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佩后》作者:杀猪刀的温柔全文夸克网盘观看

时间:2024-12-11分类:小说浏览:24评论:0

书名:佩后

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简介:佩后的一生。入v通知:本文于7月8号入v,当天三更,在此谢过诸君。

第1章 可她生辰这天,到底是要来了。

八月十五中秋节一过,卫都开始从凉转冷,眼看寒露就要到眼跟前了。

佩梅为卫国都城佩家佩氏女,其家族世代书香,其祖父曾官至翰林院大学士,而其父现在是翰林院编修,手上正主持着当今吩咐给他的词库修编。

她祖母一生计三女一子,她父亲乃家中三子,也是家中唯一独子,而她父亲一生只有她母亲一妻,而她母亲只生了她兄长与她两人,儿女双全,得一好字。

佩梅乃八月生人,生辰那天就是寒露,她是八月二十二日那天出生的,今年她就要满实岁十四岁了。

每一年佩梅都盼着她的生辰日,因着这日从她起床母亲帮她穿衣裳开始,直到晚上母亲帮她脱衣裳就寝,这一日她什么事都不用做,不用识字念书,无需拿针线做女红之事,祖父母和父兄会拿出早日为她备好的生辰礼,几个姑母家的人只要是住在都城的都会来家里吃家里特地为她备的生辰宴,外祖也会带着大舅和大舅妈过来家里亲自为她贺生。

这是一年当中独属于佩梅的一天,这一日,佩梅就是家中独一的宝,万事以她为先,谁也不会与她说半句重话,连哥哥都越不过她去。

佩梅每一年都盼着这天。

只是今年,随着她生辰的来临,娘亲脸上没有了笑,脸色一日比一日沉重。

佩梅心里知晓这究竟是为何。

翊儿的祖母想今年就让翊儿与她订亲,等到明年她一及笄,就让诩儿和她成亲。

都城里有名的相师说她是个颗辅星,有旺夫延助夫君之相,诩儿的祖母,皇宫里的皇后娘娘很是信这个相师所说的话,这些年间找了她父母亲甚至祖父母说过好几次了,想让她和诩儿结成一对。

相师说她旺夫,可诩儿自打一出生宫中太医就说他身本有亏,难以活着长大,就是长大了,一生也难逃药石,相师也跟她爹爹说皇太孙不是长命之相,她娘亲知道后,背着人不知哭过几回,让佩梅撞见的都有两回了。

宫里娘娘从她十岁就想让她和诩儿订亲,到今年没有松嘴不说,更是有威逼她家里人答应的之意,八月一近,娘亲已无法掩住内心的忧愁,见着佩梅的时候更是一言不发,神色木然。

佩梅的娘对着佩梅向来没有许多的话,她在外对着佩梅也不是甚亲近的样子,可她会把佩梅每一年从长辈手中得的礼归整在一个箱子里,从小就把钥匙交给佩梅,告诉佩梅那是她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

去外祖家拜年,外祖母若是少给了她那份压岁钱,她娘亲会在外祖母面前坐到她外祖母给为止。

佩梅的外祖母不是佩梅的亲外祖母,那是她娘亲的继母,佩梅有个大舅舅,跟她娘亲同出一母,她娘亲在娘家的时候过得不坏,嫁的也是不错,外人看来福份不浅,可佩梅听她娘亲跟她说过好几次,说话说得好听没有用,到手的才是自己的。

她就是这么对佩梅的,从佩梅出生那天起,她就开始给佩梅攒她以后的身家。

佩梅到长记性的年纪才知道,她娘亲嫁给父亲是没带什么嫁妆过来的,世代书香的佩家不在乎儿媳妇没有带嫁妆进门,可她娘亲用了许多年直到生下她哥哥,当起了佩家的家方才渐渐释怀,佩梅也是从这个时候起,从才娘亲的支言片语里零星捉捕到一些娘亲和外祖父家里的恩怨。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就是宫里皇后娘娘也是,为着把她说给诩儿的事,今年已经找过一遍她祖父母,昨天佩梅还从她哥哥那听说,中秋节那日皇后娘娘还特地找了她苑娘表姐进宫赏月,怕是也跟苑娘姐姐说了此事,祖父昨天从来家里的二姨夫那这个消息后很是不悦,等到父亲回来,还把父亲找去说了一顿。

家里人从父母亲到祖父祖母,还有哥哥,皆不想她嫁给诩儿那个不知能活到几时的病秧子。

佩梅还得知给诩儿看过病的神医说,诩儿此生都不可能有孩子,她娘亲就曾和父亲哭诉这样的亲事结下来,跟守活寡又有何异?

一家人都不想她和诩儿成亲,佩梅几次对着想方设法特地来她一面的翊儿欲言又止,可一对上翊儿那张故作轻松的脸,到底还是没把请求他向皇后娘娘求情的话道出来。

她是有些舍不得诩儿伤心的。

说来若是与诩儿成亲,来日就是守活寡,佩梅也是甘愿,她无所谓自己会不会成为一个寡妇,但看着她的娘亲为此事日夜痛苦不堪,祖父母甚至为之气病过,看着家里人为她焦虑忧心万分,佩梅这话也出不了口,只能沉默地看着一家人为着这事担忧着急,她甚至连今年的生辰都不想过了。

不过这生辰,亲就不用订了,娘亲也不会背着她偷偷哭了。

可她生辰这天,到底是要来了。

*

“静娘。”

婆母的唤声传来,佩夫人从愣神中回过神过来,朝门内道了一声,“娘,是我。”

“进来罢。”

“是。”

佩夫人把连着小起居房和公婆就睡的寝房的门帘拿起打了个结,方抬步往里走。

佩家满家都是读书人,家里生的女儿嫁的也都是读书人,但家里规矩不多,佩夫人嫁的还是佩家唯一的一个儿子,她嫁过来不到十年,佩家就交到了她手里,家里没有瞒她的地方,就是公婆的住处,她也是随时可以进来的。

佩夫人早年在婆家还恪守着规矩,但多年下来,规矩也随不太讲规矩的公婆丈夫散漫了一点,不过但凡有那外人来,她这些规矩就又端了起来。

公婆自来由着她的心意,说让她当这个当,就让她当了这个家,就是她做错了事也不指手划脚,只是等她慢慢扳正过来。

亲戚们说她这辈子是上辈子积的福太好了,才嫁进了佩家,听得多了,她也经常难免会作此想法。

是以她眼睛都为女儿哭肿了,心也哭碎了,心里也已是下了决定。

等进了门,看到两老一个坐在摆满了书的八仙桌前发呆,一个披散着银发坐在老梳妆台前也是一动不动,她朝坐在桌子前的公公那边欠了欠身,身子则朝婆婆走去。

她走了过去,拿起梳子,“娘,我给你梳头。”

“静娘啊……”老夫人抬起头,双眼无神地看了她一眼。

“是,娘。”

“你今天要出去吗?”

“要出去的,还有些东西没买。”明天梅娘生辰,要来不少客,她娘家要来人,三个小姑子和她们的家里人也要来,她算了算,来的不算少,桌子要摆到六七桌去了。

“把家里的人都叫去抬东西,老准儿呢?”老夫人道。

“他去上衙了。”

“上什么衙?他那衙门多的是人,个个都识字,他去作甚?让我说,这小官不当了就是,修个文罢了,修一辈子也没几个人知道。”

“他现在帮齐大人修他的农桑书,他答应了齐大人的。”

“唉。”答应了的事岂能半途而废?老夫人苦笑了一声,转过头去朝老太爷道:“老头子,你要是开不了口,我跟二姑爷开这个口,你觉着如何?”

佩老太爷摇头。

见公爹摇头,佩夫人一言不发,手上依旧专心着给婆婆梳头,等到头梳好了后,她道:“爹,娘,静娘想好了,要是宫里确是想诚心结这门亲,他们想结就结了罢,媳妇没意见了。”

老夫人诧异地抬起头来看她,但见儿媳妇神色如常,一身一贯的沉静沉默之气。

可老夫人知道,儿媳妇不想结这门亲,她这儿媳妇一生求子却只得了一儿一女,如若儿子是她这个儿媳妇的底气,被儿媳妇日日带在身边的女儿梅娘就是她这个儿媳妇的魂了。

让女儿去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对她这个外面看着沉静寡情,实则重情重义至极的儿媳妇来说,比让她自己去死还难罢?

莫说她,就是老太太自己也受不了明知会断送孙女的一生还把孙女往火坑里推,就是这是皇宫里的皇后娘娘的想法,她也不愿意。

“说的什么话,”老夫人顿时不乐意了,“你没意见,我有,我这个老太婆有。”

说罢,她朝老太爷看去,怒道:“你倒是想个主意啊,一家的人一年到头好生侍候着你,围着你转,现在用得着你了,你倒是放个屁出来听听啊。”

换以往,佩老太爷定要说老妻一声“粗俗”,可到了如今为难的境地,老太爷也无那跟老妻斗嘴的心肠了,他无视了老妻的话,歉疚地儿媳妇看去,道:“你可能还不知道,这事陛下其实已经找过你们二姐夫了,陛下那边……”

“我知道,也是那个意思。”她昨晚听丈夫准郎说了。

以往只有皇后娘娘起意,她还当他们家尚有推拒的能力,现在连陛下都发了话,她知道这事已没有他们家转圜的余地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没跟我说?”老夫人在侧听着,甚是愤怒地说了一句。

老太爷朝她看了看,欲言又止,随即垂头叹了口气。

说了她也会生气,早说迟说都一样,她也拿不出什么办法。

“娘,爹不说,也是怕您听了生气伤了身子。”这厢,佩夫人佩康氏,佩静娘回了婆婆道。

“我能不生气么?”老太太怒不可遏地道了一句,也知她生气也解决不了事,便按捺住火气想了想,道:“我听说苑娘家的那个正当受着重用,若不……”

苑娘是她的外孙女,是她二女的女儿,苑娘这个当表姐的向来疼爱梅娘,其夫现在正得当今的重用,想来她夫君说的话应该管用。

“糊涂!”这厢,不等她说完,佩老太爷生气了,拍着桌子火冒三丈与老妻道:“这事就是皇后娘娘逼苑娘来说情,苑娘没答应拖了两天,结果她那边一拖,反倒让陛下把她爹找到宫里去了放出了话,还闹还闹,再闹这事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休止?”

“那我们家也不能卖孙女求荣啊。”老太太也火了,朝着老太爷怒喝道:“你不是说你们佩家世代清流,铁骨铮铮忠君忠国,他们就是这么对我们这些清流的吗?佩老大,你装孙子装了一辈子,你连你孙女都保不住,你有什么可怒的?你说,有什么值得你跟我们这些为你们佩家生儿育女延续香火的女人发火的,有本事你对着正主去火啊!”

老太爷顿时便哑了,他垂下头颅双唇颤抖着不知所言,康静娘看着,只见老公爹那头灰白的头发比昨天更白了一些,都有些发死白了。

第2章 梅娘也来了呀……

这厢,康氏轻叹了口气,声音甚轻:“爹,娘,这事就这么定了罢,有些事情你们也没法子,我心里知道的。”

“你娘说得对,”老太爷颓丧道:“我发错火了。”

“若是发火有用,您早就为梅娘出这个头了,”女儿到底是招祖父母疼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能得一两样顺心的已然不错了,康氏不得不奈何,无奈一笑道:“康娘知道二老疼她就够了。”

“再说罢……”佩老太爷抬手摆了摆,道:“这事怎么着也得再过问过老夫一遍,我到时候进宫再和陛下和娘娘说一说。”

老太爷心里知道,皇太孙于他们家来说非良配,可他们家梅娘于皇太孙来说就是良配了。

佩家家风正派,可佩老太爷也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人,他儿子佩准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为了自己只得一个的女儿,他那个儿子甚至想过把那想攀上东宫的人家那家中的美貌小娘子支到皇太孙面前去,只是此事太阴损,搭上一个无辜小娘子的一生,有背佩家立家的家训,被老太爷制止了,佩准不得不克制住自己的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老太爷有时候被逼急了,也是恶胆横生,只是与儿子不一样的是,他没把主意打到无辜之人身上,而是想借力打力,想借他人之力救他家梅娘于水火,只是他这一动,与干政无异,佩家在他手里就要完了。

此举是万万行不得的,老太爷也仅是想想,连他儿子都没说过。

与佩准都没说过的事情,老太爷更不会让老妻与儿媳妇知晓他心思,这厢他跟儿媳妇说的意思也不过是到时候再哀求一番。

但看这陛下都开了口的趋势,此事怕是已成定局,无力回天了。

*

八月二十一日那天,梅娘在屋里头给父亲纳鞋底子,只听外面传来家中项婶的声音,她在外面甚是高兴地喊道:“小娘子,快出来,表姑娘,你苑娘姐姐来了。”

梅娘忙站起,走了一步方想起把手中还插着针线的鞋底子放下,快快往门边去。

项婶传话传得及时,梅娘也走得快,将将到了前院与后院的那个门口,就见到了来家里了的苑娘表姐。

表姐见到她,微微一笑。

梅娘连忙朝她请安,“苑娘姐姐。”

苏苑娘往前扶了她,牵着她的手信步往前走,头侧过来朝她微笑道:“我听说舅娘出去了?”

“是,”姐姐的手掌柔软带着微温,她身上总有股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气,梅娘自打头一次见到她这个表姐就甚是喜欢她这个姐姐,她自小就不喜欢人有跟她过于亲近,可因着对这个表姐的喜欢,自这个姐姐头一次拉她的手梅娘就没有不喜过,反倒乐于姐姐亲近她,这厢表姐问了话,她跟随着姐姐往祖父母住的地方走着,嘴里则乖巧回道:“娘亲出去买菜去了。”

“是为梅娘明日的生辰罢?”

“是的。”

舅娘对女儿看似冷淡,佩家又下人少,许多事免不了当家的夫人亲历亲为,梅娘在家跟着舅娘从小就要做家事跟着她的母亲打理家务,针线活也没少做,琴棋书画也要学,一天到晚都有事做,舅娘盯女儿盯得也甚紧。但苏苑娘跟佩家来往得久了,也知道了这家里舅娘是真心疼爱自己这个女儿的,许因着女儿是她日夜带在身边长大的,她对梅娘的关切比从小送去书院读书的长子还要多两分。

爱之深,责之切,这用到舅娘对梅娘的身上,恰如其分。

苏苑娘这厢又回头,朝妹妹浅浅一笑。

这次她虽没言语,但梅娘看出了姐姐的意思来,朝姐姐羞怯地笑了笑。

外人只当她娘亲对她严厉,但梅娘从小就知她娘亲是真心疼爱她的。

娘亲手里但凡得了好东西,让她尝过了,方才会给哥哥留,她喜欢的就要给哥哥留少一点,她不喜的哥哥才会得多的那一份。

在梅娘心中,她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

姐姐这一笑,又得了她的喜欢,梅娘更是乖巧了两分,乖乖与姐姐道:“娘亲经常去买肉的肉铺子早上派他儿子来说铺子里凑巧得了条牛宰杀了,问我娘亲要不要,娘亲想明天多添个菜,就去看去了。”

梅娘不是碎嘴之人,从小家里教她的就是不要与外人多言道家里的事情,她向来做得很好,可她心里早不把苑娘表姐当外人了,与姐姐说起话来毫无隐瞒不说,还把招待姐姐的话都说了:“家里还有一些要添的东西,娘亲可能要在外头多呆一阵才回来,苑娘姐姐先不忙,你先陪祖父祖母说会儿话,等小半个时辰娘亲就回来了,你在家里用过饭再早,梅娘学了一道新的南方菜,今天想做给你尝一尝。”

“学了新菜呀?”

“是隔壁新来的邻居婶子教的。”他们家隔壁原来住的那户人家男主人没了,当家娘子卖了屋子还了家里的债说是回老家去了,临走前还把男主人还在世时当官当得好那阵抬回来的两个小妾又卖回了原处。新来的邻居则是从地方上调到都城当官的人家,听那婶子自己说,她家在原籍甚是风光,家里有上千亩的田,屋子大得正堂能摆十桌席,到了都城这屋子就不是屋子了,能在他们老家县城里能买百十个铺子的银子,在都城里仅能买个家里人一多点脚都放不下的小宅子。

“来了新邻居呀?”

表姐牵着她走着路,嘴里甚是温柔地说着话,像跟哄小孩儿似的,姐姐心里还把她当不懂事的小娘子待呢,梅娘抿嘴一笑,心中毫无芥蒂地回了表姐:“是呢,前面的张伯伯一家自张伯伯过世后就把房子卖了,这家新来的人家姓闵,听说是南方人,是从南方调回来的官。”

“那还很厉害。”

“是的姐姐,”梅娘乖巧地回了表姐,“新来的闵大人原来是春州春山县县令,在他治下八年,他修了一座春山河坝,在满是桑树的山上建了座春山县城,听说那里是有名的蚕虫之乡,丝蚕之家。”

苏苑娘听了愣了,回过头细细看了对此似是知之甚详的表妹一眼,方道:“梅娘知道得比姐姐要多一点。”

“表姐夫可是在那里进过丝蚕?可有友人?”梅娘偏头问表姐道,她对此有些好奇。

“有,都有,”到底是外祖家独一无二的小娘子,再怎么寻常也寻常不到哪去,苏苑娘一下子就接受了小妹妹的见多识广,继续拉着小娘子的手往前走,嘴里回着她道:“你表姐夫在那里还有一个织坊呢,我听你表姐夫说那边的蚕丝比别处要好一些,结实一点。”

“是吗?”

“可不就是。”

“结实多少呀?”梅娘想知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回去问问你表姐夫,明天答你。”

明天她生辰日,姐姐还要来,梅娘甚是高兴,这厢眼看祖父母处到了,她迅速摇了摇姐姐的手飞快松开,忙朝祖父母处的门处跑去,等到了门边,梅娘停下脚步,朝半打开的门口福了一记方才敲门,朝里高兴喊道:“爷爷,奶奶,苑娘姐姐来了,梅娘也来了。”

佩老太太早得了下人的知会,正坐在挨着门口的椅子上等着,这厢听到孙女唤声,她杵着打拐仗忙站起来,笑眯眯地转身,朝门口的小孙女道:“梅娘也来了呀……”

第3章 我不管。

“就惦记你爷爷。”老太太点了孙女脑袋一记,快步往一进来就朝她行礼的外孙女去,在半途扶住了孩子,看着她眼前模样清丽气质平宁静谧的外孙女笑得合不拢嘴,道:“今天怎地来了?”

外祖母眼角眉梢皆是笑,苏苑娘微微一笑,反手扶了老太太道:“来看看您二老,外祖父呢?”

“就你来了?”老太太有点惦记着外孙女婿。

“就我来了,大当家这两天不在都城里。”

“呀?”那明日他岂不是来不成了?老太太还想着他若是来了,明个儿这些来家里的姑爷外孙女婿就有话说了。

苑娘家的这个外孙女婿,为人甚是谦逊温和有礼,是个腹内有真章手上有真活计的,就是她那最为桀骜不驯的二外孙女婿,也就是她家大女儿家的二姑爷也很是喜欢这个表连襟,往年都不太往他们家走的,自从苑娘家的这位夫君举家迁到都城常往他们佩家走动后,这位二姑爷也常往他们家走了。

老太太对小辈们稍稍有一些偏好,难免有喜欢这个多一点那个少一点的分别,但说来每个孩子都是她小辈,她还是盼着他们个个都好,也盼着他们多往家里来走动一点,如此能为他们两个老排谴一些寂寞,他们这些年龄相仿的小辈来往得多了,彼此还能学一点对方身上的好,有事的时候还能相互帮衬一点——比起平时不来往,一有事就找上门去来,还是多多相处,处出感情再找人帮忙方不突兀,对方也愿意帮忙。

外孙女婿当中最年轻有为的不来,明日就要少些热闹了,老太太难免有些失落,但这是人家有事,家里的事自然比去别人家做客来得重要,老太太瞬间调回了心情,拉着外孙女的手往手里走,笑道:“办事去了罢?忙点好,你会来罢?”

“来的……”

苏苑娘想说她家大当家这两天是不在都城里,但明早就会赶回来陪她来外祖家吃梅娘的小生辰酒,但没等她细说,就听外祖母欢颜道:“那你会带着我曾外孙他们来罢?”

若说二女生的这个外孙女是老太太的心头宝之一,外孙女生的龙凤胎则是老太太心中的两个至宝了,那两个小儿长得粉雕玉琢不说,性子还分外地活泼开朗,还不过分调皮也不任性,小小年纪就张驰有度,两个孩子性格稍有些不同,小娘子活多一点,而小郎君则要安静一些,但两个孩子那讨喜性子真真是皆恰到好处长贴合在老太太的心里。

“他们也来的,”外祖母说起孩子就喜笑颜开,苏苑娘不禁失笑,“明则齐风也想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了。”

苏苑娘丈夫生常,她生的龙凤胎当中哥哥名为常明则,妹妹则名为常齐风。

梅娘也很是喜欢她这两个表外甥,等祖母和表姐坐下,她道:“我娘亲昨天买了不少羊奶放在地窖里冰着,我明早就给明则和齐风蒸羊奶糕吃,姐姐你带他们早点来,来家里一同吃早膳可好?”

“可能要晚一点去了,”苏苑娘拉着站在外祖母和她中间的梅娘在身边坐下,与她道:“你表姐夫明早会赶回来和我们一同来家里吃你的生辰酒,他可能要到上午才进家,我在家等他回来了再随他一道来,我就不提前过来了,我若是不等他一起来,你姐夫就以为我要撇下他,心里就要不高兴了。”

闻言,梅娘不禁抿着嘴,笑个不停。

苑娘姐姐真是敢说,但事实也是如此,年初那边苑娘姐姐没等姐夫回家一起过来他们家里,姐夫后面就赶过来,趁人没注意的时候就把姐姐拉到一边,问姐姐是不是嫌他事多,不耐烦他了。

梅娘当时正巧遇过听到这话,还吓了一跳,她以前是知道她这个表姐和表姐夫恩爱得很,但不知道他们成亲好几年了,连孩子都有了,两人感情还能这般如胶似漆。

若不是亲眼所见,而是有人说给她的,梅娘都不会太相信真有人恩爱至厮,但现在表姐在她面前一说这话,梅娘对表姐所说的话毫无怀疑不说,还觉着表姐和表姐夫相处的样子有一些惹人发笑。

这厢梅娘笑着,那厢老太太尤为惊喜地道:“明天伯樊也来呀?”

“来的,他出城的时候就和我说来了,会赶回来吃梅娘的生辰酒的。”

“你这孩子,你费心了。”老太太岂能不知道外孙女婿看的是谁的面子。

“没有的事,对了,外祖母,外祖父呢?”苏苑娘自进门没看到佩老太爷,也没得外祖母的答复,这厢便又问道。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看了梅娘一眼。

仅一眼,梅娘就知与自己有关,她便弯起了眼睛,冲祖母甜甜一笑。

她不要紧的,不管家里做何决定,莫说是与翊儿订亲,哪怕是与诩儿今天成亲,明天翊儿就走了,她余生也会想法子让自己活得高高兴兴的。

梅娘知道不管她说什么,家里人都会为她担心,但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既然保证无用,家里免不了会为她担心,她只管做好了自己就是,往后过好她的每一天,想来就是对她家人的安慰。

梅娘那灿烂甜美的一笑,往日看在老太太眼里,是老太太这看似平静实则不平静的一生的褒赏,她大半生克己的忍耐,换来了后辈的安详如意,而现在梅娘的这一笑,则让老太太的心尖利地抽痛了一下,就像被一把快刀子捅进了她心口最疼的地方。

她就两个亲孙子,大孙子这一生注定要继承祖辈和父辈的意志,走上佩家那条孤独又漫长的证史路,他注定和他的祖父亲们一样,一生不得安宁,而梅娘出生后,她只盼着家里的这个小娘子不必如此,简简单单平平常常过完她这一样就好,不必受那些外界与内心带来的一生都挥之不去的痛苦与折磨,可谁料到,她比她兄长还要先一步跨进朝廷这个壑隙。

她的小梅娘啊,老太太不忍心再看她,转回头来与外孙女温声道:“你外祖父刚才出门去了,才出门不久。”

“原来如此。”苏苑娘点了头,没往下问。

梅娘蠕了蠕嘴,很是想问祖父去哪了,但她莫名觉着这话还是不要问的好,便转了话意道:“那爷爷中午回家用饭吗?”

“就不用留他的饭了,你告诉你娘亲一声,做家里在的这几个人的饭就好。”

“梅娘知道了,那奶奶你和姐姐说话,娘亲买菜还没回,我先去厨房看看中午做什么菜。”要留表姐的饭,午间的膳食梅娘想自己做了,省得娘亲带着项婶子出去跑了大半天,回家来还要做饭,累得很。

“去罢。”老太太看孙女已站起,她知晓孙女的勤快,自知孙女的去看看不是简单的看看,而是要忙去了,她慈爱地看着孙女和她们告别,迈着轻快的步缓出了门,等她出去后,老太太转过头,看到了一个一脸平静淡漠的外孙女。

佩家世代书香,而老太太这个外孙女的父亲则是前朝的三科状元,她从小被她父亲亲自教导长大,如今她已经学有所成,年初秦山书院把她对朝廷科考必考的“列书”里的“传世”一文的注释列为正解,外面传言虎父无犬女,“德和郎”苏老状元生的女儿不一般,对学问的解释非常人所能及。

但老太太心里很清楚,世间不可能再有第二个苏才女,她家梅娘不可能走像她表姐一样的路,因她家梅没有她表姐一样为托举她不遗余力的父兄,没有为了她甘愿她不像寻常大妇一样只让她一心专事庶务的丈夫,也没有她表姐一样一生能专注也只专注于学识一事的专心。

天时,地利,人和,造就了一个能在史官手里在“学问”两字上带上一笔的女子,但就是这简单的一笔,是背后有苏常两个大家的倾力相助,是这个女子数十年如一日勤奋向学,笔耕不辍的努力,试问世人有几人能做到?

这事老太太清楚,她这个外孙女心里也很清楚,是以老太太从没从外孙女看到一丁点的自傲,有的全是她想细水长流的冷静与平常。

她这一点,倒是像极了佩家人,也让她外祖父和舅舅对她欣赏有加,视她为他们的同一路人。

而她家梅娘姓佩,却从她出生那天起,没有走上向她父兄一样向学的方向,而是走向了另一条因佩家而起的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方位……

老太太在外孙女一切了然于心的视线中情不自禁叹了口气,这厢外孙女探出手来,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老手,老太太心头一酸,道:“苑娘,你家老外祖母不想瞒你,我是真不想把梅娘嫁给太孙,你看梅娘这般的乖,从小什么都听我们的,就没有一件事情违过我们的心,这世间让我去哪找这么合符心意的小孙女?让我把她嫁给一个注定要走在她前面的夫君,我不愿意,我们佩家以前从没有哪代想当皇亲国戚,我和你外祖父也不想开那个先河,现在我们也没什么办法了,你老外祖今天去找你三舅的师兄去了,想让他找太孙把这婚事推了。”

“我见过太孙了,”闻言,苏苑娘轻叹了口气,她如画一样的眉眼间瞬间如被乌云笼罩了一般被写上了轻愁,“是太孙想。”

皇后想结这门亲,太孙更是想,苏苑娘出宫的路上被太孙拦下说话,太孙跟她说他会保证梅娘进宫后绝不会受欺负。

苏苑娘静静听他说完,问了他:“那你走后,你也能保证?”

太孙当时气喘如牛,面泛潮红,咳嗽不止,他挥走来扶他的宫人,站直了,回了她一句:“我不管。”

他不管。

言至如此,苏苑娘半晌无言,看着太孙朝她行了一礼,又挥开来扶他的宫人,转过身走了,给苏苑娘留下了一个单薄瘦弱却又倔强的背影。

第4章 梅娘可喜欢这簪子?

老太太怔怔,半晌没有说话,末了,她叹了口气,轻声道:“也是了。”

如若不是太孙想,有佩家的再三拒绝,上头想来也会想一下。

她家无辜的梅娘,看来免不了要被皇家用来成全太孙的想念了,皇后说这是太孙对梅娘的情份,可这算什么情份呐,她家梅娘以后要苦了。

“你今天来是为的这事?”老太太回过神来,问外孙女道。

苏苑娘没有出声,过了片刻方道:“苑娘过来是看您和外祖的,也是来看舅父舅娘和梅娘的。”

老太太欣慰一笑,又听外孙女道:“要是太孙能改变主意,您看有没有缓转的余地?”

“你的意思是……”老太太听她是话中有话,迟疑地看向她。

苏苑娘握了握老外祖母的手,看着老人家的脸轻声道:“梅娘呢,梅娘自己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回道:“问是问过,你也知道她向来乖巧,听家里人的话,问她她也只会顺着我们的意思来。”

“也是不愿意?”

老太太颔首,“当然。”

“那苑娘就说了。”苏苑娘不是那多管闲事之人,但佩家的事她还是想管上一管,“既然太孙衷情梅娘,您说如若让梅娘自己去劝说太孙,动之以情说之以理,您说太孙会不会因着心悦梅娘,而对梅娘心存点丁怜惜?”

外孙女这一说,老太太又犹豫了。

要是换个人来说,老太太会觉着其人天真,但这话从她看重的外孙女嘴里说出来,老太太就* 不禁寻思起这话来。

她家梅娘和太孙是从小的缘分,太孙的数次险情当中梅娘还搭救其过,这更是加重了太孙对梅娘的赖重,他们家自从知道梅娘和太孙走得过近后,就关着梅娘不许梅娘出去走动,也从不让太孙上佩家的门,可饶是如此,太孙也会求着他的老师,他的皇祖母和母妃求见梅娘。

老太太问过自家孙女,且孙女在她膝下长大,她自认知晓孙女的性情,自是知道梅娘对太孙是没有男女之情的,有情的那一方说是太孙不为过。

而梅娘在外人面前从不多话,是个娴静良淑的小娘子,但她不是口拙之人,她是佩家的女儿,书香中长大的孩子,虽有不及她表姐的博古通今、学识渊博,但她从小在家中耳濡目染,对诗书世事有其独特的见解,这个连她祖父有时都会称道她的敏锐聪慧,让她去说服太孙的话,她不是没那个能耐。

只是……

外孙女带来的下人皆候在外面,但老太太还是格外压低了声音,与外孙女道:“梅娘对太孙无儿女情,却是有义,说起来她比我们这些老东西要顾情义得多了,我们把东宫那处当是龙潭虎穴,她心里却是觉得如若太孙的确是需要她去续命的,她去一趟也无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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