叶家不认也得认。
叶二小姐那可不是熬得住苦日子的人,要她跟着江湖客风餐露宿,是万万不可能的,可她仓皇出逃,带的现银也不多,为了哄住她,那江湖客只得拿出自己多年的身家积蓄,但他一个跑江湖混饭吃的,统共能有几个银子?不多时,两人的钱袋就统统见了底。
向叶家伸手,自然是一条路,可那江湖客又不肯了,他嘴上向叶二小姐说,靠着家里供给,算不得是真正的江湖客,况且叶小姐既然跟了他,也要相信他自有养家糊口的本事。
实则是心里明白,他所谓混迹江湖,不过是四处骗吃骗喝,自己是几斤几两,哄得住叶二小姐,可哄不住她见多识广的老爹,但凡叶庄主详查,轻易就能识破他这个所谓武运派少掌门,不过自封来过个嘴瘾的。
要是向叶家伸手,泄漏了行踪,眼看着到嘴的鸭子可就要飞了,不得已,叶小姐只能沿路典当自己的头面钗环,换几两吃饭住店的碎银。
这样一来,林昭昭总算是通过叶小姐留下的痕迹,摸到了二人的行踪,追到了两人落脚的长明州来。
那一日林昭昭沿着当铺所在的长街,询问摊主和店家,是否见过画像上的叶二小姐,遇到一位卖莲蓬的老婆婆,说似乎看见过这个姑娘,那个姑娘想尝尝新鲜的莲子,可是手上拮据,就用一块丝帕,跟她换了一把,那丝帕薄如蝉翼,老太婆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因此印象格外深刻。
林昭昭顺着那婆婆的指示,来到了一间破庙,没想到叶二小姐走这一趟江湖,已经沦落到在破庙里安家的地步,可是那庙里依稀有些住过人的痕迹,却没有二人的身影,庙里守着的一个老道,正眼也不瞧林昭昭,问话一概不答,敲了敲座下一块木牌,那牌上赫然写道:若非卜卦,免开尊口。
林昭昭只得拍下一块碎银,让这老驴蹄子给她算上一卦,就算算这画像上的女子,往何处去了。
老道老神在在地一转头,向林昭昭要生辰八字。
明明是敲竹竿的,戏作得还挺全乎,林昭昭不耐烦了:“我哪知道这姑娘的生辰八字,你只管说她往哪里去了就是。”
老道半眯着双眼,一捋胡须:“姑娘莫急,这没有生辰八字,老道也起不了卦,既没有她的,那姑娘的八字也能算得。”
林昭昭不胜其烦,她从不信这些求神问道的做法,也不在乎是否泄露自己的命格八字,拿过那老道桌上的纸笔,就这么留下了自己出生年月,当年她父母故去,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个小银盒,盒里放着的,就是她的名字与生辰,当父母的一点心意,不能将孩子送往将来,也盼着孩子能记住来处。
老道看了一眼林昭昭的生辰,掐指一算道:“画像上的这位姑娘,仿佛是往长乐镇的方向去了,姑娘出了这个庙门,一路向北,过了一座乌卢小山,就是长乐镇。”
林昭昭抄起佩剑,就要出门去追,长乐镇再往北,就是北戎国,若是那所谓的“武运派少掌门”为了躲避追踪,铤而走险,带着叶二小姐私逃敌国,那恐怕再要将人带回流云山庄就难了。
“姑娘莫急,本道今日与姑娘投缘,不收银子,白给姑娘算上一卦,姑娘生在元月,本是个大富大贵的命格,奈何这生日不好,正是两月之交,前路未开,就遇穷途,是个崎岖坎坷的命数,大吉大凶,大凶大吉,白事上遇喜,喜事上见红。”
林昭昭闻言没有驻足,那老道自然也没有去追,他的声音就这么随着林昭昭前行的脚步逐渐听不清了,这一卦,也不知有几个字能落在林昭昭的耳朵里。
这一去,林昭昭便只记得自己投宿在乌卢山脚的一间农舍里,等她再醒来,就是今日了。
林昭昭看着丁二七,一口银牙险些叫她咬碎了:“我当日只当老驴蹄子是听到叶二小姐与那骗子的对话,了解他们二人的行踪,趁机敲诈我几两银子,没有想到,这老东西的算盘,竟然打到本姑奶奶的头上来了。”
第4章 “你口中的这个叶二小姐,闺名是哪几个字?”林昭昭也没想到,……
林昭昭也没想到,丁二七听完她的话,首先关心的竟是叶二小姐的闺名,或许是丁二七流连于长乐镇中已久,竟碰巧遇上过这位叶家小姐,她连忙拿出手里的画像:“这叶家小姐名唤叶菲,芳菲的菲。”
丁二七闻言一侧身:“方才你所坐的那张木床,棺椁之上,也有一张婚贴,我刚刚扫过一眼,似乎就是这两个字。”
林昭昭一惊,走到那张木床一旁,取下棺椁上的婚贴,虽然她不曾知晓叶家小姐的生辰,可是也知道她年方十七,正与婚贴上的生辰相合,她抬手揭开木棺的盖子,棺中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孔,正是画像上叶二小姐的模样。
料理鬼嫁娘尸身的点妆娘子手艺不错,这棺中的叶小姐虽然已泛起死气,乍看却如酣睡过去一般,林昭昭方才已经听丁二七说,这里十八具尸身,只有自己一人幸免于难,可见此情状,还是不死心地探了探叶小姐的鼻息脉搏。
只可惜斯人已逝。
林昭昭为了探查叶小姐的脉息,翻起她一截袖口,这才发现她一身喜袍之下,竟然伤痕斑* 斑,再往下看,从小臂及至前胸,都布满淤痕,且新旧伤相叠,皆是外力所致。
“叶家托我追查叶二小姐的下落,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如今叶二小姐虽已仙逝,这尸身我也需要带回流云山庄,向叶家人复命,而她的死因,我总得查个清楚,方才算不负叶家所托。”
林昭昭将叶小姐的尸身收拾停当,这才回过头来,只见丁二七已经背过身去,大概是方才自己掀起叶小姐的衣裳验尸,丁二七自行回避了。
“不论叶小姐究竟受何人所害,这些鬼媒人终究逃不了干系,他们不是杀人,就是辱尸,叶家小姐受奸人所骗,才最终遭此劫难,竟连死后都不得安宁,让这些人以她的尸身牟利。”
鬼媒阴婚,由来已久,官方也曾明文下令禁止,可奈何总有亡者亲属,为了全他们自己一个美满的念想,暗中联络鬼媒人寻尸相配,而亡者尸身的处置,本就依照家属的意愿,穷人家的活人尚且顾不过来,哪里还能顾得上死人的尸身,能换来几两银子,就能喂饱一家老小,因此虽有禁令,可民间屡禁屡犯,官府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外面的浓雾散了,月光从门边淌了进来,洒在丁二七的身前,他看向林昭昭:“世人皆以为,冥婚嫁娶,能了亡者未了之憾,他们不知道,地下之人无端招来一桩亲事,就会乱了来世的运数,配了阴婚的鬼嫁娘生前困苦,死后还遭强行婚配,自带三分戾气,这些因果都报应在阴婚的人家身上,地下的新郎官无论自愿与否,来世都难免孤寡一生,以了此债。”
“那你……”
丁二七笑道:“我是否能入轮回尚未可知,且虑不到此,何况我已在外游荡百年之久,一个人过得惯了,即便孤寡一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世人只当他们花了钱,出了力,一番心意是为了亡者泉下的安宁,也是为了家宅后代的兴旺,可他们却不曾想,阎罗殿上历数前尘因果,违背嫁娘意愿的强娶既已发生,若是主婚之家后世不得报应,如何能平帐?冥婚嫁娶,不过是害人害己罢了。
“叶姑娘枉死,怕是余恨未了,不会轻易往生,你若是想查清此事,倒可以试着找找这位叶姑娘。”
林昭昭走到丁二七的身前:“你有办法找到叶姑娘?”
丁二七点了点头:“今夜在这里的所有姑娘,若是鬼媒人所写的婚贴生辰正好应上的,姑娘的魂魄就会拘到新郎的身侧,若是新郎已经投胎转世,在阴间查无此人的,姑娘就会聚在投石殿,等着阴差引路,有罪的问罪,无罪的点卯列队,依次投胎,因此要想找到叶姑娘,要么去找这名新郎官,要么就走一趟投石殿。”
“可你如今不是只能呆在我身旁一尺,如何动身去找?”
林昭昭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她似乎没有想到,丁二七既然被困在她的身侧,要想下地府寻找亡灵,自然也得带上她一块去了。
“你如今有一桩鬼嫁姻缘在身,虽然肉身未死,魂魄却已能行走于阴阳两界,也能看见亡灵魂魄,我既然不能离开姑娘身侧,要想找到叶小姐,只怕要劳烦姑娘同我走一趟了。”
丁二七话说得委婉,但是意思再明显不过,林昭昭要想找到叶小姐,需得跟着丁二七下一趟阴曹地府才行。
“不行,这不行,我怕鬼呀!”林昭昭虽然有心查清案情,可那阴曹地府也是能轻易去得的?她从小最怕这神鬼一类的东西,灵异志怪一类的故事,听也听不得,现如今既然叫她往鬼界里去,就算她不会被什么饿鬼分食,阴差捉拿下油锅之类的,吓也能把她吓死了。
丁二七安抚道:“鬼魂不过就是生人的亡灵,活人无故伤人,有阳间律法约束,亡灵作恶,也有阴司报应等着,你与那些鬼魂无冤无仇,他们自然也不会害你。”
“你知道,我行走江湖这些年,什么样的危险没遇见过,什么样的伤没受过,这些通通不可怕,因为我知道,最痛能有多痛,伤得再重,不过就是个死。可鬼就不同了,我幼时流落在外,就睡在那些野林子,草甸子里,我肚子又饿,身上又冷,半梦半醒之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扯我的脚,仔细一看,却什么也没有,我往前没命地跑,明明没有东西在追,我却总觉得暗处有鬼,一颗心跳得就像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般,可无论向哪里跑,这些东西还是如影随形,后来长大了,我也渐渐知道了,我能跑得赢人,却跑不赢我想象出来的东西。”
少时的恐惧,轻易是不能消散的,后来的林昭昭也明白,这不过是一个饥寒交迫的小女孩,垂死之际的恐惧,被年幼的她化作了虚拟的鬼魂,但那时留下的烙印,却是怎么也去不掉了。
“你看着我。”
丁二七伸出手,搭上林昭昭的肩膀,丁二七就是如假包换的鬼魂,他的手在穿过林昭昭的肩膀,扶了个空:“阴阳两隔,鬼就是这样的东西,我们不属于阳间,这尘世中的一切,都不会留下我们的痕迹,若非你此刻开了天眼,我对你而言,也是不存在的,面对虚空一场,你又何必生畏惧之心。”
是啊,她因未知则生惧,如今鬼魂就站在她的眼前,丁二七也好、叶姑娘也好,他们从前也是活生生的人,有他们的爱恨喜乐,也有自己的遗憾和无能为力,面对这样的亡魂,她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丁二七很快收回了自己的手,等待着林昭昭的答复,叶姑娘对她来说,是主家花了银子,要了却的一桩差事,要她为此向地府走一趟,确实有些强人所难,若是林昭昭决定放弃追查,携了叶姑娘的尸身回去复命,那丁二七也完全可以理解。
“走吧,我跟你去。”
林昭昭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叶姑娘受虐惨死,若此刻她放弃追凶,谁来还亡者一个公道。
“在流云山庄的时候我就想,叶菲这样好的身世,有疼爱她的父母和兄长,吃得饱、穿得暖,她这一生没挨过穷吃过苦,才会觉得江湖是一方自由的天地,像我这样从江湖中来的,不知道有多羡慕她,能在亲友的护持下无忧无虑地生存。
当时在流云山庄,叶庄主才跟我说几句话,眼圈就红了,叶菲是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若是知道她临终前受过这些磨难,只怕是要肝肠寸断。
叶姑娘已经去了,我没能从歹人的手里将她救下,已是我来迟一步,若还不能查清她究竟为何人所害,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叶庄主。”
林昭昭低着头,丁二七也看不清她的神色:“天下父母之心,皆是一理,林姑娘的父母若还在世,定然也会将姑娘视若珍宝,他们现在虽不在姑娘身边,但他们从前也一定就在不远处看着姑娘,看着姑娘一步步坚强地长成,长成如今的大好模样。”
那一点自怜的心思,竟然也叫丁二七看穿,林昭昭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截断了丁二七的话头:“我现在未死之身,连你都触碰不到,要怎么才能入冥界去?”
丁二七向一旁伸手,那一张写着二人生辰的婚书,就这么悬于二人之间:“姑娘想好了,当真要走这一遭?”
林昭昭点了点头,只见婚书之上,燃起蓝色的鬼火,那火越烧越旺,缠上了她一身红色的喜服,等到鬼火退去,林昭昭回头一看,自己已经脱出肉身,化为一道虚影。
丁二七轻声在她身侧说道:“林姑娘,冒犯了。”
话音一落,林昭昭只觉得有一只冰凉的手牵过了她的手,那只手牢牢地将她的手扣在掌心,这是丁二七的手,魂魄离体,她终于感知到了丁二七的存在。
第5章 “丁二七,这是生魂,你怎么能将她带到死界里来?!”两人还未……
两人还未来到冥河一岸,就被鬼差出手拦下了,这冥界远没有林昭昭所想的那般骇人,虽然不见天光,但路旁尽是不灭的长明灯,就连传说中的鬼差,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除了身着一身黑色没过脚掌的长袍,看上去与人间差吏也没什么两样。
“这倒是要问鬼差大人了,今日长乐镇办阴婚,一共十八位新娘,竟有生人混迹其中,也不知是哪位大人看走了眼,竟叫我与生人喜结连理。”
丁二七这话一出口,那鬼差神色就开始发虚,鬼差非鬼非神,平日里少有人供奉,要想积攒阴功,少不得就得走些野路子。阴婚这事,虽不合阴司的规矩,但千百年来,这台面下的操作阴司也一向放任不问,算是给这些鬼差的一点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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