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结婚吗 作者:一只猛禽
文案:
死对头老板突然要和我领结婚证
问:地府公务员系统里作恶多端的死对头转世成了特别怕鬼的普通人,要不要亲自去吓死他?
钟夜:是得亲自去。
问:死对头天生吸引恶鬼冤魂,那些被他判过重罪的厉鬼绝不会放过他,要不要趁机落井下石?
钟夜:我要和他结婚。
问:说好的死对头呢?????
钟夜:今晚就领证。
披着总裁皮的人间钟馗 钟夜 x 转世成怕鬼万鬼迷的判官 江雨落
“凡人夫妻短短十年都能被称为金玉良缘,你我对头上百年,亲一下不过分吧?”
甜宠轻松为主,有剧情线,非全日常,一点都不恐怖
ps.本文关于诸神的设定全是私设 看个开心就好~请不要深究
第1章 跌入人间
虹图集团,依托互联网金融强势发展并迅速占领市场的新兴互联网公司,是无数内卷之王和打工之魂心向往之的打工圣地,百分之一的入职通过率更是使其久负盛名,被业内戏称为“精英擂台”。
在这样一个极其适合孕育卷王的内卷圣地,工作氛围自然而然变得高压高效,凌晨三点各楼办公室和会议室也常常灯火通明,每天都有成箱的咖啡被运入各部室茶水间。
为了防止兢兢业业的员工因为过于勤奋而在工作岗位上长辞于世,公司贴心地开设了免费的医务室,从而保证能够在员工昏厥的第一时间进行急救,降低员工的猝死率。
“哈——唔——”
医务室中,刚从睡梦中苏醒的江雨落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揉了揉自己睡麻了的左半张脸。
从百叶窗缝之中流淌而下的蛋黄色夕阳将他的办公桌晕照成温暖的铜色,窗边大大小小摆放着一排稀奇的观赏植物,桌前一尊水雾朦胧的流水假山石潺潺地发出水声,医务室四处都写满了“我爱摸鱼我讨厌上班”。
虹图集团上上下下数百名员工中唯一一个常年来都坚持不加班不早到的模范划水员江雨落又高高兴兴地偷了一天闲,正要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医务室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您好,哪里不舒服?”
一年四季难得迎来几个病人,原本已经松开领带站起身来的江医生只得又一屁股坐下,眨眼间换上了一副职业微笑,顺手往脖子上挂了个听诊器。
“小江啊,还没下班呢?”
来者轻轻碰上门,江雨落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微微皱了皱眉:
“这不是还没有到下班时间么。班总才是,偷懒偷到医务室来是违反公司规定的。”
“嗐,”
班冲耸了耸肩,将两大袋包装精美的果盒摆在了江雨落桌上,“上周我们技术部刚累死一个叫周慧的小员工,搞得人心惶惶,我这不是得了主管批准,想来小江医生这里做个检查吗?”
江雨落瞥了一眼果盒,似有若无地冷笑了一声,“周慧过劳死是因为连续过劳工作,班总您贵人闲心的,想累死可没那么容易。”
这不是技术部负责人班冲第一次来叨扰江雨落了,这班冲年龄不大,后台却硬,而且仗着自己有几分实力,做了公司最年轻的部门负责人之后又骄又浮,尤其喜欢对员工动手动脚,还男女通吃,在公司内早就臭名远扬。
“别这么说嘛,我对江医生你可是客客气气的,你就不能放下点儿架子,我们……做个朋友?”
班冲说着已经坐到了江雨落身旁的问诊椅上,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抓住了江雨落白皙的手腕。
真白啊……
班冲暗自打量着他,这小医生细皮嫩肉的,手腕子又这么细,想来只要一用力,肯定就能留下一道道发红发紫的痕迹。
“你有病吗?”
江雨落啪地一声抽出手,将不耐烦几个字写在脸上,并不礼貌地看着班冲。
“你怎么,怎么骂人呐?”
班冲窝里横惯了,他们部门那些个小女孩就算对他有不满,面对他的为难也不敢说什么,这江雨落也是个没什么背景的,怎么敢上来就说他有病?
“没病来什么医务室?”
江雨落微微往后仰靠在办公椅宽大的靠背上,并不把班冲语气中的气急败坏和威胁当回事。
“江医生不亲自检查检查,怎么知道我有病没病,是吧?”
班冲压抑住火气,他早知道江雨落是个硬茬子,需要耐着性子磨一磨,他边说边解开西装外套,往江雨落身边靠近了些。
而正在此时,一直稳稳当当摆在江雨落桌上的白瓷茶杯突然动了起来,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抡了过来,准确无误地将滚烫的茶水一滴不偏地“倒”在了班冲朝江雨落伸去的咸猪蹄上。
没错,一滴不偏。
根本不像是被不小心碰倒,而是被人拿起有意洒向了班冲。
“江、江医生、你你你看见了吗?”
班冲嗷地一声捂住被烫得发红的手脖子,惊诧地看着那茶杯违反常识地端端正正地被放回了江雨落桌上。
“说起来,”
江雨落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他轻轻往后趔了趔,“我看班总印堂发黑,身强体壮却气色不佳,是不是中了邪?”
“你、你说什么?什么中邪……江雨落,你的茶杯刚刚自己飘起来了你看见没?!
“我没和班总说过吧,我这间医务室呢,阴气较甚,而公司最近又逢丧事,说不定班总你需要的不是我这个医生,而是会驱魔的道士。”
“你别神神叨叨地吓唬我,我……”
班冲擦了擦冷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而他抬眼盯着江雨落时,余光却瞥见了江雨落身后的落地玻璃——巨大的玻璃窗倒映着医务室内的景象,而此时此刻,除了坐在他面前的江雨落,还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撑着脸靠在办公桌旁,把玩着江雨落的茶杯。
班冲哀嚎一声,软着两双腿本能地向后退去,一时间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睁大眼睛胡乱指着反光的玻璃窗。
“嗯?”
江雨落顺着他的指尖回头看了看,却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样疑惑地偏了偏头,“班总,你怎么出了一身虚汗?”
“你看不见?!你看不见?!!”
班冲嘶声力竭地捂着眼睛,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果然是中了邪吧,”
江雨落笑着摇了摇头,“我认识几位小有名气的道长,需不需我……”
“不需要!不需要!江雨落你、你这办公室闹鬼!你这医务室要不成——”
“嘘,别太吵。”
江雨落站起身来,随着窗外最后一丝暖色的夕阳沉入城市的摩天楼群之中,他的眼眸漆黑如海,像是乌鸦留在雪地中的一片尾羽。
“你——你——!!见鬼了——救命啊!”
班冲再也坚持不住,连滚带爬地冲出医务室,疯了一般地尖叫着逃跑,直到他的声音渐渐远去,江雨落才松了口气似的瘫坐回办公椅上。
“怎么样小江?姐保证班冲这王八蛋再也不敢来骚扰你!”
端着白瓷茶杯的女鬼自己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得意洋洋地回味着班冲刚刚屁滚尿流的狼狈模样。
“姐你快把头发扎起来吧,我看着也害怕。”
江雨落闭着眼睛,从抽屉里摸出一盒彩色头绳递到女鬼面前。
“你怕什么?我这一没外伤二没流血的,你之前遇到的哪个鬼不比我吓人?”
女鬼撅了撅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接过头绳将头发整齐地扎起来,玻璃里倒映出的女人除了脸色苍白些,还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和常人并无不同。
“别把我茶杯碎了。”
江雨落叹了口气,他面前的鬼魂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班冲提到的那位,前不久才死在岗位上的悲惨打工人,周慧。
“知道啦,”
周慧小心翼翼地把江雨落这价值连城的杯子推到办公桌中间,吐了吐舌头,“死之前我还不知道小江医生你还能通灵呢,生前老想和你搭讪没机会,没想到死后倒是能和你聊天。”
“我这不叫通灵,”
江雨落又往杯子里加了半杯开水,“毕竟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那你这是……阴阳眼?”
周慧撑着脸趴在桌上欣赏江雨落的美貌,“真厉害啊,那你能不能帮我看看附近有没有别的鬼?我这第一次死,不太知道流程,死了之后该干嘛啊?”
“唔,”
江雨落思考了片刻,他只有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而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在这间医务室工作了,在此期间他总是能看见一些鬼魂并和他们交流,对于像周慧这样新鲜的鬼,江雨落已经习以为常。
“按经验来说,以往我碰到的鬼魂最多在人间弥留个两三天就会被阴间使者之类的东西带走,那些阴差就像综合服务大厅里的办事员一样贴心,不过像你这样一个多星期还没有人来收的,我倒是第一次见。”
“难不成我没死透?”
周慧说着说着眼里便又填满了希望,她死后没人来收,在公司里游荡的时候发现江雨落居然可以看见她,便欣喜地像是找到了依靠,暂时住在了江雨落的医务室里。
“不会,我亲自验的尸。”
江雨落十分果决地否认了周慧本就渺茫的希望。
“那你说我这是怎么回事嘛,我生前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啊,就算阎王不收,也该有个什么天使之类的来管管我这可怜的游魂吧?”
“不清楚,”
喝完半杯热茶,江雨落将茶杯洗干净放回原处,随口胡诌道,“可能是最近阎王殿发生了什么大事,人手不够忙不过来吧。”
“殿下——!殿下!孟婆大人说江大人他、他好像确实是一脚跌入冥河流落到人间了!”
随着小判官的一嗓子哀嚎,本就乱作一团的阎王殿里更加沸腾起来。
“掉人间去了?!”
坐在阎王椅上的阎王爷差点捏断手里的玉笔,“江雨落那小子掉人间去了?”
“据、据孟婆大人查实,确实如此啊!这已经是好多天之前的事了。”
前不久奉命追查江雨落的小鬼判满头大汗地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地汇报着查出来的离奇真相。
江雨落,当今地府判官之首,权位仅次于阎王爷的江大人,向来以官运亨通、处事圆滑且放荡潇洒著称,虽然人是好吃懒做了些,但确实是有几分本事傍身才能年纪轻轻就官居高位,在地府里还是有几分威严的。
“那么大一个人,一脚跌入冥河?他又不是三岁小儿,他就算脑子进水掉进去了,他自己爬不起来吗?”
早早把大量繁重事务甩给江雨落负责的老阎王愁昏了头,江雨落在的时候,人人都觉得他似乎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没想到江雨落消失短短数天,整个冥界就乱了套子,大量新鲜的魂魄弥留在人界无人接应,来自六界的投诉信都快要把老阎王的信箱给撑爆了。
“这、这小的也不知啊,可能是江判他喝醉了酒,一不小心就、就掉进去了呢。”
小鬼判擦了擦汗,别的不说,江雨落可是他老阎王亲自认的干儿子,如今遭遇这么一遭生死未卜的大事,不知道那天负责巡逻的小鬼要遭多大的殃。
第2章 倒霉奉命
“那孟婆找到那小子在人间的行踪了吗?”
老阎王知道此时追究江雨落为何会落河已经是亡羊补牢,他不仅是担心江判的位置后继无人,更是作为江雨落的干爹而在操心。
“孟大人说江判已经、已经融入人道,必须要顺应宿命轮回,活完作为人的一世才能回来,而且江判他似乎……似乎失忆了。”
“那孟婆汤的原料就是冥河水,江雨落那小子泡一路,当然得失忆!”
老阎王叹了口气,已然有些昏黄的双目微微抬起,扫向殿内一众鬼官:
“如今判官群龙无首,诸位可有什么办法?”
“要我说,”
站在最前头的高额头判官积极开口,他位列判官前五,以机灵老练著称,“只需殿下您往生死簿上划拉两笔,提前把江判……我是说人间的江判,给咔嚓了,咱们阴差立马就出动,三刻钟的功夫就能把江判给带回来。”
“蠢货!”
没等老阎王亲自开口,服侍左右的白煞率先驳回,“生死簿岂能用作此等琐事?世间万物皆有定数,你以为写小说呢,凡人的寿命说改就改?”
“白煞大人说得对,说得对。”
被白煞骂了个狗血淋头的高额头判官撇了撇嘴,不再作声。
“其实我觉得殿下您不必如此担忧,您想,其实江判他在位的时候……也就天天听听小曲花天酒地,没干过什么实事,所以根本不必费力气去找。”
又有鬼差大胆开口,说出了又不知多少人的心声。
“没干过实事?那你给我说说现在地府乱做一团糟是因为什么?”
老阎王重重地拍着桌子,“还好意思说,江判不干实事,你们这群废物整天歌舞升平的顶什么狗屁用处?!”
底下低头挨骂的众鬼鸦雀无声,心里却都不约而同地想着,您这狗屁老阎王才是最没有狗屁用处的那个。
“殿下切勿动怒,”
一直未开口的黑煞终于下场,“地府只是因为江判走的突然而猝不及防,我们冥界人才济济,找人暂时代替江判不是难事,此时更应该担心的,是凡人江雨落的安危啊。”
“黑煞大人此话怎讲啊?”
有还在一头雾水的鬼官没忍住发问,江判这人吧,位高权重,免不得风评两极分化,有的人是真的担心他安危,有的人则是巴不得他死。
要说其中也是各有原因,比如江雨落虽然有本事,但他这官当的确实不正当,换句话说,这判官之首的位置历年来都是要考的,唯有文试武试皆榜首者,才能胜任此位,而江雨落他就是个靠走后门抢了当年榜首位置的“黑户”。
“江判在任时行事随性……啊不是,行事秉然不阿,得罪了许多恶鬼冤魂,他身为判官时有法力护身,如今沦为普通人类,怕是不知要遭到多少仇家的报复,若是着了道在人界被打得魂飞魄散,那……”
“快给我闭上你这乌鸦嘴!”
老阎王慈眉善目,听不得血腥故事,嘴里巴巴地念叨着菩萨保佑,煞是心疼他的宝贝干儿子,别人不知道,黑白双煞可是看在眼里,老阎王没有亲生子女,一直把江雨落当做亲儿子养呢。
“我私以为当务之急是派一位强武可靠之人前往人界,保护江判,若是能帮助江判提前恢复记忆和法力,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黑煞此番建议让老阎王终于舒展了眉头,只不过其他鬼官齐齐倒吸了口凉气——没人有那金刚钻能揽这瓷器活!江雨落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得罪的那些个恶魔厉鬼都是传说级别的大妖怪,他们这些小鬼官去了也只能送人头,啊不,鬼头。
“黑煞此话有理,诸位肱骨可有自愿前往人界保护江雨落的?”
老阎王扫视一圈,只见各个鬼官都低着头不愿和他有眼神接触,还有的甚至悄悄在往别人背后藏。
“真是白瞎了你们这群鸵鸟卵子——!”
“那个,殿、殿下……”
一直跪在殿中央报告此事的鬼官颤巍巍抬起头。
“哦?”
老阎王眼睛一亮,“你们别个缩头老乌龟都该给我学学,这年轻小伙子如此有勇有谋,真是新浪一巴掌把你们这些旧浪呼死在沙滩上!”
“不是、不是,那个,我是想说……”
有勇有谋的小鬼官从未受到过如此关注,憋红了脸,“我是想说,鸵鸟是生蛋的,所以只有鸵鸟蛋子,不存在什么鸵鸟卵子……”
“你这蠢货!”
白煞再一次赶在老阎王开口前大骂出声:“对于殿下而言,卵就是蛋,蛋就是卵,你懂个屁!”
老阎王:“……”
他老人家非要把冥府事物交给江雨落并不是因为他懒,就这么一群脑子里只有蛋和卵的糟心玩意儿,让他亲自带他可不得早早气死。
“我再问一遍,有没有人自愿担此大任?工钱加倍,有工伤保险。”
众鬼再次屏住呼吸,齐齐后退,当没有人主动站出来的时候,只要其他人都往后退一步,就会产生一个反应慢的倒霉蛋成为勇士。
果不其然,一阵呼啦啦后撤步之后,阎王殿中央果真出现了一位倒霉蛋。
“那就交给……嗯??”
老阎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站在正中央的勇士——钟夜。
这钟夜不是别个,正是当初判官考试拔得头筹却被江雨落抢了位置的天才,从此之后,钟夜就和江雨落结下梁子,这两位平日明里暗里从没少过争斗,是冥府官场中矛盾最为激烈的一对儿冤家。
冤家到什么地步呢?那些想要趁江雨落之危让他魂飞魄散的恶人必有钟夜一个,他没去趁机给江雨落两刀都算好的了,怎么可能还去保护他?
“喂,喂,钟夜!”
平日里和钟夜交好的小鬼差扯了扯钟夜的袖子,这王八蛋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搁这儿发呆?!
钟夜自从被江雨落代替,落榜之后便再也没考过判官之试,并且誓不踏入地府的公务员体系,自己做了个收鬼散户。奈何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他钟夜一个人的业绩快抵得上所有判官之总,为了犒劳他,老阎王做主增设“钟馗”一职,直赏钟夜。
“钟夜你他娘的发什么呆呢?”
小鬼差急得冒火,平日里对地府事宜嗤之以鼻的钟夜怎么就这时候跟傻了一样?坏了,他不会已经在心里暗搓搓计划要怎么暗杀江雨落,想得入迷了吧?
钟夜此刻确实是在想江雨落,只不过并不是此时悲催流落人间的江雨落,而是几年前,那个红着眼眶扯着他袖子的江雨落。
“钟夜,你能不能救救我……”
那时候江雨落这么对他说道,哪怕他们上一秒还在阎王殿里争得面红耳赤,吵得不可开交,可就是那么一个晚月明朗的夜,不可一世的江雨落抓着他的手说什么也不愿意撒开他。
“你喝醉了。”
钟夜想要扒拉开他,却被江雨落抓得更紧,呼风唤雨的江判大人就那样咬着嘴唇,糯着声音快要靠到他怀里。
“我们拉钩……你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护着我。”
那晚钟夜拿这个醉鬼无奈,被迫哄着他和他拉了勾,虽然江雨落这个王八蛋第二天就和没事人一样把这一夜忘得一干二净,还在阎王殿上狠狠地怼了他好多句。
到头来只有钟夜一个人一直记着这个诡异的约定。
还有别人从未见过的,会向其他人寻求保护的江雨落。
“那么就决定是你了,可以吧,钟夜?”
老阎王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壮丁,不用白不用,就算钟夜和江雨落结过梁子,也不可能公然害他,而且这钟夜天性正直纯良,不屑于用这种手段铲除异己。
“什么?”
钟夜这才终于回过神来,有些迷茫地望向四周,却只接收到了各位共事们同情的眼神。
“那就派钟夜前往人间保护江雨落,钟夜你向来可靠,想来此行一定能完好无损地把江雨落给带回来。”
老阎王特意将“完好无损”四个字咬得很重,刻意给钟夜敲了敲警钟。
“……钟夜听命。”
钟夜无声地叹了口气,之前的讨论他没怎么听,总之就是去人界保护江雨落,他就当是履行当初那一句承诺,此事之后,他和江雨落也算再无良缘瓜葛。
“辛苦钟卿了。”
总算是找着人干这苦活,老阎王松了口气,靠在了阎王椅上。
“殿下和我客气你妈呢。”
钟夜礼貌叩首。
白煞:“蠢货!”
黑煞:“……?”
众鬼官:“这小子也不至于想不开找死吧?”
只有老阎王习以为常道,“这又是孟婆教你的?”
“嗯,”
钟夜一本正经道,“小叔叔说,‘和我客气你妈呢’和‘既食君禄,当尽君事’是同一意思。”
“那你回去和孟婆说一声,本殿他妈的谢谢他,‘他妈的’表示‘非常感谢’之意。”
“一定不负殿下所望。”
钟夜点头离去,要和他小叔叔孟婆道别后再启程,一直到他走远,众鬼散去,老阎王才叹了口气缓缓道:
“我怀疑他小子有时候是故意的。”
“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黑煞笑了笑,帮老阎王收拾桌案,“钟夜这孩子是孟大人一手养大的,孟大人嘴里向来没个正经。”
“但愿钟夜此行能不负我所望。”
老阎王点了点头,一想到江雨落,不禁又深深皱起了眉头。
刚刚流落到人界的江雨落从公司到回家路上一连打了无数个喷嚏,地铁上他不小心睡着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梦里竟然梦到一群鬼怪齐聚一堂,在讨论着要怎么保护他。
可真够滑稽的。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江雨落嗤笑一声,掏出钥匙打开了公寓的防盗门,开门的瞬间,一道疾风“唰”地闪到了他面前。
第3章 天降钟夜
“呜汪!”
从公寓里冲出来迎接江雨落的是一只皮毛泛光的棕色鹿犬,小狗崽子肥得像只腊肠,“嗙叽”一家伙就撞在了江雨落腿上,差点没把他膝盖给撞折。
“蒜瓣儿乖,进屋给你顺毛。”
江雨落弯下腰扒拉着鹿犬的耳朵,正巧住在同一楼层的邻居下电梯,见到江雨落愣顿了片刻,僵硬地打了个招呼后默不作声地溜进了屋,一身冷汗地反锁上屋门。
隔壁这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又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了……
“我回来了,高达姐。”
“今儿个怎么回的这么晚?”
江雨落正抱着蒜瓣儿在玄关处换鞋,屋内便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女声,“你不会终于屈服于社会的毒打,开始加班了吧?”
“怎么可能,”
江雨落抬了抬手里的袋子,展示给屋内正抽着水烟的女子看,“下班路上突然想来一杯油切绿茶,排了半天队才买到。”
“哦……”
女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长发挽结,披着白绸红缎的长衫,半虚半雾如笼纱般坐在半空中,若是仔细观察,便可发现她寄宿于一条抛光锃亮的天珠项链。
简而言之,这位女鬼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古典温雅的气息,和“高达”这个名字一点儿都不沾边。
“趁天还没黑透,给你挂出去透透气?”
江雨落抬手将墙上挂着的天珠链子摘掉,晾衣服似的挂在了阳台上,高达便也跟随着项链漂浮到了窗外,靠近江雨落的时候她吸了吸鼻子:
“你身上有新鲜鬼的味道,今天又遇到新鬼了?没被吓到吧?”
“是之前公司突然猝死的同事。”
“喔,那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啊,看面相就是个受苦的命,这一世也算得了解脱。”
“你见过?”
“不是,电视上看到的。”
高达耸耸肩,她和蒜瓣儿跟别的鬼魂不同,都因为各自的原因不愿跟随阴差回地府重入轮回,阴差阳错便藏在了江雨落家里,过上了除了睡就是看电视的废物生活。
“都上电视了?”
江雨落哑然,这样也好,让社会新闻给虹图带来舆论压力,省得他们不当人一样压榨打工人本就不坚强的生命。
“可不是嘛,哎呦,你说说这些人类,为了什么这么拼命呢……”
高达抽完一筒,指挥江雨落帮她拿遥控器换台。
蒜瓣儿是江雨落在街上捡回来的,但高达却一直都在这个家里,江雨落甚至记不清高达是怎么来的,他们之间就像是水到渠成,虽然不知对方来处,却记得对方喜欢看的电视节目。
“高达姐,你见过普通鬼魂死后十几天还没有被超度或者带走的情况吗?”
“十几天?怎么可能,老阎王下葬啦?没工夫管新死的人啦?”
他俩正聊着,江雨落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公司里一个喜欢装低血糖到他那里偷懒的年轻大学生,笛雪樘。
“喂?太好了,我还怕你不在工作时间不会接电话来着,”
电话那头的男人嘻嘻哈哈笑了两句,“也没别的事,今天在公司忘记提醒你了,明天我们这里要空降一位首席,一大早要开欢迎会,你明天可别迟到。”
“空降首席?”
江雨落皱了皱眉,他原本打算明天上午请假去帮周慧找道士,这劳什子首席执行官关他一个医生屁事?
“对啊,你不知道吧,那可是虹图的贵公子呢!听说是海外学成归来,为接手整个虹图做准备。”
笛雪樘别的不行,聊八卦倒是有一手,正要拉着江雨落给他科普科普这位凡尔赛之子,江雨落“哦”了一声果决地挂上了电话。
“哦豁,有的人明天不能睡懒觉咯。”
高达抱着蒜瓣儿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嬉笑道,江雨落白了她一眼,起身冷漠无情地关掉了电视并把遥控器放在了高达够不着的地方。
“嘿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小崽子!”
“晚安。”
江雨落冷冷一笑,重重关上了卧室的门。
“喂!喂!江雨落!你把我收进屋里啊!挂外面会感冒的!”
“江雨落——!你有没有良心啊,万一我被什么阴差鬼判看见给我超度了怎么办?”
“狗东西江雨落——你姐姐我要冻死了!”
高达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厉鬼一般嘶吼了大半个晚上,又哭又闹又上吊地才终于吵得江雨落受不住,恨恨地把她挂回了客厅。
在高达如阴魂般的笑声之中,江雨落陷入了一场并不安心的浅眠。
他似乎又梦到了阴曹地府,只不过这次不在阎王殿,也没有那么多牛鬼蛇神,四周的场景变成了空旷的林木,还有阵阵从冥河吹来的凉风。
这是什么被开荒脱贫计划遗漏了的深山老林。
江雨落在心里想道,在梦里他似乎化作了一阵风,一枝木,梦里的人他不认识,他们也瞧不见他。
“小叔叔,殿下派我即刻前往人界保护江判。”
忽然传来人声,江雨落循声望去,只看见一个身板修长,高束长发的男人。
长得还挺好看,江雨落暗自打量着这人,接着又看见从林子深处幽幽走来一人,那人长发白睫,瞳眸流光,眼下生了一颗红痣,美得像是夜妖,却又带着几分神圣的端庄。
“那老头儿就爱使唤你这样的老实人,”
孟舟怜伸了个懒腰,顺手摘下一片竹叶赠予钟夜,“有小叔叔给你当后盾,就算是杀了江判,老头也不敢拿你怎样。”
大名鼎鼎的孟婆孟舟怜一口一个老头儿,老阎王也早就习惯,并不会追究其冒犯,从前江判在的时候,阎王尚且能依靠判官之力和孟婆势力相互制衡,如今失了江雨落,老阎王自是不敢得罪他。
“我不会乘人之危。”
钟夜淡淡道,“我此番是来和小叔叔道别,还有殿下有句话要我一定转告给你。”
“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他说,‘他他妈的谢谢你’。”
“……”
孟舟怜脸上的笑容僵硬住,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千个万个怎么给那糟老头灌孟婆汤的法子,虽然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而他也回想起了自己教给钟夜的那些屁话。
“不说这老头了,”孟舟怜尴尬一笑,“我看你并不是很高兴,怎么,不愿意揽这趟活儿?还是觉得江判不好对付?”
“我只是嫌麻烦,他与我结怨已久,见到我定是只想逃走,但要是有办法能让他老老实实,最好像一块木头一样,不吵闹也不胡闹就好了。”
“……”
孟舟怜哑口无言,合着他家这小崽子保护人的方法就是把人变成一块木头然后等他死了就行了是吗。
“其实,也并非没有办法,”
孟舟怜扇子一展,眼睛发光,笑眯眯地看着钟夜,“有一种只能对人类使用的诅咒,可以让人类老实乖巧,半步离不开你身边,岂不是很方便你保护他?”
“小叔叔你……为什么总是知道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这孩子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孟舟怜一扇子敲钟夜脑袋上,优哉游哉道,“这一诅咒源自人类,可以说是第五大发明,并且用法简单,效力拔群,你找到江判就和他定下此诅咒,他便不会胡闹反抗。”
这下别说是钟夜了,连江雨落都觉得好奇,这梦虽然奇奇怪怪,但他还真想知道有什么诅咒能有如此奇效。
只见孟婆微微一笑,指尖跃动鬼火,在空中写出几个大字,江雨落定睛一看,第一眼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他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确定,孟舟怜写的就是“结婚”两个大字。
“结婚?”
钟夜眉头微皱,不解地看着这两个字,他这个人法力强大,天赋异禀,可惜是被孟婆这种老不正经的鬼东西抚养长大,在某些方面极其欠缺常识,比如此刻,他并没有反应过来孟舟怜其实在唬他玩,反而认认真真地在思考这名为“结婚”的诅咒。
“没错,你只要记得,在人间负责签订此中诅咒的鬼神都住在‘民政局’,你和江判领了结婚证后,诅咒便会生效。”
孟婆大言不惭地满嘴跑火车,教给钟夜不少有关结婚的步骤和办法,江雨落听得一愣一愣的,渐渐觉得意识又模糊了起来,从这噩梦中缓缓脱离,陷入并不安宁的睡眠。
“这孩子,怎么睡个觉还皱着眉头。”
高达悄悄穿墙进入他的房间,看着江雨落一副睡不好的样子,满眼怜悯地叹了口气,决定明早抱着蒜瓣儿躲起来避避风头。
毕竟睡不好的江雨落脾气可是超级差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江雨落挂着两道乌青的黑眼圈,带了杯咖啡去公司上班,好巧不巧,等咖啡的时候又遇到了笛雪樘。
“呦,这不是江大帅哥吗?难得在咖啡店见到你啊!”
笛雪樘和其他一众以熬夜为己任,以加班为荣誉,以摸鱼为耻的同事们第一次看见睡眠充足的打工败类江雨落来公司楼下买咖啡,看来这新总裁上位效果就是不一般。
“得了吧,”
江雨落心情不佳,没有睡好的时候他的脸要有多臭能有多臭,他瞥了眼笛雪樘,好心道,“看你最近也印堂发黑,找个时间补个觉吧,别猝死了。”
“你别说,我真觉得最近老是心律不齐,要不我找个时间去你那儿你给我检查检查?”
笛雪樘一听就来劲,往江雨落身边黏糊,江雨落无情地把他推开,端着自己的咖啡独自先上楼,他才不想像傻子一样拉着横幅抱着花束在楼下等着那什么新总裁。
昨晚那个梦始终朦胧地盘桓在他脑海里,他记不清梦中人的长相和名字,甚至连声音也像是隔了层水雾,就只记得一个美人一个帅哥,好像在谈论什么……结婚之类的。
梦里那俩人口中的什么“江判”也真够可怜的,估计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打上主意要被迫结婚了吧。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楼层,医务室这层楼没有其他办公室,集中设置了健身房和咖啡角,因此几乎没什么人来往。
还在回顾昨晚上的梦,江雨落没怎么看路,要进医务室的时候只感觉到脚下一软,吧唧一声踩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好家伙,是个人。
“……喂。”
江雨落镇定地收回脚装作无事发生,打量了一番这倒在自己门口的男人。
肩宽腰窄的,看着比自己高,穿着讲究,领带上还卡着一节铂金色的领带针。
“醒醒,你没事吧?”
江雨落推了推他,男人像是昏迷了一样,不为所动。
“啧。”
本着救死扶伤的医者道德,江雨落上前去架起昏倒的男人,打算先把他弄进屋里,他翻过男人看到他的脸的那瞬间,一声惨叫贯穿整个虹图大楼。
“——钟夜?!”
第4章 结婚协议
“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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